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的彼端 卷十 第十一章 悟書
    水山上仙還沒打坐完畢,就看到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遞到他面前說:“上仙大人,你也太放心了,隨便放個護衛的仙器就能放心入定?”

    聲音中有一種奇異的震動,硬是將水山上仙從入定中喚醒過來,睜眼一看,費日正一手托著他的防御護罩,另一手虛按在他身前,一道七色光華落在他的頭部,一圈又一圈的生之力從光華中蕩漾而出,迅速進入他的識海,結成一只巨大的眼睛狀旋渦。

    旁觀之眼,工神阿逸多摩的封印法訣被費日徹底吸收之後,自然而然地悟出了施展的奧妙。費日出手的旁觀之眼封印,比起阿逸多摩來,無疑弱小得多,但生之力作為無字天書最為本源的力量,甚至於由費日悟出的生之力已經是超越三界的力量了,所以,這小小的一個旁觀之眼,要重新封印勇怒神是有點困難,但要對付一個上仙怎麼都足夠了!

    識海中的旁觀之眼一張開,水山上仙的神識也是犯了錯的小孩子見到了父母,手腳無措,乖乖地站在那裡束手就擒,化為一縷金光投入旁觀之眼的瞳孔之中。神識一消失,水山上仙體內無窮的仙靈之氣失去了統馭者,四散逃逸。費日左手劃圈,右手平伸,混沌願力在前方架出了一條通道,將仙靈之氣源源地導向靈島方向。

    其實費日完全可以像吃十全大補丸那樣將水山上仙的仙靈之氣吞噬掉,但那麼一來,不免會讓旁觀者對他的形象大打折扣。雖然他根本就沒什麼好形象,自己更不在意形象,但萬一給無數放神識過來探查的家伙們留下他也是專損人利己的角色,無疑會給今後的工作留下很大的麻煩。

    這樣一來,只有便宜了若望四少和靈島的一貫靈道們,水山上仙已是天界第十五境界無熱天的修為,千萬年來所積聚的仙靈之氣豈容小視?若望四少體內識海中已修至他化自在天上品的元嬰受仙靈之氣一激,立刻從體內逸出,長成與本體差不多大小,然後往本體一靠,一虛一實,瞬間合在了一起。接著,在頂門噴出許多彩色的絲線狀靈氣。

    百彩煉絲一出現,費日懷中的書蟲歡呼一聲,“騰”地從兩邊身側彈出兩只透明的蜻蜓翅膀,飛到若望四少上空,腦袋一晃,空中的百彩煉絲立刻像回家一樣,紛紛投入它頭頂的毛筆狀金角。書蟲書卷狀尾部嘩嘩翻動,一個乳白色的娃娃虛影從它的尾部探出頭來,向費日使勁地招手。費日引著水山上仙的仙靈之氣,緩緩地導向書蟲娃娃。書蟲娃娃一面很享受地吸收著仙靈之氣,一面指指費日的腦袋,又指指自己的腦袋。

    費日心念微動,神識自識海中脫體而出,在混沌願力和生之力的包裹之下,慢慢地靠近書蟲娃娃。書蟲娃娃咧嘴一笑,向費日的神識靠了過來,雙方一接之間,神器靈力、仙靈之氣、混沌願力、生之力全然水乳交融地揉在了一起。一瞬間,書蟲化為一團流光,隨著費日的神識收入他的識海。

    冥冥中一個偉大的思想與費日接到了一起,在他的識海中輕歎一聲說:“你終於來了!”

    費日一點驚訝的表示都沒有,懶懶地說:“孔老夫子,你千方百計讓書蟲跟著我,不知有何指教?”

    孔老夫子喟然說:“孔老夫子?想不到我最後一次人界轉世重修的身份,至今還有人記得。”

    費日說:“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王,在娑婆世界不知道這個身份的人還真的不多。只是老夫子將自己的意識刻入書蟲靈識的最深處,不會只是為了跟小子我發發無謂的感慨吧!”

    孔老夫子微笑著說:“果然與眾不同,難怪會讓書蟲都服得五體投地,願意全心全意奉你為主,才徹底開放神識,使我與你完成這最後的對話。”

    “最後的對話?”費日有的迷糊了!

