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日記 11
    見我沒有表情,明娟也停止了發表「高見」。轉移話題說,聽說何國安要找你復婚,而且追得很急,你願意嗎?

    我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他何國安認為只要幾句好話就能讓我回到他懷抱,天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明娟說,是呀,婚姻是一件瓷器,做起來很費事,打碎卻很容易,然而收拾好滿地的碎片卻是一件不易的事。

    是啊,修補的婚姻,你修補得再好,也會有舊傷,與其修補,不如把它扔進垃圾桶。

    6月22日星期五晴

    打開郵箱,竟發現秦明娟發來了郵件。明娟說,雪兒,我也玩網了,我這是第一次上網,也是第一次發郵件,不知你收得到否?

    明娟真好玩,有電話不打來,偏要發郵件,一看郵件是今下午發的,我也給她回了郵件。

    我是今天傍晚回家的,剛才去了醫院看母親,又和肖健雄通了電話,健雄告訴我,母親下周就可以出院了,健雄還邀請我明天中午帶著我的先生去他家做客。

    我告訴健雄,我已離婚好久了。健雄說,是這樣嗎?難怪沒有看到你先生呢。阿誠又打電話來說他很煩,約我出去散散步,我說我在父母家裡呢。

    阿誠肯定很失望。他說,那就算了吧。

    放了電話,我又想這樣會不會傷害阿誠,我又給阿誠撥去電話,阿誠說,他獨自呆在宿舍裡覺得心裡空得發慌,因此想找我說說話。

    我說,阿誠,你不要這樣子折磨自己好不好,你應該去找你的妻子,真的,她和孩子肯定很需要你。

    阿誠說,雪兒,別提了,我也是自討苦吃,這是命中注定的。雪兒,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愛一個人也需要勇氣,更需要經歷磨難。我愛的人她不愛我,我認命了。

    我想電話那頭的阿誠一定是很痛苦的。我說,阿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情位置,憧憬的愛情和現實生活會有很大差別的,如果你真的和你愛的人走到一起了,說不定你又會失望的。

    阿誠說,是呀,是呀,我們不說這個了,說點別的嘛。

    我說,阿誠,如果我真的傷害了你,你一定要原諒我。

    其實我說這種話是很愚蠢的,你傷害了別人還要別人一定原諒你,世界上哪有這種道理,但我確實又找不到更好的語言了,面對阿誠的愛,我不知所措。

    6月27日星期三晴

    藍藍妹妹中午就到公司來找我,她說,學校太悶了,想出來散散心。

    下午藍藍妹妹在我家裡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傍晚叫她出來吃飯,然後去商場轉了一圈便回來了。藍藍妹妹說,雪兒姐,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只是沒有時間,你不會怪我吧。

    我說,我怎麼會怪你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你今天來了我就很高興了,藍藍妹妹去光碟出租店租了兩部美國大片,現正在聚精會神地品味兒,我覺得那些所謂的大片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大同小異,只不過特技和驚險的畫面多些罷了。

    藍藍妹妹屬媒體上說的那種「飄一代」,飄一代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書可以不讀,但碟片是要看的」,也許碟片裡就有某種前衛的東西,賣座的大片也代表著某種現代時尚。

    藍藍妹妹生活在無憂無慮的大學校園裡,她的年齡令我羨慕不已。

    「一個中年男人輝」又發了兩個郵件來,準確地說,是兩首詩,我覺得他的詩越寫越好了。

    這個時候我也無事可做,我乾脆qq他,與他聊聊,他對人很真誠,前幾天又發來幾張生活照片。

    6月29日星期五

    和「一個中年男人輝」在qq裡,聊了幾次,他提出要與我見面。我想,我這樣與他見面恐怕不好吧,再說,我們相隔也遙遠,我沒時間,他說他可以利用出差的機會來,我很猶豫,該不該去見面呢?

    藍藍妹妹在電話裡說,雪兒姐,去見見面也無妨,很多時候單憑幾句語言勾通是不完美的,愛情嘛,除了語言,人的外表很重要,我們每個人都是愛美的,愛情的產生,很大程度都起源於外表,外表的吸引也是產生愛情的首要因素。

    藍藍妹妹還說,去年她就和北京一位網友見過一面,只是那男人已是人到中年,典型的「老夫子」形象,哪是網上那個侃侃而談,有著淵博知識的豪氣男人,網上的和現實生活中的差別很大,見一次面能發展就繼續,不能發展就拉倒,免得浪費了時間,現代人的愛情也講究效率,也注重投入,假如不見面,自己的感情陷得太深了,傷害了自己很不值。

    我對藍藍妹妹的愛情議論似信非信,我們不是常說心靈美勝過外表美嗎?光有外面美但內心世界一片蒼茫又有何用?

