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元配(上) 第五章
    騙子!

    左瀠瀠勇敢的爬上烈馬的馬背後,她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難怪鷹那麼簡單就馴服它,她呢?飼養它一個月的人卻進不了它的身,原來這難纏的一人一馬根本就是老相好!

    而且她撿到它,還有孟伯伯跟司伯伯救起鷹的時間其實差不多,她是被這一人一馬搞得頭昏腦脹了,才遲遲沒將他們聯想在一起!

    「可惡!你的主子誑我,再讓你這只不知感恩的馬兒欺負我,這天底下還有公理嗎?」

    而阿史那鷹在聽到愛駒的嘶叫聲後才驚覺不對,連忙返回,看到的就是左瀠瀠趴在他的愛馬上搖搖晃晃、上上下下的。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一沉,「你在幹什麼?」

    「你說呢?我早就懷疑你的眼睛壞了!」她沒好氣的吼回去。

    她在馴馬,他當然看得出來了,而且還不得不承認,她比他想像中更為靈巧,反應極佳,雖然個兒小,但戰鬥力絕對不小。

    不過,當初他在馴服黑颯時,可是花了近一個月,黑颯的野性才硬是讓他壓制下來,但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則黑颯從不讓其他人騎在他的馬背上,「我抱你下來。」

    左瀠瀠一見到他要進柵欄,馬上出言喝止,「你少過來打斷我,你看見了,它甩不掉我,一旦我馴服了它,它就是我的馬了!」

    「你的?你沒有能力駕馭黑颯!」

    「好,來賭,我贏了,換你欠我一件事——」

    她的話都尚未說完,遲遲無法將她從背上甩下來的黑颯已被激出怒氣,竟然以無比神勇的姿態直接飛越過柵欄!

    左瀠瀠臉色頓時大變,哇啦大叫,「停下來!快停下來!」

    「黑颯!停下來!」阿史那鷹也連忙制止,但它是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駒,不過一眨眼已奔馳好遠,而且顯然已失控,竟然沒有聽從他的指令。

    「停下來!」左瀠瀠害怕的尖叫,若她的印象沒錯,這匹馬兒是會聽人話的,但現在她的命令也沒用了。

    馬兒仍然失控狂奔,而且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不過一會兒工夫,竟然已經衝進茂密的森林,這樣的奔馳速度令左瀠瀠頭皮發麻,但更令她火冒三丈的是——

    「身子趴低一點!」

    「雙腳夾緊一點!」

    真是夠了!就在她怒不可遏的挺直腰桿想回頭吼人時,另一聲雷霆吼早一步在她耳中爆開,簡直要把她的耳朵給吼破。

    「找死!」

    她一眨眼,還來不及反應,一記雷霆萬鈞的掌風已猝然朝她襲來,她倒抽了口涼氣,直覺回過頭,卻見到一截大約有一人手臂粗的斷枝正好劃過她的髮絲。

    冷汗頓時湧上,看著掉落在前方路上的另外半截粗枝,左瀠瀠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口水。如果……如果沒有人為她打落那截幾乎稀巴爛的粗枝——

    她猛拍胸口,額間冷汗一滴一滴的滾落。

    可憐的她被剛剛那一幕嚇得既蒼白又虛弱,偏偏這馬兒還在拔腿狂奔……慘了慘了!她就知道她快要不行了,但怎麼可以這樣呢?娘還需要她陪,她也想見見爹,她也不過十五歲而已,人生正美好啊……嗚嗚嗚……

    驀地,韁繩被人用力拉住,同時她身後突然一沉,馬兒仰頭嘶鳴,前腳高高抬起,她整個人往後一倒,本以為會跌落馬背,竟是撞入一個硬邦邦的胸膛,但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馬兒終於平靜下來。

    阿史那鷹丟下韁繩,抱著她下了馬背。

    左瀠瀠喘著氣,全身冒冷汗,看見眼前那雙黑眸裡竄著怒火,好像要把她撕裂般,可是,他凶什麼凶?剛剛歷經生死一瞬間的人是她好不好!

