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好心愛上你 第九章
    胡星語一時啞口無言。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欠了他一頓飯?

    「有意見,還是已經等不及了?」他的臉色不太好看,聲音明顯冷下許多。「我是說真的……今晚我得回老宅陪爺爺吃飯。」

    昨晚的餐會缺席,惹得老人家非常不高興,一早就交代秘書通知他回去一趟。孫子陪老人家吃飯,理當是應該的,可是在潘家,那不只是享天倫之樂的單純晚餐,他知道昨晚的任性,勢必得付出代價……例如挨上一頓落落長的大訓,然後提出更嚴苛的要求之類的。

    教他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不對勁。盯著潘席安那張經常掛著淺笑的俊顏,胡星語直覺有些不對勁。

    「不喜歡和爺爺吃飯嗎?」她緊握著手機,終於鼓起勇氣問。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見她有些擔心的表情,惡作劇的心思又上來了。「昨晚為了和妳去吹海風吃便當,結果沒參加董事會的飯局,爺爺不太高興。」

    「啊?」她吃驚得瞠目結舌。

    「別太自責,我不會怪妳的。」他本來想演個無奈而痛苦的模樣,可是她杏眼圓瞪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他再也偽裝不下去,猛地爆出笑聲。「哈哈!」

    「我有什麼好自責?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瞧他笑得痛快,胡星語恍然大悟,不客氣地吼他。

    明明是他半路劫人,硬載著她去淡水陪他吃便當,最後還莫名其妙被吻了好久,竟然還把莫須有的罪名賴在她頭上!

    「呵。」好不容易止住笑,潘席安的心情真的好多了。他既不否認亦不反駁,淡笑地對著她揮揮手,重新發動車子,準備離去。

    胡星語怔怔看著他。這人就這麼喜歡捉弄她嗎?偏偏她老是信以為真,被耍得團團轉。

    看著車窗內的他收起了笑,臉頰側面的線條很好看,可是似乎隱約還有些淡淡的憂鬱。

    她默默退後幾步,想了想,又跑到車窗旁攔下他。「那個……」

    「我今晚真的沒空。」潘席安搖頭,一臉無奈。

    「不是啦!」誰跟他說這個!胡星語的臉蛋爆紅。「我是想說,呃,要加油喔,潘安加油!」

    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低頭跑開。

    「呿。」真是的……又叫他潘安。

    可是,她為他打氣的認真模樣,卻讓他的胸口盈滿莫名的喜悅,撐脹得令他想立即衝出車外將她拉回,然後緊緊擁入懷裡。

    按捺這股衝動,他從後視鏡默默欣賞著遠去的輕盈背影,直到她已經離開視線範圍,他才打了方向燈,緩緩駛離。

    愛情是一帖快樂與勇氣的特效藥,有了她的小小鼓勵,原本些許不快的情緒已經消逝無蹤。

    踩下油門,輕鬆駕馭著方向盤,潘席安唇角噙著微笑,充滿信心地往老宅前進。

    結束一天的工作,胡星語按著自己擬定的菁英人士養成計劃,坐在書桌前,手裡捧著厚達五百頁的《投資學:基本原理與實務》,進行個人的學習時間。

    這是特地買來的專業用書,她計劃在一個月內讀完,還得融會貫通,將來好派上用場。

    但教科書終究是枯燥乏味,尤其她又缺乏商科基礎,怎麼看都難以理解,才翻了兩頁,她已經昏昏欲睡。

    就在她不由自主地搖頭晃腦點了幾下之後,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驚醒了她。

    屏幕上是個陌生的號碼,她小心翼翼接聽。「喂?」

    「Hello,小朋友。」

    「是你……」又是潘少爺。「咦?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號碼?」

    「故意把手機留在我車上,不就是要我打電話給妳嗎?」這還不簡單,只需要以她的手機撥打自己的號碼,不就有她的電話了?

    「根本不是這樣!」胡星語嚷著。

    「是嗎?」潘席安不怎麼相信。「已經睡了?」

    「才沒有,我正在看書!」她驕傲地念出落落長的書名。

    「死讀書有什麼用?以妳的資質,這種書翻個兩頁就會睡著吧?」

    「……」猜得還真準。胡星語的臉蛋迅速熱了起來。

    「光看書沒用。」他輕笑。「讓老師我好好來調教妳……」

    「調教?谷大哥說你只會調戲別人的秘書。」她冷哼。

    「我就知道妳不懂事。高階主管的秘書代表的意義可深遠了,從秘書就可以猜出主管的性格,例如,嚴謹型的主管必定有一個細心又謹慎的秘書,只會耍花槍的主管,通常挑選的秘書也只是個裝飾用的花瓶,做事講究效率的主管一定也無法忍受拖拖拉拉的秘書,這些都有其奧妙之處。」

    「……是喔。」

    聽出她的質疑,他索性列舉真實案例。「就以妳的恩人老闆谷東川來說,瞧瞧王秘書,長袖善舞不說,老闆交代下來的事也是準時無誤地完成,不是嗎?」

    「嗯。」她不得不同意。

    「從秘書可以推測出老闆的性格不說,有時也可以套出許多口風。說我調戲別人的秘書也未免太難聽了,我只是想和秘書們閒聊幾句,順便從中觀察、探聽點八卦消息罷了。」

    帶著濃濃的笑意,潘席安繼續說:「怎樣,服氣了吧?我是看在和谷子的交情還不錯,不想看到他被一個菜鳥秘書給拖垮名聲……」

    「好啦!」被嫌棄成這樣,胡星語一張臉都皺了,偏偏又難以反駁。她可不想真的害了谷大哥。「那你打算教我什麼?」

    「教別人可能比較容易,但教妳嘛……要教的可多著。這些都不要緊,反正我認了。」他低笑的聲音很有磁性。「還有,妳應該也很清楚我有多忙,所以,今後就固定晚上十點過後用電話聊聊吧!」

    忙?恐怕是有太多秘書要忙著調戲吧!

