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獵嬈醫仙 第二章
    鳳都首城的醉仙樓裡。

    凌常風一臉沒趣的表情以手拄顎,看著坐在對桌只喝茶不飲酒的宇文仲抱怨。

    「我說你也喝點酒吧!這醉仙樓好歹也是咱們這南鳳朝裡最有名的酒樓,你放著這滿樓的美酒佳釀不飲,卻只喝茶,實在掃興。」難得他們同時沒有在宮裡當值,想說趁著閒暇小酌一番怡情,哪知道固執正經的宇文仲,居然一口酒也不願喝。

    默默的將視線從樓下街景拉回,宇文仲看著好友,表情依舊正經,「若非必要,我一向不飲酒的。」

    「不喝酒是無所謂啦!可是我看你連筷子都沒動,根本就枉顧了一桌好菜嘛!」雖然此次是由他作東請客,但看請客的東道主什麼都沒吃,反而讓身為客人的他都不好意思大快朵頤了。

    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有炒肝爆肚、海鮮揪片,翡翠豆腐、醬燒肘子,還有醉仙樓的招牌菜「六月紅」,這道菜是俗稱的燙河蟹,蟹肉鮮嫩,蟹膏香濃,煮熟後用薑末醬油蘸著吃,算是一道很簡單卻很可口的下酒菜。

    知曉好友的關心,宇文仲淡掀薄唇,謹慎地低語:「你知道『波庫司』的大使,不久便要來我朝的事嗎?」

    波庫司是鄰近南鳳皇朝的小國,但人民各個驍勇善戰,據聞早年那個國家只是西域海賊們聚集的小城鎮,後來慢慢的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但因為他們生性好戰,所以總免不了會在皇朝的海域外圍製造一些零星衝突,而凌常風的爹現正奉命鎮守在那兒的海防隘口上。

    「知道,怎麼了嗎?」有他爹把守那些賊子,料想他們也討不到便宜。

    「沒什麼,只是我朝前幾年才發生謀逆之事,實耗國本太劇,元氣大傷的結果就是我們必需對這些番外小國一再忍讓,怎不讓人憂心?」宇文仲唯有在好友面前,才能稍微放下肩上的沉重,身為戒律府的府相,肩上的擔子可比單純維護鳳都京畿皇室的安危來得重多了。

    凌常風聽出宇文仲話中藏話,斂下眉正想出言詢問時,卻聽到同層樓的廂房內傳來一陣陣的吵鬧聲,起初還不以為意,但聲音愈吵愈大聲,鬧到整棟醉仙樓都聽得到數人在哀求某人的哭嗓,宇文仲的眉心不自覺地深深折起。

    抬眼與凌常風交換了個眼色,便起身往聲音處而去,對宇文仲行徑納悶的凌常風,當下也站起身,湊熱鬧去了。

    人還未走近,遠遠地就瞧見有個年約四十的男子,站著跟一名年輕的女子說話,而他身邊的婦人與小孩,則圍跪在那名衣著華麗的年輕女子身邊,看衣著華麗的女子,臉上不耐的神情,像是被那名男子煩得受不了,才想離開廂房往樓下結帳,卻又被男子拉住,不讓她離開。

    只聽見那中年男子,一迭連聲的哀求著:「錢醫仙、錢神仙、錢姑奶奶,我求妳大發慈悲救我這條小命,妳瞧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拜託妳救救我吧!」

    光聽這聲喚,大多數的人頓時明白那位年輕女子的來歷。

    原來她就是人稱「妙手醫仙」的錢大夫啊!

    眾人喃喃,誰也想不到,名滿天下的醫仙,竟然會是位稚氣未脫的年輕女子!

