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相和 第一章
    「陛下,大壩常年失修,如果此時再不採取行動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請陛下減輕軍備,為天下蒼生造福。」

    御書房內,龍椅前,東籬王的右側,一位穿著宰相官服,身材修長的男子拱手道。他臉白如玉,相貌堂堂,狹長的眼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頭黑髮梳成一束披至腰間,飄逸如羽,氣度非凡。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今西闕國在我國邊疆虎視眈眈,倘若此時減少軍備,只會給對方可乘之機,況且大壩修繕之事也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此事非同小可,望陛下三思!」

    御書房內,龍椅前,東籬王的左側,同樣站立著一個高男子,他有著健康的膚色,紅潤的嘴唇,明亮的大眼,俊俏的面孔顯得有些稚嫩,讓人看不出他擁有一身超凡武功。

    「陛下,我東籬雄震一方,西闕怎會輕易來犯?即便西闕冒死前來,難道東籬駐關的幾十萬人馬都是無能之輩嗎?」右邊那人一拂衣袖,滿臉鄙夷,雙眼裡充滿了譏嘲。

    左手邊的人頓時漲紅了臉,雙目圓瞪,放聲怒罵。「洛風揚!你說什麼你是在侮辱我們守關全軍嗎?」

    「不敢,本官只是說『難道』而已,莫非宮大將軍與本官所見略同?」洛風揚輕笑,整了整自己淡紫色的朝服。身為一朝宰相,尊貴優雅的氣質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成熟些許。

    只是話音剛落,他立即遭到對面那人的白眼。若說在場除了高高在上的君主之外,有什麼人敢對宰相無禮,也只有和宰相平起平坐的東籬全軍統領宮墨遙宮大將軍了。

    「你!」宮墨遙的心裡暗罵。這些文臣一個比一個能說善道,一個比一個心機深重,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入他們的圈套。

    「陛下,我國駐守邊關將士眾多,若沒有足夠軍備,一旦敵人來犯,定會引起軍心動盪,到時候要想再補救已是無用,望陛下三思,切莫聽取這些不懂打仗的書生胡言!」宮墨遙自知和洛風揚多說無益,便轉過頭,看向前方坐著的九五之尊。

    「哦?我們不懂打仗?宮將軍,你是在罵我們在場的大半朝臣嗎?」洛風揚接話,側身看向自己這一側的諸多文臣們。

    只見文臣們的臉上果然都顯露出不滿,雖然不敢得罪宮墨遙,但看著他的眼神全是相當不平。

    眼見射向自己而來的無數忿忿目光,宮墨遙又一次的氣紅了臉,「洛風揚!你不要挑撥離間!我是說你,你這娘娘腔!」

    「宮將軍,你竟然敢當著陛下的面侮辱當朝宰相,該當何罪」瞪圓了丹鳳眼,白皙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暈,洛風揚握緊拳頭,心裡的怒意終於被激起。他最痛恨被人說是娘娘腔,宮墨遙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踩他底線。

    「你本來就是只善於挑撥是非的狐狸、娘娘腔!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宮墨遙繼續怒罵。每逢此時,他都會專挑這些能夠刺激他的字眼來氣得宰相大人身體直發顫。

    「宮、墨、遙!你—」

    頃刻之間,御書房亂成一團,聞名天下的文臣武將當著東籬王的面扭打在一起,嚇得當職的宮女太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再看當朝群臣的反應,準確的說,群臣幾乎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習以為常的稍稍向後退了一小步,讓出更大的空間,好讓這兩位大人盡興發揮。

    東籬王裴聖語懶懶的坐在金色龍椅上,單手托住削尖的下巴,看著自己的左右手七天內第三回合的較量。

    天下諸侯,無不羨慕他擁有兩大賢臣,文可安邦,武可定國。

    但是他們只看到表面,實際上,東籬的朝堂上幾乎毫無片刻安靜,終日都被這兩人鬧得雞犬不寧。

    「住手。」他忍不住喚了一聲,但是聲音過小,傳不進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兩人耳朵裡。

    洛風揚身為文臣,力氣比娃娃臉將軍小了不少,早被宮墨遙壓在地上,但文人骨子裡的倔強此時也毫不掩飾的表現了出來。

    越是處於劣勢,越是激發出他的潛能,只見他死死抓著宮墨遙的頭髮,劇烈的拉扯,這一招還是偶爾在街市上看潑婦們當街打罵學來的。

    「哼哼……」裴聖語忽然笑了笑。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人,把御書房當做哪裡了?

