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鳥 正文 【我愛你!】
    夜間有猿類在樹梢上移動它們成群結隊地到石洞裡舔舐石頭上凝結的鹽。奇斯和李鷺沿著猿猴行進的方向跟進。然後現路途上有一些蹄類動物也在往同一個方向彙集。

    「小心些因為很多食草動物和雜食動物到這裡取鹽所以也會引來一些大型的食肉動物。」奇斯說。

    他不常在這種地方執行任務但在野外求生方面的學習能力很高。他知道哪些地方是危險的而往哪裡走則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就像一張天生的導航圖指引人在森林中尋找方向。

    路上遇到一些潛伏在籐蔓叢中的山貓野豹它們體型不大卻很聰明深諳叢林競爭之道比如它們選擇獵物都很有講究絕對不去找那些比它們要強大的獵物。所以奇斯和李鷺都沒有遭遇到這方面的騷擾。

    他們輪流看風另一人則像食草動物一樣跪在地上舔食石頭上凝結的鹽分。礦泉水只有一小瓶剛才奇斯吃藥只用了一小口現在正好能讓這些鹽分容易下嚥。

    奇斯站在李鷺身後他們看著相反的方向能夠觀測到的正好就是三百六十度。這樣的配合很好不會讓食肉動物有機可趁。

    他們都是戰士瞭解什麼時候可以放鬆什麼時候應該盡力。

    他們在深夜間的行動安靜並且迅。這樣的行進顯得如此默契彷彿已經配合了很多年呼吸節奏、行動步調近於一致。

    奇斯覺得他很幸運被師傅教養從那麼多次戰役裡生還然後認識了這樣一個人。

    李為他包裹在胸口的書本堅韌地保護了他的肋骨不再受到撞擊傷害。

    李跟在他身後。很少有人能夠跟得上他的度但是奇斯不用回頭也知道李有著外表無法展現的堅強他不會掉隊。

    他們呼吸與共彷彿共生像戰友更像情人。

    然而隨著天明時分的到來各式各樣的幻想也被驅散。驅而不散理智上知道應該退避應該尊重李的性取向情感卻在催促他直接上!

    這次選訓過後兩人肯定就要分開了吧。

    聽李的口音應該是從美國過來的人。以後要再見面就難了這個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關係密切的朋友在分隔兩地之後就再沒有見過面然後孤獨終老。

    就這麼分開?奇斯覺得不甘心。

    左思右想還是不甘心奇斯決定做最後一次努力。

    「李雖然這麼問很不合適但是如果你覺得可以回答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夠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李鷺略抬了一下頭然後在黑暗裡微笑:「美國加利福尼亞州。」

    這個答案其實不算真話不過至少也不算是假話。李鷺曾經是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的學生——那是一年以前的舊事。在這一年裡她脫離了學校變得無家可歸、居無定所從坦桑尼亞遷徙到新奧爾良又從新奧爾良遷徙到肯塔基州。

    如果真要說住址其實根本沒有辦法給出確切的答案。白蘭度和毒品已經完全摧毀了她的生活。

    奇斯不知道李背後的故事他僅僅是看到了表面的一丁點希望。s.Q.的老闆之一史克爾·斯特拉托斯曾經親自來找過他邀請他一起到洛杉磯負責加利福尼亞州的生意。他當時沒有答應雖然算是脫離了游擊隊進入s.Q.可一直都是負責戰區的傭兵教練工作。

    如果是加利福尼亞州也許還有可能見面。

    也許還是有希望的奇斯想李否認了自己是gay但今天不是明天呢?後天呢?人總是會變的怎麼能夠因為現狀就停止了追求?

    他握緊叢林救生刀下定決心讓他體力大增一路披荊斬棘好不勇猛。

    ******

    天色終於大亮天上一絲雲也沒有沉溺似的藍。刺眼的陽光從東邊斜射進來穿過層層樹冠僅剩一丁點光柱到達地面。

    奇斯停了下來他聽到了河流的汩汩奔湧。再不遠就是營區的入口那裡還有機車以及快艇馬達的聲音。

    他轉過身李站在他身後不到三米的地方和他一樣有些喘氣看上去雖然還好不過應該和他一樣僅僅是看上去還好而已疲累大概深入到了骨髓。現在還不是可以完全安下心的場合所以誰都不會倒下。如果有必要他們都可以支撐到意識的極端、生命的絕境。

    李的臉上有很多泥土奇斯知道自己也一樣昨夜和猿猴搶鹽吃的經歷把他們自己也弄得像泥猴一樣。

    李迎著陽光奇斯背著陽光他們不禁相視而笑。

    奇斯大踏步走上前去給了李鷺一個男人式的擁抱。一個將近兩米的人把一個才一米六個頭的人抱在手臂裡那就是完完全全淹沒的效果。

    李鷺被他弄得喘不過氣心裡卻是放鬆的和這個人在一起很安全。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因為他有點點像布拉德養過的一條哈士奇大狗要是凶就會直截了當的凶不會搞陰謀背地裡害人——李鷺不厚道地這麼想。

    奇斯心潮澎湃背後那條大河的旁邊究竟是敵人在等待他們還是援軍在那邊駐紮好像是下輩子的事情。

    現在!當下!此刻!他眼裡只有李和自己的未來!

