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俏佳人 第五章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蹤橫過王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龍衡寶蓋承朝日,風吐流蘇帶晚霞,百丈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這是詩裡所描寫的長安城繁華景象,而喬語雙此刻正興奮地跟著君少奇,遊歷這個原來只能在歷史書上認識的唐朝帝都,和文學史書裡記載的詩詞大家,名人、雅士所到之處。

    喬語雙依舊做著男人裝扮,勉強束起的發巾,恰堪掩飾住那一頭短髮;身上穿得是向月從估衣鋪買回來的衣裳,確實比她原來的那件男裝合身好看。多了新衣服替換,她終於可以把自己整理得像個人樣,要不然每次看到君少奇漂亮的外表,就更襯出她的邋遢,真不知道他怎麼敢帶著她四處溜躂還不覺得丟臉。

    不記得誰說過古時候的女人比較含蓄,這句話恐怕絕對不適用於「唐朝」這個民風開放的朝代。因為喬語雙跟著君少奇這帥哥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小娘子們對他頻送秋波,而且連她這位西貝公子也頗受到青睞。

    事實上看在不明內情的人眼中,他們兩大是兩種不同形象類型的俊男,君少奇的溫文拓雅和喬語雙的率性自然,各自吸弓!著不同喜愛的目光。

    晌午過後,君少奇帶著喬語雙去見識屬於這個時代的娛樂「聽唱曲兒」,兩人來到長安城出名的茶館「醉香居」。這僅是賣茶不賣酒的地方,卻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隨時都是高朋滿座,那滿室的客人捧場的無非是珠簾裡那陣陣醉人幽香和有著曼妙音韻的紅粉佳人。

    喬語雙趴著欄杆坐在三樓靠街的座位上,耳邊響著絲竹笙簫和甜美悅耳的歌聲,而她卻是百般無聊地四處張望,因為歌聲雖然很美妙,但是唱的全是些詩歌、樂府,聽在她的耳朵裡雖然還不至於是鴨子聽雷,卻也是愈聽愈無趣。想當初,她如果有心文學,早早去文學院打混了,怎麼還會窩在哈佛的醫學院。唉、唉!大無聊了!喬語雙居高臨下一覽無遺地把長安風貌看個仔細,心思全都飛到樓下的小販身上,她骨碌碌轉的一雙眼睛忙個不停,盯著來往在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走動。

    突然地,喬語雙的目光被那提籃賣花的人兒吸引住。那小姑娘看起來年紀小小,卻已長得眉清目秀,有模有樣,可惡的是美麗的花朵總逃不過蜂蝶相戲,這互古不變的事實,不巧正好在她眼前上演。

    「該死的東西,欺人太甚!」喬語雙瞧見那個流里流氣、富家子打扮的傢伙,帶著兩個家院,當街調戲賣花女,忍不住低聲罵道,爬起身朝著樓梯衝過去。

    「你想做什麼?」君少奇一把拉住想往外跑的喬語雙。

    「沒事,你繼續聽曲吧!我只是下樓運動、運動。」喬語雙露出一個乖寶寶似的笑容,脫開君少奇的手返身跑下樓。匆忙之間她只有想到,總不可能要斯文爾雅的君少奇去教訓登徒子吧!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敏捷、動作迅速哪裡像是百無一用的書獃子。

    君少奇搖頭看著喬語雙在大街上表演英雄教美,看不出小妮子的動作靈活,身手俐落,打得那油頭粉面的紈褲子弟慘叫連連,一旁護主不力的家院,跑了一個想是去搬討救兵。

    喬語雙打趴了那只花蝴蝶後,也懶得聽他那一長串什麼「有種別跑、留下姓名……」的場面話,自顧自地去安慰賣花女,那嚇壞了的小姑娘直把她當成男人看待,愛慕的眼神羞紅了臉蛋,只可惜喬語雙壓根沒懂人家的表示,還以為賣花女是害怕得昏了頭,急急地趕她回去休息,結果被她臨走時哀怨的眼睛瞪得莫名其妙。

    雖然賣花的小姑娘表示謝意的方式很奇怪,喬語雙倒是一點也不在乎,解開纏在手腕上的寬袖,抖抖衣袍,語雙滿高興昔日練的防身伎倆能派上用場,那種被父母寵壞的小孩絕對缺乏管教,這一次讓他吃些苦頭,也免得下次再為惡其他良家婦女。

