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 第九章
    「爸爸……」看著加護病房裡的父親,妙紫的淚再度洶湧而出。

    夏慕翔的背部遭到嚴重的灼傷,難以計數的爆炸碎片刺進他身體裡,醫院動用了全院最優秀的外科醫師群為他清除,足足花了四小時才完成。

    「爸爸……」

    他沒有辦法仰躺,只能趴著睡,一定很難受吧?

    「妙紫,別哭了。去陪媽吧,你站太久,身體會吃不消。要是連你都倒了,教媽怎麼辦?」燕煬抱住妻子勸道。

    「燕煬……」她愧疚的看向他疲累的臉,順從的點頭。

    父親被送進加護病房後,燕煬一方面要安慰她,一方面還要應付警方、記者,以及絡繹不絕的訪客,根本沒時間休息。他和哥哥都是一臉疲累,真正該休息的人是他們呀!

    可是她沒有反駁,很清楚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做到不給他們添麻煩。

    「媽,這裡有專業醫護人員照料,您回去休息吧。」妙紫挨著同樣眼睛紅腫的母親,低聲道。

    「媽不要緊,倒是你應該休息。燕煬告訴我你有了身孕,媽真的很開心,可是你爸爸……」說著、說著,玉卿的眼淚又湧流出來。

    妙紫無語地摟著母親。

    妹妹妙紅被暫時安置在燕宅照顧,怡孜告訴她,妙紅被接來醫院時,兩眼茫然無措。爆炸案發生時,她和怡孜正在攻擊好吃的點心,被那陣劇烈的聲響嚇得躲在點心桌下。

    「不如媽陪我回去,順便看看妙紅?」妙紫如此建議。

    「你爸爸還沒有脫離險境,我不放心……」玉卿遲疑著。

    燕煬來到她們身邊,像是在考慮該怎麼措辭,猶豫了幾秒後才道:「媽,醫生說,病人要七十二小時後才能度過危險期,我建議你和妙紫先回去休息,晚一點再過來。」

    「這……」玉卿喟歎了聲,終是拗不過女兒和女婿的好意。

    夏慕翔在加護病房住了五天,才被轉送進普通病房。他仍沒辦法開口說話,但意識是清醒的。

    燕煬見妙紫奔波於醫院和燕宅之間,憔悴了許多,擔心她無法負荷,提出建議。「妙紫,你是有身孕的人,常往醫院裡跑不好。這裡有特別護士照料,你爸爸不會有事,不如跟我去度個假,讓自己放鬆一下。」

    「這時候我怎麼有心情。」一心掛念父親病況的妙紫,搖頭婉拒他的好意。

    「你待在這裡根本幫不上忙,為什麼不肯休息!」

    「我可以跟爸爸說話,唸書給他聽。燕煬,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爸爸向來疼我,我不能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

    「你……」面對她哀求的眼光,燕煬不曉得還能說什麼。

    倒是玉卿看不過去,說了女兒一頓,「妙紫,我知道你關心爸爸,可是你現在也是為人妻子了,不能不管老公呀!難道你看不出來燕煬累壞了嗎?這幾天他公私兩面忙,還要擔心你的身體,所受的壓力都快讓他負擔不了。聽媽的話,和燕煬離開幾天,陪他散散心,反正你爸的情況短時間就是這樣了。這裡有醫生、護士,還有我跟妙青照料,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可是……」

    「有什麼狀況,媽會隨時通知你,跟燕煬去吧。」

    在母親的勸說下,妙紫與燕煬在隔日下午南下台中。

    上車沒多久,妙紫就在燕煬均勻的呼吸聲與平穩的心跳聲合奏下睡去,最後還被他吻醒。夫妻倆有許久沒有親熱,她在他熱烈的親吻裡喘息,感覺到慾望一波波的洶湧過全身。他是熱情的男人,這幾天苦了他,妙紫決定要利用三天的假期好好彌補。

    「到了嗎?」

    燕煬移開唇時,妙紫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風景,發現車子行在兩旁都有庭園的透天厝的巷道內。迎風招展的綠意從家家產戶的石牆內向客人招手,有的正開著鮮艷的花朵,有的結滿誘人的果實,令人看得心曠神怡。

