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飛急令手下快馬奔至帝都,「請」來帝都最好的名醫。
被「請」來的名醫脖子上架著兩把刀子,哆哆嗦嗦,看著蘇宇
的傷勢一會兒說「肯定能治好」,一會兒又說「傷重只怕無望」……
聽得宋飛怒氣難抑,險些對名醫揮出鐵掌。
宋飛克制住了自己殺人的衝動,名醫卻克制不住四肢的哆嗦。
哆哆嗦嗦地想要拔刀,手一碰過去,蘇宇痛得從昏迷中醒來。
刀沒拔出來,鮮血卻流得更多。名醫一嚇,一跤倒地,半天爬
不起身來。
蘇宇睜開眼睛,忍著痛看到了地上哆嗦成一團的白鬍子老頭,
心知對方是請來的醫生,這樣子只怕不劑事。只有張開口,喚
來了師兄,在湊過來的師兄耳邊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帝都內杜若
府上的位置。
宋飛聽了後甚是驚駭,神醫杜若的大名著實如雷貫耳,不曾想
此人居然在帝都隱居。
這次沒有令人,宋飛親自騎快馬奔至帝都,親自去請神醫杜若。
只要杜若肯出手,師弟的傷,自然無礙。
一聽說是蘇宇重傷,杜若一請就到。身邊跟著兩白衣小童抱著
傷藥,奔了過來。低頭查看了蘇宇的傷勢,終於鬆口氣:「還
好,位置偏了,不礙事的。」
屏退了一干人等。宋飛有心幫忙,但有兩個伶俐異常的童子在
,手腳靈活地為主人充當下手。宋飛竟是根本插不進手去,只
有袖手站後面,眼睜睜地看著。
灌下了麻沸散,拔出了刀,杜若親自處理好傷口。回頭對堂主
笑道:「傷藥留於此,再留下這清風明月兩個孩子在此照看,
不出半個月,蘇兄定可恢復如常。」
宋飛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半天,方道出一句:「神醫妙手回春
,風火堂上下感激不盡。」
杜若:「現在只要有清風明月照看,堂主儘管放心。在下告辭。」
宋飛慌忙拱手,剛想開口,卻被杜若阻住了話頭。
杜若何等聰明,當即看出他的心思。大笑道:「堂主切莫多禮
,我和蘇兄實乃故交。故人有難,在下憑所學一點醫術出手相
救原本理所當然。堂主切莫談診金二字。」
半晌,宋飛方道:「師弟能結交如此友人,那真是他難得的福
氣。」
杜若搖頭笑道:「宋堂主太也過客氣。」
臨別時回頭不忘跟兩童子說一句:「小心照顧好蘇兄,倘若出
任何差錯,再也休回來見我。」
兩童子齊齊跪倒於地:「主人儘管放心回府,我們兄弟二人自
當盡心竭力。」
杜若:「那我就放心了。」
回頭對宋飛抱拳道:「在下這就告辭,不勞堂主遠送。」
就此揮扇離去,身形瀟灑至極。
門外幾個風火堂弟兄看著神醫遠去的背景,盡皆歎道:「好一
個神仙一般的俊雅人物。」
彥王果然派手下送來一千兩黃金,說是給蘇公子的傷藥錢。全
被宋飛連人帶金子扔了出去。那些王府親隨一邊拾滾了滿地的
黃金一邊說「江湖莽夫果然不識好歹」,結果被風火堂的弟兄
們舉著大刀瞪眼一追,全都緊揣著黃金連滾帶爬地逃遠了。好
在後來再沒有上門羅皂。
杜若果然是醫術如神,再加上兩位童子的精心服侍,不出半月
,蘇宇果然恢復如常。
兩位童子見病人傷勢已然痊癒,雙雙告辭。宋飛有心送五千兩
黃金讓童子帶回。清風明月雙雙把手亂搖,盡皆笑道:「我家
主人吩咐了,絕不准我們二人從貴堂索取一文錢。否則的話,
可是要打板子的。」
宋飛歎口氣:「杜公子這等大恩,卻讓風火堂上下如何相報?」
清風明月盡皆笑道:「蘇公子被我家主人引為至交好友,又何
談什麼報恩之類的話。堂主切莫生分了。我家主人還說了,以
後蘇公子只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要說一聲即可。」
蘇宇坐在床榻上笑道:「勞煩兩位小哥回去跟你家主人說一聲
,蘇宇改日定當登門拜訪。」
清風明月笑道:「蘇公子肯登門,我家主人必然歡喜。」
說畢,又跪在地上向堂主及蘇宇磕了個頭。被二人慌忙拉起。
清風明月也沒有再多客套,各背上一個藥箱,蹦蹦跳跳地離去
了。
數日後,蘇宇出現在杜若府上。
兩人在水上花亭中,舉酒望明月,同時長歎了一聲。
二人四目相對,盡皆大笑。
蘇宇:「不知杜兄因何長歎?」
杜若笑道:「蘇兄如此問我,我卻不能問蘇兄同樣的問題。蘇
兄的心思,杜某人還能略猜得一二。」
蘇宇把玩著酒杯:「果真?」
