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怒了嗎? 第三章
    招娣十萬火急地將那小孩抱到寶康的臥房。

    「你的衣服都放在哪兒?」放下孩子後,招娣急急地問。

    那孩子已經冷得說不出話了,只能用比的。招娣便朝那方向衝過去,撞開衣間的門,隨意在櫃上亂搜,又衝了回來。

    她先用布把寶康擦乾,可寶康卻抗拒這,張著嘴叫:「不,不……」

    「布?」招娣看了一下手上的不,說:「對啊,是布啊!我拿布幫你擦乾,你不要亂動!」

    可那是一條用百分之百的蠶絲織成,並以純金繡出鳳鳥花樣,半尺要價八十兩的絲巾啊!

    現在被招娣糟蹋,跟一條魚販的抹布沒兩樣了。

    寶康無奈地想道,碰到這女人之後,他已經折損了好幾百兩的銀子。他的心在滴血,四肢卻無力,只能放任著招娣擺佈。

    招娣替他擦乾了身子,裹上干衣服後,又到床下頭拉出火盆,喚醒火星,燒暖了炭,使寶康可以暖和一些。

    過了一陣子,他果然臉色好轉,看起來健康多了。

    招娣喘著、顫著,漸漸鬆了口氣,攤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這孩子。

    然後,她的臉越來越蒼白,唇色是青紫的,渾身抖到連寶康看得都覺得冷了。

    他惱怒了,跳起來打她的頭。「發什麼愣?女人!你不冷嗎?」

    招娣「哎呦」慘叫。「你幹嘛打人?」

    「快脫了衣服,笨蛋!」他在凶她,可他的童音卻讓他顯得有些無理取鬧,而不像在擔心一個人。

    寶康瞧她那股傻勁,只知道趕緊為他取暖,卻忘了自己,便更加氣她。

    他早習慣看她那紅撲撲的臉蛋,現下這像死人臉的慘白,讓他覺得噁心死了。

    「啊,對對,真真真冷。」

    招娣一經提醒,才感覺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透了水的卦衣。

    為了那七個弟妹,她可不能生病。

    於是她趕緊解開紐扣,袒開衣襟,鬆了肚兜的結,脫下褲頭……

    當著寶康的面。

    「等一下!」寶康又哇哇叫。「你是不是姑娘啊?」怎麼會傻到在他面前寬衣解帶?

    招娣又一傻,脫衣的動作停了。她的表情像在問他,脫衣跟姑娘家有啥關係?

    「你怎麼可以在我面前脫衣?」寶康再尖叫。

    「我都在我弟妹跟前更衣啊。」她不懂他幹嘛大驚小怪的。

    「我是你弟妹嗎?」

    「你跟我弟妹一樣大。」

    寶康這才明白,招娣這傢伙的腦筋短得離譜。

    不知她是驚訝還是急過頭,她的腦子似乎歸了零,一切從頭來過。而招娣一次又只能想一件事,她現在只想到,眼前的他是個小孩!

    不過是個樣貌十歲的小男孩。

    問題是——

    他大叫:「我是福爾寶康!」今年三十一歲,身長七尺,坐擁上百家分號,連官府都要讓他幾分的大丈夫,福爾寶康!

    招娣再一呆,身上的濕衣還是沒褪。

    寶康受不了了,氣呼呼地道衣間拿了件干衣服和罩袍出來。像撒漁網一樣把袍子罩在招娣頭上,接著吼:「給我在裡頭換,快!」

    過了片刻,那衣袍裡頭才有動靜,還有窸窣的脫衣聲,看到這傻女孩終於脫下濕衣,寶康才放下心來,並吃力地拉著炭盆,來到招娣身旁。

    招娣丟出濕衣,套上寬大的衣服,一顆頭露了出來,一雙骨碌碌轉著的圓眼便釘在寶康身上,良久沒有移開。

    此時寶康臉色很臭,像個沒糖吃、脾氣壞的小鬼。

    他本來打定主意,這個秘密一輩子都不要給拆穿。

    他從小防得滴水不漏,不斷訓練控制自己的脾氣,不斷尋求可以抑止怒氣、放寬心胸的妙方,比如吸煙、吃各式安神藥、數算一百零八顆消災解業的大神念珠,為的就是——不要生氣,不要發怒,否則,就會變得這十歲模樣的孩子。

    全國最大的商號福百發號,堂堂的主事大當家,卻會變成一個十歲孩子,這個秘密傳出去,能聽嗎?

