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紅塵 第二卷 雪靜日出天漸清 第二十七章 千里之行
    「寒舍簡陋雜亂,就不請張公子進去了。」回到雲松堂,裴一涯隨手放開了韁繩,客氣道,那匹瘦馬也不需人牽引.自悠悠地繞著圍牆邁向院後。

    張淮俊面色微微一變,沒想到已跟到了家門口還會被裴一涯婉拒在門外,但立刻重新堆滿笑容滿口沒關係沒關係。不過轉眼放下車簾,獨自回溫暖的車中品酒時,那一隻握著酒杯的如女子般白淨的手,卻緊緊地捏住銀杯,嘴角也泛起了一絲陰鷙冷笑。

    無所謂,權且就先忍你這一口氣,只要你裴一涯答應了走這一趟,等事情過後,這以後的路可就由不得你如此傲慢了!我張淮俊會讓你知道什麼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

    車中的張淮俊陰沉地轉著心思,車外的四個隨從則一刻也不肯放鬆地掃視著雲松堂的外圍,細細地觀察戒備。

    「裴大夫……」

    聽到外面又是馬蹄聲,又是馬車聲,一直等在屋中的張亞男還以為裴一涯把蘇塵找回來了,忙興奮地迎了出來,才說了三個字,還未看清門口的人,就被裴一涯示意不要說話,立刻聽話的將話嚥了回去。

    裴一涯當著眾人的面從容地關上院門,腳步沉穩地返身走向蘇塵的房間。站在藥架前略略沉思了一下,取出一疊包藥的紙,有條不紊地分別配好十幾包藥,張亞男忙上前跟著將藥包了起來,開始一一地拿細繩幫忙繫好。裴一涯向她微微點頭笑了笑,返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張亞男將包好的藥都提過去時,裴一涯剛剛將一封信裝入信封之中。

    「裴大夫,您這是要出院門嗎?」見裴一涯不僅收拾藥箱,還取出幾件換洗衣服,張亞男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的,有人特地從京城來請我前去醫治,我等下就要隨他們同去,估計要過陣子才能回來,陶家如若詢問,直言相告即可,租金我會照付。」裴一涯將藥包和衣服放置一處,打成一個包袱。

    「可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您如果現在去京城,那不是要在路上過年了?」

    「沒關係,反正我已經習慣了。」裴一涯溫和地道,心裡卻微微怔忪,多年來自己早已習慣孤身一人辭舊迎新,可那個如梅花般堅韌的女子呢?今歲的她又如何度過?她如今是否平安?只可惜來人手持師傅遺物,時間上要求又緊,他無法分身親自前去尋找了。

    「可是蘇塵姐姐……」

    「蘇姑娘那邊我會托人繼續找她的,如果……如果蘇姑娘回來,麻煩你告訴她我去京城為人看病了。她若也到京城,可去京城的康泰藥館打聽我的消息。」裴一涯放下手中之物,轉身認真地注視著張亞男,「關於蘇姑娘這事,還希望亞男姑娘能為我繼續保密,不論何種情況都不對任何人提起。陶姑娘那邊……如果蘇姑娘不回來,你也不必詢問。我走之後,這裡的一切就煩勞你打理了。」

    「好吧……」

    雖說已斷了對裴一涯的特殊念頭,可是看到自己一直愛慕和崇拜的男子如此認真地望著自己,張亞男還是覺得心跳瞬間加快,連心頭本該升起的疑問也被封住拋在腦後了,取而代之是淡淡的感傷。

    「多謝!」裴一涯再度溫和地展顏一笑,那猶如春風化雪的笑容不禁看的張亞男又是一呆,臉上顏色頓深,多年以後,當她終於出嫁,坐在期待已久的花轎裡回想以前,猶覺得那笑容是如此的真切和清晰。

