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倒數計時 第七章
    他們倆,一起躺進長升醫院頭等病房。

    院長跟高恩洋有交情,要醫護人員封口,同時命人在頭等病房加床,讓章嘉棻與高恩洋都有病床休息。

    司機替老闆聯絡章嘉棻的助理吳小華。

    吳小華立刻收好章嘉棻衣物,隨司機趕至醫院待命,吳小華住進他們病房旁的小病房裡,一整層樓的病房,都讓給高恩洋的人使用。

    高恩洋與章嘉棻,一個吊點滴退燒,打營養針;一個服止痛劑,緊急安排照x光片檢查。

    稍後,章嘉棻的報告出來,身體沒異狀,腸胃好得很,奇怪的是肚痛如絞,吃止痛劑,是有一點效果,但仍是痛……直痛到天亮才止住。

    章嘉棻很虛弱,覷著窗外魚肚白天空,想不到會痛整晚,她手腳發軟,很虛脫,下不了床。

    「是不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高恩洋問,他也徹夜未眠,躺在隔壁病床。

    「你擔心你自己就好了……」一定是因為穿高跟鞋追他的關係,可惡的傢伙。章嘉棻凜著臉,實在很想罵他,但他也好不到哪去,差一點並發肺炎要住進加護病房。先前她還聽到院長來探訪時狠狠罵他,罵他發高燒還到處亂跑,罵他不要命了。

    想到高恩洋為了她,拖著病體跑去和父親對嗆……章嘉棻心裡有奇怪感受,有一部分的她在融化,但她頑強抵抗。

    想想你的背景,想想他的身份地位,想想他那位總是讓她抬不了頭的了不起的老爸,章嘉棻,你感動個頭。

    她沉默,心煩。

    「喂……」高恩洋喊她。

    她翻過身,看著他。

    他側躺著,一直都面對著她的方向。

    她看著他殷紅的眼睛,神色疲憊,唇旁冒出的點點鬍髭,而微敞的襯衫下,古銅色肌膚,結實的胸膛,加上卷高的襯衫袖管,露出的強壯手臂。

    章嘉棻從未在清晨時分這樣看著高恩洋。

    他生病,卸下公子哥兒時髦講究的衣著,此刻衣衫凌亂,邋遢中反而更見粗獷與男人味。

    她有點迷惘,有點……綺想……如果能偎在那片強壯胸膛,把臉貼近那片結實強健裸著的胸膛……她移開視線,同時不爽的丟下一句——

    「為了避嫌,你應該去住別的病房。」

    「那麼是我去住普通病房,你住頭等病房?還是我住頭等,你住普通病房?」

    「我住普通病房……了不起的老闆您當然要住這裡,請立刻為我安排。」

    他笑呵呵地說:「我認為我們倆都住同一間病房,大老闆和第一名模,我們一樣高貴。」

    「哼。」她又翻過身去瞪窗外。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害她臉燙燙的。「你可以不要一直瞪著我嗎?」

    「早上五點……」他微笑。「我從沒在這麼早的時候,好好的欣賞本公司最美的模特兒。

    她痛了整晚,長髮凌亂,原本完美無瑕的艷麗妝容,全褪盡,只剩下眼睫上淺褐色的眼線。在晨曦之中,她雪白的小臉浴在淡黃色光裡,姣美的側容,在光裡,眉眼之間,難以抹滅的哀愁,反而顯得她更加淒美,惹人憐愛。

    即使她講話不討喜,愛對他擺臭臉,但他為什麼總是忍耐不住,想要疼她哄她?只要看見那憂愁的臉面,浮現笑意,他就會很高興。

    她轉過臉,瞪他。「叫你不要一直看著我。」

    「你又為什麼要一直注意我在看什麼?」他無賴地笑。「這麼喜歡我?」

    她忽然很有精神,像是找到樂子了。「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拉肚子了,因為有人很噁心。」

    是不是調侃他,她就很開心?