    更何況,會有多少歹人利用這弱點,藉機除掉他,以及那些以後要承繼商號的子子孫孫?

    可自從這女人出現之後,他已連破兩次戒!這次,甚至是當著她的眼前——他簡直無法原諒這麼愚蠢的自己!

    「當、當家?」招娣試著喚他。

    「幹嘛?」寶康沒好氣地瞪著她。

    「你真的是當家?」

    「沒錯!」

    「可……」招娣吞吞吐吐。「你不是他兒子嗎?」

    寶康忍不住翻白眼,苦惱為什麼到現在她還在執著這個假象。

    「都目睹一切了,為什麼你這顆豬腦袋還是轉不過來?」

    「喂,你幹嘛罵人?」雖然她的思緒被這驚人的事實卡住了,可別人罵她,她還是知道!

    「你這樣不叫豬腦袋,還有誰可得此美稱?」寶康跳過去,伸手緊捏住招娣的嘴,狠到:「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歹人,我會讓你的下場很慘、很慘……」

    雖然他是個小孩,可他捏她的力道可一點也不輕。

    招娣被捏痛了,一把火冒了出來,先燒掉腦裡那團混亂,自愛燒向這個目中無人的小鬼。

    她一生最討厭的,就是裝的一副大人樣的囂張小鬼!

    就在眨眼間,寶康忽見她利落地一伸手,扣住他下顎,接著便天旋地轉,他尖喊一聲,整個人就被壓制在招娣的腿下。

    「你、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厲害?

    「不准動!」見他死命掙扎,招娣乾脆一屁股坐上他,一手壓著他的頭,這樣才可以好好說話。

    「我要問你幾個問題。」招娣正經地說。

    她自己也要一步一步地釐清頭緒才行。

    那快窒息的男孩只有點頭的分。

    「你真的是當家?」

    「我說過幾百遍了!」

    「我剛來你房裡,爭論什麼事?」

    「你要帶那些該死的小鬼住進府邸。」

    「我剛剛餵你喝什麼?」

    「醋還是老抽!」

    「你屁股上的淤青怎麼來的?」

    「你剛剛用彈弓彈我,不要說你忘了!」

    啊啊啊——

    招娣在心裡吶喊著,思緒也往清晰邁進了一步。這臭小鬼真的是當家!

    但她還是驚訝、還是不懂……

    「你為什麼會變成嘴這麼賤的小孩?」

    「誰嘴賤?」

    「說!」她用力壓他的頭。

    「女人,你算哪根蔥?你沒資格知——噢!」身上的力量再加重。

    寶康只好乖乖地答:「這是詛咒,福爾家每代當家都有這毛病,只要一生氣,就會變成小孩。」

    「真、真不敢相信。」招娣伸手捏了捏寶康的臉頰、耳朵、鼻子,揉弄他的小背、手臂,每一處都是如此真實而小巧的。

    「當家,你足足有七尺高啊!怎麼、怎麼可能……咻地一下,就變那麼小呢?」那種骨頭融化、皮肉萎縮的感覺,咿……

    「一定很疼吧?」她又問。

    「沒你壓在我身上那麼疼!你那麼瘦小,沒想到卻重的像豬。」

    「喂!我關心你的身體耶,你可不可以可愛一點啊?」

    「你只要從我身上起來,就是關心我了。」他覺得肋骨快被壓斷了。

    招娣想了想,她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怒火也消退了,腦子不在混亂,思緒更分明清楚,她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念頭——

    當家,等於十歲小孩。

    雖然是一件離奇的事,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啦!

    至少,現在的當家比較坦率,雖然嘴巴很討厭,但不會拿那張笑臉騙人,挺惹她喜歡。

    只要壓制一下,就乖乖聽話了,等他回復成七尺男兒,她連動他一根手指頭都難……

    咦?