    對於眾人的耳語與異樣目光,錢愛晶早練就視若無睹的本事,她冷冷地瞥了眼只會叫妻小跪下求她伸出援手,自個兒卻死撐著大老闆面子的男人,水眸裡淨是輕鄙。

    「李老闆,我還是那句老話,要想救你這條狗命,你就散盡家財來換吧!」話落,她忍不住的狠瞪眼前男子一眼。

    這個男人就是當初她爹病危時,還拿著厚厚一迭追討藥款單子的藥鋪老闆,當年娘也是跪求他多寬限時日,卻遭他恥笑拒絕,逼得娘只好將身邊僅存的陪嫁飾品典當償還欠款,之後就再也籌不出錢買米糧,讓爹在臨終前,除了要飽受身體上的病痛折磨外,就連稀粥也喝不上幾碗就病歿了。

    想不到當年意氣風發的他,如今也有求她的一天,真是老天有眼啊!

    「那……要不然妳也留畝薄田給我吧?總不能讓我一家老小,都跟著我喝西北風。」李老闆企圖以悲情攻勢軟化錢愛晶,但──

    水眸朝他拋出一記寡情的目光,語氣更是冰冷,「你要喝西北風,還是當叫化子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當年他怎麼對待他們一家的,如今她便如數奉還。

    聽到錢愛晶如此冷酷無情的話,圍觀的群眾立時爆出零星的碎語,所說的多是指責錢愛晶太沒醫德了,但錢愛晶絲毫不在乎,還以冷漠的眼神環視週遭,正當她想公佈李老闆的過往的惡行時,宇文仲卻排開人群,以嚴峻的語氣對上錢愛晶了。

    「錢姑娘,或許妳的醫術真的很高明,可是妳的醫德卻實在叫人難以恭維。」如此醫病關係不對等的惡劣行徑,叫他想漠視都難。

    宇文仲的話,獲得多數群眾的小聲附和,但礙於錢愛晶理所當然的倔傲態度,還有她那響噹噹的名聲,多數人仍是選擇沉默。

    見有人出聲指責,錢愛晶涼薄的抬眼,見到是前兩日在緒王爺府裡見過的男人,她心裡有數此人若不是達官顯貴,便是皇親國戚。

    靜待對方走近身前,錢愛晶這才保持有禮的態度輕問:「上回在緒王爺府匆匆一晤,還不知道如何稱呼呢?」

    宇文仲看著她,雙手背負身後,目光炯炯有神,嗓音沉穩地回答:「御劍司宇文仲。」

    名號一出,眾人皆露出驚訝的眼神。

    全國上下,無人不知御劍司之名,是當今聖上為了讚揚宇文仲的超凡劍術,特別賜予他的職名,意即他的御劍之能,堪稱鳳朝之最,後來這個稱號,隨著宇文仲入主鳳朝的最高權力機關──戒律府當職,原本他是任戒律府府相之職,但因御劍司之名太過響亮,反而蓋過了他的府相之名,因此就連民間百姓也以「御劍司」之名談頌,而不喚其府相。

    沒想到今天醉仙樓這麼熱鬧,竟然一下子跑來兩位大人物,這時大家的目光有志一同的放在凌常風身上,彷彿也認定他的身份不凡,但是凌常風沒打算出風頭,嘴角緊抿,打定主意今天純作壁上觀。

    知道他的身份後,錢愛晶動了動眼梢,以毫不畏懼的目光回視,「原來是御劍司大人,就不知道大人對我有什麼指教?」別說是戒律府府相了,當年她在為先帝治病時,眼皮子也不曾抖過,她就不信宇文仲能拿她怎麼樣?

    「指教不敢,只是對姑娘以生命為代價,收取高額的治療金不能苟同。」這種牟取暴利的行徑,簡直跟路上搶劫的盜匪沒兩樣。

    早就聽多類似的批評,錢愛晶撇唇,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用精湛確實的醫術,換取高額的酬庸,有什麼不對?你想指責我診金藥價隨口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一筆願打願挨的買賣,我並沒有強迫任何人接受我的價碼,換言之,想請我出診,就必需心甘情願地接受我開的價碼才行。」

