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喜帕 (下) 第十六章
    「什麼,他要去燕家蠶坊,不日啟程?」葉妍難掩驚訝的說。

    「你不知道?看來他也沒把你當一回事嘛!男人啊,即使是個傻子,也都是閒來無事玩玩女人罷了,你可別當了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以為能一步登天,飛上枝頭當鳳凰。」

    得不到李承恩的專寵,又無法勾引李承澤成就好事,兩邊沒得依靠的姚霏霏猶如棄婦一般,看誰都不順眼,她一瞧見葉妍迎面走來,那口氣正好找到出口。

    日漸隆起的肚子怕是藏不住了,她更加害怕的是手中的富貴即將流失……不甘心吶!貌美如她竟然被個傻子棄如敝屜,置之不理,而一個姿色不如她的貼身侍女憑什麼獨獲寵愛,讓李家二少疼寵有加?這一切一切的憐惜疼愛都應該是她的!

    葉妍翻了翻白眼,這女人是在說她自己嗎?「少夫人別學三姑六婆愛嚼舌,做好你為人妻子的本份不要橫生是非才是,老天有眼,小心天理報應。」她真該謹慎點,別老往大少爺房裡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這些時日的作為,已經引起不少側目眼光,大家嘴上不說,可心裡清楚得很,她和李承恩勾搭上的傳聞早在下人口中傳開了。

    只是礙於這兩人的身份,大夥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不想自找麻煩,這事才沒傳進夫人耳中,讓她得以繼續作威作福。

    「你才該認份點,不要死皮賴臉的等人趕,我那傻子夫君傻了,分不清好人壞人,你別想趁機撈好處!」只要把葉妍趕走,李府就由她當家做主了。

    庶出的李承恩一點地位也沒有,只會用甜言蜜語欺騙她的感情,日後一旦她掌權,准讓他沒好日子過。

    而李承澤更不足為懼了,傻呼呼的,能成什麼大事,少了愛管閒事的葉妍在一旁幫襯,她要將他搓圓捏扁任憑她高興,誰敢管她。

    自顧自作著美夢的姚霏霏一臉得意,以為三、兩句的煽動言語就能順利地拔除眼中釘,得償所願。

    「我又不是你,吃著碗裡,看著鍋裡,貪心不足地想整鍋端走,連個渣渣也不留。」她葉妍可不是好欺負的,要比尖酸刻薄她不會輸她。

    「你說什麼?」姚霏霏惱羞成怒,素手一舉欲摑向她面容。

    「你敢在我臉上留下掌印,不怕我跟二少爺告狀?如果他知道了,會怎麼對付你呢?」哼,作賊心虛,被人說中醜事便想動手動腳。

    「你……」姚霏霏氣得手一放,美顏微獰。「別得意太早,你和我夫婿走得再近還是一名無足輕重的下人,我才是他的正室夫人!」這位置她佔了,別人別想搶走。

    葉妍牙一咬,她知道,這才是叫人氣悶的地方,她冷著音說:「既然這樣,就請你移駕去找你的夫君,少用拈酸吃味的口吻找我麻煩。」

    和李二少有夫妻之實的人是她,可是她不是他的妻,只是一段露水姻緣下的過客,叫她好不氣惱。

    這世道真是太沒公理了,居心叵測的蛇蠍女嫁給她心愛的男子,而且還是她一手撮合的;而努力為人說媒、結善緣的她,卻只是不斷為人作嫁,什麼人也捉不住。

    「你真的以為我奈何不了你,無法無天地爬到我頭上撒野嗎?真要整死你不需要費太多氣力。」姚霏霏不信她連一個奴才也管不住。

    拂去衣袖上的灰塵,葉妍正了正臉色。「那就請少夫人多費神,別老是說大話,恕我不奉陪了。」

    去燕家蠶坊?李承澤那傻子活膩了是吧!居然由著欲置他於死地的大少爺慫恿,一去十日路程的桑園,讓人有機會對他下手。她非阻止不可,絕不允許他平白去送死。

    「你要去哪裡?」見她掉頭就走,覺得遭到輕慢的姚霏霏伸出手,尖細的手指狠狠抓住她的臂膀。

    葉妍一吃痛,望向被她抓出五條指痕的手臂。「找你丈夫,培養感情,避免失寵。」她惱怒地甩開她的手,故意丟下一句氣死人的話,提裙便往前走去,對身後氣急敗壞的饅罵聲聽若罔聞,只想找某個該死的傢伙算帳。