    等他回復成那七尺男兒,她連動他一根手指頭都難……

    意思是——還沒回復成七尺男兒的他,她不只可以動他一根手指頭……

    招娣嘿嘿壞笑,慢慢地從寶康身上爬起來。一獲得自由,寶康趕緊跳起來,避開招娣遠遠的,一邊活動筋骨。

    「嘿!寶寶!」招娣的聲音異常歡快。

    寶康暴跳如雷。「你叫誰寶寶啊?」

    「你啊。」招娣朝他眨眨眼。「既然我知道你的秘密,我們就是最親密的朋友了,對不對?」何況現在的他,小小巧巧的,很適合「寶寶」這個乳名。

    「我堂堂福爾寶康的大名,豈能被你玷污?」十歲的寶康說得慷慨激昂。

    「啊!跟我玩一個遊戲,如何?」可招娣根本不理他,逕自走向自己剛脫下的濕衣,從裡頭拿出一袋小東西。

    她將裡頭的東西倒了出來,寶康一看,是一堆拇指般大的琉璃珠,非常精美,裡頭鑲著各式彩色花樣,有牽牛花、水仙、玫瑰、梅花、菊花、海棠,還有許多他叫不出名的花。

    由於夜魅城周圍山區盛產琉璃礦,燒琉璃的行業非常盛行,宮廷內各式華美精緻的琉璃裝飾品,都出自夜魅城工匠之手。

    這種民間稱之「花琉璃」的琉璃珠,不過時這種工藝的細枝末葉,通常是論斤出售,因此像招娣這樣的貧苦人家,也是買得起的。

    「喂!為什麼你身上都帶著這些玩意兒?」寶康不屑地問。

    上回有獸糖,毛猴,這回有彈弓和花琉璃,他發現招娣這傢伙身上隨時都帶著哄孩子的小玩意兒。

    「因為這些東西好玩。」除了哄弟妹外,她自己也常玩得不亦樂乎,不快樂時吃顆糖,馬上又能恢復好心情了。

    招娣一邊用石膏筆在地上畫了一個三角形和兩條線,一邊說:「我們來打花琉璃,好不好?」

    寶康皺眉。

    招娣向他解釋。「我們要站在那條線之外,你站右邊,我站左邊。然後我會在中央那三角形裡放滿琉璃珠,要打之前,要先唱名,唱出你想要打的那顆珠子裡時什麼花。」

    寶康嘖了一聲。「小孩的遊戲。」

    「很適合現在的你啊。」招娣說:「誰打中最多,誰就贏了,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請求,怎麼樣?」

    「什麼請求?」

    「我贏你的話,你就要答應我,收留我那七個弟妹。」

    「你胡說什麼?」再多七個引子,氣炸自己嗎?寶康叫道:「我不比。」

    「你不比?唉呀——」寶康假裝苦惱地拍拍腦門。「我真糊塗,我忘了當家現在變成了寶寶了,因為能力不是,變得怕事,怕自己輸掉的不只是一個請求,還輸掉尊嚴、面子,以後見到我就難過了……真是的!我真的忘了,好,不比不比……」

    「我比!」寶康打住她的絮叨,馬上改口。

    招娣在心裡竊笑,變成孩子的寶寶比較好講話,激一激便可。

    她補充。「當然,如果我輸的話,你要趕我走,還是做什麼,我二話不說答應你。」

    她給了寶康一顆琉璃珠,就開始比賽。

    寶康先。「我要那顆水仙。」他彈出他的琉璃珠,沒中。

    輪招娣。「菊花。」她打出,中。

    寶康「呸」了一聲。「運氣而已,女人。」

    他可是堂堂當家,打琉璃這小事怎難得倒他?