    對於看盡世態炎涼的錢愛晶而言,從來就不覺得自己的道德觀有什麼問題,對她來說,那些貪官奸商才是真正危害世人的存在,就像眼前死不放下面子的李老闆就是一例。

    「就算是如此,須知法理之外尚有人情,更何況妳身為大夫,不是更該視病患的經濟程度,來索取妳應得的診金報酬嗎?妳這樣漫天開價,病人無力支付高額的費用,而致使病情延誤,輕則留下後遺症,重則枉送一命,妳這種行徑,跟殺人犯有什麼不同?就算在律法上妳無罪,但能逃過良心的譴責嗎?」

    當年她替先帝看診,開出的那種天價診金,根本就是動搖國本的其中要素之一,只恨當年他人不在首城,無法阻止那種荒唐事發生,如今親見此事,他自然不能再放任不管。

    「御劍司大人此言差矣,如果病人付不起我所開出的價碼,大可去找其它索費較為低廉的大夫看診,又何必執著於我這個天生死愛錢,沒有看到大把銀兩就不會看診的惡醫呢?」她早知道自己的名聲有多臭。

    在她妙手神醫的美名下,其實還有另一個死愛錢的惡醫名號。

    「對於旁人的耳語,妳真的全然不在乎嗎?」宇文仲靜靜地凝視著她,不明白她何以如此詆毀自己?

    宇文仲的輕蔑眼神像根利刺,扎疼她的心房,但她刻意忽略,眼神隨即轉媚,仰起下頷,唇畔漾起一抹笑花,態度顯得漫不經心。

    「旁人說的那些話全是實情,我為什麼要在乎?況且,我也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愛錢有什麼不對?雖然世人皆道銅臭,但卻沒有人可以視它為無物,即便錢市儈得讓人厭惡,卻是無錢萬萬不能。

    深邃的黑眸注意到她唇角逸出輕狎的笑,但她的眼裡卻沒有笑意,宇文仲的語調和緩了些,「錢姑娘,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導正妳那偏差的想法?」

    看著他沉靜安定的黑眸,不知怎地,竟讓一向抱持唯錢主義的錢愛晶,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似乎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給觸碰了一下,她頓時覺得有些微的心慌,但又力持外表的鎮定,出言反譏:「御劍司大人,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放棄你那自以為是的正義?」

    他認為的正義不是她的正義。

    想她當年先後喪親,又逢洪水饑荒之禍,一個年僅五歲的小女孩,獨自一人在外漂泊流浪,忍受飢寒交迫,受人欺凌打壓,最後在機緣巧合下,被一名醫術精湛的老者收留。為了學習醫術,她咬牙苦撐過老者非比尋常的嚴苛考驗,才終於獲得老者的肯定,將畢生的醫術傳授給她。她如今的成就,可是她用血淚換來的,她怎麼能因為他簡單的幾句話,就推翻支撐她多年的想法與認知?

    她永遠不會忘記娘生前說過的那句話:這年頭光靠良心,是吃不飽的。

    這是她的信仰,沒必要為了誰而放棄。

    迎視那雙毫不退讓的水眸,宇文仲那雙一向波瀾不興的黑眸,透著幾許思量,「妳還是堅持如此?」

    水眸綻放堅定的光芒,她篤定而無愧的回答:「我又沒有錯,為何不能堅持?」

    宇文仲微瞇了眼,銳利的寒光直射進錢愛晶的眸裡,那眼神猶如千年寒冰般冷冽,薄唇緊抿不再多費唇舌,心裡暗自打定主意,他會想辦法阻止她的劣行。

    轉身與凌常風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隨即離開醉仙樓。

    看似贏得勝利的錢愛晶,看著那漸遠的俊偉身影,不知怎地,她的表情竟顯一絲落寞……

    *****************

    當錢愛晶回到在鳳都首城購買的別業時,有一名瘸了腿的老乞丐,正蹲坐在門前向路人乞討,錢愛晶冷眼瞥了他一眼,皺了下眉頭,自懷裡撈出一錠銀子,扔到那名老乞丐的破碗裡。

    突然看到碗中那閃著銀光的元寶,老乞丐睜大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位好心的小姐啊!謝謝妳的施捨,老乞丐會求菩薩保佑小姐平安的……」老乞丐連忙磕頭致謝,但錢愛晶卻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菩薩要保佑的人太多了,就不麻煩祂了。至於我會給你錢,只是希望你別再來我宅子前乞討了,可以嗎?」錢愛晶雖然很想直接將乞丐趕走,可是想起年幼時,也曾乞討過的自己……她給了乞丐錢,情商他別再來了。

