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的棄公主 第七章
    公主省親原本並非大事,朔金已經嫁出了十幾名公主,省親固然已經成為一種慣例,但此次的駙馬可並非常人,那是盤踞在朔金皇朝外,與朔金共同打得天下的伏羲世子——哲烈嘉。

    這個名字在伏羲語種的意思,就是獅子,哲烈嘉的名號早已傳遍了整個草原,甚至遠及南蠻及西戎,因為哲烈嘉將馬匹生意做得四通八達,伏羲已經比朔金還要富足,兵強馬壯,儼然已是整個北境的領袖。

    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朔金的龐大政權,竟掌握在一個才十來歲的奶娃手裡,且這個奶娃只不過是個傀儡,背後操控一切的,就是攝政大臣班布善。

    當年,班布善也是開國有功的英勇之臣,誰知隨著先帝的英年早逝,小皇帝的年幼無知和過度依賴,養成了他驕縱自大的個性,漸漸有了奪帝的野心。

    他要稱帝,第一個障礙就是與他同樣有資格競逐這個位置的哲烈嘉父子。

    這次,哲烈嘉帶著瑛符回朔金省親,雙方都知道這是一場不得不赴的鴻門宴。

    所以班布善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就等著哲烈嘉來自動投網。

    既然知道這是場鴻門宴,他又怎能讓班布善那個賊人失望呢?

    哲烈嘉的手支在下巴處,百無聊賴地依在白玉欄杆上,等著正在梳妝打扮的瑛符。

    這裡就是瑛符在沒嫁給他之前,曾經住過的地方嗎?怎麼感覺好像每一個地方都不太自然?

    朱紅的漆還有斑駁的點跡滴在地上,屋頂上的琉璃瓦看起來硬是比別的宮殿明亮許多,窗欞的木格上纖塵不染,屋子裡的傢俱被擦得雪亮,幾乎都可以在上面照見人影,看來似乎是重新整理過的樣子。

    哲烈嘉手一揚,輕巧的抓下一片飄絮,他目光不自覺放柔,看著躺在手掌中那略微有些發黃的小東西。

    「這麼不起眼,卻偏偏被我抓在手掌心……」他輕吹掌心,它卻頑固地一動不動,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賴住他。

    「真像……」他低歎,眸底升起無言的溫柔依戀。「都是倔強又固執的小東西……」

    「世子殿下,公主已經準備好了。」驀地,宮女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哲烈嘉的表情瞬間一變,剛才的溫柔像是波光乍現的想像。

    「世子殿下,你瞧瞧我們公主可好看?」

    聞言,他轉回了身,那一刻,他根本沒辦法掩飾自己的失神。

    瑛符明顯被精心打扮過,明黃色的宮裝雍容華貴,修飾了她稍嫌圓潤的身材,雪白的額心貼著花黃,高高挽起的雲發上插滿了步搖、金絲墜,她一走起路來,真的是環珮叮噹、搖曳生姿。

    「咳……」攙扶著她的宮女輕咳一聲。

    哲烈嘉這才反應過來,笑顏一轉,迎上前去。

    「我的寶貝,你真是美極了!」他揮退侍女,很用力地一把將她攬在懷裡,肆無忌憚地在她唇閃烙下一個深吻。

    瑛符瞪大圓圓的眼眸,直到他意猶未盡地舔著唇放開她,她還處於震驚狀態。

    「嘻嘻……」旁邊的宮女捂著小嘴,低低竊笑。

    「走吧,我們去赴宴。」他親密地攬著她,俊美的臉龐因為笑意而更加迷人,他的翩翩風采引得跟在兩人後頭的宮女們臉紅心跳,含羞不已。

    「你……哲烈嘉,你、你還好嗎?」瑛符驚訝地看著他,不敢相信前一天還對她生氣冷淡的他,此時怎會如此和顏悅色。

    她怯生生的表情讓他的胸口悶痛了下,但他臉上笑意不變,愛憐地捏著她的下巴,深情凝視她。「我當然很好了,我的公主!所以,我也要你開開心心,畢竟你已經很久沒見到弟弟了,是嗎?」