    寶康再唱:「桂花。」彈出,沒中。

    「玫瑰。」招娣打出。中。

    寶康咬牙。「梅花。」彈出,還是沒中。

    「朱槿。」打出,中。

    寶康抗議。「喂!你確定那是朱槿嗎?朱槿真的長那樣?」他總覺得她是在笑他這大男人不識花卉。

    招娣嘿嘿小。「沒想到咱們的當家見識這般淺陋,不知朱槿長怎樣。」

    「對,那是朱槿。」寶康立刻再改口,「我眼花,沒看清楚。」

    之後,又陷入一場激戰。就這樣過了半刻……

    「我打中十八顆,寶寶。」招娣驕傲地問:「你打中幾顆啊?」

    寶康的臉一陣鐵青,他只打中一顆,而那顆琉璃的花卉,他還唱錯名,是招娣不跟他計較而已。

    「那麼,要遵守承諾喔!」招娣得意地笑。

    寶康氣得像頭鬥牛。「休想!」他惱怒地摔下手中那琉璃,趾高氣昂地大罵:「這是小孩的東西!用小孩的東西來決定事情,都不算數!」

    「喂,你幹嘛?」招娣趕緊撿起那琉璃,慶幸還好沒破,但她也不高興了。

    「我們說好的,我又沒佔你便宜。」

    「如果今天我是大人,我就不會輸你!女人!」寶康再罵:「我今天之所以會輸,就輸在我是小孩!小孩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遇到事情就只會哭只會叫,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事都不會做,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會鬧脾氣,連豬狗都不如,豬狗至少還能宰來吃!」

    招娣不敢置信。

    這不會……就是寶康對小孩的觀感吧?有這種觀感,誰會喜歡小孩?

    「你現在是在說誰啊?」招娣問他。

    「說所有的小孩!」寶康白她一眼。

    「那你現在是什麼?」

    「小……」寶康住嘴,差點兒上當。

    可招娣不放過他,她絕不能認同寶康剛才那番說法。「你剛剛罵的那一串,罵的就是你自己,你知道嗎?」

    寶康發現招娣生氣了,臉都板起來了,他有點怕。「我又不是罵你。」

    「不!你不只罵了你自己。」招娣說:「你還罵了我、傳總管、這府裡所有的人,因為大家都曾經當過孩子。更過分的是,你罵到我的弟妹!我絕不放過你!」

    「弟妹,弟妹!」寶康覺得莫名其妙。「你弟妹就那麼重要?」

    看她這弱女子,明明自身都難保了,竟然還想裝起母雞的樣子去保護她的家人,真的是很不自量力……也讓他感到有一些……

    吃味?

    「好了,我不管你罵誰。」招娣開始摩拳擦掌,步步逼近寶康。

    「但現在即使是小孩,也要遵守承諾,否則就真的是豬狗不如!」

    她就是怕會有這種變故,所以特別挑她還壓制得了他的時候,和他打賭。

    寶康步步後退。「你、你想幹嘛?」他覺得不對勁。「我會叫哦!我會把人叫來喔!」

    「寶寶,我給你兩個選擇。」這時候招娣反而笑了,笑得陰森森的。「一,把你的小鳥剪掉,拿去餵魚。二,把你的小鳥畫成有長鼻子的象,然後你陪我上市場買菜,在大街上溜溜,一定很神氣,如何?」