    藍藍妹妹說,雪兒姐,這是什麼年代了,你還在相信那種鬼話。心靈固然重要,但心靈是可以通過外界的因素而轉化的,而外表是天生的,再多的化妝品都不能轉化它。藍藍妹妹一個勁地勸我去見面。

    我給阿輝去e-mail,我沒有明確告訴他見面的事,去與不去我現在也拿不定主意。

    6月30日星期六

    今天下午從父母家回來,準備明天去參加明娟的婚禮。

    我母親已出院了,在家療養。嘉嘉仍然在周大姐家,只是由全托改成了只帶白天,父母喜歡嘉嘉,嘉嘉成了他們交流感情的紐帶,看得出父母都很珍惜這次婚姻,俗話說,「少來夫妻老來伴」。父親老來得嬌妻,既是生活伴侶,又是感情的「第二春」,繼母呢?她已離不開父親這種大男人的關愛,人活在世上如果沒有感情生活,其人生也是不完美的。

    剛才秦明娟打電話來和我聊了半個多小時。明娟說,我和吳新亮結婚,當然是各有所圖。吳新亮總想顯示自己有能力,不但有仕途,就連愛情生活也是春風得意。我秦明娟雖說已不再是妙齡女郎,但我自我感覺還是風姿綽約的,男人其實更喜歡玩成熟美的女人,妙齡女子雖說清純靚麗,但情感生活不豐富,沒有讓男人回味無窮的魅力,說得低俗點,沒有性生活經驗,不能勾起男人的豐富聯想,愛情的最高境界是什麼?性愛!性愛也是愛情的昇華,婚姻的核心。

    我說,明娟,你在外面混這幾年都幹了些什麼,學了些什麼?我怎麼一直覺得你的厭世心態重特別強,好像你已是真的看破了紅塵。

    明娟說,雪兒,你說的對,我已把享受放在了首位,人生一世圖個啥,當然是享受,我已沒有了中學時代那種理想抱負。

    我說,明娟,我該祝賀你,不論怎樣說,你明天就將進入圍城了,不管你跨入圍城的目的是什麼,你都該珍惜。

    明娟說,說珍惜談不上,準確地說是該好好把握自己,別讓自己受傷。

    明娟對婚姻對男人女人有一大堆「理論」。但從她的談話中我也明白,她對走入婚姻還是很無奈的,不管她是逢場作戲,還是真情無限,走進婚姻圍城總是一個人一生中的重要轉折。

    我說,明娟,好好珍惜自己,好好生活吧。

    我也被明娟的情緒感染了,心裡很酸楚,婚姻能改變人,婚姻既能使人聰明也會使人愚蠢。

    獨自坐在家裡時,又覺得心裡空得發慌,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往日開朗活潑的我,好像一下子跌進了孤獨的深淵,一不小心便成了與世隔絕的籠中鳥,我怎麼會自己給自己心靈築道厚牆,將現實生活隔在外面呢?

    有時,我真想去飛,可又恨自己的羽毛不夠豐滿,恨自己沒有勇氣沒有信念。

    7月4日星期三好毒的太陽天

    走在街上,整個人彷彿被烤得快失去生命似的,遮陽傘失去效果,陽光燦爛得讓人無法忍受。

    我今天的心情格外明朗,也許與燦爛的陽光有關,也許與我這身裙裝有關,這條乳白色的連衣裙是我讀大學三年級時自己買布料,去裁縫店量體裁衣製作的,很合身,那時我不習慣打傘,便花三十元錢在市場上買了頂白色的遮陽帽,乳白色連衣裙配白色遮陽帽,長長的帽舌下是茶色的遮陽鏡,帽與裙之間修長的頸子上飄舞著一頭烏黑的長髮,小腿上穿白色的長統襪子,足穿白色休閒鞋,一幅休閒的模樣,那時候的心情是明朗的,不但有同學一起玩,更重要的是心裡又裝著何國安的愛,有愛的女人很詩意,有愛的夏天也涼爽。

