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紅塵 第四卷 朝陽風波起難平 第五章 新途
    陽已升得很高了,停在碧落城的上空,柔和地發出溫

    城樓頂上的殘雪已融了十有七八,北風卻不曾停息,巍峨的南城門上,朝陽國的旗幟獵獵而舞,如櫻槍般筆挺的守衛依然昂首挺胸地立在城牆之上,灼灼地巡視城下。

    巳時初過,一輛黑褐色的寬大馬車,從容地通過了嚴格的盤查,徐徐地出了南城門,往南方向而行。無人注意,城牆上一處城垛中,有一雙藏精隱銳的眼睛久久地凝視著那輛馬車,直到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就這樣放了她,任由她和那個裴一涯在一起,是對了,還是錯了?」眼睛的主人幾若無聲地自言自語道。

    過了一小會,又一輛樸實無華、隨處可見的馬車也跟了出來,遠遠地跟在前面那輛黑褐色的馬車後面。而後又陸續地奔出幾匹駿馬,有一些快馬加鞭地趕在了兩輛馬車的前面,有一些則慢慢地落在後面。

    城牆上的眼睛微微一瞇,又自語道:「權且讓你們跟著吧!有你們掃尾巴,朕也可省些麻煩!」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

    馬車駛離城門,行在積雪已融化的官道之上,速度漸漸地快了起來,寒風赫赫地擦著車壁而過,卻絲毫不影響車廂內的溫暖。

    黑褐色的馬車內,脖子上圍著厚厚圍巾的彬彬跪在軟塌上,正掀著一小角垂著流蘇的車簾,認真地數著先後經過的騎士。一直數了十八個,又等了一會見再沒有馬匹超過。這才嘟著嘴放下了車簾。依向端坐在軟塌中間的蘇塵,目光卻投向坐在側面地裴一涯,疑惑地問道:

    「裴哥哥,為什麼一匹馬反而比兩匹馬還要跑地快呀?」

    裴一涯溫柔地望了蘇塵一眼,微微一笑:「因為他們一匹馬才帶一個人,而我們兩匹馬卻載了四個人,還裝了很多好東西哦!」

    蘇塵抿嘴一笑,順手理了理彬彬額前被風吹亂的劉海,沒有去主意外面的暗裡保護自己的快騎,而是順著裴一涯的話。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環顧了一下原本很寬大、現在卻已被塞的滿滿的車廂。

    她辭別時雖一再強調行裝從簡,可又哪裡簡的了?且不說其他的,光路上一些零嘴吃食,就已佔據了一個車角,車裡頭滿是食物的香氣。其實這些食物哪裡能吃得了那麼多,天氣就是再涼也不可能放那麼久地。可老太太一句「外頭不比在家裡。何況吃了這回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到呢」的傷感話語,又讓蘇塵無法拒絕。只得帶了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為什麼不再加上兩匹馬呢?這樣我們也可以和那些叔叔跑的一樣快了!」彬彬天真地問道。

    「那些叔叔跑的這麼快,是因為他們有急事,我們沒有急事當然慢慢走就行啦。而且要是跑的太快的話,小屁屁可是會坐疼地哦!」蘇塵捏了捏彬彬的鼻子。笑道。

    這麼多天來。唯有今日確確切切地離開了碧落城,才覺得真正地輕鬆了起來。

    有了展晟飛親口許諾地擋箭牌,這一回蘇塵自然不用擔心藍暖玉再胡亂吃醋。至少目前是不用擔心的。

    實際上當蘇塵鎮定地從房裡出來,悄悄地告訴快要噴火的藍暖玉,其實展晟飛一直在裡面打聽她都喜歡些什麼時,藍暖玉的臉上頓時迸發出絢麗的光彩,差點沒抓著蘇塵蹦跳起來,連聲問道:「真地嗎?真地嗎?飛哥哥他真的是這麼說的?」

    在得到肯定地回答後,藍暖玉立刻又做了個令人意外的決定,衝動地再也信人無遺,並且當即要和蘇塵焚香禱告正是義結金蘭,還要把象徵自己郡主身份的一塊玉珮送給了蘇塵,言道如果沿途膽敢有人欺負蘇塵,儘管拿著這塊玉珮找官府幫忙。

