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動了心 3
    明莉呆站在櫃檯前,仿佛見到鬼一般臉色駭白。

    手腕上掛著西裝的宋冠鴻,神情除了驚訝外,並沒她那麼恐怖。

    這是個巧合,宋冠鴻事前並不知道快樂干洗店,就是明莉媽媽開的干洗店。

    他上星期才搬到這附近,所以才會在前天晚上遇到明莉;而明莉在履歷表的家屬欄上,填的是爸爸已死,媽媽是職業婦女,姊姊出嫁,看似簡單明了,其實是不清不楚。不過她要是真填上快樂干洗店,他還是會來,制造追她的機會。

    “你怎麼會在這兒?”宋冠鴻回過神,眸裡有盈盈的笑意。

    明莉冷哼一聲。“這兒是我家,我不在這兒,難道要在你家?”

    “我很歡迎你到我家坐。”宋冠鴻友善地示好。

    “我才不會笨到羊入虎口。”明莉拿冷屁股對著他的熱臉。

    “有必要這樣劍拔弩張嗎?”宋冠鴻差點笑出來,不過他哪敢對她不敬!

    明莉雙手插腰,做出不歡迎他的模樣。“你來干什麼?”

    “送西裝來干洗。”宋冠鴻把西裝放在櫃檯上。

    明莉把西裝推到地上。“關門了,你送去別家干洗。”

    “門明明還開著!”宋冠鴻彎腰撿起西裝,肚量比宰相還偉大。

    “我就是來關門的。”明莉睜眼說瞎話,她若是把門關上肯定會被老媽揍扁。

    “你干麼拒人於千裡之外?”宋冠鴻歎氣,追她比追陳幸妤還要難上百倍。

    “我家干洗店有那麼大,我就不用受你的鳥氣了。”

    “鳥氣?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惹大小姐你生氣。”

    明明是他害她失業,他居然還敢露出無辜的笑容?他以為他牙齒白、以為他長得帥,全天下的女生都要拜倒在他西裝褲卜……不,是牛仔褲下。他現在穿的不像在上班時那麼正式,深藍色花格子襯衫和褪色的牛仔褲,更顯得他年輕有活力。

    明莉的視線不經意地梭巡他的裝扮,她發現他的臀部好窄,牛仔褲服貼地緊緊裹住他的下半身,強壯的男性象征清晰可見,連八十歲的老祖母見了都想脫掉他的牛仔褲,犯下妨害風化的罪……老天!她在想什麼?她怎麼可以看他那裡?太惡心了!她羞紅了臉,趕緊將視線拉回到他臉上。

    阿彌陀佛,她心裡十分虔誠地懺悔,請求佛祖原諒她犯了色戒。

    “你在想什麼?”宋冠鴻還真不習慣她嘴巴不說話。

    “不是想你。”明莉不打自招地脫口而出。

    “你的臉好紅!”宋冠鴻了然於心,她總算注意到他的魅力。

    明莉越描越黑地說:“你別想歪了,我臉紅是因為氣你……傷害我。”

    “我傷害你哪裡了?你的身?還是你的心?”宋冠鴻的視線在她身上打轉。

    “你還真會裝蒜!”明莉氣得跺腳,他的眼神令她全身發燙。

    “我的口袋裡沒有藏蒜頭。”宋冠鴻自以為幽默地說。

    “少在我面前賣弄口才,我的舌頭比你長。”明莉扮鬼臉吐舌。

    宋冠鴻反將她一軍地說:“很好,舌頭長表示接吻功夫好。”

    “那你還不快去買條蛇。”明莉馬上扭轉劣勢。

    “我若沒記錯,你好像就是屬蛇。”宋冠鴻把她的資料記得清清楚楚。

    “世界上屬蛇的女人多的是,又不止我一個。”明莉才沒毛遂自薦之意。

    宋冠鴻暗示地說:“不過,全世界,我只認識你一個屬蛇的女孩。”

    明莉不是那種輕易就被男人一句甜言蜜語迷得團團轉的女孩,她有自己的主見,除非她先喜歡對方,否則就算對方說破嘴皮,她也不會動心;不過,他的話還是讓她心湖起了漣漪,只是她沒發現。“癩蝦蟆休想吃天鵝肉!”

    “我哪裡像癩蝦蟆?”宋冠鴻一臉的傷心。

    “你的臉,讓我一見你就生氣,再見你就更討厭……”

    “這台詞好熟,好像是一個叫大牛的人說的。”宋冠鴻打斷她的自彈自唱。

    居然把她跟大牛相提並論,他是什麼意思?嘲笑她牛脾氣嗎?可惡,明莉伸手拿起放在櫃檯後的掃把。“你再不滾,休怪我拿掃把出來打人!”