    人要找死不怕沒鬼當,可是不能在她愛上他後,他才決定慨然赴義,是存心讓她心痛死嗎?葉妍從沒這麼氣憤過,她蠻橫的踹開書房半掩的門扉,怒氣沖沖地走向坐在書桌後頭的男人,不知痛似地往桌面重重一拍。

    「妍兒……」她怎麼了,好像很生氣。

    「不許開口,不許反駁,不許有意見!有人說你打算出趟遠門,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李承澤彷彿被她粗野的舉止驚嚇住似的,不言不語地直盯著她瞧,其實心裡正盤算著該如何安撫她。

    等到不耐煩的葉妍,見他裝聾作啞地不發一言,心裡的火氣直往腦門沖,忘了自己曾信誓旦旦說絕不靠近他十尺內,以免又被吃了。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會善罷罷休嗎?你這條命是我護下的,要宰要殺也要經過我點頭,沒有我的同意,你哪裡也別想去。」她跟他耗上了,絕不讓他做傻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再愚蠢不過的事了。太過生氣的葉妍沒發覺他深邃的藍色瞳眸中閃著興味,似笑非笑地比著嘴巴,又眉心輕擰的指向她。

    「你比來比去在比什麼?當我有賽諸葛的智慧,看得懂你無聲的比劃啊!」氣死她了,葉妍橫眉一豎,火大的快要噴出火焰了。

    「……」李承澤睜大瞳眸,以筆頭搔著耳後,一副無辜樣。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真要比手劃腳,要我和你玩猜一猜的遊戲……」肩上傳來輕點,她回眸一瞪。「拍什麼拍,本姑娘的香肩是你能碰的嗎?」

    在和李府沒有任何牽扯前,葉妍是人見人愛的可人兒,以好脾氣出名,輕言細語,逢人便笑咪咪的慇勤問好,很少見過她對人惡言惡語。可是一遇到李家人後,她雖依舊笑臉迎人,但個性越來越像她死去的娘,嗓門越來越大,溫和脾性也越來越差,活似蝦子遇到滾水,不跳不行。

    這讓向來冷寂像座死城的李府越來越熱鬧了,不時有幾句咆哮聲響起,接著便是二少爺的求饒聲,而過去總是戰戰兢兢的下人漸有笑容,不再害怕白髮藍眼的主子。這一切的改變來自「變傻」的李承澤。

    「二、二少爺說你沒叫他開口,他不能回應,還有你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絕非故意不回答。」當頭一陣臭罵,李怒趕緊縮回手,吶吶地代為解釋。

    咻……一片落葉飄落。

    呼……葉大姑娘忍耐中。

    嗯……她再忍。

    ……天哪!她為什麼要忍,這個殺千刀的傻子根本是要害她得內傷,暴斃而亡嘛。

    再也忍不下去的葉妍放聲一吼-「李承澤,你腦子擱在姥姥家呀!拿著雞毛當令箭,我要是一輩子不許你開口,你真打算當啞巴到死嗎?」傻也傻得有分寸,別傻到氣死人啊。

    相較她難掩的怒容,渾身散發拔山倒海的氣勢,低眉斂笑的李承澤倒是一臉平和,神情平靜地像沒什麼事發生,對耳邊的怒吼早已習以為常。

    他知道她對他不同,只有他才能激起她的情緒、旁若無人的展現自我,若換成他人,她頂多回以兩句冷嘲熱諷,用鋒利如刃的口舌砍殺對方。「好,我准你開口,現在我問你,你要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可有一絲隱瞞。」她忍著氣,試著用溫和的口氣與他交談。