    若是注意聽就會發現,他話中並沒有多少真誠可言,可太過渴望他諒解的瑛符忽略了這點。

    她的遲疑被他溫柔的低語打散了,終於露出小小的微笑,開心地問他,「你不生我的氣了,是嗎?」

    「寶貝,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愛你都來不及。」

    「愛我?」瑛符小臉上堆起紅雲,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麼直白的情話,她羞澀地不敢看他。

    「這可是你的皇帝弟弟親自設下的國宴,我們不能晚到,既然你走得這麼慢,我也捨不得你用腳走路,我看——」

    他壞壞地朝她眨眨眼,故意停頓,害得她眼眸跟著睜大,心跳停了半拍。

    「我看,我還是抱你去好了。」哲烈嘉話還沒說完,就快手地抄起她的身子,她彷彿是沒有重量的布偶,被他抱在胸前。

    「你不要這樣,放我下來啦!」在宮女們又驚又羨的眼神中,瑛符覺得不好意思極了。

    「我抱你比較快,」他笑道,任她的小拳頭招呼到身上也不惱怒。「你應該想早點見到你弟弟吧?所以就乖乖地聽我處置就好了。」

    「哲烈嘉——」

    他將她不停掙動的小腦袋按壓在自己的胸口,臉上尚帶笑意,眸底卻是一片深沉。

    「你知道嗎?那個向來不受寵的公主呀,現在不得了了……對,就那個瑛符,那個平凡無能,沒一點用的小公主,本來說是嫁到一個鳥不生蛋的荒蠻之地,誰知道人家這一次省親回來的那個排場啊,前呼後擁,車隊那麼長一大串,快從帝都的皇宮排到城門外去了……而且那個世子怎麼會長得這麼俊呀,哪裡像是野蠻人,丰神俊秀的,簡直是天仙下凡了!」

    「那你真是消息落後了,我剛聽說那個哲烈嘉世子啊,寶貝瑛符公主得很,根本捨不得他自己走路,走到哪裡都抱著……哎呀,瞧,說曹操曹操到!」

    金碧輝煌的宮殿前,偌大的廣場地面上鋪著紅色的地毯,三層殿階之上,便是坐在主位的皇帝,左位是攝政大臣班布善,瀛泰視之位父的男人。右方几案後的兩個位置是空著的,明顯是留個世子哲烈嘉和公主赴瑛符的。

    兩排禁衛穿著錦衣,腰懸寶刀,目光森冷,立在丹墀之下。

    殿階之下,親貴大臣分列坐定,面前的几案上擺著美酒佳餚,幾步之外,女眷亦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張長長的紅案之後,打扮得花枝招展,搖著手中的緬香扇,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睛,眼紅地盯著剛出現的駙馬和公主。

    哲烈嘉身著色彩鮮艷的伏義傳統服飾,又長著一張顛倒眾生的俊臉,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專注在他身上,貴婦們欣賞了半響,才看到他懷裡還抱著一個東西。

    自然,那「東西」就是伏羲世子小心抱在懷中的公主!

    瑛符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她已經求過哲烈嘉不要再抱著她了,可他只是笑著安撫她,卻溫柔又強勢地將她一路抱來這裡。

    「哲烈嘉,求你放我下來吧!」她埋在他胸口的小臉蛋紅得都快冒火了,整個人尷尬得要死。

    他卻丟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沒關係的,我的小寶貝,這裡到殿前還有好長一段路,我捨不得你累著自己。」

    此話剛落下,就引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瑛符覺得自己的後背都快被那些火辣的注視給燒穿了一個洞。

    「哲烈嘉……」她央求,聲音帶著嬌意。

    他卻只是深情地注視她。「寶貝,你這樣實在讓我無法抗拒。」說完,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當著眾人的面,給了她一個纏綿的濕吻,舌尖甚至探入她的小嘴裡縫繼吸吮。

    「哇,果然是蠻子,真是未開化。」

    不知是誰的一句戲言,讓哲烈嘉的眸中閃過一道冷光,但在他放開瑛符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常態,深情脈脈地看著被吻得差點喘不過來氣的妻子。