杜若舉著酒杯似乎不經意間指向了西面:「現在趙鈞的大軍,
應該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蘇兄倘若有匹好馬,總歸還是能來
得及追上。」
蘇宇放下酒杯:「原本應該在半個月前就混入軍營中一番作為
,不想出了意外,耽擱到現在。卻哪裡還能追得上?」
杜若看著他:「杜某人恰有一匹千里馬,是難得的腳力。蘇兄
倘若不嫌棄,可縱馬西行,定能在半道上追上大軍。」
蘇宇:「杜兄待我如此,卻讓蘇宇以何相報?」
杜若搖著折扇:「你我二人,又何談相報二字?只是有一席話
,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宇笑道:「你我二人,又有何事不可言?」
杜若:「那為兄就直說了。」
「蘇兄這般人才,何愁沒有良配?男子也好,女子也罷,只要
相互愛慕,心意相通,那就是難得的。趙鈞的心思,杜某人還
是能猜得到一二。無論他是否真心,這般男子,脾氣太過高傲
,鋒芒畢露,又在朝中做事,一生之中,不定有多少驚濤駭浪。蘇兄倘若最終一心一意跟了趙將軍,旁人也不好說什麼。只
是這一生,還不定有多少艱難險阻。」
蘇宇捏緊酒杯:「杜兄誤會了。想趙鈞那廝當初那般待我……
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此去西行,自然是要報仇雪恨!」
杜若搖著折扇看著他不言語。
蘇宇:「難道杜兄不相信兄弟的話?趙鈞是我的仇人,我又怎
麼可能會真的愛上他?」
杜若歎口氣,望著明月,說出一句:「怕只怕情根深種,那是
無論如何也斬不斷的。」
蘇宇笑道:「杜兄當真多慮了。」
杜若亦笑道:「但願是為兄的多慮。」
一收折扇:「也罷,既然蘇兄弟這般心急著……報仇雪恨,明
日就可將為兄那匹千里馬牽了去。倘若的為兄的那匹白馬都追
不上大軍,只怕世間再無第二匹馬可以追得上。至於今晚……」
「且千杯共盞,大醉方休。」
杜府上美酒甘冽異常。杜若把酒言歡,高聲談笑,說了許多江
湖上奇奇怪怪的掌故,卻絲毫不提「趙鈞」二字。
兩人都喝了許多酒,喝得爛醉如泥。雙雙倒在了案下。
第二日,蘇宇醒來,飲下了清風送上的醒酒湯,登時神清氣爽。所有醉酒後的煩惡盡皆一掃而光。
蘇宇被童子引到杜若臥房外,只見紗窗半開半掩,其內宛轉叮
咚,琴聲錚錚,窗外枝椏上停滿了各色鳥雀,對著碧紗窗,啾
啾鳥鳴,似與琴聲相應和。
蘇宇抱拳:「杜兄,兄弟是來告辭的。」
琴聲一緩,杜若的聲音:「此去西行,路途艱險,蘇兄要小心
了。」
「西行的座騎已在府門外,蘇兄一看即知。」
蘇宇望著緊閉的門,歎道:「臨別前,竟不能見面嗎?」
杜若:「蘇兄弟要千里遠行,為兄竟是不忍出來相見。」
琴聲悠揚中,蘇宇只有道一句:「杜兄保重,兄弟這就告辭了。」
至府門外,果見一白馬拴於樹下。
此馬全身雪白無一根雜毛,雙眼做琥珀色,當真漂亮至極,神
駿至極。
清風:「此乃雪花驄。」
蘇宇不禁脫口讚道:「好馬!」
明月又將肩上的沉重行囊掛於馬鞍上,道:「這囊內有數百枚
金葉子及一些散碎銀兩,足夠公子路上花用。還有些換洗的衣
物和我家主人親自配製的丸藥。這些丸藥都用紙箋包好了書寫
明瞭功效用法。另外還有一司南,上面指針指向南方,可為公
子在路上指方向。我家主人又說了,前往西行路途艱險,公子
一定要小心行事。」
蘇宇:「杜兄如此細緻周到,卻讓我蘇宇如何相報?」
二童子沒有回答,府內卻傳來錚錚琴聲。
琴聲悠揚。蘇宇雖然不懂音律,可也聽出了裡面的傷感離別之
意。
終於,琴聲止。
清風明月齊齊道:「還請蘇公子上馬。」
蘇宇翻身上馬,向圍牆內抱拳,高聲道:「杜兄,兄弟這就前
去。待歸來之日,必然再登門拜訪。」
牆內錚錚兩聲,以做答言。
在馬聲嘶鳴中,蘇宇揚起馬鞭,縱馬離去。
蘇宇先是縱馬至風火堂,想跟師兄道別,卻沒見到人。問及「
師兄現在身在何處」,回答全是「有事外出」,頗有些含糊不
清。堂中兄弟們面對自己,言談舉止間頗有些遮遮掩掩。
而且,這堂中分明少了許多弟兄。
蘇宇沒再多問,只笑著來一句:「又不知道眾兄弟要做何等大
買賣,卻獨獨瞞我一人。」
沒有人說話。
蘇宇哼一聲,縱馬而出。
雖說沒有人肯告訴自己真相,但這堂中突然少了這許多弟兄,
這上百人的行蹤,憑蘇宇的觀察力,還是很容易查到的。