    那麼,高恩洋願意當那個一直被調侃的傻瓜。

    高恩洋說:「聽說當女人很喜歡一個男人時,總是喜歡跟他作對,故意和他鬥嘴,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特別當那個人是個萬人迷,更要用到這一招。」

    「現在不只噁心,我想吐。」

    「你看,不管我講什麼你都要反駁,這就是最蹊蹺的地方,你太愛引我注意了。」

    「我閉嘴,我看你還能說什麼。」

    「是啊,心事被說中了,多尷尬?只好閉嘴。」

    「我受夠你們高氏父子,一個耍流氓,一個是痞子。」

    他哈哈笑,那爽朗的笑容真性感。她心悸,討厭自己這瞬間心跳那麼快,還討厭他在她眼中,越來越耀眼。

    高恩洋問:「你多恨我跟我爸?現在我躺在病床哪兒都不能去,這是你清算我們的好時機,你可以盡量罵我。」

    「那還真說不完……」章嘉棻瞪著天花板數算起來。「一切從我爸欠你爸錢開始……」

    「等一下,這不算,是你爸自己要跟我爸借錢,借錢還錢,要講道理。」

    「好,是我們家不爭氣,但你爸這個人實在太流氓了,利息高得過分,標榜的是正派的投資公司,結果委託討債集團追債,潑油漆發恐嚇傳單,害我們家在鄰居面前都抬不起頭,最後甚至威脅要鬧到我爸任職的學校去。」

    「這點,我很遺憾。」高恩洋窘道:「我爸很固執,我沒辦法逼他改變,但我對你很好。」

    「很好?別忘了當我想跟周誠結婚時,我是怎麼被你羞辱——」

    「等一下。」

    「這個你休想賴掉。」她瞪他。

    他舉高雙手投降。「我知道啦,但那時你才十九歲,我擔心你根本連什麼是真愛都不知道就糊里糊塗結婚,我想保護你。」

    「呵。」她冷笑。「當時你說的話,還有你的態度,完全不像是為了保護我。」

    對,這他承認,當時的他,是個嫉妒的瘋子,那時他也涉世未深,為了心愛的她,一向只愛胡混度日的大少爺決定為她成立模特兒公司,說服父親讓她以合約抵債,他盡心盡力,忽然這一切都成泡影,因為她要結婚?她深愛周誠,他氣到發瘋,恨自己多情也恨她為那男人連身體都願意給。

    那時他年輕氣盛,不懂溫柔,蠢到用羞辱她來平衡他內心受傷的感覺。如今他後悔,這使他們之間命運的糾葛還不夠,又添上新傷痕。

    「關於這事……我慎重道歉。但我發誓,某一部分我真的是為你著想……」

    「省省吧,你是為你的公司著想……說真的,現在聊這個又有什麼意思?周誠已經結婚,搞不好有好幾個小孩了……」現在想起周誠,她不會流淚,只剩心酸。

    「如果他真的很愛你,不會在分手後那麼快又跟別人結婚。」

    「你卑鄙,阻止我們結婚,等我們放棄了,現在涼涼地指控那是他愛我愛得不夠……這是你們有錢人的遊戲嗎?喜歡這樣考驗人性?」

    高恩洋愣住,很慚愧。「被你這麼一說,聽起來我確實很卑鄙。」好像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能往壞處想,就是不會往好處看。

    章嘉棻看見他受傷的表情,知道他也不是鐵石心腸,昨晚被她羞辱後,不顧自己正在高燒,在暗巷裡頹喪抽煙。當時她詫異自己傷得了他,更詫異的是她竟然會擔心他?

    是啊,她也不是天生冷酷,她只是……需要武裝,因為她常常很無助。

    章嘉棻深吸口氣,說:「其實你這個人……很容易讓人喜歡。」

    「天啊,章嘉棻竟然讚美我?我有心理準備,說吧,下一句一定沒好話,你又想說什麼刻薄我?」難得被讚美,他卻以為她要找碴。

    「你家裡有錢,長得帥,人緣好,又那麼多女人愛你,你佔盡所有便宜。」

    「然後呢?惡毒的話要來了……」

    「然後,我要當唯一那個讓你不高興的。」

    「……為什麼?」

    「這樣,我會很崇拜我自己。」

    他困惑,不明白她的意思。

    章嘉棻說出長久以來她的內心獨白:「……你看,章嘉棻,雖然你什麼都比高恩洋差,還要跟他爸下跪哭求,可是至少你有骨氣,你不會去取悅他兒子,也不會去討好。你還敢不屑他,給他臉色看,章嘉棻,你真是好了不起。人窮志不窮,就是形容你這種人……」

    高恩洋歎息。「我了,但我也很無辜。」他明白,知道她怎樣苦苦掙扎,跟自己的自尊抗爭,這是極度自卑延伸出來的極度高傲,他為她悲哀,所以更心疼她,但他也有自尊,他撐不下去,已達極限,他發現他挺不住了,他是否該遠走高飛,放棄這女人,走得遠遠地,當她昨天說出那樣不屑他的話,那種羞辱,他如何若無其事繼續與她周旋下去?他看不到這份苦戀裡有任何希望。

    章嘉棻埋怨道:「我才是最無辜的,在命運面前。」還沒享受青春生活,還沒享受被男人們追逐呵護的戀愛甜蜜,就要為了父親的債務付出代價。

    高恩洋不再縱容她的自憐。「這種無聊的關於自尊的遊戲很幼稚,過去的事我無法彌補,但你現在吃好住好,人生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你不能再這樣恨我,我們不是仇人,我們可以像一般的合夥人。」難道連這樣也不行嗎?