    「陛下?」一旁的內務總管跟隨他多年,主子的一個眼神就能猜想到他有了好主意,便上前來,彎著腰,聽候聖命。

    「劉公公,朕這兩位卿家是不是都尚未婚娶?」

    劉公公沒有想到主子會先提出這麼個古怪的問題,怔愕了會後才低頭小聲答道:「回陛下,是。」

    「哼哼……那好,好啊!」裴聖語臉上綻出了燦爛的笑容,笑裡摻雜著些許奸詐,讓劉公公不由得冒出冷汗,心裡暗自揣測上意。

    提起筆,裴聖語在桌案上振筆疾書,潦潦草草數筆墨跡過後,印上國璽,一道聖旨當即完成。

    「給我宣讀下去。」將自己臨時起草的聖旨遞交給身邊的劉公公,裴聖語的嘴幾乎快笑歪了。

    雙手接過聖旨,劉公公快步來到眾臣面前,打開聖旨,高聲念道:「洛風揚洛大人,宮墨遙宮將軍接旨!」

    原本還在扭打的兩人一聽見是聖旨,立即有默契的鬆開彼此的衣領和頭髮,退立到兩旁,齊齊下跪。

    宮墨遙頭皮紅了一片,眼中還泛著點淚,洛風揚也是臉紅脖子粗,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原本的優雅氣質全沒。

    即使都在心底詛咒著彼此,兩人的動作卻非常一致,跪下,俯首,靜靜等待聖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愛卿宰相洛風揚,將軍宮墨遙至今尚未婚配,朕……」劉公公讀到這裡忽然楞了楞,回頭看向主子。

    裴聖語嘿嘿一笑,「繼續念。」

    歎了口氣,劉公公這才再度捧起聖旨繼續道:「朕特賜爾等姻緣,結為夫婦,擇吉日完婚,娶嫁自定,欽此。」

    「臣等……」宮墨遙正想和平時接旨一樣喊,然後跪拜,可是等腦袋轉過了彎來,頓時猶如一陣春雷轟下,將他轟得差點魂飛魄散,當下跟著洛風揚異口同聲的驚喝,「什麼」

    裴聖語優雅的枕著自己的一隻手,烏黑發亮的髮絲順著臉頰垂落在胸前,打量著他們二人,眼裡儘是譏諷和嘲笑。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宮墨遙立即叩首。

    洛風揚也急忙附和,「沒錯,陛下,這玩笑臣等開不起,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哦?呵呵……難得兩位愛卿意見一致,實在是難得、難得!」他拍起手。「不過……朕意已決,兩位愛卿可不要辜負朕一片好意啊,哈哈,到時候,朕親自設宴招待群臣,為兩位愛卿主持大婚。」說罷,他站了起來,不再理會兩人鬼哭神嚎的懇求,轉身離去,一路走得非常瀟灑,時不時還放聲大笑。

    過來的群臣紛紛對兩位即將大婚的人道恭喜,道得兩人目瞪口呆,面紅耳赤,最後一起發了飆,「看什麼看!沒看過男人成婚啊!」

    其實男子成婚在東籬國尚屬罕見,只怕他們還是第一例。於是,此樁由東籬王親下聖旨,文臣武將奉旨成婚的「美事」,成了前所未見的創舉,而東籬王此舉也為日後朝野諸家才子將士指明了新的道路,自此之後,天下男風漸起……