    蘇塵原本想推托,可是藍暖玉興奮地正在興頭上,哪裡還聽得進蘇塵的推辭,只以為她是客氣,不由分說地就拉著她磕頭,又強行地把玉珮掛在蘇塵腰上。於是蘇塵的身份又從京城首富展家的大小姐,再次升級到當今皇帝最為寵愛的郡主的義姐。

    幸虧這樣的光環是臨出門時才戴上的,假如蘇塵晚一天走,展家的大門立刻又會被那些達官貴人的眷屬踏破不可。

    「

    就慢慢走好了。」彬彬人小鬼大地道,「那些叔叔好有馬車坐,我們躲在車裡面,冷風就吹不到了,是不是,姐姐?」

    「是,彬彬真聰明!」蘇塵笑道。

    彬彬嘿嘿一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忙抓了兩塊糕點跑到車門前,拉開了小窗口,將小手伸向窗外,喊道:「車伕叔叔,這個給你!」

    「謝謝小少爺,小人不吃,還是小少爺自己吃吧!」外面響起車伕憨厚的聲音。

    「吃嘛吃嘛,我還有很多很多呢!叔叔你在外面趕車辛苦了!」彬彬撒嬌道,一副車伕不接就不肯罷休的樣子。

    「好好好,小人吃,小人謝過小少爺。」車伕又是無奈又是感激地道。

    「嘻嘻,叔叔才不是小人呢,叔叔是大人。」彬彬咯咯地笑了笑,縮回了手。

    蘇塵和裴一涯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彬彬這一句話隨時童言,卻是一語中的。這個外表忠實而憨厚的車伕是宋勝平繞著彎子介紹過來的,不用說也是司馬毓的人,恐怕還真不是普通人而是什麼真大人。

    當日蘇塵回到展家後,當晚宋勝平就來見了蘇塵,承認他從幾年前開始就一直在為司馬毓做事。至於和裴一涯的相識卻純粹是無意中的機緣。

    當時他成親已有兩年,妻子卻一直不見有孕,在奉母命前去求醫的時候,正好被路過的裴一涯聽到,便給宋勝平的妻子開了一道方子,就飄然而去。五個月後,宋妻果然傳出喜訊,於是宋勝平感恩之餘,便四處尋找恩人裴一涯,可直到兩年後才得到裴一涯的消息。於是宋勝平攜著妻兒一同前去拜謝,兩人由此結緣。

    熟識後,宋勝平也曾再三地邀請裴一涯一同報效皇帝,但裴一涯生性淡泊,不願和朝廷政治掛鉤,只願白衣濟天下,遺憾之餘,只得尊重其意見,並時常不遠千里地去探望。蘇塵遇難之前,宋勝平正好也來到了銀角城,接下來一切便不需要再解釋了。

    宋勝平簡單地講述了自己和裴一涯之間的交情,卻對他什麼時候開始效忠司馬毓、為什麼要效忠司馬毓未做任何解釋。只是讓蘇塵放心,說司馬毓絕對不是那種卸磨殺驢之人,而且一言九鼎,說過會為彬彬一家平冤,就一定會做到,讓蘇塵只管放心地幫他尋那件東西。只要事情成功,將來史書上必定會記上蘇塵的名字,同時再為她流落在異國的祖先重新造冊,讓蘇氏一族重新繁榮起來。

    宋勝平代表皇帝的承諾讓蘇塵詫異的同時又感到一絲無奈的悲哀。

    倘若蘇塵真是早年流落在國外,如今才落葉歸根的朝陽國民,這樣的殊榮自然會讓人極其感動。可惜蘇塵不是,她只是個從異世無意中闖入這個時代的孤兒而已,她所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流芳百世,她只想要個溫暖的家而已。

    就像現在這樣,三個人……或者將來會是四個人、五個人一起呆在同一間溫暖的小屋裡的家……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麼呢?」

    彬彬的拉扯將蘇塵神遊的思緒一下子拉回現實中,一抬眼,卻無意正遇上了裴一涯的溫柔視線。

    蘇塵的粉頰頓時紅了起來,幾乎是猝然地又低垂了下去,只餘一道羞澀的目光如湖上的水波般留在了裴一涯的眼底,讓他情不自禁地閃了眼睛。

    彬彬烏溜溜的目光忽然轉了兩轉,悄悄地放開了拉著蘇塵衣服的手,假裝去抓點心,又伏到窗戶邊去了。

    火盆裡的精炭一點點地紅了上來,將全身的熱量都散發了出來。就在這座佈置的簡單卻舒適的車廂裡,春天,似乎提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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