回眸凝笑 卷三 第一章 夢迴
    子過的很快,轉眼間,進宮就有半年了.自從那次岳飛軒以後,她們幾個人又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一有時間就湊在點翠宮裡一起說說笑笑的,飛揚大著肚子還動不動就溜了來,梓繡看著她,經常有種錯覺,好像飛揚,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心裡,一想到那些事情,總是無法不介懷。

    那一次,梓悅問梓繡,飛揚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前幾日去了我那裡,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過,姐姐我該信她麼?梓繡只笑笑,說梓悅你別想那麼多,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對別人小心點也沒有錯,但那小心也不必時時刻刻的都掛在臉上,倒把自己弄的像個刺蝟一樣。

    也不知道梓悅是聽懂了還的沒聽懂,總之,現在她很快樂。由於新人不多,易天遠對女色也不刻意去看去尋找,飛揚又身懷六甲,伺候不得,於是每每就勸皇上轉到沁芳軒,隱約中,梓悅倒是有了寵冠六宮的架勢。

    宮裡的日月總象的比外面走的快。慢慢的,飛揚的肚子越來越大,已經不方便到處走動了,但她偏又不喜歡一個人,也不喜歡其他宮妃,沒辦法,就只得把玩的地方換到了她那裡。傍晚,梓繡回來。一個人袖著手在院子裡抬頭看天,眼睛裡卻好像什麼也沒看到,院子角落裡長著幾株小草,已經開花了,淡藍色,一點都不鮮艷,卻有種很香的味道,只幾朵,就滿院芬芳。春天的時候。這幾株草還細細小小的。很不好看,淳兒有次想把它們拔掉,卻被梓繡攔住了,只淡淡地說:「長地好好的拔了做什麼,小草也是活著的,被拔掉會傷心。」淳兒對自己主子的話有點無語,她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草木也會傷心。

    誰知這草一入夏,竟然一直開著花,那香氣雖不濃郁卻經久不散,倒弄得梓繡這裡。完全用不著熏香了,梓繡看著它們,笑了,再卑微的生命,也有它自己的美麗啊。正看著,背後忽然一聲輕笑。梓繡笑道:「蘅,你來了。」衛蘅歎氣。道:「你怎麼知道是我呢,這麼肯定,要是不是我,是別人又怎麼辦?」梓繡回過頭來,道:「點翠宮總共就這幾個人。我還分不清聲音麼?」衛蘅深深的看著她。道:「那麼,以後要是點翠宮人多了,你還能分清楚我的聲音?」梓繡的心忽然慌亂起來。轉過臉去,強笑道:「多?為什麼要多,怎麼會多?」衛蘅笑了,道:「該多的時候自然會多地,只是到了那時候,怕是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梓繡歎了口氣,定定的看著衛蘅,眸光清亮中卻似乎籠著一層淡淡的悲傷,衛蘅一愣,手不自覺的撫了上去,沉沉的道:「繡兒,別這樣看我,我會覺得自己正在做什麼罪大惡極地事。」梓繡把他的手輕輕地拿了下來,還是看著他,道:「衛蘅,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知禮的女子,但是,我卻在嫁了人以後背著人偷偷的見另外的男子,雖然我不是什麼名門閨秀,總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這樣地事情,若是在一年前,誰告訴我,我會這樣地話,我會毫不猶豫的認為是在侮辱我,可是現在呢?我卻忍不住的會來見你,明明知道,不應該。」

    衛蘅忽然笑了,有點桀驁地道:「梓繡,你不是想對我說『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吧,可是,有嫁了人卻連洞房都沒入過的新娘嗎?所以,你還是未嫁,我還是未娶,見面又有什麼不可以。」梓竹臉一白,道:「是啊,哪裡有嫁了人幾個月都不曾洞房的新娘,說到底,我也只不過是個妾室而已,有什麼資格說什麼嫁人呢。」衛蘅皺皺眉頭,心裡有點堵,語氣就不自覺的生硬起來,道:「梓繡難道是想當皇后麼?還是怪皇上到現在還不來注意你。」梓繡一下子被噎住,面色更白,眼角有些隱約的精亮溢出,冷笑道:「蘅,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要說這樣的話來給我聽麼?我在點翠宮如此深居簡出,箇中原因,別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

    衛蘅看著她,心裡懊惱,明明想要讓她開心,卻又不知不覺的說出一些傷人的話,真是該死。梓繡見他不語,更是傷心,只覺得眼前一下灰了下去,轉身便向屋裡走去,卻被衛蘅一把拉住,梓繡掙了幾掙,奈何力氣終究太小,只得站在那,垂淚道:「放開我,我是皇上的女人。」衛蘅忽然把她一下子拽進自己的懷裡,面無表情的從薄唇迸出一句話:「你還不是。」身子已經急急的縱飛出去。停到不遠的屋頂上,梓竹顫抖著嘴唇,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眼淚,怒道:「就算我還不是,那又麼樣,就算我一輩子都不是,那又怎麼樣。」眼淚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衛蘅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忽然欺身過去,把唇狠狠的壓