    太陽升起空氣開始活躍地流動擔憂、害怕、自卑種種負面情緒與昨天夜晚的黑暗一起被驅散。

    心臟在鼓噪勇氣遍佈全身。

    上吧!

    師傅在對他說:不繞彎不逃避這才是你的生存方式。

    自己的聲音在對自己說:告訴他你愛他把命運交到他手上等待他的回答。

    是的這才是我的生存方式勇敢的不逃避的勇往直前的。

    奇斯慢慢放開了李他雙手握著李的肩膀低頭直至看進他那雙黑漉漉的眼睛。

    「我愛你如果可以請接受我的愛和我在一起。」

    他又繼續說:「在阿富汗雖然是不允許兩個男人在一起生活。不過沒關係我會遷回美國。請相信我我有能力使你幸福。」

    ……

    繼沉默之後李鷺恍然大悟。

    難怪剛才奇斯會那麼突兀地問她是不是「gay」因為奇斯本身就是個「gay」。

    他說「我愛你」他以為她是個男人然後對一個想像中的「男人」進行了表白。歸根結底這是個搭錯線的戀情和表白。

    「對不起」她搭上奇斯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將它們褪了下來「我不能接受你的愛。」

    奇斯停住熱切的目光凝在眼眶裡然後迅變得暗淡。

    李鷺接著說:「不是因為你不好你很好是個很讓人喜歡的傢伙。問題是我不是gay終生都不可能會成為gay並且也不會與一個gay相愛。」

    「因為信仰嗎?你是天主教徒嗎?」奇斯覺得悲哀。

    「不不是信仰而是比信仰還要本質的問題。」她說。

    信仰不會改變她的性別信仰不會賜給她一根棒棒和兩個蛋蛋所以根本毫無用處。想要她成為gay只能求助於現代醫學日趨完善的變性手術。

    比信仰還要本質的東西奇斯想像不出來。但那是十分重要的信念堅定得讓李一輩子不可能接受他。

    足夠了這樣足夠他死心了。

    奇斯垂下頭下巴緊貼自己的胸口把救生刀握緊幾乎要捏斷似的看得李鷺也無法不去擔心他。

    「奇斯……」

    奇斯猛的抬頭他慢慢地倒退一步抿了抿嘴唇搖搖頭然後恢復了鎮定。他說:「沒關係的我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有些失落罷了過一會兒就好真的。」

    他眼睛裡都已經淚光瀲漣就是不落下來。

    糾纏李懇求李讓他和自己試試看?不這會讓李很困擾出於被同情而得來的相處不會令人愉快信任往往會被強迫摧毀。他們應該是肩並肩作戰的關係而不應該是靠乞求才能維持的關係。

    奇斯覺得自己腦內一片空白耳朵裡只聽得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然後他什麼都不想了只有一個聲音在說至少讓我記住曾經喜歡過這麼一個人雖然僅僅是不到一天的時間。

    突然之間他衝上前去重又抱住李大手捧著她的後腦輕易地讓她仰起頭。然後把自己的初吻獻了上去。

    緊緊貼在一起沒有其它動作。兩個人的嘴唇都很干貼在一起感覺格外清晰。雨林氣候濕潤並不能緩解他們目前□大量流失的狀況。

    李鷺傻了一般任他抱著一動不動直到奇斯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她覺得在這種時候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明明是奇斯強硬地撲上來可感覺上確實是她把他給欺負了。

    結果奇斯做出一個讓李鷺更加不好意思下手痛毆的舉動他把刀子遞過來:「對不起我知道剛才那樣的舉動很糟糕可是還是忍不住。一人做事一人擔我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所以如果你覺得很生氣就請用這把刀子捅我吧。別擔心我會說是敵人弄的和你完全無關。」

    李鷺把刀子接過專注地撫摸然後說:「奇斯你這算是什麼意思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事情了嗎?刀子收回去。我會當作什麼也沒生但是你最好別再接近我如果這樣的意外頻頻生我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奇斯站在那裡不肯接刀子他寧願被捅上幾刀也不願意迎來這麼個處置結果聽李的意思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什麼呆收回去!」李鷺突然惡狠狠地把刀子連鞘摔在奇斯身上又啪的吊落到地面。