    「你不僅是蠢而已,連耳朵都聾了!」他怒聲咆哮,吼得胸口又痛了。

    「什、什麼?」

    「我有說錯嗎?你不是愚蠢到想毀了自己的臉,還想殺了自己?那是什麼時候,你挺什麼腰——」

    她的話尚未說完,她突然被他粗魯的拉過,又因為他的力道太大,她整個人撞進他堅硬的胸膛,好不容易站穩了腳,她咬咬牙,才抬頭要罵人,微張的唇就被吃了!

    她錯愕的瞪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完全呆掉。

    阿史那鷹放肆的舌直驅而入,狂妄的吸吮她唇中的甜蜜。

    左瀠瀠一回神,眼內冒火。該死的,他竟然吻了她!她氣憤的想槌打他,卻發現自己的雙手早就被他給緊緊困住了!

    他仍霸氣的吻著,即使感覺到懷抱裡的小不點愈來愈喘,但她的身子柔軟又有彈性,渾身上下散發著狂盛的生命力,即便是現在,她已無力阻止他的索吻,但那雙冒火的美眸仍然強烈的表達她的憤怒,也讓他怎麼都停不下來。

    但他的怒氣絕對不小於她,這個女人只差那麼一秒,一張美麗的臉就要被樹枝毀掉,實在太過愚蠢!

    挾帶著熊熊怒火,他狂肆的吻著,一直到她快要無法呼吸,渾身顫抖,才大發慈悲的放開她的唇,也鬆開箝制她的雙臂,但她的身子整個一軟,他及時扶起她,才沒讓她摔坐在地上。

    左瀠瀠狠狠的瞪他,這一氣,癱軟的身子到有力氣了,她用力推開他,再向後退一步,胸口急遽起伏,整個人顫抖不已,還得大口大口的吸氣,補充肺裡的空氣。

    「你……你怎麼可以?是誰……是誰准許你的?」

    「反正你都不愛惜生命的找死了,還介意什麼?」

    這話說得狠,但只有阿史那鷹清楚,在他一路施展輕功追逐黑颯時,自己的心跳跳得有多快,在看到她要直撞到那橫亙在她眼前的粗枝樹幹時,心臟還差一點停止跳動。

    「誰……誰找死?你不要太過份了!」

    「在我眼裡看來就是這樣!」他吼聲再起。

    太過份了!她眼眶泛紅,忍不住哽咽,「就算這樣,你又怎麼可以那樣?男女授受不親,你要我怎麼嫁人……」

    幽間黑眸難以置信的怒視著她,他人生第一回嘗到害怕的滋味是因為她,而這該死的小不點擔心的竟然只有這件事?

    「大不了我娶你!」盛怒中的他脫口而出。

    「啥?」左瀠瀠頓時傻眼。

    阿史那鷹自己也很錯愕,但再瞪著這張淚眼婆娑的美麗小臉,突然間,這話好像一點都不突兀了 。是,他的傷好了,是該離開,可是他一點也不想讓她離開他身邊,更不想聽到她會嫁給什麼溫柔體貼的男人!

    「我冒犯了你,就該負責,而你也欠我一件事,就拿這件事來相抵。」沒錯,這個膽大心細的小不點,合該屬於他!

    「什、什麼?」她的腦袋混混沌沌的。拿她的一生相抵?他這樣說對嗎?

    「何況,我也救了你,依中原習俗,你也該非我不嫁,所以,就這麼辦了。」

    他口氣硬邦邦的,因為她還沒回魂,但嫁給他不好嗎?

