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紅塵 第五卷 塵埃落定夕陽遠 第三十二章 解毒人
    進入宮門後,馬車仍然一路暢通無阻,破例直至司馬毓的寢宮前才停了下來。寢宮前禁軍林立,然後卻一個官員都沒有,顯然這事還在極度的秘密之中。

    想想也是,朝陽國的政局經過了連番的巨變,剛剛才稍稍穩定下來,如果這個時候讓天下人知道司馬毓中毒了,其亂可想可知。

    首先他們就不能防止藍畢淵和孟相的老部下趁機反叛。要知道對於有野心的人來說,局勢越亂對他們就越有利,也正由於混亂後重分天下大勢或者乾脆將所有政權都收集一生,這是梟雄們的最大夢想。每個朝代總是不乏這樣的人的,他們缺少的只是機會而已,一旦有機會就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在司馬毓中毒之時,朝陽國的江山社稷就已經開始搖晃了。

    且說馬車一停在宮門前停下下,宋勝憑立刻就帶著他們直闖了進去,到了裡間,毫不客氣地就撥開了那些正在討論不絕的太醫,給已將藥箱抱在懷裡隨時都要打開的裴一涯讓路。

    看到床上那曾完美的如謫仙,也曾恐怖的似魔鬼的司馬毓,此刻卻兩眼緊閉、面色烏紫、了無生氣地躺在龍床上,蘇塵這才真正地相信。這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皇帝真的中毒了。

    裴一涯沒有浪費時間。第一時間開始診斷。

    那幫太醫院地太醫倒也不是無能之輩,他們雖然查不出這是什麼毒,卻做了很多防止毒液滲透地措施。有幾位對針灸相當有研究的太醫也適時地用針灸封住了司馬毓的部分穴道。

    裴一涯神色極為凝重地診著脈,突然返身快速地打開藥箱,將所有地藥都翻了出來,喟然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宋勝平的聲音都抖了。

    「缺少一味至關重要的藥。」裴一涯睜開眼睛坦白地告訴他。

    「你快說是什麼藥啊?你不說怎麼知道皇宮裡就沒有呢?」宋勝平強制鎮定地道。

    「亂魂草。」裴一涯無奈地吐出三個字,太醫們聽了這個名字,大多面面相覷。好像連聽都沒聽說過。

    「亂魂草?」其中一個太醫苦思冥想了好一會,才驚呼道,「莫非就是那一種只生長在戈壁與草原之間,十年生長,十年開花,花期在秋季,花期只有十天,過後即謝。非白玉盒不能保存的亂魂草?」