    春日清晨,朝輝劃破了黑暗,寧靜的夜悄無聲息的褪去顏色,院落裡依舊安安靜靜,只有早起的鳥雀在枝頭上拍動著翅膀。

    屋子裡還很暗,日光尚沒能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床鋪上的被褥凌亂不堪,絲被下,兩具光溜溜的身體緊緊相擁著。

    沒過多久,一人先醒了,坐起身子,床鋪輕輕晃動了一下,也將他身邊的另一人驚醒。

    狹長眼眸的主人微微睜開眼,轉身背對著先醒過來的男子,就算是清醒了,仍裝作依舊熟睡著。

    先醒來的男子伸出大手,撫摸床上那人如絲般的黑色長髮,順著他的後腦,又滑落到那白皙的頸子上,直到雪白的後背。

    「醒了就不要裝睡。」低下頭,貼在對方的耳邊,他壞心眼的咬住對方的耳垂,那人稍稍顫抖了一下身體,卻依舊咬著唇,沒有發出聲音。

    見對方毫無動靜,男子又向下,在那人雪白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兩道牙印。

    那人吃痛的哼了一聲,卻依舊不加理睬,也不回過頭。

    「沒想到你也要成婚了,還是和他成婚,東籬王真是高深莫測……呵呵。」男子笑了笑,下床穿上自己的衣服,黑色衣衫緊貼在他的身體上,顯出他健美的體型。

    打理好一切後,男子又回過頭來,走到床邊,彎下腰,扶轉過床上那人的下巴,親吻他的嘴唇,片刻間,那唇就變得紅潤許多,更是誘人,讓他恨不得多留片刻。「不過,無論如何你還是我的。你逃不掉了……呵呵……」他的眼裡滿含笑意,說不上溫柔,也說不上惡意。

    冰冷的手伸進了被子裡,指尖戳了戳那纖細的手腕,床上那人終於睜開了明亮的雙眼,低聲朝他怒喝一句,「滾!」

    之後枕頭就迎面砸向男子臉上,只是他輕鬆就接住了忽然而來的襲擊,又是一聲輕笑,這才轉身離去,迅速消失了身影。

    房間裡變得空蕩,沒有聲響。

    半晌,床上的人坐了起來,薄被滑落下去,露出雪白的身體,身體上佈滿了令人遐想的痕跡。

    頭靠在床頭上,那人重重喘了口氣,抬起手,隨意順了順自己烏黑的長髮。

    放下手,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一道難看的疤痕再度提醒他,惡夢永遠不會離去。

    東籬國的早晨,朝臣們紛紛打著哈欠趕上金鑾殿,在東籬王沒有踏入大殿前,他們尚且有機會閒聊。

    只是今天一早,所有朝臣的目光全落在站在最前方的兩位重臣身上。

    奇怪的是,今天這兩位死對頭出乎意料的安靜,沒有像往日一般一見面就開始鬥嘴,只是互相瞪著對方。

    「陛下駕到!」劉公公的聲音從內殿傳來,頓時,所有人收斂起表情,閉上嘴,整齊的站在殿堂兩側。

    待裴聖語緩緩走進大殿,臣子們都跪拜了下去,壓低著頭,口呼萬歲。

    看到最前端的兩人時,裴聖語微微一笑,感覺今天的空氣格外清新。

    「眾卿平身。」坐上龍椅,他一面壞笑,一面側頭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宰相和將軍。

    「有事奏來,無事退朝。」劉公公上前一步呼喝著,眼睛也看向台下的洛風揚和宮墨遙,等待他們開口後即將來臨的暴風驟雨。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今天的早朝格外安靜,安靜得出奇。

    只見原本應該已經站出朝臣之列,開始進言的宰相大人一聲不響的低著頭,而他不開口,宮大將軍也沒了話題,只能靜靜的站立在側。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還有些不能適應這樣的沉默和冷清。

    裴聖語冷哼一聲,手指點著龍椅扶把,目光在面前的文臣武將身上徘徊,心裡暗自猜測,莫非他們今天是想用冷戰的方式來表示對自己的抗議?