    她一愣,依中原——意思是他真的是外族人,而他要她嫁他,離家千百里遠的去當野人妻?「我不要當你的妻!」

    「你說什麼?」

    對上那一雙像是要將她吞沒的霸氣黑眸,左瀠瀠的呼吸驀地一亂,「因為……那個——在中原,子女的婚事得父母做主,而你就算要提親也——」她鼓起勇氣跟他解釋,但他的眼神又變得嚇人,所以她後續的話就全梗在喉間了。

    但阿史那鷹大概明白了。上門提親、請她的父母安心把女兒交給他,這是應該的,只是提親前,他得先跟呂傑他們聯繫上,他們那一隊人馬目標很大,不難找到,還有被他從泥流中拉出的赫昕……

    驀地,一句話閃過他的腦海。

    他睇著她問:「你跟翁老爺提到的,在另一個山頭的綠桃村,山下吊橋被暴雨沖刷的滾滾泥流給衝垮了,那是近一個月前的事?」

    她一愣,雖然對這沒前沒後突然冒出的話有點錯愕,但仍點點頭,「你怎麼知道是——」她恍然大悟,「對了!你是孟伯伯跟司伯伯從溪裡撈起來的,身上還有泥水,所以你是——天啊,這兒離那裡很遠耶,足足跨了一座山,你的命真大!」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指你嗎?」

    她粉臉兒驀地一紅,嘀咕一聲,「那我是上輩子忘了燒香嗎?」

    他擰眉歎息,「小不點,你真的這麼討厭我?」

    在他的國家,雖然他只是二皇子,個性又霸道了些,但外貌俊朗、文武全才,不知是多少閨女傾心的對象,就她避之唯恐不及!

    幹麼又變得那麼認真……左瀠瀠臉上的酡紅更深,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卻執起她的下顎,「回答我。」

    她偷偷刻了他的五官,他的灼熱眼神會使她心跳加快,可尚不識情滋味的她仍無法確定這就是喜歡啊,怎麼給他答案?

    或許看出她的困惑無措,再想到她才十五歲,阿史那鷹抿抿唇,看著乖乖站立在他身旁的黑颯,撫撫它的鬢毛,見它的眼神已轉為平靜,這才將左瀠瀠抱上馬背,他再上馬,將她護在懷裡。

    「阿史那鷹。」

    她一愣,不解的回頭看他。

    「我的全名叫阿史那鷹,這個名字從此將跟你的人生連結在一起。」

    他傾身向她,低沉魅惑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她眨了眨眼,瞪著這雙帶著堅定的溫柔黑眸,腦袋一片空白。

    「坐好了。」

    他單手拉住韁繩,策馬返回木屋。

    左瀠瀠傻愣愣的看著前方,低頭看著緊緊環住她纖腰的大手,理智也漸漸回籠。

    這個霸氣的傢伙,什麼跟她的人生連結?她才不要!

    只是,隨著馬兒狂奔,她的心跳為什麼跟著跳得這麼快?臉又這麼燥熱?還有一股她搞不明白的微妙悸動,從心底怦怦、怦怦的升起?

    兩人共騎,在離木屋還有一段距離時,遠遠的就看到好幾名病患或站或坐的等著左瀠瀠,看樣子醫婆婆還沒有回來。

    阿史那鷹策馬趨近後,那群等在門口的男女老少即往他們這裡走來。看來,她得忙上好一會兒了,他讓她下了馬。

    「綠桃村要怎麼去?」

    左瀠瀠先是一愣,隨即指著不遠處可見的一條山澗溪流,「順著那條淺溪一直往上,大約過了一半的山,會有一個斷層的大瀑布,再順著上去,會有好幾條岔路,那裡的山路很亂,但只要一直往最右邊的小路走就可以到了。你要去綠桃村嗎?」

    他認真的看著她,看得她又是一陣臉紅心跳,不由得低垂螓首。

    「我得去找一些人,但我一定會回來,你好好留在這裡等我。」這是頭一回,他給了一個女人承諾。

    她連忙抬頭,「可是我——」

    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她明天就要下山,他就調轉馬頭,策馬離去了。

    阿史那鷹沒料到這段路竟這麼長,依黑颯的速度,他竟然足足奔馳了四、五個時辰,直至天都快要黑了,才抵達綠桃村。幾間茅草屋坐落在山坡,有的一看就是新搭建好的,有的看來還殘破不堪,但菜田已冒出些小綠芽,看來已經過整治。

    他躍下馬背後,立即詢問當地人可有看到近二十名的黑衣騎士?