    「這裡的房子都很古老了,每一棟都有十幾二十年。」燕煬解釋。「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就是那棟開著像稻穗般金黃花朵的那棟!」

    那是樹蘭對不對?我在校園裡看過。「妙紫興奮的說。」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生前最愛樹蘭,認為樹蘭的香是石崇的寵妾綠珠所遺,花則是她的淚珠變成。我已經忍不住想聞聞它的味道了廠

    見妙紫開朗起來,燕煬也感染到她的快樂,失笑道:「這株樹蘭不知道在院子裡種多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它的名字,而且還有這番香艷的典故。」

    「我會知道也是怡孜告訴我的。她高二那年父親病逝,留下大筆債務,母親去幫傭的那戶人家有種樹蘭,是那裡的園丁伯伯告訴她的。」

    「嗯。」不想在兩人的假期中聽到別人的名字,燕煬只隨意應了聲。

    車子駛進打開的大門內,停在主屋門前。燕煬扶出妙紫,樹蘭的濃郁香味瀰漫著兩人的嗅覺.,妙紫深深吸了一口。

    這時,一對老夫婦迎了過來,燕煬愉悅的向他們打招呼,「顧伯,顧媽。」

    「阿煬少爺。」

    燕煬為妙紫介紹他們的身份,「顧伯和顧媽是看著我父親長大的老人家喔。」

    妙紫聽完後連忙向他們致意,目光環視了房子一遍。

    前庭頗大,除了幾株高大的樹木外,就是修剪整齊的草皮,周圍則點綴著鮮艷的花朵。這裡會是燕煬的老家嗎?她懷疑。

    「汪汪!」突如其來的狗叫聲嚇了妙紫一跳,一隻秋田犬繞著他們打轉,還在燕煬的褲腳旁親熱的磨蹭。罕少跟狗相處的妙紫,嚇得不敢動彈。

    「別怕,布魯斯不會咬你,瞧!它來跟你打招呼了。」

    那只秋田犬挨過來嗅妙紫的味道,討好的坐在她腳邊,伸出前腳。在燕煬的鼓勵下,她猶豫的伸出手和它握了握。

    沒事。這讓她放心了不少。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布魯斯不會對你怎樣。」燕煬壞壞地在她的耳朵輕舔了一記並說道。妙紫羞得粉臉暈紅,然後在燕煬和布魯斯的帶領下,繞了屋子一圈。

    夏日的黃昏蟬聲不絕,雖然已將近六點,天色依然明亮。燕煬帶她來到後院,一座小巧的菜園呈現在妙紫的眼前,令她驚喜不已。

    「這些萊都是顧伯和顧媽種的,都是有機蔬菜,不含農藥喔。」他得意的道。「你不是喜歡吃生菜沙拉嗎?顧媽特地為你準備,都是剛從菜園裡採摘的,還有苜蓿芽和豆苗喔。」

    「那我一定要多吃一點。」妙紫微笑的說,轉眸間,看到布魯斯往與鄰居院子間隔的樹籬鑽去。「布魯斯在幹嘛?」

    「一定是鑽狗洞去找它的好兄弟威利了。」

    「布魯斯、威利?」她疑惑的揚起一道眉,可愛的表情逗笑了燕煬。

    「布魯斯和威利是同胞兄弟,是隔壁的黃家那隻老母狗生的。黃書偉那個怪胎恨死影星布魯斯威利的踐樣,就把這對狗兄弟取名為布魯斯和威利,讓他可以隨時差遣。他有只母貓叫黛咪摩兒喔,常常摟著它睡覺,可見他有多垂涎人家!」

    「既然布魯斯是他的狗,怎麼會變成我們的呢?」

    燕煬喜歡她提到「我們」時的甜蜜,微笑的解釋,「我跟書偉是老朋友,當年我被方叔接回來住時,他常常跟著他家的母狗從那個狗洞鑽過來。我買下這棟房子時,意外發現黃家還住在這裡,當時布魯斯和威利才出生沒多久,我便跟書偉要來,讓狗兒陪伴顧伯和顧媽。」