    喬語雙正樂著想回茶樓,卻聽得大老遠傳來喳喳呼呼的喊叫聲,回頭一望,原來是那只花蝴蝶不甘心平白遭人一頓打,找一新幫手來助拳,高低不一的人頭好幾顆。

    語雙見狀,心想,這口看起來情況不妙,趁著離得遠來個腳底抹油?嗯!怕會很沒有面子,不跑又沒把握打得贏,抬頭望向樓上,想來是裡頭曲兒正美竟然沒有人理會。

    面對著團團將她圍住的家丁、護院,喬語雙硬撐著裝出氣勢來,她再次纏起衣袖,撩起袍尾,想這還是從武打電影看來的呢!雖說不甚雅觀卻總比被自己的衣服礙手礙腳的絆倒要好得多,「喂!你們擺出這種場面想做什麼?長安城可是個有王法的地方,你們聚眾圍毆不怕觸犯法律嗎?」

    一個身上佩刀的壯漢,揚著大嗓門當街罵起喬語雙,完全不在乎街市上圍觀的民眾們,「混蛋小子,老子們就是王法!你有眼無珠竟敢壞了『靖南侯』親家孫少爺的好事,簡直是嫌命太長了。」

    看他們把市井小民都當不存在似的耀武揚威,想來是仗勢欺人的事情已經做過無數次!喬語雙很無奈自己的能力不夠,無法為百姓切除這個惡瘤,如今只怕連她自身都顧不了。她不答聲地在腦海中算計著保命的方法,沒想到這一趟閒事設管好,反倒是去踢到鐵板了,真有得受了。

    壯漢對喬語雙既不討饒、義不哀求的態度,看得很不爽快,手一揮動,圍著的家丁們手腳並用的蜂擁衝向喬語雙。

    俗語說,「雙拳難敵四手。」喬語雙手忙腳亂地閃躲著家丁的攻擊,情況就不只是狼狽足以形容了。

    再一次動手,情勢大大逆轉,救美的英雄眼看就要變成狗熊,而且還是只死狗熊。花蝴蝶的保鏢手持鋼刀,對著喬語雙的腦袋就是一刀揮過去,看到刀刃就要臨頭,語雙就算想不顧顏面的來個懶驢打滾的招式,恐怕也躲不掉,因為背後還有一把刀等著她。

    這一下死定了!喬語雙在心裡摻叫,耳邊卻聽到「噹」的一聲輕響過後,「鏘」地一聲兩把亮晃晃的鋼刀掉落在地上閃眨著光芒。語雙暗自稱幸,撿回一條小命,張眼望去,只見持刀的兩個壯漢,各自握住右手腕處,疼得臉孔都快揪成一團了,「你們還想打嗎?」她故作輕鬆地斜覷對手,「現在走人咱們算是平手,也不算丟臉啦!可別等到我的靠山出來,那就不是只有丟刀、傷腕這麼簡單羅!」

    一唬、二嚇、三開溜,喬語雙在心底打著如意算盤,想著方才是運氣好暗中有人相助,但也不能保證那大會再繼續幫忙,現今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看到花蝴蝶已經有些動搖的樣子,她馬上接著說:「如果你們覺得先跑會很沒有面子的話,那就我先閃了。」喬語雙話落人動,二回身飛奔衝往茶樓上去。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喬語雙漲紅著一張臉回到樓上,君少奇迎面送上一杯茶水,她早已累得顧不了形象,接過手仰頭牛飲。

    「大英雄,很好玩哦!」君少奇微笑的臉上露出幾許責備,「你知不知道這種莽撞行為很危險的,一個不當心會沒命的。」

    「對不起!下次不敢了。」喬語雙低著頭道歉,低垂的眼瞼眨啊眨的,一點也不像是真心認錯,「路見不平,就要有人管嘛!向月又沒有跟來,再看看你的模樣,我去總比你去要行呀!」語雙不服氣地細聲嘀咕。

    「不自量力,你那花拳繡腿頂多唬唬軟腳蝦,根本上不了大場面。」君少奇實在沒料到這個未曾習過武學的女子膽大至此,但是對她的正義感和俠氣,卻是打心底由衷的欣賞。「往後不管有什麼看不順眼的事,都不許自己動手,你若敢再犯,就不要怪我把你、交給向月看管。」