    上面。梓繡瞪大了眼睛,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許久猶未盡的放開她,梓繡又是委屈又是驚詫,瞪大了眼睛,手不覺的撫摩著唇,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順勢甩他一巴掌還是該迅速跑掉,只是這房頂上,跑也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只能看著對面的人像個偷腥成功的貓一樣對著自己笑,最終那一巴掌還是甩不下去,但對著那個人,卻還是生氣,只得轉了臉去不言語了。衛蘅看著她,只覺得心裡溫軟,便走過去,攬過她的肩膀,輕輕的道:「對不起。」短短的三個字,梓繡剛剛止住的淚便又落了下來,慢慢的回過身,道:「你知道嗎?我的娘,就是個妾室,她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她的女兒,也成了妾室,可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我現在卻連個妾室都不如呢。天底下的女子,都以能服侍皇上為最大的尊榮,比如淑妃德妃,比如梓悅和飛揚。」她臉上露出一抹諷刺,接著說:「當初,我要進宮的時候,娘哭地好傷心,可是,那時候我卻不是那麼理解她,即使心裡隱隱約約地有一點明白。更多的還是糊塗,直到進來了,才明白。其實我也想過,既然進來了,就努力博個位子,娘在家裡興許就能好過許多。可是到後來,卻遇見了你。蘅。我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老天的捉弄,明明已經讓我入了宮為什麼還要讓我遇見你。」

    衛蘅看著她傷心,卻沒有話說,他也想知道,為什麼不讓他在她入宮之前遇見。可是。就算遇見,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承諾這個女子給她一輩子的安寧和幸福呢,自己?能嗎?想著。心裡像是忽然被人錘了一下,便輕輕的鬆開了攬著梓繡肩頭的手,梓繡沒有注意,閉著眼睛道:「蘅,你知道嗎,從小,我就不如妹妹在父親眼裡的地位,我一直覺得自己恨他,為什麼娶了妻子卻不好好的珍惜,要把別的女人一個一個的領回家來,為什麼愛上了娘卻不能給她保護,讓她受正室地欺負,連底下的下人都敢對她不敬,為什麼到最後又變了心,多少年都不踏進她那裡看看她過的可好?如果從剛開始,就無法對自己的心負責任,那麼,從開始就不要去招惹她,也許她會過的更好。可是我現在卻成了宮裡眾多妃子的其中之一,注定了就算老死在這兒,也必須要一天天地去面對自己的枯萎,哪怕再想,也無法逃。」

    衛蘅回味著梓繡地話,心裡湧上一絲酸澀,是啊,從開始就不去招惹她,也許她會過的更好。可是梓繡,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你。即使,我心裡有天大的事,也不願意因此失去你。只是請你原諒我,現在不能帶你走也不能給你一生一世的承諾,但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帶你離開,如果不可以,那麼,我寧願你從此忘記我。

    「梓繡,我好久都沒吹簫了,你想聽嗎?」梓繡回過頭看看他,詫異的點點頭。衛蘅嘴角向上一提,眼神清冷,從衣帶上解下一柄簫來。梓竹聽著,感覺今天他地曲子一改平日裡地委婉清亮,只沉沉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肅穆和悲涼,慢慢地盤旋在心裡,讓人很悲傷。不覺轉過頭去仔細的看著他,人還是那個人,又似乎很陌生,平日的衛蘅雖然桀驁中帶點邪氣,眼神卻溫柔明亮,就算偶然惹自己生氣的時候,也仍然那麼清澈,讓人一看就讀的懂其中的喜怒哀樂。

    但是今天,那雙眸子卻是深深的黑色,看不進去。他站在那靜靜的吹著,眼神卻像是在隱忍。梓繡不覺有點恐慌,這樣的他,陌生的像是從來就沒有認識過,冷寂,孤獨,好像自己永遠也無法走進他的世界。直覺告訴她,衛蘅並不簡單,他的背後也許隱藏了很多不能被別人知道的東西,可是今天,他卻赤裸裸的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想到這,梓繡又不覺有點安心,蘅,他到底還是信任著自己的吧。

    一曲罷了,衛蘅轉過頭來的時候,已經回復了平日的樣子,拿一隻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刮了一下梓繡的鼻子,笑道:「怎麼不說話,這曲子比平日的如何?」梓繡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握住細細的看著。頭一次發現衛蘅的手長的很漂亮,白淨,瘦長而不幹,只是那手上卻有很多細小的傷痕,掌心處有些硬硬的繭子。心裡一酸,想來,他生活也必定不易吧,只是這麼久了,他始終不告訴自己他的身份,卻不知道,是為什麼。梓繡早就看出衛蘅不像是個貴族,也不像是宮裡的人,因為,侍衛身上不可能有他這樣桀驁和驕傲的氣質,那麼,他又如何能在這警衛森嚴的皇宮穿梭自如呢。

    衛蘅看著她不語,心下忐忑,道:「梓繡,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梓繡抬起頭,回了他一個燦爛的笑臉,俏皮的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嗎,我哪裡有那麼小氣。」

