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 第五卷 二百六十七章 司馬昭之心
    拓拔走了,走得那麼可憐巴巴的,楚玉好幾次想要衝回來,卻還是強抑住這種衝動,容止說的對,這是小拓拔的命運,她不能代為面對,雖然很可惡,卻不得不承認,那傢伙說得很對。

    而她也必須面對她自己的命運了。

    不知怎麼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楚玉垂下眼簾,雙目凝視著腳邊的地面,口中卻是對容止道:「馮太后和拓拔弘馬上就要開戰了,你和天如鏡也應該出了個結果,當初我們是怎麼約定來著的,你沒忘記吧?」

    容止下意識地露出一個和緩的笑容,道:「我自然記得。」

    四個條件,層次條理分明:

    第一,她離開。

    第二,他永別。

    第三,不入局。

    第四,放桓遠

    記得就好。楚玉鬆了口氣,道:「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兌現?」

    她的語調神情,還是如同前些年那般,毫不眷戀,全無不捨,容止凝望著她,許久沒說話,直到楚玉再次問了,才慢吞吞道:「很快。」

    楚玉對這個含糊的答案卻不滿意,只追問道:「很快是什麼時候?」

    容止微微吸了口氣,還是那麼從容地道:「今日起桓遠不必再去皇宮了,三日後你做好準備離開平城。」

    楚玉一怔,飛快而模糊地笑笑,道:「好,我現在就去準備收拾。」三天的時間很短,倘若只是她獨個走,自然不必如何準備,但是她身邊跟著一大家子,器物財產等等,整理起來是一樁不小的工程。

    因為決定來平城,洛陽那座宅子的房地契還攥在她手上,楚玉打算帶著桓遠和其他人回洛陽。觀望一段時間,看北魏的情形如何,倘若發生她不願意看到的變故,就順勢從洛陽逃回南朝。

    劉子業死後不久,劉彧便登上帝位,很快地,他在朝中展開新一輪的屠殺,掃除劉子業的餘黨,宗越便在被掃除的範圍內。

    過了這些年。南朝對她地搜捕應該早就淡去,只要換個身份名姓,小心一些,還是可以回去安然度日的。

    主意打定,楚玉想了想,伸手入懷,片刻後摸出來一隻白色長方體掛件,道:「這是當初你交給我的,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一直忘了,今後我們沒什麼機會再見面,就在此還給你吧。」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機會,但東西在身上掛久了總有些捨不得,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的,一直拖延到現在。

    容止漫不經心地道:「你喜歡便留著吧,這東西放在我這兒也是無用。」雖然是家中傳下來的。但這物件對他而言並無多大價值,更何況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思全不在外物之上。

    桓遠走下馬車,眉心中寫著憂慮,昏黃的夕照在他的衣衫上染了一層黯淡的金邊。

    拓拔弘地作為他不是不知道。

    相反,他眼看著拓拔弘下令搜查李家罪狀,連坐斬殺李奕,他曾試圖阻止拓拔弘,卻沒有成功。

    縱然心懷大志,但拓拔弘現在也不過只是個不滿二十的少年,沉靜不足,眼看著馮太后公然給他死去的父親戴綠帽子,這樣巨大的侮辱他如何能承受?

    馮太后時常召李奕等人入宮陪伴。親眼看著自己的臣子朝太后寢宮走去,他卻什麼都做不了,而每次上朝之際,看到朝臣們的目光。縱然沒什麼異樣。他都覺得那彷彿是在嘲笑他。

    如此日積月累的壓力下,拓拔弘對馮太后的怨恨已經到了無法壓抑的地步

    :胸中一口惡氣。

    今日李奕遭斬殺的消息一傳開,馮太后誓必不肯善罷甘休,接下來朝堂上會掀起怎樣的波瀾,他只略一做想,便心中微感寒意。

    輕歎了口氣,桓遠決定把皇宮中的煩心事暫時壓下,他抬眼朝自己稱之為「家」的地方看去,卻見楚玉站在門口,似是在等著他。

    此時是秋末,平城的傍晚晚風很冷,楚玉有些怕冷地抱住手臂,一見桓遠回來了,趕緊跺跺腳迎上去,笑道:「回來了?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桓遠不問她什麼好消息,只解下身上的細絨披風,小心給楚玉披上,皺眉道:「天氣轉寒了,怎麼不加件衣衫再出來?」

    楚玉感激地笑了笑,扯了扯頸前地束帶,繼續方纔的說話:「今天容止和我說了,從明日起,你不必再去見拓拔弘,三日後我們回洛陽去。」

    她簡單地敘述前後緣由,說完卻見桓遠面上並無喜色,反倒有些忡怔地望著她,好像看到了很吃驚的事。

    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楚玉抿一下嘴唇,微微不安道:「有什麼不對麼?」他怎的這麼看著她?

    難道他不想走?

    過了一會兒,桓遠露出苦笑,低聲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楚玉奇怪道:「不明白什麼?」

    桓遠停下腳步,他望著楚玉,欲言又止。

    這三年來,容止待楚玉如何,他們都看得到,先不說外面,至少在這家中,容止的用意已經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連最不曉事地阿蠻,都看出來了一點端倪,可是為什麼她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她是當真不知,還是故意裝成這樣的?

    他聲音極低,含混地隱沒在吹來的秋風中,楚玉一時走神,沒聽清楚,笑著問道:「你說什麼?」

    她神情輕快爽朗,目中全無即將分別帶來的不捨憂傷,反而更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離開,桓遠心中黯然一歎,口中應道:「沒什麼。」

    知道又如何呢?不知道又如何?難道他還希望楚玉為了容止而留下不成?

    如今這個境況,難道不是他所希望的麼?

    楚玉很高興地與桓遠說了許多,說今後回洛陽的安排。

    要離開的消息,她已經通知了花錯阿蠻兩人,阿蠻自是沒有任何意見,花錯則說要考慮考慮。等在門口,則是想親口將這件事告訴桓遠。

    事情交代完畢,楚玉一身輕鬆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才走入院門,卻瞧見一個人影背對著她,坐在院子裡的大樹下,手上地魚竿一晃一晃,姿態甚是悠閒。

    楚玉面上笑意登時冷了下去,當即停步站定,冷冷道:「觀滄海?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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