    「Stop!別讓我整天跟著他,一句話也不說,我早晚非瘋掉不可。」喬語雙乖乖的討饒,不敢將君少奇的話當耳邊風。君少奇看起來雖然總是一副笑容滿面,平易近人的樣子,但是他不經意流露出的威嚴,卻教人不敢仰面直視,那種無可言喻的王者氣勢,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她起碼還憧得在別人的屋詹下要收斂些的道理,不敢給自己惹大麻煩。

    「是你太頑皮了,向月沒有那麼可怕?」君少奇縱容地看著喬語雙巧扮鬼臉,想她那種樂觀的個性,不知是本性使然還是適應力強,「走嘍!我帶你去看點新鮮的,免得你無聊得又想去運動。」一面說著二面帶著她走下「醇香居」。

    長安的「開無寺」一如北京的「天橋」,金陵的「夫子廟」,是個請技百藝雜陳、吃喝玩樂,應有盡有的熱鬧場所。

    君少奇和喬語雙邊聊天邊逛著,「說實話我剛才嚇死了!雖然我很巴望回家,但可不想只有靈魂回去。」語雙回想那緊張時刻,心臟還跳得飛快,「哦!阿彌陀佛,感謝那個暗中幫忙的人,祈禱他長命百歲。」

    「那人救你一命,你就只有祈願他長命百步?」君少奇故意不說破自己就是暗中救她的人,只是用話玩笑的試探著,「萬一那人要你以身相許,口報他的救命之恩,你怎麼力?」

    「開玩笑,那怎麼可以!再說依我救人之多,如果無論男女都用以身相許答謝我對他們的救命之恩,我哪裡消受得起;而且說不定哪天我也能救那人一命呢!到時候不就是一命還一命了嗎?」

    「你……」

    對於君少奇不相信的語氣,喬語雙一點也不意外,女人在這時代大概除了煮飯、做家事、繡繡女紅外,也不會別的了,「原諒你看不起我,一千多年後的世界你連用想像的都很困難,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喬語雙和君少奇一路走過「開無寺」前,就聽到那喧天的鑼鼓聲,叫賣吃喝聲、琴弦絲竹、說書唱戲的,什麼聲音都有。各式各樣的小攤子都能讓語雙瞧個半天,遇上變把戲的、賣膏藥的,她一邊看還不忘一邊幫二十世紀的魔術秀、催眠秀打廣告,說到興奮的地方當街就比手畫腳起來。

    君少奇饒富趣味地看著語雙穿梭在市集之中,那一份頑皮好動,只怕無法讓她成為一個名門禮教約束下的大家閨秀,她的男女平等論,更不可能叫她屈服在女子以夫為天的傳統束縛之下,這麼率性、帥氣的人兒,他不禁在腦海中想像她裝扮成當朝女子的模樣。

    或者他該堅持讓她做女子打扮了!當君少奇不斷地看到有些女人當街「調戲」喬語雙,而她又滿不在乎地跟著胡鬧的時候,他開始認真地考慮將她改國女裝的可能性,否則單是教導她「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場唇舌大混戰。

    當君少奇和喬語雙走走停停地在「開元寺」前遊玩的時候,突然一陣喧嘩聲傳來,一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的馬,沿著大街狂奔而來,街上的行人紛紛走避,驚呼和尖叫混雜其中。混亂之間,一個走避不及的小孩被一個中年漢子抱著衝向路旁,那漢子在倉惶閃躲之間,摔倒在地。

    匆匆丟下君少奇,趕上前的喬語雙撥開圍觀的眾人,仔細的檢查那個受傷的中年漢子和驚嚇得哭個不停的小孩,小孩被保護得很好完全沒有受傷,孩子的母親千謝萬謝的對中年漢子頭道謝。

    稍作檢查後,喬語雙發現中年漢子是因為閃避不及迎面奔來的馬匹,而摔斷了腿,面對骨折的小腿,她向路過商家要來了兩片木板做臨時夾板,熟心的民眾提供出腰帶來讓她綁住夾板,更有漂亮的女人被喬語雙一笑,立即奉上了絲巾當做止血繃帶。這件意外在語雙純熟的技巧下一一解決了,附近的商家非常熱心地借出一片門板,用來搬動傷患送醫救治。