    「好可憐的小東西,已經被我親過無數次了,竟然還沒辦法適應我的熱情。」

    他抿著性感的薄唇,咬著她的耳朵,低聲道:「看來,我們還要多多練習!」

    這次的抽氣聲顯然比剛剛更大。

    哲烈嘉風流倜儻地環視眾人,「對不起各位了,讓你們看到我們夫妻倆打情罵俏,誰讓我這麼愛她呢?這小東西就是我的心頭肉,我一刻都離不開了她。」

    於是,瑛符就在眾位貴婦艷羨的目光下,被他抱到殿階之前。

    他穿著皮靴的腳正要踏上殿階,一道粗重嗓音卻在此時讓他止住了腳步。

    「我道誰在聖駕之前還這麼不拘小節,原來是伏羲世子殿下。」班布善端著一張冷峻的臉,皮笑肉不笑的道。

    言語中沒有任何指責之意,但聽者有心的話,就會聽出暗含的意思——這是在質詢伏羲世子的大膽,見到皇上竟然不跪。

    哲烈嘉眼皮連抬也未抬。「讓皇上和班布善大人見笑了,哲烈嘉出生蠻族,第一次來到帝都,失禮之處還請多包涵!倒是班布善大人,」稍頓,抬起眼,目光隱含深意的直直看著他。「皇上什麼話都無須說,班布善大人就可代言了。」

    一番冷嘲熱諷,讓他的面色立時沉了下來。

    班布善驕矜慣了,哪容得別人無禮,他濃粗的眉糾結在一起,聲音如雷。「世子殿下是何意?莫非是指老臣逾越了?」

    哼,看來這老東西還有些自知之明。不過哲烈嘉卻笑道:「大人哪裡的話,大人為國政操持,扶持幼帝,天下黎民誰敢不服?哲烈嘉不過草原上一個小小世子,可沒這個膽子。」

    「你!」班布善實在被氣到不行。聽聽,沒一個字罵他,卻字字傷人不見血。

    瑛符躲在哲烈嘉的懷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沒膽子?世子與公主,在聖顏之前不但不跪,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皇上,臣實在是有原因的。」哲烈嘉氣定神閒,不但沒有絲毫放下瑛符的意思,反而更摟緊了她,深情的雙眸落在她身上。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極了,雙頰嫣紅,實在不知道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疑惑的看著他。

    「你有什麼原因?」瀛泰嘴巴裡嚼著珍珠葡萄,沒什麼興趣地隨口問道。

    哲烈嘉這次看著她的目光,更加溫柔。

    瑛符幾乎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緊張。

    「皇上,瑛符已經有身孕。」

    「什麼?咳咳咳……」瀛泰被葡萄噎到,太監趕緊上去來個他拍背。

    班布善的神色大變,凶狠和疑惑的目光直直射向瑛符。而她聽到這句話不但沒有絲毫喜色,反而小臉發白。

    她抖著唇問他,「你說什麼?我……我有身孕了?」為什麼她不知道?

    「是的,寶貝,我通曉醫術,確定你是有了。」

    他的目光是那麼柔和,可為什麼他只覺得全身僵冷?

    「真是如此?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身,自然要好好看看。皇上,公主有喜那是大事,何不讓宮中的御醫號脈,若是真的懷了小世子,我們也好沾沾喜氣。」

    「對、對對!」瀛泰拍著胸口,眼睛還是睜得老大。「沒想到像個小孩子似的貪吃鬼瑛符,也能懷上小寶寶?」

    他心裡澀澀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以前瑛符對他很好的,不管他多惡聲惡氣地對待她,她都對他笑瞇瞇的。

    現在,她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娘了,他驀地覺得有些嫉妒。

    「瑛符,你以後會更加疼愛你的孩子吧?」瀛泰不自覺嘟起嘴巴。

    她還未回過神來,傻愣愣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御醫很快就來了,哲烈嘉將她輕放在軟墊之上。

    御醫是跪著看診的,如此這般地看了一番,先偷偷看了班布善一眼,幾不可察地向他點了點頭。

    班布善的臉色立時又僵硬幾分。

    哲烈嘉默不作聲,將一切看在眼裡,唇畔輕扯了下。「御醫,結果如何?」

    他伏下身子道:「回稟皇上,公主脈象確是喜脈沒錯。」

    御醫退下後,臉上揚起喜悅之意的,只有哲烈嘉一人。

    瑛符小手放到小腹處,顯得若有所思。

    「皇上,你不知曉,若不是為了這次省親,我真捨不得讓瑛符在路上顛簸,幸好路途雖遠了些,但我經常抱著她,她身子也沒事。」

    說謊!他什麼時候抱過她了,她怎麼不知道?心頭開始發冷。

    「寶貝,身子不舒服嗎?」哲烈嘉將她攬在身畔,一臉疼惜。「皇上,瑛符對皇上姐弟情深,總是不時說到皇上的事,還有朔金的一些新奇事,臣萬分感謝皇上和班布善大人能將這麼美好的瑛符嫁給我,哲烈嘉這輩子,得瑛符一人,已經滿足了!」