    正當她打算揮舞掃把之際,掃把忽然從她手中不見,她轉過身,整個人嚇得動彈不得……

    原來掃把是被老媽奪走的。看著老媽好可怕的臉色,明莉的嘴唇抖個不停,完了,老媽發威,連城牆都擋不住,她准備領死吧!

    雷媽怒吼。“你是豬扒啊!居然要把財神爺趕出去?!”

    “媽!你怎麼可以罵自己女兒豬扒!”明莉感到無地自容。

    雷媽仗勢欺女。“為什麼不可以!誰教你是吃我奶長大的。”

    “我明明是吃克寧奶粉長大的,所以才會長得像大樹。”明莉指出。

    “奶粉錢是誰出的?”雷媽氣炸了,當初老公離婚的理由就是嫌她沒胸部。

    “我會還你奶粉錢的。”明莉並不知道自己傷到老媽自尊心。

    “我現在就要。”雷媽恩斷情絕地伸出手。

    明莉咬了咬嘴唇,淚水在眸裡打轉。“沒有。”

    “沒錢還敢說大話!”雷媽視若無睹,發起威來六親不認。

    “我明天就去搶銀行,你高興了吧!”明莉將眼淚逼回心裡。

    雷媽落井下石地說:“你若是上報,可別說出快樂干洗店,我還要做生意。”

    這種天雷勾動地火似的爭吵,對她們母女倆來說是家常便飯;別人吃飽飯沒事干時,是拿牙簽剔牙,她們則是用吵架磨牙。但宋冠鴻並不知道天底下有靠吵架維系親子關系,增進家庭和樂的怪母女,他感到十分自責……

    “兩位,請不要因為我傷了母女和氣。”宋冠鴻趕緊出面當和事佬。

    “還不是你害的,豬扒!”明莉找到了發洩滿腔怒火的出氣簡。

    雷媽一急,用掃把往女兒背上輕輕一打。“你這個豬扒,快向客人道歉。”

    “你打我!”雖然明莉常挨打,但都沒有這一次來得痛。

    “恨鐵不成鋼!”雷媽嘴硬心軟,眼中有些歉意。

    “媽,我告訴你,就是他害我失業的。”明莉明白指出。

    “你都已經沒工作了,你還想連累我關店嗎?”雷媽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媽,你以前不是常說,人窮志不短,不要向壞人低頭嗎?”

    雷媽厲聲命令。“客人永遠是對的,快向客人道歉。”

    “門都沒有。”明莉回房拿枕頭,然後氣憤地沖出快樂干洗店。

    “你要去哪裡?”雷媽追到店門口,其實看到明莉拿枕頭,她就已經了然於心。

    “離家出走。”明莉頭也不回,倔強地抱著枕頭大步奔跑。

    雷媽口是心非地大嚷。“有本事你就不要回來睡覺。”

    看到這樣的情景,宋冠鴻更加了解明莉——遺傳到她媽媽的個性。

    天下之大,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明莉感歎地在街頭游蕩。

    其實,她並沒有生老媽的氣,而是責怪自己,不該老是惹老媽生氣。

    歸根究柢都該怪宋冠鴻帶來霉氣,那家伙八成是撒旦派來帶給她不幸的惡魔。

    沒被錄取也好,明莉自我安慰地想。只要跟宋冠鴻同在一個屋簷下,不出一個月她就會被他克死;工作再找就有,小命只有一條,她可不想在沒嘗到人間最美味的“炒飯”以前,就被牛頭馬面帶到閻羅府。

    走著走著,雙腳帶著她來到夏美所租的房子外面。夏美是她好朋友,人漂亮、心腸好,唯一的缺點是男友不好;夏美的男友是個單耳戴耳環,頭發染得像一頭枯草似的痞子,明莉不止一次在路上看到他挽著別的女孩,但她從未告訴過夏美。

    那個痞子,心眼小、醋勁大,自己風流可以,卻不准夏美有任何男性朋友。說實話,明莉早八百年前就看他不順眼,她想不透夏美喜歡他哪一點;他跟宋冠鴻一樣,只不過是長得比較帥一點的男人罷了,像這種只看外表的膚淺愛情,明莉深信是絕對不會持久的。

    可是,夏美跟痞子吃過炒飯了,明莉只好祝福他們天長地久。

    老媽經常告誡她,保持處子之身的重要性。因為男人很壞,永遠都想做每個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卻不樂做老婆的最後一個男人;為了避免將來要花錢做人工處女膜,維系婚姻幸福,所以她恪遵母訓。

    發現門外沒有痞子的摩托車,明莉決定今晚打擾夏美。

    按了好久的門鈴,才等到夏美頭上裡著毛巾,眼睛紅紅地打開門。

    “你這麼晚跑來做什麼?”一抹失望的微笑爬上夏美的唇角。

    “借住一晚。”明莉把枕頭扔到沙發上,她的神經線比電線桿還粗。

    “發生什麼事了?”夏美歎氣,她有心事,但說給明莉聽還不如對牛彈琴。

    明莉打開冰箱門,拿出一顆又紅又大的蘋果。“我被我老媽轟出家門。”

