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蓬萊宮中日月長
    九月初一有幾道詔書下來,第一是給永宣帝加廟號為孝文宗,挑了十月的宜出殯的日子葬康陵;第二是尊皇后張氏為皇太后;第三是冊太子妃江氏為皇后。

    九月初三又下詔書,言皇太后事寧宗至孝,事文宗至賢,又撫育皇上多年,內治勤勉,所以皇上不欲皇太后有搬遷之苦,特下詔皇太后仍居明光殿,另取蓬萊殿為皇后寢殿。

    此詔一下,滿朝嘩然,御史們不斷上奏請陛下收回成命。可是本朝自開國以來,皇后們都死得早,這還是第一個太后,歷代皇帝也厲行節儉,並沒有建造專門供養太后的宮室,且明光殿也只是寧宗和文宗時皇后的居所,並無禮制定為皇后寢宮。於是季漣揪著這並無祖宗成例的空子,在朝堂上大談父皇當年侍奉寧宗的孝義,自己如何要效仿父皇,做一個孝賢仁義之明君,講到動情處,就差在朝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了,一副恨不得追隨先帝孝義的步伐於地下的樣子。

    一干臣子被季漣這一番表白弄得極是尷尬,好像再勸陛下收回成命,便是逼陛下做不孝之子一樣;顧輔出來打圓場,先讚歎了一下先帝的仁德和太后的賢惠,再感歎了一下陛下的孝義,最後呼籲群臣成全陛下一片孝心云云,於是群臣順著這個台階,收回了之前死諫的奏章。

    九月初十,季漣第二次祭祀太廟,與張太后共祭文宗。

    接著是冊後的儀式,季漣因先前立後的事情在烏台碰了釘子,此番一怒之下,以先帝新喪為由,將冊後的儀式省之又省,臣子們雖有異議,卻無人真的敢再效仿粟歆,為這麼點事再來一次觸柱死諫。江淑瑤仍是低眉順眼的,迎接季漣看她時冰涼如昔的眼神。

    十月十四,孝文皇帝葬入康陵,季漣自己的陵墓也隨後開工,定名為肅陵。

    然後是諸位親王入京謁陵,齊王涵在祭祀之後,便啟程去齊魯就國,季漣一併指派了自己放心的國相和安東都護府的副都護,同齊王涵一併啟程。

    忙了兩個月,季漣完全才從一大堆的祭祀、封賞等等儀式中抽開身。玦兒仍住在明輝殿中,季漣每日都忙得七葷八素,還是抽空去陪她進晚膳,有幾次都耐不住,要賴在明輝殿裡歇息,都被玦兒推了出去。不管怎麼說,新皇都要給先帝服喪三個月,喪期內季漣自然不好下冊妃的詔書,要是季漣在她這裡歇息的事情傳了出去,豈不是白送一個把柄給人?

    季漣每次都不情不願的,玦兒便道:「你這是生在帝王家,只服喪三個月,要是平常人家,那是要戴三年孝,不許婚嫁的,便是訂了親的,也要延後三年呢。」

    季漣反駁道:「我就不信那些人真的三年不陪老婆睡覺!」

    玦兒斥道:「這樣粗魯又不孝的話,你也說的出來?要是讓太后或者前邊那些老頭子知道了,不知又要怎樣編排我呢。」季漣思及此處,只得悻悻的回了秋風殿。

    季漣回到自己的寢殿,便開始佩服起自己的老爹起來,他忙了這兩個月,已有些招架不住,還有些日常的奏章,因國喪的緣故還耽擱著,不知道幾時才能理完。想著自己在金陵監國時,每天忙著修堤壩開水渠,一心盼著有朝一日當個逍遙自在的皇帝,陪著玦兒讀書作畫,遊湖賞花,卻不想當了皇帝比在金陵時更累。

    又想起自己的皇爺爺寧宗,一生南征北戰,文治武功都是他無比景仰的,但是好像也沒有這般雞飛狗跳的,還能常督導自己和玦兒讀書;父親雖不及爺爺建立不世的功業,但至少也是一守成之君,怎麼到了自己手上,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呢?

