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二 第十四章 動盪
    儲秀宮外,竹林深處,一道孤寂的身影昂然而立,瞧著天上那一輪月,出著神。衛蘅輕掠而過,毫無聲息的落在那人身邊,只見那人身著一襲黑色團龍長袍,肅然而立,頭也不回地說道:「你還知道要來。」衛蘅找了塊乾淨的青石,悠哉游哉的坐上去,愜意的吸了口氣,又慢慢的呼出來,瞇著眼睛,似笑非笑的開口,道:「要不是你連著幾天飛信叫我,我還真不知道來,雖然這裡也算寫意,卻比不得別處逍遙。」易天遠霍的轉過身來,天底下敢這樣對他直言不諱的恐怕也只此一人了。他看著好友,感覺有點氣結,打趣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這樣跟我說話了,若是換了別人,我定要治他個欺君妄上,滿門抄斬。」衛蘅劍眉一挑,臉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一閃即逝,淡然笑道:「怎麼,你不喜歡?那好吧,草民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說著站起身來,作勢要拜。易天遠只覺得心情一鬆,大聲笑了出來,突然一拳向對方臉上招呼過去,衛蘅一閃,這二個人便拳腳紛飛的打了起來。月光下衣袂交錯,直打得難捨難分,兩道身行極快的交纏在一起。幾個回合後到底還是衛蘅高出太多,雖然手下留情,仍然把易天遠輕易的治住。易天遠甩了甩被他捏的有點疼痛的手,憋著一口鬱結之氣,歎道:「師父終究偏心,我的功夫,連你的一成也趕不上,若是真的動起手來,怕是勝負只在頃刻之間吧。」衛蘅笑道:「你小時體資孱弱,又錯過了最佳調理的年齡,注定是學不了高妙的武功。可是父親教你的文韜武略卻是有安邦定國之功,廣治天下之效,卻是我這一介武夫比不得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易天遠笑笑,便也跟著他一道坐下,有點落寞的道:「我雖為九五之尊,到底也是個凡人。自從你和師父離開以後,我就感覺到身邊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哎,你說師父最近可好?我現在回想起他老人家訓斥我的那些日子,倒是很懷念啊。」衛蘅失笑,道:「我也不知道父親最近雲遊到哪裡去了,他那個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讓他閒呆在一個地方,恐怕是強人所難了。倒是你,堂堂皇帝怎麼會沒有說話的人?莫非我那些皇嫂都是啞巴不成。」易天遠看著他,皺皺眉,有點不悅:「行了,你別氣我了,你還不知道她們……」衛蘅看著他緊皺的眉頭,識趣的不再說這個。面前這個在天下人眼裡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實想想,不過是普通的年輕人罷了,國家大事已經忙得七葷八素,更何況還有那後宮裡說不完道不清的事兒?衛蘅上前湊到易天遠身前,轉了個話題,笑道:「後日就是端午,你可有什麼打算沒有?去年,你偷溜出來,和我一起出去玩了一晚上,弄得合宮上下人仰馬翻,險些出動了御林軍封城。今年,你不準備再來一遍了吧。」易天遠呵呵的笑出來,眼睛閃動的光芒也突然暗了幾分,道:「我很想,但我不能。」衛蘅看了半晌,知道該進入正題了,他可不覺得九五之尊的易天遠叫自己來只為了賞月敘舊而已。於是把頭轉過去漫不經心的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說吧?」易天遠點點頭,道:「大夜來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父皇在位的時候,總還有所忌憚,現如今,江山到了我手裡,那幫鼠輩便蠢蠢欲動。這幾次小犯邊界,雖都讓岳將軍擊退,但韃子犯我之心,若是不絕,終究是我心頭大患。況且岳將軍年事已高,朝野之中,一時又無可用之將才。蘅,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滅了大夜,還我天威。若是你再不願幫我,我真不知道還有誰人可以信任。」衛蘅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以他的身份這樣說了,可見其坦誠之心。但權衡之後,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正色回道:「我不能。」易天遠急道:「為何?你不願意上朝,我准,見聖不拜也一如既往,就是你懶得因為政事結交權貴,也是隨意。這樣還不行嗎?」衛蘅道:「不行,天遠,誰都可以,就我不行,父親走前留下嚴命,令我終身不得參與朝政,你也清楚。你不要急,我這些年在外,結交了不少江湖中的人,有些人,堪稱將才,卻不願纏身於政治,你若有意,我當為你籌謀。」