    「我辦不到,聊天吃飯,慶祝新CASE,一起說說工作上的甘苦,我們同舟共濟一起打拚,為了咱倆的前途……像這樣嗎?高恩洋,那是別人,我跟你永不可能這樣。」

    「為什麼?」

    「萬一大家感情越來越好,我怕你會愛上我。」

    他怔住,心事被道破。「很幽默,漂亮的女人太多,這世上不是只有章嘉棻好嗎?」他嘻皮笑臉,掩飾心慌。

    「但是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要愛我……因為我是絕對不可能愛你,先給你打預防針,省得到時候你哭。」

    她定定地凝視他。

    他避開她的視線。「我發現你已經自戀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去了,自導自演是嗎?很好,做這行就是要夠自戀。」他輕描淡寫,其實心虛,又很失望。難道他愛她的心,已經被她看透?

    不,章嘉棻不知道高恩洋愛她,就好像她從不知道「彩鶴」是高恩洋為她創立的,只為了有借口讓他爸不跟他們逼債。

    章嘉棻之所以會這麼說,其實,是為自己。其實,她真正的意思是——

    我怕你愛上我……然後……更怕的是……我因此,也會愛上你,然後更瞧不起自己。

    因為她的心動搖了,所以先下手為強,劃出兩人的界線,做了假警報,預告他不可以再前進半步。她先示威,表現囂張,都是因為害怕,怕自己蠢到去愛高恩洋,讓她的處境更複雜。可是聽在高恩洋耳裡,她的警告無疑是在他的挫敗裡,又砍上一刀,讓他更灰心。

    「我要睡了……」章嘉棻翻身,背對他。

    高恩洋看著她的背影,很絕望。那麼近,而其實很遠。對著那冷酷背影,他很想哭,他好像永遠都不可能感動這個女人。他要離開她,他默默下此決定,對,他要走,走很遠,他受夠了,他不可以再為一份無望的愛荒廢他的人生。他希望章嘉棻給他一點點回饋,哪怕只要一點點愛的訊息,讓他可以撐下去,但她……只會潑他冷水。

    「喂?」他喊。

    「唔?」她沒回頭。

    「要睡了?」

    「對。」

    「不聊了?」

    「我說了,我們永遠不可能像朋友那樣聊天,拜託,別煩我。」

    不用拜託,他會離開,這次他會走。

    「你要不要聽歌?」

    「呵。」

    「呵的意思是?」

    「我可以想像高恩洋的音樂品味,絕不會是我能接受的。」

    「我知道,你愛聽輕音樂,不然就是歌劇、交響樂……或是冷門的西洋歌手。而我愛聽吵死人的龐克樂,是吧?」

    「有自知之明就好。」

    「聽聽這個……」就讓他最後一次透露愛她的訊息,希望她能感應到他的真心。他下床,耳機塞進她耳朵裡,按下iPod播放鍵。

    她一副懶得理他的模樣。

    她聽見歌曲,才第一句歌詞——Are  you  really  here  or  am  I  dreaming?(你是在我身邊或是我在作夢?)悲傷歌音,已讓她落淚……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Marketa  Irglva  &  Glen  Hansard唱的「If  you  want  me」。

    這歌,是高恩洋想給她的心聲。

    但是,章嘉棻卻在這歌裡,想起初戀情人周誠。

    愛是多麼殘酷?如果那個人不敞開心扉,所有給出去的訊息都浪費,那個人會一再錯誤解讀,如果,她不願意敞開心,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搭。

    愛情的殺傷力,足以浪費掉一個人的一生。

    特別是對於像高恩洋這樣執著的癡情種。

    他想,他該死心了。

    中午,吳小華送餐來。

    高恩洋燒已退,恢復元氣,可以自由走動。

    章嘉棻吃了一點粥,肚子不疼了,辦理出院手續,但忽然她劇烈頭痛,一陣混亂,醫生又緊急幫章嘉棻照x光片,做檢查,報告出來全無異狀,醫師束手無策。

    高恩洋焦急地跟醫生討論章嘉棻的狀況,心急如焚。

    主治醫師說:「真的很奇怪,檢查出來都沒問題。」

    「不可能,沒問題怎麼會昨天肚子痛今天頭痛?!」

    吳小華在一旁聽他們討論,眼看高恩洋氣到快跟醫生吵起來了,她拉老闆到一旁講話——

    「老闆……我知道嘉棻姊怎麼了,你想救她的話要趕快……」從昨天聽到章嘉棻忽然肚痛住院,吳小華就感到不妙,她查過行事歷日期了,當時就懷疑,現在章嘉棻頭痛劇烈,她更篤定了。