    李承澤俊眸一抬,笑得如和煦春風。「妍兒要問我什麼?」

    其實他瞭然於心,知曉她所為何來,深藍眸光無聲的瞟了眼口風不緊的李怒,李怒隨即汗顏地垂下頭,不敢多言。

    不想讓她知道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這一路上的風險難以預料,他不願意她因此受到傷害,這是他所擔憂的。

    為此,他特別叮囑底下的人不得說漏嘴,能瞞且瞞,待他離府後她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早在百里之外,等待狐狸現身。

    可是他一片苦心全白費了,多嘴長舌之人走漏風聲,害他無法依之前周詳的計畫而行。

    「你要到燕家蠶坊巡視蠶兒吐絲情況和桑樹栽種一事是不是?」

    他假意低頭思索了一下,繼而揚眉一笑。「是呀,大哥說今年的蠶絲量多而且滑軟,他建議我去走一趟,除了巡視他們如何養蠶取絲,也可以觀察是否有其它商機。」

    「你不怕這又是他害人的把戲,將你引出李府再趁機殺害?」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猜得出,成天游手好閒的大少爺肯定不安什麼好心。

    無非是想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妍兒,你想太多了,我看大哥是真的有心改過,他和游掌櫃會與我同行,應該不會有事。」要是不出事他才會大感失望呢。

    「游掌櫃……」那是誰呀?她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露出嫌惡神色。「那個人的風評也很糟,老愛在斤兩上做手腳,你幹麼和他合作:」

    媒人的差事便是與人說合做媒,小有名氣的葉妍算是人面廣,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其中以布行和絹坊走得最勤,三天兩頭就得上商號和人套套交情。

    原因無他,不就是她得幫著新嫁娘採購嫁裳、布料,讓人家閨女風風光光地嫁出門。

    因此認識的人多了,難免會聽到一些商家的抱怨,個個苦不堪言的吃了游掌櫃的暗虧,卻不敢上門討個公道,只因他背後有李府當靠山,沒人敢為了被坑了點小錢而開罪商行龍頭-李家。

    「游掌櫃算起來是李府遠親,爹在世前便與他往來密切,我看他幹得還不錯,沒想過要換人。」其實如果他不貪得無厭,枉顧李家商譽誠信,他會容許他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

    蛾眉一攏,葉妍輕哼了一聲。「他不可靠,快把他換掉。」

    「妍兒……」他失笑,為她專斷的語氣。

    「還有,這趟巡視之行不能去,我信不過大少爺。」他肯定居心不良,不知又設了什麼詭計要讓人死得無聲無息,屍骨無存。

    李承澤在心裡歎了口氣,苦笑著,他待會說出口的話肯定會引起她勃然大怒。

    「爹說,人不可言而無信,我已修書一封告訴他們抵達日期了,若是失約會有違誠信。」

    「……」她瞪著他,圓亮大眼佈滿一簇簇火光。

    「妍兒,請你體諒,這件事我不能聽你的,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他努力想著該如何說服她,希望她能諒解。

    「好。」

    「好?」他詫異,心中微浮不安。

    「我跟著你去。」

    沒她在一旁盯著,他准讓人騙得團團轉,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李承澤微怔,隨即有些急切地想勸她留下。「妍兒,你別跟著去湊熱鬧,這一路上又是山路,又是野道,十分辛苦,我不想你太累……」

    葉妍執拗地抽過他手中毫筆,沾上墨,朝他眉心畫上兩筆。「你以為要我在你靈堂上香比較好過嗎?」她氣得口不擇言。

    「我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他苦笑地撫著她的發,任由她耍起小脾氣,在他臉上作畫。