    原來這裡是方家的產業!妙紫恍然大悟。

    「方叔一家失蹤後,房子一直沒人整理。我回國後,透過方家的親友購得房子。不管我怎麼仔細察看,就是查不出當年事件的蛛絲馬跡。」

    「燕煬……」她抱住他高大的身軀,似乎想用自己瘦弱的雙臂保護他,這一幕格外令人心動,燕煬沉痛的情緒很快就在她柔情的安撫下和緩。

    「對不起,我是帶你來這裡休假的,反而讓你擔心了。」

    「別這麼說,我們是夫妻呀!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顧我,也該給我機會安慰你呀。」

    她開玩笑的道。

    「你呀!」對著她純真的笑顏,燕煬心中充滿快樂。

    似乎只要跟妙紫在一起,再多的愁鬱和悲傷都可以放下。他低頭親吻嬌妻,直到布魯斯帶著威利在兩人腳邊磨蹭,他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嬌喘不休的人兒,撫著她紅腫的唇,愛憐的為她整理儀容,帶著兩隻狗朝主屋的後門走去。

    「黃先生和黃太太到美國看女兒,書偉平常晚上八點多才回來,威利最近幾天都在咱們家吃飯。」顧伯將兩隻狗安置在屋子的前廊,邊在兩隻不知是什麼材質製成的大碗裡倒著罐頭狗食,邊道。

    「黃家不是還有只母狗嗎?」妙紫問。

    「那隻母狗前年就死了。」

    「好可憐喔,那麼說威利和布魯斯是孤兒了。」或許是懷孕的關係,她顯得特別具有母性,同情心也益發的氾濫起來。

    顧伯大概沒聽過這種說法,只是笑了笑。

    「不是還有隻貓嗎?黛咪摩兒怎麼辦?」同情完狗後,她開始擔心起貓來。

    「那隻貓呀,」顧伯慢吞吞地回答,「書偉把貓送到寵物旅館,下班時接它回來,上班再送它過去。」

    「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貓去住旅館,狗卻留在家呢?可憐的威利,孤伶伶地被丟在家裡,你的主人虐待你。」她拍撫著狗兒,為它受到的待遇抱不平。

    威利似乎聽得懂她聲音裡的同情,可憐兮兮地搖著尾巴應和。

    燕煬快被這一人一狗給笑死了,摟起嬌妻。「威利是只看門狗,可不是受驕寵的貓,你不要侮辱它。」

    「誰說狗不能寵的!」

    「它可不是玩賞狗呀!」他搖頭輕笑,摟她進浴室。「洗手吃飯了,老婆。」

    捉著妙紫的小手抹上洗手皂搓洗,在水流聲中,燕煬的手覆著她的手,他的唇則尋著她的唇,直吻到熱情在彼此的身體幾乎快要爆炸,燕煬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她,與妯手挽手的來到餐廳。

    在這裡吃飯,沒有燕宅裡的嚴謹規矩。顧伯、顧媽,還有燕煬的司機小鄭都跟他們一塊,餐桌上的氣氛和樂而愉悅。

    顧媽的手藝很好,煮的菜恰恰是妙紫喜歡的。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燕煬事先安排,對丈夫的體貼有著難以言喻的感動。他總是在她開口之前,就為她設想好,這樣的溫柔如果不是愛,又是什麼呢?

    夜裡她以加倍的熱情回應著他,發自心靈的感動使得兩人的結合更為契合。燕煬輕柔的吻著妻子的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他的骨肉,他感到滿心歡喜,又有些歉意,畢竟妙紫還年輕,這麼早懷孕,對她並不公平。

    然而,從知道懷孕的事到現在,妙紫沒有一句怨言。燕煬還聽見她告訴病床上的夏慕翔他就要當外公的事,常常撫著小腹,嘴角帶著為人母親的喜悅。

    她真是個溫柔的小母親,燕煬知道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成為母親,因為妙紫有著天底下最溫柔、善良的一顆心。

    隔天他們起床時,都將近十點鐘了。對於這種優閒、不被俗事干擾的生活,兩人都有著深深的滿足。他們什麼都不做,就是聽音樂、看書、散步、逗狗玩,下午還找了空去看電影,買了炸雞、披薩回來當晚餐。