    直到意外外理完畢,旁觀的群眾圍著喬語雙噴噴稱奇,她才猛然想起好一會沒有見到君少奇了,她一面推卻民眾的讚美,一面逃也似地離開圍觀的人群。

    君少奇在喬語雙丟下他趕去查看傷者之時,將那匹受到驚嚇的馬制伏。讓馬主人將已馴服的馬帶走後,他訝異地發現語雙變成眾人注目的焦點,看她遇血還面不改色,臨危不亂、熟練有加地處理骨折的傷口,他終於可以想像為什麼語雙方才會說出,「她救人無數,消受不起人人用以身相許的方式,報答她的救命之恩」這種話了。

    見君少奇優閒地站在人群外面,喬語雙跑上前不好意思地對君少奇笑笑,「對不起,我不該匆匆跑開,只是遇到這種意上狀況,我的醫生本能會直覺操蹤我的行為,你不會介意吧?」

    「這種救人方式無礙你本身的安全,我怎麼可能有異議。」君少奇拉著喬語雙離開那樣指指點點的民眾,好奇地問,「你除了眼前這種傷會處理以外,還會其他醫術嗎?」

    「我學的是外科,需要工具和設備才能為病人或傷患動手術,在這裡是不太可能施展的,當然如果是感冒或是小傷口就難不倒我了。」喬語雙實在很難跟君少奇解釋二十世紀的醫學比唐代中醫的技術進步了多少,而且這其中最大的關鍵還是西方科技文明的成長,以及中國經歷多次戰爭……等天災人禍,使許多紀錄失傳而造成了雙方消長王成反比。

    君少奇在與喬語雙隨口閒聊之間,發現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說服著他相信這個與他們大不相同的女子,可能確實來自未來世界。

    他兩人一路嘻嘻鬧鬧地走著,繞過街尾準備回客棧的時候,卻看到道路旁擺著一個算命卜卦的攤子,卦攤上,一塊桌布直垂桌前,桌上放著應用物品,左右兩邊各自寫著一行字:一枝鐵筆分休咎,三個金一定吉凶;橫批:鐵口卜卦。攤子後面坐著一個老相士正在打瞌睡,路人們匆忙的走邊都沒有人停下來。

    喬語雙看著算命攤子,有些好奇,想到民間的一些雜記野史總是提到,中國古時星宿卜卦盛行,易經八卦能知過去未來,雖然她在二十世紀時並不相信,但是此時此地她卻很想試一試,就算是印證記載是否正確,也順便滿足一下好奇心。

    「唷喝!打劫喲!」喬語雙三兩步蹦到卦攤前面,調皮地抓起千筒子,搖晃得嘩啦嘩啦作響。

    老相士也很酷,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小女娃,真淘氣,竟把千筒當玩具。」說著說著一伸手很準確的把千筒拿回去。

    喬語雙玩性大起,也順口口了一句,「老相士,莫小氣,金錢卜卦更有趣。」語雙的順日溜吐老相上突然張開的眼睛一瞧,而這一瞧,讓語雙不敢再繼續胡謅,因為那初睜的雙眼閃亮得像是要把人看透了一樣。

    老相士的目光在喬語雙和君少奇的臉上滴溜一轉厄,笑哈哈地對他們說:「對一對滴仙龍鳳,小姑娘你想看相還是卜卦?」

    「我想知道我的過去和未來。」喬語雙故意提出難題,「你若能相得淮,我的卦金加倍付,如果算不準,就別怪我真的拿走你的金錢卦當玩具。」她促狹的對老相士說著,事實上她卜卦是好玩的成分居多,並不是真的想從相士口中知道什麼天機,當然更不信憑他一介江湖術士真的能算出她離奇的遭遇。

    「前天你還在他鄉悠哉游哉,快樂設煩惱,昨天你走投無路,幸好遇著貴人,今天更是逞強護花,差點變成刀下亡魂。」

    喬語雙聽到老相士的話有些意外,「這樣說不準確,大街上發生的事就算沒有看見也會有人談論,有什麼好稀奇。」

    「令妹苦候你不歸,淚灑異地,你心裡牽掛不牽掛?」

    喬語雙被相十的話間得心中一跳,她半信半疑地問:「我的未來呢?」

    老相士很幽默地指指君少誇,「你的以後問他就可以了,哪裡還需要問。」

    「什麼意思?我的事情怎會扯上他?」

    「小姑娘你一向不是自詡聰明慧黠,怎地這會卻變笨了?自古以來小娘子的未來不問郎君,那問誰去?」

    「郎君?」喬語雙轉頭去看君少奇,卻和他深邃的眼眸撞個正著,老相士的玩笑話不但沒有使他生氣,反而讓他眼中顯露出柔情輕輕將她纏繞,看得她臉紅心跳,為了掩飾羞怯,語雙大聲的嚷著,「不准,不准,你胡扯,他怎麼可能是呢?」