    「眾愛卿若是沒什麼要說的,不妨和朕一起定奪一下,看看洛愛卿和宮愛卿的大婚之日該定在何時為妙?下月初一?或是這月的十五?」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台下的洛風揚。

    一般而言,宮墨遙只是被洛風揚牽著鼻子走,只要逼得宰相沒有話說,單憑那位武將,實在不足為懼。

    但洛風揚依舊沒有答話。他只覺得腦袋暈眩,身體發熱,嗓子沙啞難受,大概是昨夜受了風寒。

    宮墨遙見他沒有出聲,只得硬著頭皮自己和主子對上。他上前一步,彎腰行禮,極為中肯的請求,「陛下,大婚此等玩笑話,還望陛下收回。宰相大人與臣均為男性,何以能夠結為連理?此事有違常理啊!」

    「宮將軍,你告訴朕,在這東籬國誰最大?誰說了算?」看向自己的將軍,裴聖語暗自偷笑。

    「自當是陛下。」宮墨遙不敢有所不敬,只得低頭回答。

    他的答案正是裴聖語預料到的說辭。「既然如此,朕所定下的決定,就是常理,愛卿為何不服?」他冷哼一聲,讓宮墨遙心裡一驚,眼睛不自覺的瞟向對面的死對頭,心裡益發覺得奇怪。

    為什麼那人今日一言不發,讓他孤軍作戰?這個時候,他們不是更應該齊力抵抗這道荒謬的聖旨嗎?

    「臣不敢不服,只是本國律法中,未曾有過允許同性聯姻的先例,望陛下開恩!」他乾脆跪了下去,繼續懇求。

    「哦?你竟然還去研究了律法?」裴聖語大感意外。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宮墨遙平時最恨看書了。

    「不過,規矩也是由人訂的。朕昨晚已讓人重新修法,將允許同性聯姻列入我東籬國法,所以愛卿毋需多慮,呵呵!」裴聖語心裡暗喜。好在自己有所準備,不然此時可就難以應對了。

    但是,他的這個準備原本是為了對付洛風揚的,今天洛風揚卻始終一言不發,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珠子一轉,他看向另一側的宰相,就見他低著頭,默不作聲,可是額頭上卻滿是汗水,見狀,他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陛下!」宮墨遙聞言大驚失色,沒想到主子竟然視國法為兒戲,說改就改,讓他怎麼應對?

    側頭看向洛風揚,他再也顧不上兩人平日頗多嫌隙,直接上前拉住對方的衣角,「喂,洛大人,你倒是說句話啊!」

    難道他真願意和自己成婚,一同被天下人恥笑,成為史上最大的笑話

    一心急,他狠狠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喂!死狐狸,你到底—」

    他氣惱的話還沒有完全的出口,洛風揚卻搖晃了兩下身體,直接朝前方倒了下去。

    宮墨遙先是一愕,急忙上前接住,仔細一瞧,洛風揚已經閉上雙眼,呼吸微亂,面色發紅,一摸他的額頭,竟然透著高熱!

    「御醫!快傳御醫!」

    他的大聲疾呼,引發朝臣們一陣騷動,他們只看見宰相大人昏迷在將軍大人的懷裡,緣由不詳。

    「退朝!傳御醫!」裴聖語大袖一揮,喝道。

    聞聲,眾臣也只得收起好奇心,跪拜之後,退出大殿去。

    宮墨遙一把將洛風揚抱了起來,跟著劉公公快步如飛的衝向御書房旁的寢殿,把洛風揚放在床鋪上。

    御醫華青青很快就被召來,把過脈,他翻起宰相大人的眼皮看,接著輕輕解開豎高的衣領。

    但是他很快就停下手,楞了一楞,隨即側過頭去吩咐身後的宮墨遙,「請將軍大人將門關上,宰相大人染了風寒,所以怕吹風。」

    宮墨遙聞言,摸了摸後腦,不知道自己杵在這裡是為了什麼,明明把洛風揚那小子送到這裡後,他的任務就結束了。於是他轉頭朝屋外走去,順便關上了門。

    站在門口,他歎了口氣。這一天,真是莫名其妙!