    顧伯和顧媽要去喝喜酒,燕煬讓小鄭載兩位老人家去,還放他假去拜訪當地的朋友,自己則和妙紫窩在客廳裡看HBO。

    結婚到現在,兩人還是頭一次窩在一起看電視。燕煬摟著妻子香軟的嬌軀,將剝好皮的葡萄送進她小嘴裡,耳邊傳來布魯斯吃玉米片的卡啦聲音,不知為何,竟讓他有種身處天堂的幸福感覺。

    燕煬對於自己這種嚮往家居男人的想法感到好笑,可這種感覺真的不壞呀!飄浮的心似乎找到位置安定下來,許多他之前在乎的事,跟妙紫一比都顯得不再重要,他只願能與她朝朝暮暮,迎接每個有她的日子。

    這些話他並沒訴諸於言語,只是藉著體溫和心跳默默傳遞給心愛的人兒。他將唇靠向她粉嫩的臉,妙紫轉向他,晶瑩燦亮的眼眸有著柔媚的情意,他胸口一熱,低頭覆上她迎迓過來的芳唇。

    灼熱的情意在兩唇間交流,慾望漸次高昇,眼看著就要在布魯斯面前上演限制級情節,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燕煬懊惱的放開妻子,不悅的接起電話。

    「喂!」

    不曉得是不是他的語氣太過凶暴,打電話的人像被嚇到的突然掛斷,讓燕煬更加火大。

    「誰打來的?」妙紫問。

    「我一拿起就掛斷,真是討厭!」

    「別氣了!」老公火冒三丈的模樣,還真像只噴火龍呢!妙紫撒嬌的依偎過來,試圖安撫他。

    燕煬眼中的怒火隨即由慾望所取代。

    偏偏在這時候,布魯斯全身警戒的站起身,狺狺低吠。

    燕煬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布魯斯,你在這裡守著妙紫,我出去看看。」交代完愛犬之後,他拉開玄關門到前院探視,一道銀芒從花樹間閃現,接著是高大的身影。

    藉著院子裡的燈光,蒸煬看清了對方的長相,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

    「你到這裡做什麼?」忌憚著他手中的掌心霄,燕煬的語氣顯得和緩。

    「找你。」對方眼中閃過夾雜著怨恨的狠厲,英俊的臉孔被扭曲變形,正如他的人格。「我被你害得這麼淒慘,不找你要找誰?」

    「戚有光,我想你是搞錯了,你今天會有這種下場,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不是我造成。」燕煬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裡則急思對策。

    「哼!要不是你我不會被逼得走投無路。你先是奪去我的銀行,接著讓警方調查我……」

    「戚有光,我沒有奪走你的銀行,因為銀行從來不是你的!是你視股東的權益如無物,把銀行當成自己的金山,挖空了再來怪我接手你的爛攤子,怪我讓司法單位調查你。我看你是被寵壞了,一點擔當都沒有,才會一味的怪別人。」

    「我不管,是你把我害成這樣!」戚有光聲色俱厲的吼叫,「你是為了當年的事報復我,設下圈套讓我跳!可你別想用對付孔國勝和顏井仁的那套對付我,我不像他們那麼沒用!去叫警方撤掉我的案子,不然我跟你同歸於盡!」

    燕煬心中一凜,微蹙眉這:「我沒那麼大的權限可以讓警方撤掉案子,如果我是你的話,與其在這裡威脅我,不如乖乖接受法律制裁,不然也該想辦法弄筆錢,逃到國外去。」

    「對,你給我錢!」戚有光眼中露出野獸般貪婪的光芒,揮動著手中,的槍。

    「你要我給你?」燕煬正想哼出心中的不屑,身後傳來妻子的聲音。

    「燕煬,你在跟誰說話?」

    「妙紫,不要過來!」他急急地擋住妻子。

    戚有光露出「逮到你把柄」的好笑,得意的道:「不想逼我傷害你美麗妻子的話,就給我乖乖聽話。進去!我們進屋裡談。」

    在那把掌心雷的威脅下,燕煬護著妙紫一步步後退,戚有光則步步進逼。當他們退到客廳通向餐廳和廚房的通道時,布魯斯在另一邊狺狺低吠,露出尖銳的犬牙;饒是兇惡的戚有光也不禁忌憚著狗兒的威脅,手中的槍只猶豫得不知該瞄準哪一邊。