    「哈、哈!姑娘別害臊!從來月老就不曾牽錯過紅線,若不是因為姻緣天定,小姑娘你又怎麼會從萬里天外為他而來?」

    「瞎說!我和他的距離遠到必須用光年計算,根本就搭不到一塊去,又怎麼會……我才不相信呢!」

    「信也罷,不信也無妨,你只管記在心上,來日如果沒有實現,你大可以砸了我的卦攤子。」

    「砸了你的卦攤子豈不斷了你的生計活路,我不想那麼大的罪過上身,算啦!不跟你扯了,反正准不准對我都沒什麼差別。」喬語雙拉拉君少奇的衣袖,「我們走吧!」

    君少奇看著喬語雙無精打彩的模樣,關心地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隨手放下五十文錢在卦攤上,拉著她準備離開。

    「閣下請慢走一步。」老相士突然出聲喚住君少奇的腳步,「封金只要三文錢,公子給得太多了。」

    「老先生胸羅萬機、神機妙算,這兒女錢不敢說是謝禮,只算是給您潤喉的茶資,還請笑納。」

    「老朽無功不受祿,不敢受公子的厚贈,不如也替公子相上一相吧!」

    「既然老先生有興趣,就偏勞了。」

    「明珠墜塵,難掩霞光。」老相士一副龍鍾老態,瞇著眼看著君少奇,「公子乃人中龍鳳,俠義仁心,往後的成就無可限量,當名滿天下,但若欲得來鳳成雙配卻須心誠共度生死關。」

    「老先生誇獎。」君少奇的雙眼異采飛閃而過,臉上卻依然無動於衷地淡淡一笑,「在下落拓江湖,庸碌平生,只願天下承平,卻未將虛名利祿放在心上。」君少奇說完話,拉著一旁聽得滿頭霧水的喬語雙就想轉身離開。

    老相士對著君少奇的背影流露出讚歎,肅然說道:「公子好氣度!老朽另贈一語以圓闔下俠侶雙飛之願:『千里為君送,琴韻酬紅顏。心疑憑簫問,雪見良緣現』。」

    「多謝先生指點,晚生受教了。」君少奇對著老相士抱拳道謝後,帶著愈聽愈好奇的喬語雙離去。

    「哇!聽你們說話好累喲!說得那麼神秘兮兮的有夠難懂,一點也不有趣,真討厭。」喬語雙的心裡實在氣翻了那個算命的,抱怨他故意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君少奇好笑地看著喬語雙嘟著嘴埋怨,這個好奇寶寶被太多的不懂堵在心裡,又硬撐著不育問,那氣呼呼的表情流露在臉上,像極了鬧彆扭的小孩子,「別這麼孩子氣。想知道就問,何必憋在心裡生悶氣,傷肝唷!」

    「亂說一通,醫學上才沒有這種病歷呢!」喬語雙被君少奇逗得一笑,「哈!我總不能指望他真的能指點我回家的路吧!何況江湖術士本來就是利用人們穿鑿附會的心理,使用模稜兩可的言辭,讓心中徘徊的人甘心受騙而已。」她好笑地敲敲自己的腦袋,「虧我還是心理學修人的人,真丟臉!」然後轉頭地著君少奇搖頭笑道,「你比我更糟,被騙破財也就算了,還以他滿口的胡說八道誠心道謝,我們真是一對標準的冤大頭,這笑話傳出去非讓大笑掉大牙。」

    君少奇完全不在意喬語雙的取笑,「傻丫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有眼不識神仙;居然還敢取笑我?江湖中能人異士多隱於市集之中,只是人們識與不識而已。」