    孔老夫子不再解釋,而是直接說了一大堆的話:“老夫也曾是無字天書的擁有者,從中悟出了和之力。大家只知道無字天書中的生之力和死之力才是世界的本源,但如何平衡生死之力,使之同時為己所用,則必須明白和之力。可惜我明白這個道理時,已經太晚了,無字天書已棄我而去,我的體內也只剩下和之力。當我利用中庸之道向天下傳播我的和之力概念時,卻一再為人利用,異化為和稀泥老好人,不分清紅皂白地折中;當我利用尊卑制度闡述和詢的秩序之力時,又被人異化為等級主奴觀念。弄到後來,我儒家弟子不是平時坐談心性,臨難一死報君,就是一臉道貌岸然,滿肚男盜女娼。可悲啊!”

    “喂!”費日不滿地說:“這些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關系!”孔老夫子笑瞇瞇地像是剛偷了十八只雞的老狐狸,說:“人老了就喜歡嘮叨,不妨礙你什麼吧!”

    費日聳聳肩說:“隨便吧!反正以神識交流,就算我們談上一萬年,外界的時間也不到一秒鍾,你老人家愛說就說吧!”

    “多乖的孩子!”孔老夫子說:“可惜我也有自己的事,這種利用神識印記跨越三界的交流又太費力,記得以後有空到玄界找我聊就好了!書蟲裡有我對和之力的境界體悟,現在對你沒什麼用,隨便看看就好了。只是,以後遇到儒家弟子時,看在我的面子上,能教好的盡量幫一下,不能教的,趕快干掉,送去轉世,免得丟我老人家的臉!”

    話音剛落,一團暖烘烘的熱流貫入費日識海,瞬間流遍他全身,化入他的體內。只在這一刻,書蟲才真正成為費日的神器,由費日隨意馭使。書蟲所積累下的無窮無盡的知識和體悟也完成化入費日的神識。水山上仙剩余的仙靈之氣繞費日三十六周後,化成一團煙霧絲雨全散在了東海上空,化為層層靈霧,在方圓千裡靜靜地降了下來,滋養著每一個身處其間的生靈。

    費日雙手食指彈動,一個又一個法訣落在十方招魂引上,一連一百零八道法訣的轟擊,才讓十方招魂引嗡鳴一聲,光芒黯淡下來。他乘機放出一條仙靈之力,拉著十方招魂引投入虛空指環之中。

    若望四少的身體經過一陣子搖擺之後,淡淡地透出縷縷玉色的光輝,牽動著周圍的靈霧,不停地化入體內。這時,天地之間沒有來由地一暗,五色光華的彤雲四合,雲邊上,甚至還隱隱透著熾熱的紅光。天劫!費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天劫,而且看威勢,跟他所經歷過的天劫完全不同。五色彤雲一出現時,四大上仙和降龍伏虎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爭斗!

    “仙劫,仙罡劫?人界怎麼會有仙劫?”降龍好像很苦惱地騷著頭,慘叫一聲:“天啊,誰能告訴我,這芙蓉大陸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四大上仙剛才斗得正歡,再加上認為水山拿著十方招魂引對付費日簡直就是殺雞用了屠龍刀,根本沒注意到水山的異狀,在仙劫初現時,才發現水山的神識被封印了。對於天界仙人來說,只要是到了第十二境界廣果天以上,除非運氣實在太背,遇上了天界萬年難得一見的黑煞死神劫,否則神識不滅。因此,對上仙來說,最可怕的是被封印,將其神識囚禁在封印空間中,過上幾千幾萬年的寂寞生活,對他們來說,那是比死還難受!

    霧霜雲雨四大上仙驟見水山被封印,全都臉色大變,目中的凶光能直接殺死百米開外的螞蟻!倒是當事人神經過於大條,正扭頭問降龍羅漢:“李老大,什麼叫仙罡劫?會死人嗎?”

    降龍羅漢呻吟一聲說:“我只知道在天界有三十六種不同的天劫,真正會死人的只是黑煞死神劫。其他的天劫特點威力各不相同,但結果都是將天界的仙賢羅漢打回原形,應劫者全都退回到最初的梵眾天,千萬年修行毀於一旦。仙罡劫算是比較輕的一種劫數,可是到了人界後,會不會入鄉隨俗,變態到能死人的地步!”