    「你知道?你說她怎麼了?」

    「結婚。」

    「結婚?!」

    「快讓她結婚!」

    「你胡扯什麼?!」已經夠煩了,還亂說什麼。

    「這個……」吳小華取出一本破爛的筆記本。「你看完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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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很荒謬。

    章嘉棻躺在床上呻吟,頭快痛死了。止痛劑無效,之前,當主治醫生很嚴肅地告訴章嘉棻——

    「我不得不強烈建議章小姐轉至身心科就診。」

    「我沒有神經病!」章嘉棻這樣吼。

    現在,高恩洋嚴肅地研究愛神筆記本。

    「怎麼會這麼痛……」章嘉棻不斷哀嚎。「我痛死了。」

    「你知道的。」吳小華站在床邊,攤手。「那件事。」

    「不要再跟我說什麼筆記本!吳小華,你需要看身心科!」

    高恩洋指著筆記本某頁,又看向手錶。「如果是真的,再過一分鐘,你的症狀會從頭痛變成狂癢症。」

    「高恩洋!你是不是應該幫我請別的醫生?研究什麼鬼筆記本,做一堆檢查還不知道我生什麼病,我要求轉院!」

    高恩洋跟吳小華一起看著手錶倒數。

    「十、九、八、七……」

    「你們瘋了……」章嘉棻捧頭呻吟。「我的命真苦……」

    「我的背,我的背,癢……」章嘉棻大叫,手忙腳亂搔臂搔肚。

    高恩洋跟吳小華對看一眼,賓果!

    現在知道是什麼問題,而且,問題大條了!

    這下,連章嘉棻都知道大事不妙,這已經不是醫生可以解決的,她還能繼續鐵齒下去嗎?她坐起來,像猩猩一直動來動去抓搔身體。

    「好、好,告訴我接下來我還會有什麼症狀。」

    吳小華接過筆記本口述:「接下來,癢症會在六小時後結束,然後再不結婚,就會從腳踝處往上長紫斑,兩天後,紫斑長至臉。還不結婚,五天內,頭髮將快速脫落,直至掉光。再不結婚,此生將都過著沒有頭髮的生活,建議可燙戒疤,進尼姑庵清修。只要趕在頭髮全數脫落完畢之前結婚,就可恢復健康。」小華很同情地看著章嘉棻。「好慘。」

    「是誰把筆記本帶進家裡的?」章嘉棻咆哮。「你過來抓背,我癢死了……」

    「誰叫你看我的東西……」吳小華過去幫她抓背。

    「還有腳,我腳底好癢,好癢,嗚……」瘁到哭了。

    高恩洋趕快過去,坐在床邊地上,捧住她雙腳,摳搔她腳底。「既然事情發生了,我們必須設法解決。」這會兒,他怎麼有辦法丟下章嘉棻?他讓嘉棻的腳擱在他膝蓋上,親自幫她搔癢。

    章嘉棻奇癢難耐,另一方面又因為他這親匿的舉止,尷尬臉紅,這畫面太好笑了,助理跪在床上搔她背,經紀人坐床下,捧她足踝搔她腳底,而她自己不停摳搔脖子……她癢到顧不得形象,而看到高恩洋願意為她做到這種程度,心裡怎麼也癢起來了?天啊,她哭笑不得啊!

    章嘉棻說:「好吧,這筆記本是真的,現在我怎麼辦?」

    「要結婚。」高恩洋說。

    她翻個白眼。「請問找誰娶我?還有,別忘了……」

    「鉅額賠償金。」吳小華接話。

    「沒錯。」章嘉棻提醒高恩洋:「星塵跟我們的合約註明兩年內是不可以結婚的,否則要賠五千萬。」

    「我知道。」高恩洋很冷靜地說:「但你還是要結婚。你要身上長滿斑點?然後頭髮掉光光?沒有人會找這樣的模特兒。」

    「沒錯,你的彩鶴事業岌岌可危。」她以為他煩惱的仍是他的錢途。

    高恩洋不理她的嘲諷:「結婚吧。」

    「賠了鉅額賠償金,你以為彩鶴就不會倒閉?」他頭腦是不是燒壞掉了。

    「所以這個結婚必須保密,對方必須封口。」

    「然後呢?」章嘉棻怒道:「你當我是什麼?喔,為了可以繼續幫你的彩鶴賺錢,我趕快結婚,然後為了不讓彩鶴賠錢,要請我結婚後的丈夫守密,我呢?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多個丈夫?我不要結婚,我不要因為這樣嫁給莫名其妙的人,然後過莫名其妙的婚姻生活,我瘋了嗎?!好癢,手不要停……」她對吳小華嚷。