易天遠頹然看向空中明月,周圍零星的星光無不襯托著它的孤獨,縱使有不盡的光輝,始終照亮不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他仰天歎了口氣,道:「話雖如此,但兵權乃國之大事,你要我怎樣放心下交於人。」衛蘅輕笑一聲,道:「大將軍岳宣寶刀未老,兵權一事,尚且不必旁落,至於,我介紹的人,也可以放於他的麾下,先磨練著,也未嘗不是好事。」易天遠點點頭,道:「似乎也只有這樣了,只是他區區彈丸之國竟敢冒犯天威,我實在是……」見衛蘅臉色淡然,易天遠也只能長舒大氣不再說下去,自己再多的擔心和顧慮也只有埋進心底。畢竟多日未見,他還真的有很多心裡話想和面前這個傢伙好好聊聊。明月灑下幾許銀光,竹林之中稀稀拉拉地映了些長影,青磚路邊的池塘裡粼光閃閃,幾處荷尖挺然而立。這裡倒不像是皇家園林,反而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了。衛蘅與易天遠談笑而來,一路暢然,任誰看了也只道是兩個閒話詩賦的年輕人,只是兩人臉上各自隱藏的心緒卻是那麼的深沉,讓人看不透,也琢磨不清。「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聊過了?」易天遠走了一路,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情也緩和了許多,一時忘形,竟一手搭上了衛蘅的肩頭。衛蘅對他的這個動作並不陌生,但此時卻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易天遠搭上來的大手,笑道:「有多久?我也不知道啊。」「啊,哈,哈哈!」易天遠心領神會,不覺的開懷大笑起來。確實,對於他來說,這些日子有太多的事情纏身,別說是這樣暢談,就怕是撇下身邊的事情出來走上一遭都稱得上奢侈。「天遠?」「嗯?」易天遠收了笑,搭在衛蘅身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是朋友,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難道你對我還有什麼難言之隱?」衛蘅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其實,近年來,實在是沒有地方可玩,我倒也去邊境上走了幾遭,那大夜國,雖說有個國名,但認真說起來,只能說是一個民族,甚至只是一個部落。馬背上的國家,靠遊牧為生,民風雖然剽悍,軍隊驍勇,卻也不應有屢屢犯邊的膽量,這其中的原因,怕是有些意味了。」易天遠猛的停了步子,面色一凜,心中那一塊怎麼也想不明白的疑難瞬間有些明瞭。他回過頭,看著衛蘅,緩緩的道:「難道是……」衛蘅看著他,凝重的點了點頭。易天遠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若不是今天蘅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和那些朝堂上的庸才,怕還糾纏在大夜在一塊上攪不清楚。心裡想著,不由惱怒起來,恨道:「一幫只知道食國家俸祿的廢物。」他一揮手,拳頭砸向身側的一竿翠竹,那竿竹子便劈啪一聲脆響,斷成兩截,衛蘅看了一眼,輕笑:「竹子何辜?」再看天遠一臉的陰沉,又道:「也怨不得他們,想那群文人,靠詩書博功名,雖有滿腹經綸,卻不無紙上談兵之嫌,武將勇猛有餘,心思卻粗的多,大都是恨大夜不自量力,想一鏟而平,卻也不會再往深裡去想吧,再者,朝堂之上,也不乏有那麼一個兩個別有用心的人,所以,真正能點到原因的人,就不可得了。」易天遠聽他這樣說,心裡的氣總算才平了些,到底還是憂慮。正在此時,只聽一聲斷喝:「皇家重地,什麼人在此喧嘩。」想是易天遠斷竹之聲太大,驚動了附近巡查的侍衛來看。易天遠眉頭一皺,揚聲道:蘅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足尖一縱,身行向上一拔,幾個起落便消失無蹤。易天遠看著他的影子,心中忽然有種淡淡的失落。還來不及把這失落細細品味的時候,只見一隊甲冑分明的侍衛已經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看見他站在那,忙拜倒在地:「微臣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易天遠掃了一眼,淡淡道:「平身吧。」那些侍衛便肅然的起了身,站了一邊,只見打頭的一個,恭敬的道:「微臣孫茂見過皇上,剛微臣巡查經過,聽得竹林異動,不知可驚動皇上聖駕。」易天遠微笑道:「是朕興致來了,練了幾下,失斷一竿竹子罷了,你倒是個盡忠職守的。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安靜會。」那少年將軍雖有點驚疑,但仍是行了禮,帶了部下退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