    看來,這劫數是若望四少引來的,誰讓他們一開始就以修行道的境界駕馭仙人的身體,到了現在元嬰長成,真正融合仙體時,引來的居然不是人界的五行雷火劫,而是天界的仙罡劫。費日在蒙蒙的靈霧中,雙手一托,生成四顆雪白的星芒,落在若望四少的身上,白光一閃,將他們轉入自己的世界。

    只要費日還在人界,他就能保證自己的世界裡不會有天劫!剩下的仙罡劫既然死不了人,那關我老人家屁事?芙蓉之蕊的修行道們也撤完了,靈島方向,正或輕或重地響起願意與費日訂立約定的誓言聲,被轉移走也是早晚的事。既然所謂的大魔神沒了祭品,一時半刻過不來,我又何必在這裡跟你們玩命?有了這個自覺之後,費日開始有意無意地准備腳底抹油了。

    可是事與願違,霧霜雲雨四上仙好像根本沒把仙罡劫放在眼裡,身子此沒彼出,將費日團團圍住,霜山上仙怒說:“小輩!如果不把水山師兄即行解封,今天定讓你落得個形神俱滅!”

    降龍羅漢拍著額頭再次發出一聲呻吟,這種家伙也能修到上仙,丟人啊!莫說費日小子剛才好像又有了極大進步,根本已無法看透他的能力,光憑水山上仙拿著十方招魂引都擺不平人家,反而被封印掉,就該知道這不是一顆好撬的釘子。更何況,那小子根本就是一顆砸不爛,斬不斷,甩不脫,粘上了就能扯人家一層皮下來的狗皮膏藥。在這種場合下,這樣子跟他說話,其下場絕對可悲!

    果然,費日冷笑著回答:“拜托,你們五個家伙在把芙蓉大陸攪得一團糟,本來就想讓大家都落得個形袖俱滅,現在拿這話來威脅人家,早過時了!”

    霜山上仙滯了一滯,多少年沒有人能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了,千年?萬年?記憶中仿佛在他還剛修入天界的時候,的確有人這麼跟他說過話,但自從他修到上仙的境界後,凡是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的人,多半落得個不明不白的無故失蹤或殘廢。他不由地火冒三丈,一抹青色的冷光向費日當天劈落。

    有旁觀之眼看破一切,有書蟲靈識提供最恰當的解決方案,有生之力和混沌願力隨心執行,就在一天前,還高不可及的上仙攻勢落在費日的眼裡,卻像小孩玩刀一樣拙劣,他臉上的微笑神秘莫測,輕輕地伸出兩根指頭,夾住霜山上仙的仙器。那是一柄六角薄刃,六顆鷹眼狀符紋圍著一顆青色的元魂珠,外溢的寒氣中絲絲帶著血光,正不斷地顫抖。

    書蟲的神器威壓牢牢地壓著六角薄刃的器靈,生之力又適時地裁斷了霜山上仙的仙靈之氣,霜山上仙在掙了幾掙之後,臉色黑得快滴下墨來了!

    “阿彌陀佛”一邊的降龍羅漢高宣佛號,臉上油泥盡落,現出一張極為清秀的臉,寶光湛湛,正氣凜然地說:“幾位不妨暫時住手,且聽貧僧一言如何?”

    “李老大,你看明白了,是誰還在動手?”費日知道降龍在這時候突然來這麼一招,鐵定有他的小算盤,略退兩步後,一付靜觀其變的樣子。

    降龍羅漢朝著霜霧雲雨四上仙說:“四位上仙,事已至此,看來要喚醒大魔神陛下是沒有什麼辦法了。雙方何不坐下來談談,以免再傷和氣!”

    “再傷和氣?”霜山上仙的口氣絕對是冷若冰霜:“你是怕我向天界發出上仙令,通報佛宗弟子已重新入世,以至於引起佛道大戰吧!告訴你,晚了!在我們跟你動手的時候,上仙令已然發出,現在該到達紫雲仙府了吧!”