心中突然甚感不安。
沒有再浪費時間猜想下去,順著眾兄弟留下的蛛絲馬跡,向西
行去。
此馬果然奔如閃電。不消幾個時辰,已在帝都百里外。
天已黑,大片荒野,遠遠的,就見到沖天的火光。
蘇宇一策鞭,不禁縱馬奔去。
只見數百輛大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兵刃交接聲響成一
片,近百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在和近千名官兵打在一處。
蘇宇一眼就能認得出,那上百名黑衣人,正是風火堂的兄弟。
而那已然起火的數百輛大車,裝著的正是西征軍的糧草。
十萬大軍的糧草,委實是一個驚人的數目。趙鈞離帝都時隨軍
攜帶的,也是大衡倉促間置辦的,只怕未必能撐到大軍走到兩
國邊境那一天。金寧公主特地調集朝中一批臣子,前往各地征
糧,總算在兩日前徵集到了足夠的數目。專門派了一支精兵,
護送這大批的糧草,往西前行。
這支精兵已走了有一日,早已遠離帝都。
不想天黑之時,還沒走到驛站,就被這些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攔
截,縱火。
蘇宇飛身下馬,衝上去,長劍揮出,轉眼刺傷十多個官兵,救
下被圍困中的三五個兄弟。
那些兄弟們見到自己都欣喜,張口欲呼,又忍住了。
蘇宇知道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暴露身份,就問一聲:「師兄在哪
裡?」
那幾個弟兄還沒回答,就聽得一聲忽哨聲。
原本不落下風的風火堂弟兄轉身就跑。被官兵們追殺,自有一
個身形瘦長的蒙面男子揮著大刀,一刀砍下,所中官兵非死即
傷。
此男子氣勢極為凌厲,眾官兵在其凌厲氣勢下竟像見了魔鬼一
般不由得往後退。那人護著弟兄們,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徒留數百輛大車陷入一片駭人的火海中。
這次任務完成得不錯,十萬大軍的糧草,估計要被燒個精光。
宋飛不由得現出一絲笑意:「這次,又可得十萬兩黃金。」
「師兄。」
宋飛猛轉身,只見師弟緊緊跟在自己身邊。
此地已遠離那片火海。
宋飛停下腳步,一驚。看著自己的師弟,神情有些尷尬,終於
強笑道:「師弟,你怎麼也過來了。」
蘇宇笑著說:「這等大事,獨獨瞞我一個人。」
宋飛:「師弟傷剛剛養好,不宜操勞。不過是燒幾輛糧車而已
,有你師兄和這些弟兄就已經足夠了。」
其餘弟兄也都停下腳步,看著這邊,卻沒有人做聲。
蘇宇臉上笑著:「師兄如此行為,想必風火堂的大貴客又給了
你好大一筆錢。五十萬兩黃金還嫌不夠,沒想到師兄如此見錢
眼開……」
宋飛一巴掌扇過去,蘇宇根本來不及躲閃,被扇得頭都偏到了
一邊去。
宋飛當下怒極,怒道:「我是堂主,我的所作所為還不是為了
風火堂,為了堂中上上下下數百名弟兄?你居然說你師兄見錢
眼開?你把你師兄看做什麼了?告訴你,之前的五十萬兩,現
在的十萬兩,沒有一兩是我宋飛的,全部都是風火堂所有弟兄
的!」
蘇宇抬起頭來,眼不眨地看著他,那臉上的紅掌印分外醒目。
宋飛看著他的臉,突然不作聲了。低下了頭,低聲道:「我知
道你恨那位貴人,所以我沒有告訴你……但你要知道,風火堂
要支撐下去不容易,你要體諒你師兄……」
蘇宇不作聲,轉身上馬。
宋飛一把扯住馬轡頭。
宋飛:「你還是要千里迢迢趕過去?」
蘇宇只說一句:「不趕過去,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
…」
宋飛:「怕只怕你見了那個趙鈞,終究會身不由已……更何況
,支撐這偌大一個風火堂,你師兄一個人是不夠的。」
蘇宇抬起頭:「六十萬兩黃金,盡可以培養出不弱於蘇宇的新
人。」
宋飛:「你還在生師兄的氣,恨師兄讓你不能殺了彥王還著了
他的道……」
蘇宇冷冷道出一句:「我現在殺不了他,以後總還是有機會的。那個彥王,我絕不會放過他!」
不等師兄答言。蘇宇一揮馬鞭,雪花驄轉眼奔出老遠,度之
快,當真世間罕見。
雪花驄馱著背上新主人,急急向西奔去,很快奔出了宋飛的視
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