    屋子裡,只剩下華青青和發著高燒的洛風揚。他輕輕拉開衣領,兩道眉立即皺在一起,因為那雪白的脖子上滿是暗紅色的吻痕,看得人心驚肉跳。

    「真是不懂愛惜自己啊,洛大人……」無聲的歎氣,華青青取過藥箱,拿出細長的銀針。

    難受……嗓子乾啞,喉頭疼痛,這樣的苦痛讓洛風揚清醒了過來,緩緩睜眼,看見陌生的床幃。

    他剛剛想要坐起身,卻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支撐不起自己單薄的身子。

    「你就不要勉強自己了。」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一隻大手跟著覆上他的額頭,讓他又躺了下去。

    「陛……下……」微偏頭,洛風揚看見正坐在自己身邊,身著龍袍的男人,「微臣……見……」

    「好了,都這樣了還要給朕行禮嗎?幸好熱度已退。風揚,你還是那樣不懂得愛惜自己。」裴聖語此時已經卸下帝王的一面,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替朋友心痛的普通人。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什麼愛惜不愛惜?」洛風揚微微一笑,笑得很勉強,雙眼也很不自然的躲避著他的目光。

    裴聖語忽然伸手扯開他身上的被子,指著他的脖頸,故意冷著臉問:「那你倒是告訴朕,這些是什麼?」

    臉頓時一紅,洛風揚急忙將被子拉回身上,把自己裹得密密實實,默不作聲。

    「哼!是你說的那個人做的嗎?回答朕,是他做的嗎?」裴聖語目光凌厲,像是在審問犯人似的。

    洛風揚緊咬著下唇,默默不語,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風揚!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裴聖語像是恨鐵不成鋼,氣得不得了,可洛風揚卻一臉淡然的看著他,看得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那雙眸子裡透露出一絲絲怨氣,還有一點點絕望,讓裴聖語無法再繼續逼迫他,再逼下去,他或許就會這樣消失了……

    「那為何陛下又還要下那樣的聖旨?明知道……」低聲喃喃,洛風揚還是掙扎著坐起身,依靠在床桿上。

    「我就是要你和他做個了斷!風揚,你總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吧?」裴聖語急迫地說。自己下那道荒謬的聖旨,除了報復這兩個吵得他快煩死的臣子外,更重要的,是想讓好友走出那道陰影,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但是對像卻是他?」洛風揚莞爾。他不明白,陛下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偏偏選擇了宮墨遙,這人擺明了把他當成死敵啊。

    「解鈴還需繫鈴人。」裴聖語說了句高深莫測的話,背著手離去。

    洛風揚身子一顫,緊緊盯著他的背影,摸著自己的胸口。他到底對那件事知道多少?那樣的事情,就是面對他,自己也未曾說出來的……

    留宿宮中一夜後,洛風揚終於恢復了力氣,執意要回宰相府。裴聖語也不勉強他留下,只是吩咐宮人傳來宮墨遙。

    「宮愛卿,既然你們尚未訂下成婚的日子,那由朕決定,本月十五月圓之夜,朕為兩位愛卿大辦婚宴,愛卿意下如何?」臉上帶著壞笑,裴聖語打量著眼前的人。

    一聽這話,宮墨遙的臉色立即刷白,沒了血色,他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可是洛風揚卻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只是靜靜的看著主子,不加反駁。

    因此他更加滿頭大汗,原本以為洛風揚會反對,自己會有個幫手的,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裝出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把他一個人往刀口推—

    他明白了!宮墨遙恍然大悟,心裡怒火沖天。死狐狸一定是想讓他頂撞陛下,使陛下不滿他,之後好得漁翁之利!

    怎麼能這麼便宜他咬了咬牙,他朝洛風揚瞪了一眼。好,就和你拚個魚死網破!