    「一是讓我跟,二是我回我家,從此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干。」她祭出最後的威脅王牌,不肯退讓。

    「你……唉,何必呢!待在府裡等我回來……」他忽地壓低聲音,用著兩人才聽得見的耳語低喃,「等我把事情解決了我們就成親,我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性子拗起來的葉妍一把推開他,這傻子想用這樣的話安撫她嗎?「別忘了我是鳳陽城出名的媒婆,要把自己嫁掉輕而易舉,也許你趕得及喝我的喜酒。」

    「……」面對如此強悍的恫嚇,頭疼的李承澤只好低頭答應。

    因為他擔心她言出必行,在他為兩人的將來努力時,賭氣的拋下他另尋良人。

    她這一著棋下得狠,正中他最擔憂的弱點,她在他心中是無可取代的。

    ***

    燕海山莊

    為了讓心愛的女人能有個舒適的旅程,李承澤捨棄了日行千里的快馬,改搭軟呢鋪成的寬大馬車,裡頭足以容納五六名大漢橫躺著比酒。

    李怒在前頭駕著車,李承澤和葉妍坐在車內,寬敞的座椅底下放置著保暖的毛毯,和幾籃糕餅甜點,以防她餓時可以取用,設想的相當周到。

    下過雨的地面非常泥濘,挽挽車輪快速駛過,濺起一道道泥水,細雨綿綿中遠山顯得特別青翠,彷彿水洗過的世外桃源。少有舟車勞頓經驗的葉大姑娘出城不到三日,便飽受暈車之苦,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吃得少,吐得多,全身虛軟地躺在李承澤懷中,讓他既心疼又不捨,很想取消計劃,打道回府。

    但是只差臨門一腳了,要是中途而廢,這樣的機會可能要等上一段時日。

    為了早日解決迫在眉梢的危機,他只好先委屈她,只要他順利的引蛇出洞,他們便可安枕無憂,不用時時擔心有人欲加害於他。

    相對他的運籌帷喔,另一輛馬車內的李承恩和游鎮德也有他倆的算計,兩人笑得眉飛色舞,說著日後該如何花用李府財富。

    燕家蠶坊就在前方,排行老七的燕海是一手建立起莊園的苗族子弟,他光是養蠶、賣蠶絲便日進斗金,於是蓋了規模不下李府的「燕海山莊」,大夥兒都直接喊他燕七。

    葉妍乍見到山林之中,朱漆大門的豪奢,頓時咋舌的睜大眼,不敢相信養篡取絲也能賺大錢,成為當地的大戶人家。進了山莊,稍事休憩後,她才真正見識到蠶量的驚人,大開眼界。

    「請請請……請往這邊走,這邊便是養蠶的地方,一隻隻肥碩的蠶兒將吐出你要的生絲,瞧瞧牠們養得多肥呀-今年的絲量一定令你滿意。」

    代為解說的游鎖德臉上堆滿笑,一副深感榮幸能為東家效力的模樣,一張臉笑呵呵的,好似有多歡迎他的蒞臨。

    而原本不想來,硬被逼著來的李承恩則滿臉不耐煩,意興闌珊地坐在煮蛹的檯子上,一步也不肯移動地左顧右盼,想看看有什麼好玩事能讓他提振精神。

    「生絲?」

    「生絲是指未煮過的寞絲,較易斷裂,經滾水燙過後的熟絲韌性夠,也較為柔軟。」由於一萬隻蠶才抽得出約一匹布的絲量,因此價格昂貴。

    「那些蠶絲是否經過漂洗,我看它們細白如雪。」李承澤看著庫房堆放的蠶絲間,若織裁成衣必是極品。

    「二少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箇中竅門,燕家的人不辭辛勞從深山挖了道渠溝,引進春融後的山泉水,才能洗出潔白無垢的真絲。」連他都覺得與有榮焉,不枉他費盡心思攀上這門親。游鎮德是有目的地接近燕家,並以謙恭有禮的假象獲得燕老爺子的賞識,因此將愛女下嫁於他,達成他以較低廉的價格收購燕家蠶絲的目的。