    「可以可以,我立刻收拾,馬上就離開……」老乞丐顫巍巍的拄著枴杖要站起身,卻因為腳殘無法使力,顯得動作有些遲緩。

    老乞丐看著一臉寒霜的錢愛晶,連連道歉,但錢愛晶僅是撇了撇嘴,生硬地丟了句叫他慢走的話後,轉身推門進屋。

    當錢愛晶腳才剛跨進屋裡,一名喚紅紅的丫頭,已蹦蹦跳跳的迎了出來。

    「愛晶姊,妳終於回來了,紅紅想死妳了。」紅紅紮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髮辮梢還繫著漂亮的紅色緞帶,當她從屋裡跑向錢愛晶的時候,那兩條長長的髮辮就在她身後飛揚起來。

    錢愛晶見她奔跑過來,本來被宇文仲給攪得悶悶不樂的心情,瞬間雨過天晴,兩手很自然的張開,抱住撲向自己懷裡的小女孩。

    「我說妳會不會太狗腿了呀?我不過才離開兩個多時辰,妳就要想死我了啊?」還是她的紅紅好,不會給她臉色看,也不會對她說理講教,哪像那個板著臉,自以為什麼都能看明白的宇文仲,竟然還想出言勸她向善!

    她真的很壞嗎?

    這聲自問,讓錢愛晶頓時感到莫名其妙。

    她管那個宇文仲幹嘛?就算他把她當作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她也不在乎,不是嗎?

    「怎麼會狗腿呢?人家不是說,一年不見如隔三秋,那麼紅紅兩個時辰沒看到愛晶姊,就是如隔兩日了。」紅紅將紅撲撲的臉蛋,親暱的貼在錢愛晶的懷裡,除了聞到一鼻子的淡淡藥香外,還聞到了一股甜味。

    紅紅用手指了下錢愛晶拎在手上的一扎油紙包問:「愛晶姊,這是什麼?」

    「這是糖蜜栗子,要吃嗎?」決定將宇文仲那個臭傢伙給忘記,錢愛晶動手拆開油紙包,冒著熱氣的栗子,立刻散發出濃郁的甜香氣味。

    「要要要!紅紅要吃……」紅紅將油包兜在懷裡,然後迫不及的轉回屋內,興致勃勃的讓錢愛晶幫她剝栗子。

    就在錢愛晶與紅紅相繼走回屋裡後,那名剛才在門口,收了賞銀的瘸腿老乞丐,收回探向裡屋的目光,緩緩地挺直身子,然後拎著家當健步離開。

    而錢愛晶進了裡屋後,拗不過紅紅的撒嬌,一邊剝著栗子,一邊抱怨道:「我說妳也太沒大沒小了吧?我是小姐,妳是丫鬟,哪有丫鬟叫小姐剝栗子的道理?」

    這個紅紅,年僅十歲,是錢愛晶在一次返鄉祭祖時,在娘的墳頭邊遇上的。

    那時候的紅紅,才剛失去雙親,正要被祖母帶去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錢愛晶當時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居然掏錢買下了她,然後就任由她沒大沒小的跟著自己。

    「那是因為紅紅很乖,小姐疼紅紅啊!」紅紅一邊吃著栗子,一邊開心的搖著小腦袋,然後目光瞥見壓在杯下的請帖時,這才趕緊將帖子遞給錢愛晶。

    「對了,差點忘了,這張帖子是緒王爺府的管事送來的喔!他說要邀請小姐到王爺府吃便飯。」紅紅在錢愛晶的教導下,已經識得許多常用的字,甚至也懂得如何應對那些上門預約求診的病人。