    靠在哲烈嘉胸口的瑛符淒然一笑,聽著他穩實的心音,感覺心如死灰。他竟連說謊都臉不紅氣不喘,虧他還以為他突然對她這麼好,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話,還以為……還以為他是真的喜愛她……

    對啊,怎麼可能會有人愛她呢?

    她什麼都不好,又不聰明又不討喜,長得也不夠漂亮,怎麼會得到哲烈嘉的心呢?

    到頭來,她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你怎麼了?」他低聲問著她。

    是啊,是她太傻,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謊言。他對她何曾如此溫柔過?這突然的轉變,只有她這種心存幻想的傻瓜才會相信。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搖頭,微微一笑。他不愛她,所以不會看見她強撐之下的苦澀心痛。

    「我很好,沒關係的,只是一時接受不來……」你不愛我的事實。

    「好了,兩位愛卿不必多言了,朕肚子餓了,聽說哲烈嘉從漠南帶了不少珍饉野味,趕快呈上來。瑛符,你嘴巴那麼饞,又會遲,你來給朕說說,你都在伏羲吃了些什麼好玩意兒!」瀛泰本來就聽不懂這些大人之間的冷嘲熱諷,很快轉移了話題。

    「喔,我也沒吃什麼啊!」她現在哪還有心思說這些。

    「你騙我吧?」他才不相信。「以前經常去御膳房偷食,你那腦子什麼都記不住,只能記住食譜。」

    「皇上,她是真的不曉得。」哲烈嘉替瑛符解圍。「臣的府邸可比不是朔金皇宮,餐餐只有粗茶淡飯,瑛符吃得都有些厭了。」

    「皇上,臣覺得世子忒謙了,」班布善不壞好意地插口道:「臣曾經聽聞伏羲有個傳說,自小食『八珍』之物成長的王,將得到上天的寵愛,一統大陸,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噢?還有這種傳說?」瀛泰來了興致。「那這樣說來,朕正該是自小吃這『八珍』長大的,是吧,班布善?」

    「這……」他面有難色。

    「怎麼?朕是整個中原的主宰,真龍天子降生,這傳說說的正是朕呀!」瀛泰惱怒他遲疑的反應。

    這種低劣的玩法也只有班布善這種老傢伙能玩的起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就被他玩弄在掌心上。

    一直沒說話的瑛符,看到了哲烈嘉嘴角那抹輕蔑的笑容。她知道,他什麼都明白,而且早有萬全的準備。

    「皇上,這也只是老臣聽來的,不能當真,還望皇上勿怪老臣多嘴。」班布善故作恭順的安撫著。

    「怎能不當真?瑛符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以前有百姓挖到一隻眼睛的石人,上面寫著『石人一隻眼,挑動天下反』,結果那個皇帝就被奪了位子!」瀛泰跳起來,蹦到伏羲世子面前。「你說,這個傳說,說的是不是你?」