    「對了,屋中還剩下不少藥材,鄉親們

    要,只管拿去即可,但再服用之前須先去鎮上詢問一夫,切不可自己亂服亂用。」裴一涯囑咐了幾句,站起來環視了一下屋子,背起藥箱。

    張亞男忙搶先幫他拿起行李。裴一涯微微一笑,也不攔她,兩人一起走出院門。張淮俊早已根據腳步聲撥開了車簾等候,見裴一涯身後居然跟著個身材十分魁梧的鄉村女子,眉間不由詫異地輕佻了一下,但並沒有往心裡去,不過是個粗俗的鄉村女子,想必是裴一涯請來照顧日常生活的。

    這一次裴一涯沒有單獨騎馬,而是又當著眾人的面請張亞男牽還給別人並囑咐了幾句後就登上了那輛華麗的馬車。

    和車轍同樣蜿蜒的,是張亞男依依不捨的目光。

    ……

    張淮俊此行似乎真的很急,不到三刻鐘,馬車就再度回到了小小的酒肆,店家母子遠遠地早看見了,見裴一涯從車中下來,忙放下招呼的客人一起迎了出來。

    「大娘,這兩天您的身體可還好?」裴一涯含笑走進酒肆。

    「好好好……」大娘一疊聲地道,十分開心地為裴一涯泡茶拿點心小吃,店老闆則趕緊拿袖子將凳子擦了又擦,請裴一涯坐下。

    「大娘、陸兄弟,不用麻煩了,我有事需要去一趟京城,臨走前想拜託你們幫個忙。」裴一涯忙阻止了兩人。

    「說什麼拜託啊,恩人您有事儘管吩咐就是,我娘倆一定給您辦好。」大娘假意嗔怪道,卻也不再去忙活,恭敬地站在旁邊等著裴一涯吩咐。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淮俊人雖未進來,但他那幾個手下的目光卻牢牢地盯著這邊,無言地催促著。裴一涯將包袱放在櫃檯上,取出幾包藥擺在桌上,分成一大一小兩堆,又從懷中取出信放在其中一堆上,道,「大娘,我要離開一段時日,這兩包藥你和陸兄弟依然照著以前的方子慢慢喝,還有這些和這張信就麻煩陸兄弟幫我送到金盾城的濟世堂,務必親手交給他們的掌櫃。以後藥若是吃完了,你們也可以直接去找他,我已經在信中打過招呼了。」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裴神醫您是我們母子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就算為您赴湯蹈火也是應該的,您放心,等會我就讓他給您送信去。」大娘忙回答道。三人又客氣了幾句,裴一涯也不再坐,帶了店家母子硬要塞來的一包乾糧和一壺酒,離開酒肆。

    裴一涯一上馬車,那輛華麗的馬車便立刻啟程離開,彷彿遲了一步事情就會又起變化似的。

    陸家母子倆站在路旁,眼睜睜地瞧著馬車消失才歎著氣轉了回來。大娘邊歎氣邊道:「恩人這一走,附近的百姓們看個病又得跑老遠了,可遠也罷了,還有誰能比得上恩人的妙手回春啊?唉,也不知道恩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娘,恩人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哪能一輩子困在我們這個小地方?您看那輛來接恩人的馬車,又大又華麗,連炭都用銀子買,我們這輩子誰見過這派頭啊?恩人說去京城,一定是有哪位高官權貴請他去的,說不定進宮給皇家治病也不一定呢。恩人有榮華富貴,不是好事嗎?」

    母子倆邊說邊走進酒肆,陸老闆自去櫃檯前繼續忙活,大娘則搖著頭走進廚房間去提溫著的酒給客人喝。一推開廚房間的門,卻正見先前去而復返請自己幫忙找輛相熟的馬車往北去的那位姑娘正癡癡地站在窗前,遙望著馬車駛去的方向,低低地自語道,「京城……京城……」

    命運之線並沒有斷麼?如果是的話,等她也到了京城,兩人是否還能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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