    笑:「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小氣,罷了罷了,惟小人女梓竹柳眉一豎,佯怒道:「蘅,你難養也就罷了,我也是知道的。可是你把我也拉下水。卻是為何?」衛蘅眉頭一挑有點詫異,道:「梓繡,我怎麼一直都沒有發現,原來你還有這樣一口伶牙俐齒。」梓繡看著他一臉被騙了的樣子,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半晌才緩過勁來,幽幽的歎道:「蘅,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覺自己是自己。」忽然她又笑道:「蘅,你地簫吹地很好,如果沒有錯的話。應該是九孔簫吧。」衛蘅點了點頭,道:「你要喜歡,我教給你。」梓繡搖搖頭,笑道:「算了,當年,娘也想教我這個。可惜我學不了,只得學了琴。娘為此還遺憾了好久呢。」衛蘅一呆,道:「這九孔簫極其難學,世間罕有人會,我是從父親那裡學的。哦,父親是我義父。也是我師父。我的爹,在我五歲那年就死了。」梓繡哦了一聲,有點疑惑的問:「那你的娘呢。你家其他的人呢?」衛蘅搖搖頭,口氣忽然冷了下去,道:「沒有了,在我五歲那年,都死光了。」梓繡一呆,低下頭去,怯怯的道:「蘅,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衛蘅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沒什麼,這麼多年了,我早就習慣了。再說,他們地死,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無須自責。」梓繡咬了咬嘴唇,還是問了出來:「怎麼會都死了呢,是瘟疫麼?」

    衛蘅眼裡閃過一死不可捉摸的神色,隨即便平靜無波,道:「是啊,都死在瘟疫裡了,好毒的一場瘟疫,只有我,被父親救了出來,活到現在,唯一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報仇。」梓繡有點不明白的看著他,道:「報仇,向瘟疫報仇,蘅?」衛蘅一震,忙笑道:「梓繡,我行醫不就是救人,滅瘟疫不就是報仇嗎?」梓繡想了想,正是,不覺笑道:「蘅,越是接近你,我就覺得你越琢磨不透,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你除了會武功,簫吹的好外還懂得醫術。」衛蘅一笑,心裡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就道:「剛才和你說到這九孔簫,我跟父親只學了皮毛,父親他琴棋書畫,文武雙全,在這個世上,就只喜歡過一個女子,這個簫,就是那個女子傳給他地。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最終那女子還是嫁做他人婦,父親傷心之下,立誓終身不娶,從此雲遊天下,是以才有機會救下了我。」

    梓繡悠然神往,道:「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情深的男子,只可惜那女子,卻不知道吧。這九孔簫我娘也會,說不定她會認識你父親愛著地那個女子,只是現在,恐怕也太晚了。」衛蘅點點頭,看看天色,實在也不早了,又和梓繡說了一陣閒話,就把她送了回去,看著她進了屋子,方才轉身去了。

    又過了一個月,飛揚終於生了,是個皇子。一時間,絳雪軒人生鼎沸,熱鬧的就像是集市一般。雖然不想去湊那個熱鬧,但梓繡還是必須要去。只好穿戴整齊被梓悅拉了過去。綾兒仍然跟在她們兩個後面,對這樣熱鬧的場面始終還是有一點畏懼。

    一進絳雪軒的大門,就看見各色的宮女站了一地,見她們三個來了,早有伶俐地太監通報了進去。梓繡苦笑地看著梓悅身邊圍了好幾個熱情擁上來的妃嬪,倒把她和綾兒擠到一邊去了。一個穿著寶藍色宮裝的女子熱情地拉了梓悅的手,笑道:「妹妹怎的也不我去那兒坐坐,前幾日裡我去妹妹那裡,可是妹妹宮裡的人說妹妹身子不舒服,如今可是大好了吧。」梓悅笑笑,眼神有點冷的道:「勞姐姐記掛著,就是著了涼,躺了兩日,如今已經大好了。」那女子便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妹妹若是以後閒了,多去我那兒坐坐啊。」梓悅把手抽出來正了正自己的衣服,笑道:「那是當然,以後姐姐也要多去我那走動走動啊,妹妹先去看岳婕妤,就不陪姐姐聊了。」說著逕自進去了。梓繡看著有點發怔,玲瓏在她耳邊輕輕的道:「那是德妃娘娘原來身邊的宮女,後來被皇上幸了,德妃娘娘就上了折子求皇上封了寶林,可是皇上從此卻再也沒召過她。」梓繡看著四周的人,忙瞪了她一眼,玲瓏便識趣的閉了嘴,退到後面。

    一進絳雪軒飛揚寢室的門,只見裡面的人並不比外面少多少,不由的心下嗟歎。再看看一個個珠圍翠繞,容光艷麗,哪裡像是來探望,打扮上簡直是費盡心機。恐怕都是想在這樣難得的機會裡博得皇上一瞥吧,雖然臉上笑著,嘴裡甜甜的喚著妹妹,恭喜著,梓繡還是感覺到那眼底深藏著的羨慕,嫉妒,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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