    還有冊妃的事情,三個月的孝期一過,就到玦兒十五歲的生辰了,要是在家裡,這時候也該行及笈禮了。這一年來二人聚少離多,這次的生辰能送點什麼讓她高興的禮物才好。他從小到大,給人送的禮倒是很多,給皇爺爺的壽禮,給父皇母后的壽禮,起初是高嬤嬤幫他打點,後來是玦兒幫他挑選,到自己要給她送點禮物時,竟不知送什麼好。綾羅綢緞?她家就有綢緞莊,見她每年穿的衣裳的料子,似乎比宮裡的妃子們還要好些;珠寶飾?她每年從家裡就帶來不少,其中不少似乎還都被他拿去孝敬母后了,自己偶爾得了賞賜,隨手分給她,她似乎也不在意,那她究竟想要什麼?季漣一時沒了主意,便把小王公公和余公公都叫來,要他們幫忙想個法子。

    余公公滿臉為難:「陛下,您這不是為難咱家嘛?咱家當了幾十年的太監,哪裡知道怎麼去討姑娘們的歡心啊?」

    小王公公的臉色也沒有好看多少:「陛下,咱家在家裡的時候,每年過年的時候爹能給娘扯塊布做衣裳,娘就謝天謝地了,可陛下和孫小姐也都不缺這些啊」,想了一下又道,「陛下不如找幾個宮女過來問問?」

    季漣一想也是,就把當值的青萍和虹岫叫了過來,問道:「你們過生辰的時候,最想收到什麼禮物?」

    青萍道:「婢女家窮,從來沒什麼禮物,生辰的時候,爹娘出去買點肉回來讓娘做頓好的吃了,就算是過了生辰了。」

    虹岫道:「婢女也差不多,進了宮以後,每年也就幾個相好的姐妹湊在一起買樣小飾送給婢女。」

    季漣想這些也太沒有參考性了吧,又問道:「那要是現在任你們挑選,你們覺得什麼合意就有人送你們什麼,你們想要什麼?」

    青萍想了一陣,道:「婢女最想的就是能攢夠錢給爹娘在鄉下造一個大房子,以後讓家裡的弟弟有錢娶媳婦。」

    季漣聽到這樣的回答簡直想吐血,又問:「那虹岫呢?」

    虹岫道:「婢女家裡沒有爹娘了,只想等做足了年份,到時候出宮能嫁個好人家,要送的話,送我一個如意郎君好了。」

    此言一出,余公公、小王公公和青萍都禁不住偷笑,季漣哭笑不得,又問:「那你們過了十五了吧?及笈的時候,可有收到什麼特別的禮物?」

    青萍道:「婢女行笈禮的時候,宮裡幾個姐妹湊錢給我買了個簪子挽,只是婢女還未到出宮的年紀,不能嫁人,所以一直也沒怎麼用上。」

    虹岫道:「婢女也是這樣。」

    余公公在一旁道:「陛下,這個禮物不在乎貴賤,主要是心意。咱家服侍寧宗陛下的時候,孝仁皇后親手給他縫製的一件衣裳,寧宗陛下一年也捨不得拿出來穿幾次;還有一條束的帶子,聽說也是人親手做的,陛下也是時常拿出來看捨不得用呢。」

    季漣想到玦兒之前和師太在追慈庵時似乎學著做了不少木工,只是做的都是小案幾小板凳之類,心念一動,道:「這個主意不錯,你們去找幾個圖樣來,再找上好的桃木過來,朕要親手雕一支簪!」

    青萍和虹岫都估摸著陛下是要送給南薰殿那位快要及笈的孫小姐,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準備出去找桃木回來,季漣又道:「慢著,你們兩個先等一下。」

    青萍和虹岫住了腳,道:「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季漣笑道:「余公公,你去算一下在青萍家鄉下蓋個房子再娶個媳婦要花多少銀子,算是朕今日謝她的。至於虹岫……」,季漣接著道:「等你出宮的時候,要是尋著了好人家,朕就送你一份嫁妝,要是沒找著,朕就讓人替你找一個好的給你賜婚。」