    「唉呀!早不說。」喬語雙邊聽著過後悔她拉著君少奇就往回跑。

    「幹麼這公急著跑,你到底想上哪去?」君少奇反拉喬語雙,停住身形不動。

    「找神仙嘛!求他幫忙送我回家呀!」喬語雙無論多用力都拉不走君少奇,也掙不脫他的掌握,「放手啦!萬一他要是走了,我可跟你沒完。」

    「不用去了,他早走了。」君少奇失笑看著喬語雙不相信地睜著雙眼,「再說他也不可能幫你回家的。」

    「為什麼不可能?」

    「修道的人可不可能輕洩天機,如果能說,他方纔已然幫你,也不用等你再回頭去尋他了;若是不能洩漏的,就算你瞌破頭也無濟於事。」

    「天機、天機,全是騙人的東西!」喬語雙失望又生氣地一吼,輕跺腳衝著跑向客棧去。

    君少奇既沒有喚她也沒有急追跟去,他狀似優閒地緩步走著,從醉香居這一路走來,那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他和喬語雙的一舉一動。他毫不在乎地笑笑,無論這盯梢的傢伙是衝著他還是她,只怕都討不了好去,因為想動喬語雙還得問問他答是不答應。

    客棧前向月正恭謹地等候在門旁,他一見到君少奇的身影,快走兩步迎到他面前。

    「有什麼事嗎?」君少奇問,其實他心早明瞭大半。

    「喬姑娘匆匆而返,神色異樣地關在房裡。」

    「沒事的。」君少奇簡略地把路上發生的事情對向月一提,「她在生氣『鐵板神算』故作神秘。」

    「江湖盛傳鐵板先生的卦術奇準無比,喬姑娘恐怕怕勘不透其中玄奧。」

    「正是如此,所以我現在要去看看她,後頭那只惹人嫌的蒼繩就交給你看著辦了。

    「是。」向月一應聲迅速閃身離開。

    君少奇直走入後院,敲著喬語雙的房門。

    「門沒拴,請進。」

    君少奇原以為喬語雙肯定正氣得火冒三丈高,要不然也該是哭得正傷心難過,不料她只是抑鬱地坐在窗前,好像正聽著什麼,細細嘈雜的聲音從她的耳裡傳出來,她耳下各垂著一條藍色的細線,連接著窗台上一個他從不曾見過的小盒子,藍色的外殼上排列著小小的數個按鈕。

    喬語雙見到君少奇好奇地看看她,又望望窗台上的隨身聽,她突然想嚇一嚇他,算是給自己找些苦中作樂的點子。她隨手扯下耳機切掉放音鍵,將元聲的耳機遞給他,「試試看怎麼樣,很有趣哦!」

    喬語雙突然轉變的表情,讓君少奇暗中有了準備,他學著將那兩個帶線的小東西塞人耳朵裡。寂靜無聲?他抬眼疑問地看她,突然一陣轟然大響直人腦門,君少奇捂著耳朵大叫,「哇!庭音穿腦,你想謀殺我呀?」

    喬語雙一瞧君少奇難過的樣子,慌忙將Tase鍵放掉,她沒想到把隨身聽的聲音開到最大,會對他有那麼大的震撼力,尤其他一輩子都沒聽過西洋熱門音樂,那一陣如天崩地裂的嘈雜聲,突然衝入耳膜,難怪會計他慘然大叫。

    喬語雙槐疚地把耳機取下,壓著君少奇坐在席位上,回頭就想去拿手電筒,心想萬一把他的耳膜弄傷了,她不但罪過大了,怕還沒有辦法醫治呢!

    君少奇看著喬語雙焦急又擔心的臉龐,暗笑在心底,這一驚嚇不知道是誰嚇到誰多些,瞧她忙著低頭道歉,臉蛋都給嚇白了。

    「我沒聾,你別緊張。」君少奇拉住她忙著翻找東西的雙手,將她按在身旁坐下,「看看我,我沒事,真的!剛才是故意逗你的,不要擔心了好不好?」

    喬語雙看他一點難受的樣子也沒有,顯然剛才的那聲慘叫確實只是裝出來戲弄她而已,她生氣地怒睜杏眼,瞪著君少奇開口就想罵他一罵,可是看他那麼有風度的表現,而且還是她先想欺負他,如今他沒有生氣,自己好像也實在沒有理由發火,不甘心又莫可奈何,她只好用英文吐幾句髒話平衡一下心裡的不舒服。

    完全陌生的語言,君少奇好奇的猜測著喬語雙到底在說些什麼,單單是從她的表情和音調看來,這兒個用詞絕對不會是好字眼,「你常用的這種語言到底是何處的方言,能解釋一下這幾句話代表的意思嗎?」

    把髒話翻譯出來?!開玩笑!那可是大大損傷她的淑女形象!喬語雙不好意思地笑笑,「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的。」