    「有有有!」一名白髮老翁頻頻點頭,「他們一行人在這山上待了十多日,說在搜尋主子呢,只是那一日暴雨奔騰、山洪暴發,好多原本沒有溪流的山區也岔出許多小河小溪,甭說是他們,連我們在這住了幾十年的人要下山也擔心會迷了路呢。」

    「後來他們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另一名老婦人努力回想,「我好像有聽到他們提到長安城——」

    「不對不對!」另一名老爺爺馬上駁斥,「我聽到的是他們要把受傷的人先送到最近的城鎮去醫治,其他人繼續找主子——」

    「不是吧?我聽說他們要留下記號,然後要沿著氾濫的黃河沿線尋找,一路轉向長安。」另一名老婆婆也忍不住開口。

    阿史那鷹看著幾個年紀超過半百的爺爺奶奶互相爭執起來,只能從他們的言論問尋找共通點。聽來他手下們的目的地是長安,或許,他該直接奔往長安,也許途中他們會留下相關記號,讓他找到他們。

    「謝謝你們,我走了。」

    「不行啊!這兒的山路早已柔腸寸斷,天黑了,走不得的。」

    「沒錯,留一晚,那些黑衣騎士留在這裡時,因為有一名同夥重傷,所以留了兩名在這裡照顧他,期間他們還幫我們整理殘破的家園,你一定是他們的同伴嘛,讓我們回報一下。」

    「是啊,天亮了再走,比較安全。」

    盛情難卻,再加上一入夜四週一片漆黑,能見度實在不佳,阿史那鷹只得留下來叨擾一晚,卻沒料到這日之後竟一連下了三天雷雨,整座山頭黑濛濛、不見天日,根本寸步難行,所以一直到他離開綠桃村時,竟然已是第四天了。

    當他策馬急奔回醫婆婆的木屋時,卻不見左瀠瀠。

    「她人呢?」

    面無表情的陶家妍把左瀠瀠替他準備好的包袱交給他,「這是她給你的。」

    他不解的打開包袱,裡面竟然是他第一天跌落泥流時身上所著的衣物,連他母親替他繡的「面幕」也在,全都洗得乾乾淨淨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包銀兩。

    陶家妍不以為然的說:「錢是丫頭給的,她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你的朋友,但是不管怎樣,沒有錢做不了事——」

    「就這樣?」他胸口充塞著沸騰的怒火,「她什麼都沒說?她去哪裡了?你要不說,我也可以問司伯伯或孟伯伯。」

    「她跟她父母到蘇州,不會回來了。」陶家妍面不改色的撒謊。因為她對他的印象始終太差,他瞧不起女人,瀠瀠跟著他只怕不會有好日子過,更甭提他是番人,她才不想要這一輩子都見不到那丫頭。

    「還有,她說她救回來的那匹烈馬原本就是你的馬,所以,就沒有所謂欠不欠的問題,她說這麼說,你就明白了。」

    阿史那鷹濃眉一蹙,所以,那時她說要「證實」一件事時,就已經猜到黑颯是他的馬了,因此,她有理由下嫁他,也有理由不告而別?

    可惡!蘇州嗎?阿史那鷹很快的收好包袱,看著冷漠的陶家妍,「謝謝您這段日子的照顧,待我辦完該辦之事,定會送上謝禮——」

    「不必,照顧你的是那丫頭,不是我。」她才不願接受。

    望著那嚴峻的老臉,阿史那鷹只能點頭,「告辭。」

    然而十天後,阿史那鷹卻是輾轉來到了京城,跟著手下所做的記號,與呂傑等一行人會合。

    賓來客棧的上房裡,阿史那鷹聽著呂傑報告在那日暴雨過後,他們第二天才找到重傷的赫昕,卻不見他及黑颯,於是他們到了一個叫綠桃村的村落,一邊讓赫昕養傷,一邊以村落為中心向外搜尋,但因那裡層峰交疊,山徑迂迴,增加了搜尋的困難度。