    他神色未變,但笑不語,笑容依然如春風拂面。

    被夾在中間的瑛符,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也沒有錯過班布善臉上的得意之色。

    「皇上,那個傳說確實真的。」

    哲烈嘉的微笑頓時凝固在臉上,臉色瞬間沉下來,警告的眼神射向了她。

    她置之不理,只是獨自起身握住瀛泰的手。

    只不過短短幾個月不見,弟弟就長高了好多,以前她得要彎下身子才能與他平視,可現在,他幾乎與她差不多高了……瑛符的眼睛有些濕潤。

    「瀛泰。」她小聲地叫他的名字,然後緩緩對著他搖頭。

    他咬著唇,遲疑了下,走回自己的位子。「好吧,朕就聽你說。」

    瑛符轉身望向仍坐在原地的哲烈嘉,眼神很複雜。

    哲烈嘉緊握拳頭,下頷繃得死緊。她要怎樣?再次背叛他嗎?他的雙眸像兇猛的鷹一樣緊緊盯著她,她卻向他展露了一個脆弱的微笑。

    他的胸口重重一揪,有些痛恨這種心痛混合著不甘的複雜情緒。

    瑛符轉回臉,目光清澈,聲音清亮,可以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聽到。

    「皇上,這個傳說從遠古就在草原上流傳,這只是頌揚草原物產豐富的驕傲,做不得準的。但這個八珍說法就多了,據我所知道,八珍就有十幾種之多,有魚翅、海參、明骨、花膠魚肚、燕窩、熊掌、鹿筋、雪蛤的水陸八珍;還有熊掌、象鼻、駝峰、猩唇、鹿尾、猴腦、豹胎、燕窩的動物八珍;有熊掌。鹿尾、犀牛鼻、駝峰、果於狸、豹胎、獅乳、獼猴頭的山八珍;有鮑魚、海參、魚翅、花膠魚肚、裙邊、瑤柱、鯊魚、雪蛤的水八珍;有五行刺、黃翅、烏參、網鮑、廣肚、鱉裙、魚皮、海龍腸的海八珍;更有上八珍、中八珍、下八珍、煙台上八珍、煙台中八珍、煙台下八珍、禽八珍、海內八珍、海外八珍等等族繁不及備載……」

    瑛符一口氣說完,稍頓一下,喜笑盈盈地抬起小臉,問:「皇上,你覺得這些東西,你有哪個是沒吃過的?就連你平日喝的茶都是老參水,燕窩、鮑魚就更不用提了。」

    瀛泰低頭思索了一會,點頭道:「說的也是。」

    「至於伏義的傳說,說的也只是草原八珍而已,而我朔金隨手拈來,便有十幾種,皇上實在不必在意這種小事。」她討好地湊到他面前。「皇上,我記著草原八珍的食譜呢,無非就是中原不常見的醍醐、夤沅、野駱蹄、鹿唇、駝乳、天鵝炙、元玉漿、紫玉漿的八樣物品,哲烈嘉已經給你準備了!嘻嘻!」

    「不是朕說你,你都要當娘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看見什麼都嘴饞!要多吃些好的,朕等下就吩咐御廚,按照你剛才背的譜子,把所有的八珍都做一遍,吃到你的小寶寶生出來為止。」瀛泰像個小大人似的叮嚀她,話中有掩不住的關心。

    「好,瑛符聽皇上的!」她臉上顯出傻呼呼的笑意,眼睛裡卻有水光在閃,她邊笑邊拿小手擦去眼角的淚。「皇上真是長大了,知道關心別人了。」

    一直坐在原地的哲烈嘉始終面無表情,卻在一對姐弟流露出真情時,臉上微現不悅之色,但他還是忍著沒有把那個小女人抱回來,班布善那老匹夫還在看,他無法隨性行動。

    班布善一見兩姐弟其樂融融,自然不甘。

    他沒想到瑛符是吃裡爬外的牆頭草,他算瞎了眼了,以為自己在後院養了只溫順的小貓,沒想到竟是只披著貓皮的小豹子!

    照哲烈嘉對她的寵溺程度,她恐怕早就陣前倒戈投奔敵方了,哪裡還管什麼弟弟的天下?

    哲烈嘉得了天下,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傻瓜才會不幫著自己的丈夫!

    若是這樣,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著此時揭了哲烈嘉的老底,反正瀛泰也就是十來歲的小孩子,隨便唬弄一下還不是對他言聽計從。

    思及此,班布善立刻厲聲喝斥,「公主,你怎能嫁給世子就忘了朔金,一心只想為伏羲世子掩蓋罪行、顛倒是非!」

    哲烈嘉眼底寒光一閃。

    瑛符搖頭,老實道:「班布善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半句虛言。」

    「那麼,你敢保證世子殿下對皇上的心可比明月嗎?」班布善逼近一步。

    「這……」她不自覺退後一步,臉上有遮掩不了的心虛。

    瀛泰的眼睛瞇了起來,他知道瑛符這個表情,每次為了見他而撒謊找借口的時候,她就是這個表情。

    他和班布善的目光,讓她步步後退。

    她退到殿階邊緣,眼看身後已無退路。

    此時,一隻強壯的鐵臂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寬厚的懷中。

    是哲烈嘉!