    燕煬趁他閃神,大聲一喝,「布魯斯!」

    受過訓練的秋田犬忽地跳向戚有光,燕煬拉著妙紫急往後門跑,刺耳的槍聲敲擊著兩人耳膜。妙紫邊跑邊擔心的問,「布魯斯……」

    都自身難保了,燕煬實在無心管到愛狗。他催促妙紫衝出後門,來到後院與黃家為界的灌木籬笆,找到兩家相通的狗洞,從那裡爬進黃家的院子裡。顧不得滿身都是草葉,燕煬抱起體力不支的妙紫,往燈火明亮的黃家主屋奔去。

    「黃書偉!」

    在狗叫聲中,黃書偉匆匆忙忙地打開玄關門,還來不及看清楚是誰,燕煬的身影就衝進來。

    「燕煬!」黃書偉驚愕的喊道。

    「快報警!」燕煬將臉色蒼白的妻子放在黃家的長沙發上。

    黃書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同時不明白自家的狗兒威利怎會在燕煬進門的同時狂奔出去。

    「你還發什麼愣!」燕煬索性自己拿起電話報案,並請求警方派救護車來。

    「妙紫,撐著點!」他擔心的看著因痛苦而蹙起雙眉的愛妻,心如刀割。如果她出了什麼事,他絕對不原諒戚有光!

    在救護車和警笛聲中,妙紫被送往醫院。醫生檢查過後,為她打了安胎針,情況穩定下來。

    燕煬寸步不離的守著她,直到黃書偉與警方人員來到醫院,才將她交給護士,與他們到病房外。

    「燕煬……」黃書偉欲言又止,神情古怪。

    「人有抓到嗎!布魯斯有沒有受傷?」

    「布魯斯受到子彈擦傷,我把它送到獸醫那裡去了,不過你家……」

    「燕先生,」警官清了清喉嚨,「我們趕到時,立刻展開包圍,那時突然傳來慘叫聲,我們發現府上的閣樓傳出火光,一方面通知消防隊,一方面趕往三樓的閣樓,但那道門從裡鎖上,濃烈的汽油味和嗆人的煙味從裡面冒出來,等我們破門進入時,發現嫌犯陷在火中……」

    「陷在火中?」燕煬驚訝的重複。

    「經由消防隊員全力灌救,沒讓火勢蔓延,不過府上的閣樓全毀了。至於死者……」

    「你是說戚有光死了……」燕煬呆若木雞。怎會這樣?幾個小時前還拿槍威脅他的戚有光,是誰有這個本事殺了他?

    「你說死者是戚有光,請問你跟他之間有什麼關係?」

    燕煬很快將戚有光持槍闖進來,威脅他的經過說了一遍。

    「當時我急著保護妻子的安全,穿過後院與黃家間的灌木籬笆到黃家求救,親自撥電話向警方報案。」

    「是,這些我們都有記錄下來了。」警官跟燕煬要了些資料,「要是還有疑問,會再跟你聯絡。」

    「沒問題。」送走警官後,燕煬轉向黃書偉。「不曉得小鄭送顧伯、顧媽回來了沒?」

    「回來了。他們看到現場的情形,差點嚇暈。小鄭陪著顧伯、顧媽,我則跟警官到醫院來看你。對了,你太太怎麼樣?」

    「醫生給她打過安胎針了。」

    「什麼?她懷孕了?」黃書偉沒料到情況這麼危急,怪不得燕煬一副快發瘋的樣子。

    「幫我打電話給小鄭,要他幫我和妙紫送些衣物來,當時為了逃命,穿這樣就跑去你家。」

    黃書偉直到這時候才發現燕煬只趿了雙室內脫鞋,身上的短袖休閒服和短褲髒兮兮的,神情狼狽。

    「沒問題,你去陪你太太,剩下的小事交給我辦。」黃書偉很有義氣的拍胸脯。

    燕煬放心的回到病房裡,這時候妙紫張開眼睛。

    「發生了什麼事?」由於當時情況危急,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就跟著他逃命。「布魯斯呢?」

    「它沒事,只受到子彈擦傷。」燕煬握著她的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把整件事的經過都告訴她。

    「戚有光被燒死?。」寒意陡然襲來,對於這突然的衝擊,妙紫驚愕得尤以復加。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被燒死?又是在密閉的閣樓空間,她感到整件事不可思議!