    「後來,赫昕傷勢漸好,便要我們分成兩路,僅留兩人護送他回突厥養傷,其餘人下山前往長安,好完成使團任務,」呂傑說到這裡,表情難掩不以為然,「他說主子是富貴相,相信你不會有事,與其那樣漫無目的的尋找,倒不如直接到長安城,他說你一定會在十五前的進宮日與我們會合。」

    他皺眉,算了算日子,「明天就是進宮日?」

    「是。」

    當初安排提前進入大唐,原本是要多多見識大唐的風土民情,怎想到這多出來的日子竟然全被他拿來養傷了。

    呂傑一臉關切,「主子沒事吧?這段日子——」

    「我很好,既然明日要進宮,就早點睡吧。」

    呂傑看得出來主子的心情不是太好,但顯然也不願與他這雖名為僕,但實為好友的朋友多言,便安靜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阿史那鷹的心情的確不好,雖然得知一行人都安好,也來得及進宮覲見大唐皇帝,但這樣的喜悅並無法補足他找不到左瀠瀠的濃濃失落感。

    那一日與醫婆婆道別後,他在邊問路邊趕路的情形下直奔蘇州,然而愈走卻愈覺得不對。

    黑颯能日行千里,更甭提他是披星戴月的追趕,可他不僅沒追上,甚至在向路人形容她的模樣時,眾人也反應一致的說沒看過。

    到後來,他不得不猜測醫婆婆可能騙了他。

    所以,他這才反轉奔回長安……

    黑幽深邃的眸子望著天上的星辰,泌涼的夜風從半開的窗戶吹拂而入。

    生平頭一次,他嘗到了思念的味道,苦苦的、澀澀的、甚至酸酸的……

    第二日上午,阿史那鷹頭戴黑色絨錦冠帽,一身翻領窄袖的黑色袍服,足蹬黑皮靴,以一襲傳統族服率領使節團進宮,送上各式貢品,向大唐皇帝表達依附之意。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雍容貴氣的大唐皇帝撫鬚笑看上前拜見的他,「上個月十五,鴻臚少卿劉善因就已自貴國返回,他是領朕聖喻,前往貴國冊封你父皇為可汗,說來,他可是第一個讓本朝冊封的突厥可汗。」

    阿史那鷹上前拱手,「阿史那鷹在此代替父皇向陛下致上謝意,感謝皇上恩寵。」

    皇上細細打量,覺得他說話不卑不亢,相貌俊美,天生就有一股王者之氣,乃人中之龍,想到自己還有幾名未出閣的公主,撫鬚笑道:「呵呵呵……好好好,既來大唐,就多待幾日。晚上備妥筵席,朕要好好接待二皇子。」