    「嗚……沒錯,嘉棻姊好慘……婚姻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高恩洋說:「我懂,所以結婚只是權宜之計,我看過筆記本了,只要結婚就可以了,但是它並沒有註明結婚後不准離婚……」這是漏洞。

    「所以……你意思是?」章嘉棻愣住。

    吳小華拍手叫好:「對啊,秘密結婚然後趕快秘密離婚,這樣既可以破除筆記本的詛咒,嘉棻姊也不用真的和那個人生活。」

    「對,而且只要守住秘密,『星塵』也不會知道。」

    「所以不用賠錢。」吳小華高呼:「聰明!」

    「等一下,去哪找個人跟我結婚然後又願意離婚的,你要用錢去買嗎?」章嘉棻瞪著高恩洋。「如果那個人不願意離婚我就死定了,而且那個人萬一講出去呢?還有,結婚都有紀錄可查,沒那麼容易。」

    「不要在國內結婚,去賭城結。筆記本也沒有規定在哪一國結婚是吧?至於你擔心的事,我認為有辦法解決,只要找到的那個人很可靠,最好……這個人和這件事也有關連,他絕對不會不守信用,毀了自己的事業。」

    吳小華跟章嘉棻一起瞪著高恩洋。

    吳小華明白了。「對,對啊!哈哈哈,老闆最適合!」

    章嘉棻看著他。

    他也凝視著章嘉棻。

    「怎麼樣?」他問。

    是好主意……

    他果然聰明。

    但……她還是忍不住損他:「我早就知道你覬覦我很久了……」

    他笑道:「和壞脾氣的章嘉棻結婚,這麼可怕的事,我真勇敢。」

    「你要保證結婚完,會趕快跟我離婚……」她痛恨失去自由的日子,萬一結婚後他糾纏不清就慘了。

    「放心,我比你更怕婚姻,我還想多風流幾年。我一定會很快很快很快離婚,快到就像逃命那樣。」

    吳小華哈哈大笑。

    章嘉棻瞪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不忘提醒他們:「繼續抓啊,想讓我癢死啊?」

    飛機在賭城降落,這時,章嘉棻身上的紫斑已長至腰處。

    她、高恩洋、吳小華三人,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至拉斯維加斯的官方婚禮註冊中心,繳交費用,填寫申請書,接著拿證明趕往高恩洋預約的禮拜堂完成結婚儀式。

    高恩洋租車,載她們遠離市中心,汽車一路往荒涼的沙漠公路疾駛。

    傍晚五點,來到沒落已久的小賭場,賭場像廢墟,矗立在遼闊的沙漠公路旁。附設的禮拜堂很破爛,在後邊的小花園裡,他們三人沿著小徑走向禮拜堂,章嘉棻注意到兩邊養著的玫瑰不是已經乾枯死掉,就是垂頭喪氣的。反而是多刺的仙人掌,長得又肥又壯。

    章嘉棻諷刺道:「多浪漫的地方,你瞧瞧,玫瑰花都因為我們結婚而哭(枯)了,多適合我們。」

    「可不是……」高恩洋指著旁邊。「你看,那邊有蒼蠅在飛。」

    「是啊,」章嘉棻皺起鼻子說:「我還聞到垃圾味,你找的地方還真不是普通的優。」

    「為了跟你結婚,我真是好用心,你看這種爛地方,絕不會有狗仔隊。」

    吳小華笑他們:「你們一定要這樣毒來毒去嗎?可以休戰一下啦!」

    牧師已經在禮拜堂等候了。

    牧師年屆七十了,胖嘟嘟,眼紅紅,渾身酒氣,醉醺醺,用著流利的英文罵他們遲到,催他們快點。旁邊,還跟著個年約十歲的西方小男生,著縐巴巴發臭的西裝。

    新人就位。

    牧師迫不及待誦完誓詞,巴拉巴拉的那些標準化誓約,然後問高恩洋:「Wilt  the  have  this  Woman  to  be  thy  wedded  wife?(你願意娶這位女士為妻嗎?)」

    高恩洋答:「I will.(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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