    今天穿這一身乳白色的裙裝,只是頭上舉著的是淺藍色的遮陽傘,腳上是肉色襪子配紅色高跟皮鞋,右肩上挎月形小坤包,整個人的模樣變得老道了的許多,走在燦爛的陽光裡,心情同樣格外晴朗,有愛的女人有魅力,無愛的女人更神秘,有愛的女人自信,無愛的女人……其實,無愛的女人更應該自信。

    人往往就是這樣的,為什麼非要這樣折磨自己?在陽光燦爛的路上,一路走下去,不就是同樣也有陽光燦爛的那一天嗎?但問題是,人是很脆弱的東西,有時脆弱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7月6日星期五艷陽天

    中午在公司吃飯時,門衛就打電話說,我的親戚找我,叫我立即到大門口。

    找我的人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女人,穿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秀髮齊肩,圓臉,身材苗條但不失豐滿。

    我不認識她,她卻高興地笑著說,你就是雪兒妹妹吧,我是你表姐曉林呀。

    說實在話,我真的不認識眼前的表姐,我記憶中的表姐肯定不是這麼端莊漂亮的,曉林的確很美,一種成熟女性的魅力美。見我很疑惑的樣子,曉林便說了我父親的名字,說了一些我記憶中的事情。

    曉林說,雪兒妹妹,我來是想請你幫忙給我找份工作的,我把曉林帶到公司食堂吃了一份盒飯。

    下午我要上班,不可能讓她呆在公司裡,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去我家,很無奈,我只好去向張總請半天假。張總很好,允許我把下午的文件帶回家處理。

    下午不去公司,我連家都沒有回便直接乘車去了縣父母家,父親見了曉林也很驚奇地說,怎麼連個電話都不打就跑來了?

    曉林說,大伯(稱我父親),我這次來就沒有想過要回去了,我已經離婚了。

    我說,離婚了?那你的孩子怎麼辦?

    曉林很輕鬆地說,判給他父親了,我什麼家產都不要。曉林的身份得到了證實,我和她也漸漸熟悉了,女人與女人最容易勾通,況且我們還都是離婚的女人。

    7月7日星期六下午有雨

    曉林這次來了就沒有想過要回去,她離婚的原因很簡單,丈夫太窩囊了。

    曉林原來在xx礦務局一所子弟小學任教語文,丈夫是一位普通的技工,按曉林的話說,他丈夫除了老實,做家務任勞任怨,對她的感情忠貞不渝外,再沒有什麼優點,工資收入也很少,很多社會上的人際關係還要曉林出面去打點,這樣的男人太沒出息。

    最讓曉林瞧不起的是,丈夫很吃「醋,」見不得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說句話,曉林說,要不是為了孩子,她早就離婚了,丈夫一提到離婚就傷心。最終促使她下決心離婚的原因還是這次子弟小學交給地方教委管轄,工資少了近兩百元,兩口子每月的工資加在一起也只有八百元錢左右,這樣的經濟收入過這樣的窮酸日子,曉林心理不平衡了,任勞任怨一心撲在教育工作上,到頭來還不如當官兒的在牌桌上的一次賭注。

    我說,曉林,人比人要氣死人,沒必要這樣去比嘛,錢多有錢多的用法,錢少有錢少的活法。

    曉林說,我就不相信憑我的本事,一個月還掙不到這五百元錢的工資。

    離婚了,曉林覺得一身輕鬆,但她讀小學的兒子卻遭秧了,生活在單親家庭的孩子,生活在沒有母愛的家庭裡,他會怎樣成長?

    我說,曉林,你太固執了,你憑一時衝動離婚了,你兒子怎麼辦?你認為兒子能像你一樣無所謂嗎?要知道,離婚給子女的打擊是很沉重的。還有那個愛你的男人,他雖說在社會上沒有什麼地位,更沒有金錢,但他愛你,他的心是屬於你的,你忍心傷害他嗎?你們畢竟做了近十年的夫妻呀,還是有感情基礎的嘛。

    曉林說,感情歸感情,婚姻歸婚姻,感情是精神的、浪漫的,可以拋開物質,但婚姻是物質的,沒有物質生活就沒有婚姻基礎,這年頭愛情可以不姓錢,但物質的婚姻必須姓錢。

    曉林的言論說出了她的心境,是啊,我們不都是物質的人類嗎?沒有物質不能生存,連生存都鬧危機了,還談什麼精神世界。

    曉林把找工作的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了,我心裡也怕,至少說在曉林沒有工作以前,她肯定會吃住在我那裡,我每天的生活中又會多一份牽掛。