    再一陣寒暄後,阿史那鷹等人先被帶至側殿安置下來,因為這一天還有其他藩鎮異族前來朝貢。

    傍晚時分,皇宮內殿已是燈火通明,各國使節——入座,多名皇親國戚、文武官員陪坐,觥籌交錯,氣氛好不熱鬧。

    接下來,還有宮廷樂舞的表演,先是舞姬十二人,在絲竹細樂的伴奏下,優雅起舞,緊接著,是六十名的舞姬在堂下表演,隨著鼓捋節奏,跳起雄壯威武、震攝人心的動人舞姿。

    這舞蹈很激烈,但席間,坐在皇上身側的三公主,一雙美眸卻不在舞者身上,反而不時盯著坐在她右前方的阿史那鷹。

    真是好俊的人兒啊,濃眉鳳目,不似中原男子的斯文和善,特有的粗獷氣質更顯出雄壯的男兒氣概,瞧得她的芳心一陣蕩漾。

    皇上也察覺了女兒的心思,豪邁一笑,「阿史那鷹,朕的愛女宇嫣生性羞澀,喜歡安靜,願意陪朕出席已屬難得,可否請你護送她回宮?」

    「是,皇上。」阿史那鷹起身拱手,看向美若天仙的公主時,俊美的臉上絲毫不見驚艷之色,這令公主有些小小失落。

    於是,這一對外貌相配的璧人就在眾人含笑的目光中離開。

    「聽說了嗎?皇上有意將宇嫣公主下嫁到突厥去耶。」

    「聽說了,自十天前的國宴後,公主跟突厥二皇子就常出雙入對,鮮少出宮的宇嫣公主還為了二皇子,帶他到京城四處遊玩呢。」

    「可是,我也聽說那位二皇子對公主沒什麼意思,早已婉拒公主的厚愛。」

    「真的?老實說,我也想去看看那位二皇子耶。」

    「好啊好啊,待會兒我跟小樂要把洗淨的衣物送到幾位使節所住的迎賓館,到時一起去。」

    「好啊!」位於皇宮內殿最偏遠的僕役院,幾名宮女邊洗衣服邊嚼舌根,而一牆之隔的地方則傳來「叩叩叩」的敲石刻木聲。

    就在這時,一名灰頭土臉的小小人兒晃了進來,「姐姐們,再給我一壺水好嗎?」幾名宮女一見到小人兒,眼睛陡地一亮,「瀠瀠,你知不知道宇嫣公主的事?」

    此時的左瀠瀠是一身工匠打扮,看來就像個苦吏,她先是抬頭看著毒辣的太陽,再以袖子拭去額上汗水,「幾位姐姐,你們認為我會知道嗎?」

    這一說,幾個宮女倒是可憐起她來。

    話說皇上將左瀠瀠的父親左謙封為大唐第一工匠後,即要他們一家三口進京覲見,之後雖然也賜了位在長安街上的豪華宅第及數名僕從,更給了黃金萬兩、綢緞千匹,然而卻又要左謙留在宮中,對外說是賜他珍貴楠木供其雕刻,但宮裡的人都知道,其實只是皇上自己想雕個蟠龍屏風私藏。

    於是,左瀠瀠便留在宮中幫忙父親。而皇上也說了,咸陽地宮的建造也希望能借助她父親鬼斧神工的雕技,使其更趨完美。

    皇上都開了口,左謙父女只能日以繼夜的趕工雕琢蟠龍屏風,好在完成之後再到咸陽去。

    而左瀠瀠明明是個粉雕玉琢的傾城美人,但宮裡見過她乾淨面孔的卻是少之又少,因為大半時間,她臉上不是木屑就是石屑。在眾人思緒翻湧間,其中一名宮女從灶房裡拿下一壺茶水交給左瀠瀠。

    但另一名宮女卻盯著她後,眼睛一亮,「對了,瀠瀠也跟我們去吧!」左瀠瀠一愣,「去哪裡?」

    「去看——」這名小宮女說到這裡才想到她根本不知道那位二皇子,「跟我們走就對了嘛,我告訴你,在迎賓館那裡住了好多不同國家的人,很有趣的。」

    其實是多一人好壯壯膽啦,那些番人長得人高馬大,身穿奇裝異服,還說奇怪的話,每回要送乾淨的衣服過去時,他們都會害怕,而瀠瀠給她們的感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我沒空,而且看什麼呢?」她從來就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

    「皇上前幾日接見各藩鎮使節時,其中有一名尊貴俊逸的男子,好多宮女,甚至嬪妃,也忍不住往他們所住的側殿去,就是想瞧他!」

    「他啊,就是宇嫣公主的心上人,皇上屬意的乘龍快婿,聽說他長得英俊挺拔,還有一股懾人的威儀,雖然全是老是穿得黑漆漆的——」

    聽到這裡,左瀠瀠已聽不下去了,「他是黑漆漆,而我是渾身髒兮兮。不談了,我得去幫我爹的忙了。」

    她轉身就朝一牆之隔的院落走去,那可是她跟爹這幾日吃喝拉撒睡的地方,至於娘,她身子骨一向較纖弱,所以就讓她好好待在長安街上的府第裡,別跟著他們受苦。

    但才沒走幾步——「姐姐們,你們幹什麼呀?」

    幾個小宮女竟強拖著她往另一邊走,任憑她如何掙扎也不放開她。

    「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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