    而他也擅用這層關係,積極的融入這兒的養蠶人家,以燕家為首的十來戶蠶農,幾乎都是經由他的手與鳳陽城李家牽上線,其中的利潤可想而知,因此他不想斷了和李府合作的這條財路。

    剝削蠶農,買進好絲卻佯稱劣品,硬是壓低買價,然後以少報多訛詐買家銀兩,這便是他做生意的手段,從中牟取可觀的暴利。

    欺上瞞下,賺取差價,豈能不富。

    「嗯!這絲的質量真是不錯,今年上貢朝廷的貢品就用它。」軟韌質輕,絲澤透光,似美玉濯於飛瀑,光采耀目。

    游鎮德喜出望外的直道謝。「二少爺是行家,手指一摸便知好壞,我代小舅子燕七感謝你的照顧,年年都藉由你發大財。」

    「不必言謝,互惠罷了,他養出好蠶,我才賣得出好貨,我們都是受益人。」。李承澤不藏私地說著讚揚,歡喜之色溢於表面。

    「二少爺說得極是,我們互蒙其利,大家發財,呵……呵……」他笑得極為開懷,一臉能為妻舅家的蠶絲找到好買家而高興。

    但若仔細一瞧,會由他盈滿笑意的雙眼中找到一抹陰狠的冷芒。

    「我想看看紡娘如何將絲紡成……咦!妍兒,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白,額頭還微沁薄汗。