    7月10日星期二晴

    這幾天都在為曉林的工作問題而奔走,我們公司倒是可以接納她,但她很多的事情都不會幹,像清潔工這類的工作我也不忍心讓她去做。我委託了阿誠、達明,就連秦明娟也用上了,但他們都沒有回音,真讓人著急。我也很想曉林能早日擁有一份工作,能獨立搬出去住。這幾天她在學習電腦操作,我下班回到家還要做她的輔導老師。

    「一個中年男人輝」連續發來四個e-mail,他說他要到我居住的城市出差,想與我見一面。他說,雪兒,你給我一次機會吧,前次你就拒絕了我。

    我猶豫再三後答應了他,他於明天下午十五點二十分到機場,他要我去接機,我不同意。我答應他傍晚六點在新世紀廣場的「騰飛」雕塑下見面,我穿黑色連衣裙,白色皮鞋,長髮,手上拿一頂白色遮陽帽。

    其實,我心裡沒底兒,人們常說:「互聯網上誰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一條狗。」但願他不會讓我失望。

    曉林聽了我和阿輝網上的交往後,竟露出一副天真浪漫的樣子,呀,你好浪漫呀,早知道網上這麼浪漫,我早就該上網瀟灑去。

    曉林的表情把我逗樂了,我笑得差點流出眼淚。我說,我也沒底兒,只是見見面而已,這種見面、這種交往離愛情還遠著呢。

    7月11日星期三晴

    傍晚,按照阿輝的約定,我去了新世紀廣場,在「騰飛」雕塑下等待阿輝的出現。

    其實我心裡還是很怕,也把曉林拉著一起去了,曉林在離「騰飛」雕塑約一百米處的長椅上坐著,看著我,如果有什麼事情發生她會立即報警的。

    六點三十分時,阿輝準時出現了,他的長相與他寄給我的照片一樣,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不錯,他的說話聲很渾厚,溫情中包含自信。我們相互認識後,便找了個公用長椅坐下來,我心跳得很厲害,更無話可說。

    或許阿輝也是因為興奮吧,也沒有說話,我例行公事般問他坐的哪個航班,住在哪家賓館等等,極沒意思,和網上那個會用優美文字寫詩,能用文字侃大山的阿輝相差甚遠。大約坐了三十分鐘吧,天色漸漸晚了。我說,我想走了,回家還有點事情要做,他挽留了幾句,見我已決定了,也就不再勉強。我說,阿輝,我們後會有期,還有明天呢。

    阿輝站起來,目送著我。

    回家不久,阿輝又打來電話,約我明天去吃頓飯,我說,明天再說吧。

    說實話,我覺得現實中的阿輝沒有網上阿輝有魅力,當然,我也明白我和現實中的阿輝接觸太少,彼此還沒有更深的瞭解,一個在網上瀟灑自如的聰明人,說不定會是現實生活中的傻瓜。看得出,阿輝是個誠實的人,也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網上情聖」。

    嘵林說,第一次見面說明不到什麼問題,要我繼續與阿輝交往下去。

    7月12日星期四晴

    傍晚時,應阿輝之約,我去了竹樓飯莊。阿輝還是表現得很沉默,語言不多。

    阿輝一邊品啤酒一邊叫我吃菜,也許這就是阿輝的熱情了。

    我面帶微笑,向阿輝提問,但一瓶啤酒下肚後,阿輝開始話多了,也許真是酒壯英雄膽吧,阿輝的表現出人意料,說話不僅幽默風趣,而且很有哲理,兩次的接觸已打破了我們之間的陌生感,他說話也很直。

    阿輝說,雪兒,你很漂亮,你不願意發照片給我,我還認為你是「恐龍」呢,但見面的那一瞬間我就心跳不已,我被你的外表徵服,以至於我在你面前不知所措了,我最怕在你面前說錯了話,你扭頭就走,你的名字和你這個人一樣美。

    我沒說話,只是以笑作為回答,靜心聽他的讚美。

    生活中男人都是這樣的吧,初次見面總會誇對方如何漂亮,這讓我想起幾天前在報上讀到的「網上獵美眉絕招」的文章,文章內容大致和阿輝現在的表現差不多。

    飯後我們沿著大橋步行了一個來回後,我提出要走了。阿輝說,再呆一會兒吧,明天我就要離開了,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約會可能就是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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