    二人大喜,忙謝了恩,季漣又道:「今天你們四個人,一個也不許給朕走漏了風聲!」

    季漣從送來的圖樣裡找出一個七瓣荷花的樣式,自己琢磨著刻了很久,總是稍不注意就雕錯了,最後只好讓余公公尋了一個會做木工的太監過來侍候,如此鬧騰了大半個月,季漣才雕出來一支能看得出來是荷花頭的簪子,雖然不甚滿意,可比開頭刻廢了的那些是強多了。

    冬月十五按例又是中朝的日子,這次的主要議題是——陛下您老也給先皇服喪快三個月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您下一個孝順之舉就是該養孩子啦,當然了,皇后一個人可能養不過來,所以需要從民間搜尋一些出來,朝臣們在殿內吵了個把時辰,焦點主要集中在一個問題上:應該從各地挑選那種賢德之名廣為流傳的還是從京官子女中挑選家世較好教育良好的。

    季漣坐在上面,冷眼看著下面這些朝臣,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討老婆的事情這些人永遠這麼關心。

    轉念一想,本朝以來,除了開國的高祖在孝成皇后死後,從全國那些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以及隨自己打天下的功臣們家裡挑選了一些女子嫁給自己的兒子們外,還沒有大規模的選妃過。高祖之後的永安帝即位後沒過兩天舒心日子,自己的爺爺寧宗就從金陵打過來了;爺爺的妃子大多是在金陵本地選了之後帶入宮的,即位後皇爺爺嚴厲教導子孫們不可沉溺女色,連宮裡的太監、宮女名額都大肆裁撤,偶爾也有各地官員薦上來的女子進宮,最高也只封到九嬪;父皇做了二十年的世子,又做了十六年的太子,除了爺爺給他挑的正妃和幾個嬪妾,另外只有幾個宮人因被臨幸而被晉為寶林,有孕的做到才人、婕妤。

    只有自己,皇爺爺在時一直等著玦兒及笈好給自己大婚,誰知皇爺爺沒有等到那一天就崩了,父皇逼自己娶了江淑瑤之後就把自己送到了金陵,每天忙著蘇皖一帶的水患民生,長安宮裡的形勢,又兼玦兒時不時的試探撒嬌,自己也未娶一兩個側室,這些臣子們抓住這個由頭,討論個無止無休。

    按例又是顧輔來個最後大總結,讓禮部總理此事,由各地官員呈上各地品行端正、溫柔賢淑的名門閨秀的畫像和資料,京官中有願意待選的女子,也可由家人直接將畫像資料送呈禮部,再由禮部審核家世、容貌等,按每三至四府一個名額的比例,挑選大概五六十名女子入宮,由太后和陛下挑選四夫人和九嬪的人選,其他的按世婦或御妻級別晉封或許配給藩王。

    朝議之後,季漣把顧安銘和柳心瓴留下,顧安銘按季漣的意思擬了旨,大意是杭州孫家幾代經營江南的貢品,頗有功勞,孫氏一門也屢有入仕,清明躬儉,孫氏女品貌兼備,幽淑婉順,今上的皇爺爺寧宗在世的時候就常常誇讚並放在宮中撫育,臨終前托付於今上,只因年幼未及婚配,現下孫氏女已滿十五,今上為了報答寧宗陛下的撫育之情,表自己一片赤誠孝心,冊孫氏為貴妃,位列四夫人之,居長生殿。

    季漣猶未心足,一心想要給玦兒舉行一個盛大的冊妃儀式,顧安銘勸道:「之前陛下為了立孫氏為後一事,已使烏台對孫氏存有偏見,現在若為一冊妃儀式太過招搖,將來陛下想要廢後另立,只怕不易。」柳心瓴也在一旁勸季漣,若能讓孫氏日後誕下皇嗣,以皇長子身份立為太子,那麼廢掉江皇后也能稍微順理成章一些,若是現在又為這些事情和烏台對立,不免使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孫氏身上,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陛下為孫氏計也該稍微收斂一下云云。

    季漣聽顧輔和柳心瓴的這些話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如今內憂外患朝局未穩,自己稍有差池只怕就會被有心人用來大做文章,只好就此作罷,將詔書上了璽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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