    降龍羅漢眉毛一挑,又強行忍了下來:“阿彌陀佛,在紫雲仙王傳下仙帝令前,此事並非不可解釋。容貧僧向霜山上仙說明之後,請上仙再發一個上仙令,追回前一個上仙令。”

    “威脅我嗎?”霜山上仙的表現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水山師兄被禁,十方招魂引被奪,你我之間早已勢不兩立,哪有回旋的余地?”

    嘖嘖!原來這老頭也不是像表面上的那樣無知!聽他話的口氣,根本是以退為進,想讓費日把水山上仙放出來,隨帶交出十方招魂引,然後交代幾句場面話,賺點面子後也好回去有個交代。

    費日在心裡冷笑幾聲後,剛想開口,卻觸及降龍羅漢有點哀求的目光,不由地心一軟,將到了嘴邊的冷嘲熱諷咽了回去。他也不知道天界的勢力到底怎麼劃分,更不知佛宗跟道宗有什麼過節,只好繃著一張臉,由降龍羅漢跟霜山上仙打交道。

    現在最為難的莫過於降龍羅漢了!讓費日放手,可能嗎?先不說他散了水山上仙的仙體,禁制了他的神識,早已跟水山上仙結下深仇大恨,解禁水山等於放虎歸山,就是擱在自己身上,也不肯啊!何況還有十方招魂引,天界七大仙器之一,排名還在杏黃旗之上,落誰手裡肯放手?更何況,別看費日跟自己稱兄道弟,論起交情來別說半瓶醋,連一小勺都沒有,好像自己還算計過人家,人家不記恨,那是人家大度,怎麼都是自己欠他的情,憑什麼讓他又添一筆?

    倒是費日好像沒考慮那麼多,見降龍羅漢苦著一張臉,一副黯然淚下的樣子,不由地輕笑說:“李老大,不用考慮太多,你覺得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反正我也不怕,既然能封印他一次,就能封印他第二次,該他自求多福才對。至於十方招魂引,呵呵,我還不放在眼裡!”

    這話一出口,降龍羅漢心頭驟震,原來鬧了半天,全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有多大,成就才有多大,別看自己身為天界第十六境界善見天的大羅漢,可比起費日來,還差著十萬八千裡呢!或許,正在缺乏這樣的一種心境,才使得他始終停留在當前境界,千萬年無法突破。他虔誠地雙掌合十,向費日施了他只對佛祖釋迦牟尼施過的頭足之禮,沉聲對霜山上仙:“如果我們放了水山上仙,還回十方招魂引呢?”

    霜山上仙的臉色緩了一緩,說:“可是水山師兄仙體……”

    伏虎羅漢截口說:“既然我們答應放出水山上仙,自然會幫他重塑仙體!至於你們該怎麼做,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

    霜山上仙鄭重地說:“我願以紫雲仙府上仙的名義起誓,今天和在此之前的我們之間過節就此揭過,以後哪裡遇到哪裡算!上仙令我馬上追回,以後對上了也是生死各憑天命,不再發出相同或相似的上仙令!兩位大羅漢對這個回答還滿意嗎?”

    降龍伏虎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答案,又有幾分尷尬地望著費日。費日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吃了大虧,見降龍伏虎看過來,哈哈一笑,眉心突然裂開,現出一只眼睛,一轉再轉,瞳孔由烏黑變成了金黃之色,一道金色的虛影從瞳孔中飛了出來,正是氣色敗壞的水山上仙。

    降龍伏虎各自在口中發出一道梵唱,伸手撫摸了一下伏在身邊的青龍白虎,從青龍身上揭下三片龍鱗,白虎的左前爪撥下一顆玉色的爪尖。在羅漢金光一照下,化為粉末飛舞在空中。降龍伏虎在粉末均勻地分布在水山上仙的虛影中時,各自撫頂,在頂門放出一尊金色的釋迦牟尼佛像。

    佛像眉心各射出一線金光,照在水山上仙的虛影上。虛影馬上安靜地五心朝天打起坐來,在金光中越來越稠實,最後結成與被費日散掉的完全一模一樣的水山上仙。

    降龍伏虎噓了一口氣,神色萎頓無比,元氣大傷地站起身來說:“限於貧僧兩人的修為,只能幫水山上仙仙體恢復到這種地步,若要完全恢復原狀,還得請上仙清修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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