    「……好多的蛆……」一條條蠕動的白蛆,叫人見了作嘔。

    「什麼蛆?」哪來的蛆,放眼望去是可愛白胖的蠶兒,牠們努力地進食,養肥身軀好吐絲。

    葉妍搖著頭,捂唇,壓下反胃的感覺。

    「我想葉姑娘怕蠶吧,蛆和蠶十分相似,一向不受姑娘家喜愛。」通常嬌滴滴的姑娘們都怕蠶,少有見到它而不放聲尖叫的。

    經他一說,李承澤了悟地驚呼出聲。「妍兒怎麼不早說,瞧你嚇得嘴唇都發白了,我還當你天不怕,地不怕,膽大的連男人都汗顏呢。」原來她也有怕的東西。

    「少說風涼話,我……」一開口,她又想吐了,趕緊摀住嘴巴,別開眼睛不看肥滋滋的蠕蟲。

    如果她穿的衣裳全是由這些蟲吐的絲所製,那她寧可改穿質料較差的麻布,也不願有萬條蟲在身上鑽動的錯覺。

    葉妍被數不盡的蠶兒嚇著了,因噎廢食地嫌棄起上等絲綢。

    「我看先讓葉姑娘到外頭歇著吧,不用急著看完養蠶的過程。」假做好人的游鎮德正愁沒借口將人請出蠶房,好進行下一步計劃。

    「好呀,好呀,裡面悶得很,我待得都快昏頭了。」李承恩朝游鎮德一使眼神,便率先走出。

    養蠶的地方其實離燕家主宅有段相當的距離,它位處半山腰,平時山嵐繚繞,有些霧氣但不濃厚,嵐色常漾著七彩光芒。

    通常蠶一碰到沾水的桑葉便會立即翻黑死亡,但吸飽了水霧的桑葉一經擦淨後,表面不存一絲火氣,蠶兒吃了反而長得又快又肥,一個月內便可吐絲結繭,帶來驚人的豐厚利潤。

    「大哥,你什麼也沒見著,應該多待一會,學些見識日後才用得上。」李承澤好聲的跟大哥說,人因學習而學識豐富,增長見聞。

    「少囉唆,我還輪不到你來說教,你們愛瞧就瞧個過癮,我到附近兜兩圈,沒事不用找我。」哼,這傻子的死期到了,小鬼索魂的鐵鏈正等著他呢。

    其實越走越遠的李承恩是去安排殺手待命,他和游鎮德收買了一批有案在身的亡命之徒,他們只認銀子不認人,只要出得起價錢,誰都可以成為刺下亡魂。

    「大哥……」唉,朽木不可雕也,他在心中為兄長的不知悔改而惋惜。

    「理那敗家子幹什麼,你能離他多遠就多遠,最好別碰頭。」一離開蠶房,葉妍的氣色整個便好了許多,說話聲音也朝氣十足。

    李承澤失笑地撫了撫她仍有些蒼白的面頰。「妍兒,他終究是我兄長。」

    「會要你命的小人哪配得你稱兄道弟……」她小聲咕噥,大為不滿。

    他苦笑。「妍兒,喝口茶,別比我先累倒了。」

    她是為了他好,他全知曉,一心護他周全,可是他反而為她憂心,時時提心吊膽,唯恐她有個萬一遠遠望去,比人高一點的桑樹植滿半座山,依山壁而上,遇嵐氣而下探,滿滿一谷,叫人看了賞心悅目,不覺有何危險。

    結實暈暈的桑果有紅有黑,成串地垂掛在桑葉間,鮮艷欲滴地引人垂涎,尤其是入口的酸甜更是難以形容的滋味,齒間唾液泛流。

    游鎮德別有用心地將兩人帶往山勢較高的坡地,陡峭的路面滿是坑洞,靠近懸崖的桑園地形險峻萬分,他謊稱此處的風景幽美,登高遠眺,美不勝收,故意引他們走入險境。

    「對面那條河叫塔塔木河,在本地的意思是通往仙居天河,每年有不少人溯河而上,為一探古老的仙人傳說。」

    這是事實,但他沒說的是,有些人卻自此失蹤了,去而不返。

    傳說,此河直通另一個世界,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什麼都有,也什麼都不虞匱乏,說著奇怪的話,住在奇怪的屋子,連穿的衣服也很奇怪。

    但這只是傳說,沒人能證實。

    「天河?」李承澤看著這兒地勢奇險,峭壁光滑陡直毫無攀附之處,直覺的伸手將葉妍拉近身旁一些。

    「哎呀!瞧我糊塗的,竟然忘了拿只竹籃來裝桑果,那果實的汁液一沾手不易洗淨,你們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回來替你們收屍。

    游鎮德臉上的笑顏一轉身,換成了近乎得意的狡詐陰笑,他走得急,沒回頭,好像趕著要為貴客拿幾隻竹籃。

    他走後,呼嘯的山風吹向桑林,發出詭異的沙沙聲,偌大的桑園中只有早有防範的李承澤,以及毫不知情采著桑果的葉妍兩人,她正開心地偷食著將手指染成紫色的果實。

    「阿澤,你吃吃看,這果子很甜喔。」她故意挑了顆半紅半紫的桑果,放在他嘴邊要他一嘗味道。

    知道她的頑皮,李承澤張口一含,連同蔥白纖指一道含入口中。「嗯!果然美味。」

    「你……可惡,你一天不欺負人很難受嗎?」她臉漲紅,輕悴地抽回玉指。

    「我是在疼我的妍兒,只有你才是我心中所繫。」他眼底心裡只容得下她一人。

    聽著動人情話,葉妍未喜,反而先蹙起秀眉。「這話誰教你說的,李怒嗎?」

    她以為這番話是經人指點,以一個傻子而言,哪說得出這些纏綿話語。

    「我不能是心有所感的說出心底話嗎?其實……」他倏地目光一利,射向東方。

    他本想趁此時說出他非真傻,好讓他明白他對她的感情不是出自依賴,而是真心的喜愛,他愛她的心可昭日月。

    可是驟起的殺氣從四面八方湧來,他神色一凜,將心愛之人護於身後,清澈朗目浮起一抹沉肅,看著一群來意不善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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