    他臉上漾笑,俊美的臉龐散發著強烈的吸引力,迷得在座眾人——尤其是貴婦們,捨不得眨眼睛。

    「班布善大人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問我就可以了,何必逼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他深情款款的說:「你這樣對待瑛符,我心疼她。」

    班布善聞言逼問:「那麼請問世子殿下,你伏羲大軍在邊境駐紮,名為演武,卻違背了之前訂下的盟約,這要怎麼解釋?」哼,朔金的天下可是他班布善的,他絕不會拱手讓人!

    「噢?」哲烈嘉慵懶一笑,「我以為朔金在金水的駐軍跟我伏羲駐紮邊境是一樣的目的!」

    「金水?」瀛泰狐疑地看向班布善。「金水不是朔金與伏羲在西南的交界處,不過是一個小村莊而已,朕怎麼從沒聽愛卿提過在那裡有駐軍?」

    班布善頓時滿臉冷汗,僵在原地,心裡直打鼓。不知道哲烈嘉是怎麼知道此事的?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撫已經起了疑心的瀛泰。

    「皇上,臣確實調兵金水,正是為了防患於未然。」若有所指地看向哲烈嘉。

    「大人的意思,是為了防範我們伏羲嗎?」他溫和的表情驀地一斂,視線直直對上了瀛泰,「我以為我與皇上結下秦晉之好,朔金與伏羲更曾締約永世為盟,皇上,你就是這麼對待你忠誠的盟友嗎?」

    哲烈嘉的眼裡質疑讓小皇帝無言以對。

    「伏羲未付朔金,朔金卻將我伏羲視為背上芒刺,我早知這是場鴻門宴,卻還是為了你赴約,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他低頭問著懷中的人兒,濃烈的視線幾乎穿透她的胸口。

    瑛符閉上眼睛,小臉蒼白,沒有辦法止住淚水,無聲起哭泣。

    瀛泰看著她難過的模樣,心裡很難受。向來都是他欺負那個笨蛋的,現在看她那個樣子,他心裡實在不舒服!就在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之前,嘴巴已經自動做主說話。「哲烈嘉,金水之事,朕真的不知……」

    他的話未完,哲烈嘉便猛然轉身,銳利的黑眸直射向他,瀛泰被他冷凝的表情嚇到,閉上了嘴巴。

    哲烈嘉上前一步,逼問:「皇上,朔金與伏羲互為股肱,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不該不懂!一旦生存受到威脅,就是狗急了尚且越牆,更何況是人呢?」

    「世子所言差矣,若不是你調兵邊境,我根本不會在金水駐軍。」班布善卻不讓半分。

    「大人不出兵金水,哲烈嘉不會做出如此防範動作!」

    聽兩人爭論不休,瀛泰頭疼得不得了。

    「皇上和大人看這樣如何,如果伏羲的軍隊在邊境演武,困擾了朔金,我命大軍回朝,可朔金也要退出金水。」哲烈嘉淡笑。「不知這樣的表示,能否證明我的清白?」

    表面是一個看似公平的交易,但只有瑛符看到哲烈嘉垂下的眼眸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很好,這樣很公平!」瀛泰再聰明,到底也只是個孩子,看哲烈嘉對姐姐這麼好,怕自己誤會又主動退步,似乎不像班布善在他面前說的那樣嚴重,自是欣然同意。

    「可是皇上……」班布善還要再說。

    「愛卿,不要再說了!金水之事,你也有錯。」

    調兵遣將,不問他這個皇帝便罷了,連通報一聲都沒有,深究起來,班布善的錯更大一些。

    「好好一個盛宴,被你們攪成這樣!好了,這個話題不要再提了,你們兩個就在宴上把酒言和,把所有誤會都解了。」瀛泰明顯不耐了,揮揮小手。「來,上菜,瑛符,到朕身邊來,跟朕好好說說你在桑岑的事。」

    「是,皇上。」

    瑛符掙開哲烈嘉的手,感覺到他的手緊了一下,似是想要抓住她,她轉身望向他,只見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好複雜。

    她的心驀地一動,有些期待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片刻無語,終於,他鬆開了手。

    失去了他手上的溫度,她心底浮起一絲悵然,但終究沒有怎樣,緩步走向笑臉等待著的瀛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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