    瞄著君少奇追根究底的眼神,分明是不讓她矇混過關,她先溜為妙地坐到矮几的對面,「大致上來說,它們絕對難登大雅之堂,是那種說出口會被父母修理的言詞,你如果真的想認識那種語言,不妨聽聽這裡面的歌曲,若有中意的我再幫你解釋。」喬語雙選擇了比較抒情的歌曲,調低音量,才將耳機重新塞人君少奇的耳朵裡。

    「不會又是一霍恐怖的聲響,嚇唬我吧!」君少奇故意鬧著喬語雙,看她委屈地嘟著紅唇,輕聲地抗議。

    喬語雙指著他的胸口,細聲細氣地咕噥,「哼!你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比比自己很神氣地說:「我呢,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與你一般見識了。」語雙瞧著君少奇不以為然的表情,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噁心,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喬語雙的笑容美得宛如春花綻放,君少奇望著她的笑顏,耳中欣賞著優美音樂,那旋律曲曲動人心弦,讓他非常想瞭解歌詞的意思,他移樽就教地把自己挪到喬語雙的身旁同坐,取下一個耳機塞人她的耳中要求翻譯歌詞。

    歌曲一首接著一首放,喬語雙簡單地介紹歌詞的大意,並不能滿足君少奇,他討價還價的非要她逐字翻譯出來,熬不過他的磨功,語雙討饒地由他任選一首成交。

    LOVE ME TENDER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不要讓我離開你

    You\'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你豐富了我的生命

    And I Love You So

    Love Me Tender,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s Fulfilled

    我所有的夢想成真了

    For My Darling You And Always Will

    此生不渝

    Love Me Tender, Love Long

    溫柔愛我 永遠愛我

    Take Me To Your Heart

    引我入你心扉

    For It\'s There That I Be Long

    你是我心所屬

    And I\'ll Nerver Part

    我會永不分離

    Love Me Tender,Love Me Dear

    溫柔愛我誠摯愛我

    Tell Me You\'re Mine

    告訴我你是我的所有

    I\'ll Be Yours Throught All The Years

    我也生生世世屬於你

    Till The End Of Time

    直到地老天荒

    說著說著,喬語雙的頭愈垂愈低,聲音也愈說愈小,那要命的歌詞證她說得羞意滿懷,燥熱從脖子一路往臉上竄升,直到紅暈佈滿粉頰,尤其兩人並肩而坐,身體稍微一動就會互相碰觸,她元奈地正襟危坐,就怕不小心碰到他;君少奇卻是故意裝成不知情地斜倚矮几,將自己擺得舒舒服服。

    好不容易終於將那首害人不淺的歌詞給翻譯完畢,喬語雙關了隨身聽後一把抓下耳機就想開溜,她實在不敢讓自己羞怯的臉孔和君少奇相對,都怪那作詞者不好,做什麼將它寫得那麼那個。

    可惜她的意念還沒來得化為行動,就被身旁的君少奇看破。他伸手將她攪住不放,看著她如玫瑰般嬌艷欲滴的紅唇,讓他心動得低頭一掬那清新柔美。

    火熱熱的感覺從她的紅唇直上臉頰,再衝大腦中,喬語雙毫無心理準備的承受了君少奇溫柔的吻,他細巧親暱地在她太陽穴和面頰之間印下無數細碎的輕吻,輕巧得像蝴蝶飛舞過花海一般。

    喬語雙的心狂跳,整個世界為之顛倒錯亂,羞澀地閃躲他的目光,卻脫不開他穩定的堅持。終於,語雙無可避免地和君少奇的兩眼相望,他的笑容溫暖,眼睛明亮似星,更像有著無限吸引力的磁石,牽住她的目光捨不得離開,兩雙明眸直直看人對方的心底深處,將那無可躲藏的戀慕與情意一一呈現。

    心跳聲愈來愈響亮,喬語雙只覺得她那怦怦不停的心跳聲,彷彿大到連門外都能聽到一般,多丟臉喀!但是為什麼她移不開那牽引的眼神呢?又為何那麼容易感受到他的一切呢?是因為她總是把精神擺在工作上和男人一爭長短,而從不在意有沒有人將她當作女人看待嗎?

    而此時此刻,君少奇的凝視讓語雙正視到她不再是那個工作至上的男人婆,在他身旁,她的女性本質一一浮現,那些屬於女子陌生的情緒開始讓她產生女人的自覺——害羞、臉紅、不好意思……這些生疏的感覺紛紛湧上心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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