    「皆由陛下做主。」宮墨遙低下頭拱手,此舉差點讓裴聖語剛喝進去的茶水噴出口。

    他好奇的側眼看去,就見宮墨遙面紅耳赤,像是經歷了一番苦戰,不難猜到他是因為洛風揚不理不睬的態度而一時惱火,才作出這個決定的。

    「那好,兩位卿家能夠永結同心,朕也甚感欣慰,那麼今日就有勞宮愛卿護送洛愛卿回府可好?若是能順道商議一下你們誰娶誰嫁就更好不過了。」他說得笑意連連,而宮墨遙則猛地漲紅了臉,像是顆熟透了的柿子,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語。

    「娶?嫁?」

    他這才反應過來,剛剛一時激動,竟然就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耽誤了!

    送洛風揚回宰相府的路上,他一直死死瞪著讓他做出荒唐事的罪魁禍首,而洛風揚只要一側臉,就能看清楚宮墨遙的一臉惱火,他也只能輕歎,道了聲,「自作孽不可活。」

    「什麼」宮墨遙頓時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領,「我自作孽?要不是你這個混蛋一句話也不吭,我又怎麼會妥協」

    衣領因受強力拉扯而鬆開,露出裡面的點點紅跡,宮墨遙立即收了力道,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洛風揚的脖子,臉上微微發燙。

    洛風揚厭惡的打掉他的手,收緊領口,側過身。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看你這風流樣,八成是夜夜找女人尋歡作樂,你是喜歡女人的吧?那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反對這樁荒唐的婚事?」雖然對男女之事不甚精通,他也知道宰相大人脖子上的痕跡絕非蚊蟲叮咬出來的,何況他早有耳聞宰相大人風流成性,幾乎來者不拒,這樣的傢伙最讓他厭惡。

    「你以為,憑我二人之力就可以說服陛下?」洛風揚輕蔑的瞟了他一眼,又側過頭去,悠悠道來,「這事只怕陛下早已定奪,就算我們全力反抗,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乾脆逆來順受,順了陛下的旨意,之後他便管不到我們了。」

    「你是說……我們真的要成親嗎?」聞言,宮墨遙真想抱著人大哭一場,可惜眼前只有他最痛恨也最厭惡的臭狐狸。

    「真亦假,假亦真……只是表面順從陛下之意,成了婚後,你我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一切都和往常無異,這總比現在開罪陛下來的好吧?」洛風揚的輕言輕語落入宮墨遙耳朵裡,奇異的讓他的心安穩了不少。

    的確,除了一個名分外,自己也沒損失什麼,今後如果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就以妾室身份娶進門,相信對方也不會介意這個王所開的玩笑。

    但問題是,他們二人為男子,究竟該誰娶誰嫁?

    「那……」當宮墨遙提出這個新的煩惱之後,洛風揚的眼珠子一轉,當即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娶你便是。」

    「你說什麼?」宮墨遙立即跳了起來,卻忘記自己還在馬車裡,頭頂直接撞在馬車篷頂上,痛得他齜牙咧嘴。

    「你長期征戰沙場,將軍府中沒多少家當,所以還是你搬來宰相府容易些。」洛風揚不急不躁,看著他窘迫的模樣,心裡很想笑。

    「你休想!本將軍身強體健,比你這娘娘腔更像男子,豈能叫本將軍遭此羞辱。再看你洛風揚,一副柔弱模樣,像個娘兒們,當然是你嫁入我將軍府—」宮墨遙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已經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前一黑,再睜開雙眼,就看見洛風揚一臉凶狠。

    「你敢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嗎?」

    娘娘腔,娘兒們,這些都是他的忌諱,只有這位大將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忌,所以對於他自是不會客氣,一拳上來便賞了他一個黑眼圈。

    「洛風揚,你找死啊!」堂堂大將軍被人揍了不說,還被揍出黑眼圈,而且還是被這個娘娘腔宰相揍出來的,說出去豈不是讓他宮墨遙丟盡臉了

    那天在御書房沒有打完的架,此時便轉移到這個小小的馬車上再繼續,當宰相府中的下人們拉開車簾的時候,就驚訝的發現自家主人正和宮將軍扭打成一團,兩人死死拉扯著對方,兩雙眼瞪著彼此,眼裡怒火四射,像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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