    「既然那麼忙,也不好意思麻煩你……」她說得婉轉,想藉這理由取消硬被要求的教學課程。

    「既然知道我很忙,那就給我好好學。」潘席安早就打定主意,這是接近她的唯一正當方法,怎可讓她有理由輕易逃過?

    他話鋒一轉,又說:「不過,妳先喊聲老師來聽聽。」

    還要她認他為師?胡星語這會兒倒是沈住氣了,笑聲很虛。「呵呵,你那麼年輕,還說什麼老師學生的?我們就算是朋友,互相幫忙好了。」

    潘席安笑了。「嗯,腦筋轉得還滿快的嘛。」

    「我本來就不笨。」

    「好吧,既然是朋友,那麼以後有空的話,就常見面吧。」他不在意兩人名義上究竟是什麼關係,反正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咦?」還要常見面?她愕然。

    看來,無論是朋友或師生關係,還是逃離不開讓他嘲笑的命運了。

    「喔,」遲疑了三秒鐘,她微微歎口氣。「好吧。」

    上午十一點。

    胡星語正在匯整今天下午即將召開與「兆邦金控」併購合作會議數據,她站在打印機前,等著機器吐出一張又一張的圖表。

    這次的會議數據不但由她獨立製作,而且王秘書看完後只是輕聲冷哼,也沒特別挑剔,讓她的信心大增,粉唇不由自主地上揚。

    谷東川從辦公室走出來,經過秘書室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於是停下腳步,朝著她揮揮手。

    「副總。」她急急奔過來,手上還捧著一迭剛印好的資料。「有事要交代嗎?」

    「沒什麼。」谷東川順手抽走她手上的文件,快速翻了幾頁,才笑笑地開口。「這份資料做得不錯。最近感覺妳進步很多,心情好像也特別好?」

    他那雙精眸可沒錯過胡星語燦爛的笑顏,和初來上班時的生澀不安相較之下,已明顯大不相同。

    「也許是……呃,比較適應了吧。」她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只是這樣?我以為妳去上了什麼特別的課?」

    特別的課?

    胡星語一怔,圓眸瞅著自己手上線條高低起伏的報表,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其實她心底明白,現在能完全理解整個併購合作案的來龍去脈和運作模式,還能進一步融會貫通,甚至提出自己的想法,全是潘席安的功勞。

    自從在電話裡承諾要當她的私人家教後,他果然盡責扮演家庭教師的角色,深入淺出地引導她進入金融領域的專業知識,還開了書單要她找來研讀。最厲害的是……

    潘席安根本抽不出時間和她見面,完全只靠電話教學!

    十幾天了,他總是在晚上十點過後才打電話給她,有時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有時背景音樂很吵雜,但不管置身何處,他總記得這個約定。

    電話裡,他會先數落、取笑她幾句,然後聊聊今天的心情,再兜回來講課。她發現潘席安的組織能力很強,不但能把困難的部分以簡單的方式說明,還可以將類似案例逐一串聯,加上言語犀利而帶著調侃的幽默感,讓她聽得津津有味,經常與他一聊就聊到半夜三更。

    甚至這兩天,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期待著夜裡響起的電話鈴聲。

    但這樣也算是上課嗎?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谷東川的問題。說有,好像也沒有,要說沒有,又好像有點過分。

    想了想,她才謹慎地回答:「是有個朋友,教了我一些……」

    「是潘二少嗎?」

    沒想到會被直接看透,胡星語的臉蛋簡直要燒起來。

    「看到妳進步,我是很高興,若只當朋友是可以,但是若要牽扯到其它的關係……就要考慮清楚。」他特別強調「關係」兩字。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只是朋友?

    谷東川一笑,若有所思地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說什麼,便跨步離開了。

    若單純只是朋友的關係,也會讓人如此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嗎?他可不是沒談過戀愛的傻子。

    胡星語吶吶地目送老闆遠去,伸手覆上自己的臉頰。

    熱熱燙燙的……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臉紅了。

    到底在臉紅什麼?不是說只是朋友嗎?

    她的心忽然莫名地慌亂了起來。

    下午與「兆邦金控」的會議進行順利,併購案完全照著預期的進度,雙方人馬你攻我守,交手過程精采程度簡直媲美電影情節。

    胡星語一面收拾會議桌,一面回想著整個會議的內容。

    她明顯感覺自己真的進步很多,在潘席安的調教之下,那些金融教科書上的專有名詞已經不再艱澀難懂,人際關係與應對進退也熟練多了,這些都要感謝潘席安。

    只是她不明白,一個堂堂的金控集團接班人,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真的只是朋友之間的義氣相助?

    那麼她自己呢?也只是單純把他當成朋友嗎?

    可是為什麼每回想起他,心裡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感,有時是緊張,有時像是期待,更多時候是不知所措。

    思緒像是貓咪玩弄的毛線球,越理越亂。她伸手撫上胸口。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歎了口氣,收好杯具,她一轉身,便瞧見潘席安修長的背影,他雙手環胸,正和谷東川聊些什麼。

    他的站姿很瀟灑,舉手投足之間充滿優雅,帶著貴族氣息,王秘書說得沒錯,他確實有資格被稱為潘安,而且並非裝模作樣,天生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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