    蘇塵只覺他聲音甚是耳熟,仔細一瞧,原來竟是當年曾來給彬彬看過病的那位古御醫,他學識豐富。既能認出彬彬所種的是極了之毒,能知道亂魂草也就不奇怪了。

    裴一涯苦笑著點頭。這種草藥原本就十分罕見,看在場太醫們地反應就知道皇宮中必定沒有。莫說皇宮中沒有,只怕普天之下也很難找出一朵亂魂草的話來。

    「如果沒有這味藥,皇上還有多少時間?」宋勝平的眼中已經開始染上絕望之色。

    裴一涯歎息著豎起一個食指。

    「一年?」宋勝平帶著希翼問道,裴一涯搖頭。

    「一個月?」宋勝平面色一變,裴一涯還是搖頭。

    「十……天?」說到這裡,宋勝平的嘴唇已經顫動了,可裴一涯還是要搖頭,望著司馬毓的目光中已經充滿了無奈之色。

    「不!朝陽國不能沒有皇上!絕對不能!」怎麼也不敢接受司馬毓只能再活一天的事實,宋勝平連退三四步,猛地一拳打在龍床邊的樑柱上,那樑柱頓時明顯地多了一個拳印。

    可這個時候,沒有人還會有心思去追究他的不敬之罪。

    「裴神醫,難道真地就再無別法可想了嗎?」問話的是彷彿瞬間更加蒼老的古御醫。

    「就算我竭盡全力,每日都給皇上針灸三次,也只能為皇上延續壽命,而這十日裡,皇上他……他也只能維持現在這樣的狀況。」

    何嘗不急,雖然司馬毓以前幾次三番想要得到蘇塵,一國之君,系關天下安危,他又秉著一顆醫者之心,若有辦法怎會見死不救。

    「那怎麼辦?難道就無藥可醫了嗎?」蘇塵急道,望著已深度昏迷地司馬毓不知所措,此刻她的心早已被滿滿地愧疚所充滿。這次的毒雖然不是她下的,可她卻總覺得好像自己要是之前沒有給司馬毓下過毒的話,說不定這一次司馬毓也不會中毒……

    「我何嘗不想救皇上,只是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沒有亂魂草,只怕就是神仙……」說到這裡,裴一涯突然頓住,緊盯住一旁的蘇塵,喃喃地道,「你的血……」

    「我的血怎麼了?」蘇塵一愣,其他人也都是一愣。

    「你可記得你原先曾一起中過烏蛇和地龍果的毒,後來我又設法徹底改善了你的體質,可以說,你早已練成了百毒不侵之身,說不定你的血對皇上來說還有一線希望。」裴一涯猶豫了一下,還是果斷地說了出來。

    「那還等什麼,那就把我的血給他,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應該試試啊!」蘇塵毫不猶豫捋起了袖子,想也不想地轉頭就對眼中又充滿希望的宋勝平道,「宋大哥,刀呢?」

    「我這裡有。」裴一涯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妻子,閉了下眼,從藥箱中取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半尺小刀。當他抽出了匕首,對著蘇塵那截白生生的手臂時,鋒利的匕首怎麼也落不下去。

    「涯,救人要緊。」蘇塵明白他的遲疑,知道他不忍心傷害自己,勇敢地就要主動地去拿匕首。她雖然其實也是怕疼的,可為了救人,還是救一位一國之君,就算再疼她也會忍著。幸好她有一位神醫夫君,相信他肯定不會讓自己留下疤痕的。

    蘇塵苦中作樂地為自己分散即將割臂流血的注意力。

    —

    「不,還是我來吧!」裴一涯顫聲道。

    他是醫者,他比蘇塵更知道哪裡適合下刀,更知道需要怎樣的傷口才能留出所需要的血液,又如何更好的止步和將來的復原。如果蘇塵非要獻出鮮血來救人的話,他寧可主刀的人是他。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其實流點血也好,可以促進新陳代謝。」蘇塵微笑著鼓勵他,將手臂伸到他面前,自己則轉開了眼。犧牲歸犧牲,可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流出來,感覺實在……

    裴一涯的手緩緩地移到了蘇塵的手臂上方,終於狠了狠心,在眾人動容的目光中迅速地掠過蘇塵細膩的皮膚。隨著蘇塵忍耐不住地一聲倒吸冷氣,一股鮮血立刻泌了出來,很快地變成一道溪流淌入潔白的瓷碗之中,一點點地漫過了碗內的花紋。

    裴一涯無限小心地托著她的手臂,看著她的血似雨滴般落入碗中,只覺得心疼的都要揪起來了。

    周邊的眾人臉上也俱都是感動之色,且不說蘇塵的血是否會有效,但就憑她這股精神、魄力和忠心,今日,她也令所有的人折服了。

    「夠了。如果情況好,你可能還要再流一些,現在先休息一下。」大約流失了半碗多的鮮血後,裴一涯忙抓起臉色蒼白蘇塵的手,閃電般地止住了她的血,將她扶到一旁包紮。

    至於司馬毓那邊,自然有太醫們會設法將血給司馬毓餵下去。

    「大妹子,今日,實在是多謝你了!」宋勝平也跟了過來,臉上一片複雜之色。

    「不就是流點血而已麼?宋大哥何需客氣。」蘇塵微笑了一下,轉頭望向被太醫圍住的龍床,笑容又隱去,「期盼我的血真的能有效果。」

    比起天下百姓,個人的恩怨早已如一粒塵埃了!但願,司馬毓能順利地醒來!但願,他們之間的恩怨,也從此能真正地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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