    又來這招!寶康大叫:「你是土匪!」

    吼完,他忽然一震。

    身體開始……怪怪的。

    招娣沒發現他的臉漸漸轉紅,逕自回道:「土匪?我喜歡這個說法。」腳步再靠近他。

    「你、你別過來!我、我要……」寶康喘著,聲音漸漸變得沙啞。

    招娣一愣,才發現不對勁。因他污蔑小孩而生的氣頓時消了,她想仔細地查看他,便伸手去抱。不料寶康身上全是汗,他輕輕一掙,就像泥鰍一樣,從她手中滑走。

    寶康咬著牙,想跑回衣間去。這副身體是他的,他很明白各種變化。

    現下這種感覺告訴他,他快變回成人了——

    他知道從小孩變回大人,那畫面會有多可怕,他還算有良心,不想嚇到那個心直口快的小女僕。

    突然,腳一陣裂痛,讓他跌了跤,他忍住慘叫,繼續往屏風爬去。

    「寶寶!寶寶!」招娣很擔心。「你沒事吧?」

    寶康還是不理她,再爬、再爬、再爬……

    招娣這回不問了,直接用抓的,想把他抓回身邊。

    這時,寶康已經溜進了屏風,招娣撲上去,剛好抓住他的腳——

    屏風裡頭卻傳來了天崩地裂的痛吼。

    這吼叫驚得招娣一身雞皮疙瘩,以為是自己抓痛了寶康,便趕緊放手。

    室內霎時陷入死寂,屏風裡久久沒有動靜。

    「寶寶?」招娣喚了幾聲,也沒有回應。

    她好害怕,她想寶康會不會死了,所以裡頭才一點聲音都沒有。畢竟剛剛那震耳的痛吼聲,好像是一個人被五馬分屍的吶喊。

    這念頭一起,她更不敢大咧咧地往那屏風窺去,就怕看到什麼血淋淋的畫面。

    她只得先伸手,進那屏風裡探一探。

    這一探,讓她摸到了一隻腳。她試著握了握,卻一怔。

    呃?腳變大了!腳圍這般粗,肯定不是小孩的腳踝,而是一個大男人的。

    招娣覺得不太妙,屏風裡的人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

    「招娣。」此時,屏風裡終於傳來了聲音,像一個男人剛睡醒時,慵懶、低啞的聲音。「你進來一下。」

    招娣倒抽一口氣,強裝鎮定。「你沒事啦?」她下意識想逃出這房間。「不過,我還是到外頭差人來看看你吧!寶寶。」

    剛剛被她這隻狐狸欺凌的小羊,現在變回大野狼了,她能不逃嗎?

    「不,不用。招娣,你過來。」那男聲又說:「你過來,或許我就考慮你提出的請求。」這聲音還有些喘,好像剛剛經歷了什麼激烈運動。

    招娣一身冷汗,可是有不想放過這機會。他說,他會考慮她的請求耶……

    她掙扎著,都閃到門邊了,最後,還是折回了「虎口」。

    她在屏風外面說:「我過來了,不過你不用考慮,因為剛剛打花琉璃的時候,你的確輸給我,不可以耍賴。不管是小孩的寶寶,還是大人的寶寶,都是當家福爾寶康,說話要算話哦!」

    「好,我說到做到。」寶康又說:「現在,你進來一下。」

    「喔!」聽到他答應,招娣鬆了一口氣,瞬間放下所以戒備,走到了屏風裡面……

    卻見她傻傻地看著地板。

    招娣眼前,是一幅男性版的「海棠春睡圖」。

    地上攤著面熟的衣衫,凌亂地纏著一具精實的男性軀體。

    那副裸軀半現半隱的,稍微側向她,但那些裸露的部位,招娣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上至胸膛、肚腹,下至臀部,長腿,都有著屬於男性的健美曲線。早晨微透的光線,篩下的光影兩面,更將這軀體的牢實肌理給清晰地刻鏤出來。

    招娣這才知道,男人的胸腹肌肉是碩大到可以抓捧的,如果是抓在她手上的話,她一定會忍不住咬他一口……

    而這個男人,看見她這麼專注地打量自己,忽而邪魅地一笑,癱躺得更是大方,肌肉的光影隨之變動,似乎想極力地展現身體的力與美。

    他那過長的黑髮纏繞他的肩與手,胸前的汗濕黏貼少許髮絲,讓這隨意的披撫更增添慵懶姿態的風韻,使這男人就像剛與心愛的人纏綿完一樣,嫵媚又性感,教人想再品嚐他一回。

    至於那些遮住的地方,當然更引人遐想。

    招娣空白的腦袋忽地一個念頭:她,後悔了。

    她不該用那彈丸打他的,瞧那彈丸在他臀上留下的淤青,簡直就是對這神聖完美肉體的一種褻瀆,她在暴殄天物,會被雷公劈死的。

    「好看嗎?招娣。」那張絕美成熟的臉孔正對她魅惑地笑著。「對了,你剛剛好像說要給我兩個選擇,記得嗎?」

    招娣目光呆滯,小嘴微張。

    「一,要把我的小鳥剪掉,拿去餵魚。」

    寶康低沉好聽的聲音像在誘哄,而不像……

    秋後算賬!

    「二,要把我的小鳥畫成有長鼻子的象,然後帶我上市場買菜。現在……你想用哪一種對付我?」

    說完,他那光裸的大腿,竟就要當著招娣的面抬起,張開……

    招娣的臉蛋就像一朵臨春前的紅牡丹,突然綻放了!

    然後她感到一陣昏眩,就這樣癱倒在那屏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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