    戚有光根本沒理由到閣樓去,在她和燕煬逃走後,戚有光該做的不是追殺他們,就是趕緊離開,沒必要闖進閣樓,還把自己給關起來燒死。

    她感到脊骨發冷,會是那個隱身暗中的殺手做的嗎?

    殺了戚有光後,他還會對付誰?想到遭遇汽車爆炸的父親仍在醫院休養,她驚慌了起來。

    「爸爸有危險,我要立刻趕回去!」

    「妙紫,你別慌……」

    「不,你不懂!那個人會再對付爸爸,我不要爸爸再發生意外!」

    「他不會有事,相信我。病房外有警方保護。」他抱住她激動的身子安撫。「等小鄭送衣服過來,我們就回台北好不好?醫生囑咐你不能激動,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帶你回去,把你留在這裡喔。」

    「不要,我聽話就是,你不要把我留在這裡。」妙紫可憐兮兮地請求著。

    燕煬將她按在胸前,輕柔的撫著她的背,詛道:「這樣才乖。」

    懷抱著疲累的合起眼臉的妻子,燕煬的思緒一刻都停轉不下,無法像她這樣安心休息。

    會是誰殺了戚有光?這個疑惑同樣充滿他腦中。

    閣樓從裡鎖上,不表示戚有光是自焚而亡。他知道戚有光不是有膽自殺的人,那麼是誰把他鎖在裡面燒死?

    他想起閣樓的出入口不止一道,那是燁娥告訴他的。儲物櫃裡有道暗門與二樓的儲藏室是相通的,放火燒戚有光的人,絕對有時間在警方破門而人前,經由那道暗門溜到儲藏室,再趁著混亂逃走。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對方家的房子瞭若指掌的人,極有可能是……

    那天與紀子威、大佑的談話,重新在燕煬腦中迴響,他心底呼之欲出的人,仍然是那個名字--

    方燁娥。

    頭等病房區如以往一般安靜。國代夏慕翔病房外的警員在兩天前撤離,比起入院時絡繹不絕前來採訪的賓客盛況,這幾日顯得清靜許多,只有至親仍每日專程造訪。

    這一晚,夏太太和她的兒子在九點四十分時離去。十二點時,負責看護夏慕翔的特別護士被緊急電話叫往護士站。

    對門病房的門被推開,戴著口罩的白衣天使越過走道,以戴有醫護人員專用手套的手轉開夏慕翔的病房門,往身後掩上。

    她順手取走沙發上的靠枕,一步步往病床走來。白色的身影在身後的燈光投映下形成巨大的暗影籠罩住趴著睡的病人。

    夏慕翔人院半個月了。他的傷勢嚴重,儘管脫離了險境,但背部的灼傷需要長時期的療養才能痊癒。

    不管怎樣,他仍然被火紋身了,那次的行動不算失敗,可他還沒死!他沒死,她對他的仇恨就沒有消!

    他不知道他犯了多大的錯,不知道他造了何等巨大的罪孽,更不知道他就是死也彌補不了她受到的傷害!

    仇恨的火焰熊熊燒起,這把火足以燒死他了!她手中的靠枕猛地往枕上的頭顱壓下!他沒有絲毫停頓的展開一波攻擊,抓住猝不及防的女人,將白衣護士擊得踉踉蹌蹌後退。

    床上的人火速彈起,舉起的手臂有力的揮中那只靠枕,將白衣護士擊得踉踉蹌蹌後退。他沒有絲毫停頓的展開下一波攻擊,抓住猝不及防的女人,拉下她的口罩。

    「是你!」

    燈光照明下,分外清楚的熟悉容顏,是燕煬意想不到的一張臉。

    「放開我!」屬於傅雪所有的嬌容,驚怒交加的蹙成一抹猙獰。

    燕煬很快回過神,醫院並不是談話的地方,他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他脫掉身上的病人衣袍,露出裡頭的黑色休閒服。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離開這裡。我們在你家碰頭。」

    「你……」傅雪驚疑不定的望著他,毅然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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