    「是嗎?」錢愛晶漫不經心的應了聲,心裡並不在意。

    打從她「妙手醫仙」的名號打響之後,類似的應酬飯局,已經吃到讓她生煩。

    見錢愛晶意興闌珊的模樣,紅紅又隨即補話:「對了,小姐,那位管事還說,上回小姐向緒王爺提過對金雕飾品很有興趣,所以緒王爺特別交待,小姐這回務必要準時赴約,緒王爺要介紹一位來自西域的朋友給妳認識。」

    「西域的朋友?」是波庫司那些金髮碧眼的海上賊子嗎?

    錢愛晶想起近日在皇宮中,聽到那些王爺提過此事。

    「對啊!緒王爺說那位西域來的朋友,對於金飾雕刻小有研究,還說小姐不參加的話,就太可惜了。」紅紅愈說愈開心。

    其實紅紅會如此盡心盡力的代傳話,還是歸功於那位伶俐的管事,在離去前補上一顆令人垂涎欲滴的冰糖梨子。

    聽到這裡,錢愛晶總算提起了點興致,她將請帖自信封中抽出,然後打開觀閱,「……時間還早嘛!」距離赴約尚有一旬的時間。

    「小姐甭擔心會忘記赴約,紅紅會幫忙記著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紅紅可是很盡責的呢!

    「憑妳?算了吧!」錢愛晶嗤笑一聲,伸手拍了拍紅紅的小腦袋,然後這對名義上的主僕,又沒大沒小玩鬧在一塊兒。

    錢愛晶看著窩在自個懷裡,咯咯直笑的紅紅,水眸裡蘊藏著幾許憐憫。

    其實她從來不指望紅紅能幫她什麼,對錢愛晶來說,待紅紅好,好像也只不過是想補償當年失怙的自己……她已經把紅紅當成是親妹子看待了。

    此生唯一的親人。

    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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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仲面色凝重的坐在長案後的太師椅上翻閱案牘,越看他內心的疑問就更甚。

    「所以就你所觀察的,這個錢愛晶雖然愛錢,可是對於弱勢之人提出的求援,雖不會出手診治,卻會變相的給予少量的金錢,讓他們至別處找大夫求醫?」但是她對上門求診的商富權貴,則極盡所能的提高診金,毫不手軟。

    「是,就屬下所探查的結果,就是如此。」化老妝的男子,恭敬地對宇文仲陳述報告。

    宇文仲一邊回想著那日在醉仙樓裡的情景,再對照派去跟監探查所得來的訊息,他不禁蹙起眉頭。

    真是好市儈、好矛盾、好……彆扭的女人。

    擺擺手,將屬下支開,宇文仲合上案上的文卷,嚴峻的臉上,透著抹難言的深思。

    他回想起十三年前,在丹鳳縣奉命發放賑糧時,曾被一名從他手上搶走饅頭的小女孩,在他左手虎口上咬下血痕,時至今日,左手上的月牙印還淺淺的存在著。

    抬起手,瞥望了一眼手上的淡疤,宇文仲似乎還能感覺到當時那名小女孩,滴落在他手上那抹殘淚的溫度,只是時間相隔太久,他已忘卻那名女孩的長相,只記得那雙倔強忍淚的眸子,從眼眶中滑下清淚的畫面。

    重複……重複……不斷地重複……

    他不曉得何以他要牽掛那抹淚痕,只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的眼淚給揪扯了心房,震撼了他一向沉穩的情緒,即便這十幾年來,仍看過無數女人落淚,卻再也沒有感受到當日的無措。

    是他變得寡情?還是他的心已遭囚禁了呢?

    唉!那抹淚顏記憶……揮之不去。

    「稟大人,據宮人回報,錢醫仙正奉召入宮為皇太后問診。」門外有人揚聲稟報。

    聞言,宇文仲劍眉一掃,撩袍踏出戒律府,往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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