    奇斯亮亮的眼睛看著李鷺最後終於禁受不住內心的煎熬把刀子撿起轉身就往營地方向走一路走一路用衣袖抹眼淚。

    沒關係的反正他前面沒有人所以不會有人看見他很丟臉地在哭泣。

    而且太陽光線是這麼刺眼流下一兩滴眼淚也是正常的。

    李鷺默默地看著他離開覺得心裡有一個被隱藏的角落在隱約作痛。

    這樣的處置是最好的他們畢竟不是同路人有不同的追求。奇斯的未來還很光明憑他的能力可以做一個頂級的僱傭兵運氣如果不壞至少能夠過上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奢侈生活。而她則是一個只有專一目標的人不會為酬勞和享受停下腳步。

    對奇斯很好只是我已經被染黑。她想。

    奇斯在一棵雨林棕櫚旁停了下來筆直地看回來等待李鷺跟上。

    李鷺慢慢地搖頭:「我們在這裡分道揚鑣吧。」

    ******

    「隊長又有學員跟我們的人生衝突了自從他們回來就沒生好事。」白猩猩站在指揮車外向坐在裡面壓著帽沿睡覺的弗凱報告。

    弗凱推開貝雷帽從車子裡跳下來看到白猩猩一臉青綠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就笑了:「怎麼小鬼學會跟我擺臉色了?」

    白猩猩擺了個苦瓜臉:「能不擺臉色嗎他們回來一個就炸一個好像我是剛剛從墳墓堆裡爬出來的一樣現在已經有人叫我『死人』了。」

    弗凱哈哈地乾笑:「看來你精神創傷不小呢這樣吧傑裡夫大師為本次訓練特別製作的蠟像就送給你了。回頭跟後勤組領去。」

    白猩猩想起那個和自己一個模樣一個身體的頭身份家的蠟像心裡直犯毛說:「還是拿去直接化了吧。」

    「長這麼大還怕?你以前是幹什麼去了躲在後方抱娃娃?」

    「哎隊長我這不是看自己的臉就覺得噁心嗎您要是給我弄個美女的蠟像就算是剖腹分屍的我也愛啊。」

    「得吧你就在那兒和我瞎掰吧我去看看新回來的那兩人。」弗凱剛這麼說扣在肩膀上的步話機傳來求救的訊號。

    「隊長這裡是狩獵三號情況不受控制。」

    「報告情況。」弗凱一邊說一邊招手領著白猩猩往狩獵三號布控的地方去。

    「一個返程學員……」

    說到這裡還沒說下去一記重擊的悶響傳過來接著就是電花辟啪作響的聲音。

    「小王八羔子的連個學員都搞不定。」弗凱把步話機往肩膀上一扣戴上耳機麥克風指示其他方向的佈防不能鬆動加快度往三號地區走。

    才走幾步耳機裡傳出求救信號來自狩獵一號位的通訊員聲音急促地說:「獵鷹一號遇襲位置3o78請求救援。」

    「對方幾人?」

    「一個。」

    「不要告訴我說那個人持有重型機槍。」

    「……他只持有我們的人。」

    弗凱仰天長歎敵人再持有什麼重型武器也不會比持有「我們的人」更具有威懾力了。

    四面起火啊焦頭爛額啊這個生意可真不好做啊。弗凱決定回程後一定要與團長好好交流一下今後接受這樣的任務至少要讓她帶幾個幹部來否則就她一個可看顧不過來。

    ******

    奇斯仗著一柄救生刀與攔路的人戰在一起。利用叢林中複雜的地貌特徵和兩個布戰小隊打了個難解難分。他行動迅腳步無聲仗著自己單干動作毫不留手。

    李現在走到哪裡會不會遇上伏擊……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是會讓他很關心儘管李對他說「分道揚鑣」。

    其實這樣的埋伏他看得出來要繞過去也很簡單。

    奇斯一遍遍地對自己說我故意暴露行蹤並不是為了誰我其實只是想洩一下心中的鬱悶根本不是想要轉移他們的包圍重心更不是為了讓李容易過關。李很強不需要我婆婆媽媽的照顧。他倔強地抿著嘴一聲不吭地行動著。

    那些人放的槍彈居然不是實彈而是麻醉彈。

    這讓奇斯很陰鬱感覺自己好像被當成野生動物在獵殺。

    將悲哀化為暴力使得他作戰奮勇奮不顧身。引得與他對抗的行動小隊連連叫苦被他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的詭秘行蹤與毫不留手的肘擊膝撞弄得苦不堪言。

    李沒有跟來總之李是不把他當朋友了。

    奇斯慢慢在對抗中找回了沉著因為迎戰時要保持頭腦冷靜已經成為了高於一切的本能。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奇斯!他對自己說:看吧我這不也還是好好地活著行動順暢沒有任何副作用。

    他沉默地訓斥自己在肢體搏鬥中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

    人家明明不願意卻還死撐著撲上去親吻這算什麼事?這與□犯的性質還有什麼差別?你真差勁奇斯你真是太差勁了難怪李那麼好的人都不願理你了。

    說不定李還想把初吻留給自己的妻子卻被你這麼給搞沒了。奇斯難怪人家會討厭你你這個笨蛋、白癡你活該沒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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