    “你又做了什麼事惹你媽生氣?”夏美已經習慣她們母女三天兩頭吵架。

    “我把客人轟出去。”明莉狠狠地咬了口蘋果,仿佛在咬人肉。

    夏美公正地說:“這就是你的不對。”

    “問題是,我媽不該罵我豬扒。”明莉一臉的委屈不滿。

    “伯母真可愛,不過是罵得過分了一點。”夏美拿出吹風機,邊吹頭邊說。

    吹風機的聲音籠罩著不到十坪大的套房,吵得明莉沒辦法接著說下去,只好拿起放在桌上的遙控器,按下開關;此時電視螢幕正好在播放韓劇,明莉霎時愣住,她現在才發現宋冠鴻長得好像張東健,明莉的偶像,只不過宋冠鴻比他再瘦幾公斤。

    明莉下定決心,回家後要把貼在牆上的海報全撕掉;如果她還能回家的話。

    夏美關掉吹風機,觀察入微地說:“你也喜歡張東健啊!”

    “鬼才喜歡他!”明莉羞紅了臉,趕緊關掉心視。

    “這麼說,我是鬼啦?!”夏美感到奇怪。

    “有沒有空白履歷表?”明莉快速轉移話題。

    “做什麼?”夏美從電視櫃的抽屜裡取出厚厚一疊履歷表。

    “說來話長,總之我沒應征上。”明莉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

    “以你的條件,去應征模特兒比較好。”夏美又拿出報紙,翻開求職欄。

    “要我穿內衣在男人面前晃來晃去,我寧可自殺。”明莉雞貓子似地尖叫。

    夏美開導地說:“傻瓜,做模特兒才有機會當上少奶奶。”

    “我沒那個命。”麻雀不管飛到哪兒還是麻雀,說它會變鳳凰是沒常識。

    明莉嘴巴雖然這麼說,但夏美知道事實不是如此,明莉比任何女孩都想嫁金龜婿給她老媽瞧瞧,好證明她絕不是樣樣不如明華;明華是明莉的姊姊,兩個月前嫁了個有錢的老公。“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你不去爭取,好運怎會降臨在你身上?”

    “就算嫁入豪門,以我的頭腦,肯定會被婆婆虐待。”

    “我看是你的婆婆會被你的毒舌給毒死。”

    “我的嘴巴真的很壞嗎?”

    “是不好,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媽說我的嘴巴能改,狗也能改掉吃屎的習慣。”

    “你媽比你還毒!”夏美噗哧一聲,在大笑的同時眼角擠出淚珠。

    明莉以為她是笑得太過火。“你昨天為何不來參加同學會?”

    “我還沒找到工作。”夏美的眼淚止不住。

    “你怎麼哭了?”明莉大吃一驚。

    “我被甩了。”夏美順勢倒在明莉的肩上啜泣。

    原來夏美眼睛紅不是因為洗發精的緣故,明莉真是後知後覺。不過她是不會說好聽話安慰夏美的,她巴不得他們分手,她現在高興的想去買鞭炮慶祝,但她若這麼做,夏美肯定會跟她割袍斷義,為了身上的衣服著想,她只好忍著。

    這身衣服是老媽為了她的面試而新買的,若有損失,她肯定會被老媽罵死。

    等到夏美的哭聲停止,明莉打氣地說:“想開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夏美近乎發誓地說:“我再也不要跟帥哥談戀愛。”

    “帥哥沒一個是好東西。”明莉眼前浮現一張討厭的臉孔。

    “聽你口氣,好像你也被帥哥傷害過,但是我怎麼不知道你曾經戀愛過?”

    面對夏美質疑的眼神,明莉面無表情地說:“我想到我媽,她是前車之鑒。”

    夏美一臉的抱歉,每個人都有不願與外人道的傷口,對明莉來說,她老爸就是她的傷口;夏美之所以知道,也是因為明莉到處把家丑外揚,唯恐天下人不知她有個不負責任的風流老爸……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夏美一副火燒眉毛似的急著接電話,這種表現很顯然她對舊情念念不忘,希望是前男友打來要求復合的電話;不過她的希望落空了,她一手壓著話筒,對明莉說:“明莉,你媽打電話找你。”

    明莉連忙搖手,小聲地對夏美說:“跟她說我沒來找你。”

    “太遲了,我已經跟伯母說你在我這兒了。”夏美無奈地聳肩。

    “夏美,你家有沒有棉花?”明莉眼珠一轉,露出鬼靈精怪的表情。

    “要干什麼?”跟明莉認識四年,夏美仍搞不清楚她腦袋裡都裝些什麼東西?

    “先塞一些在耳朵裡,免得耳膜被罵破。”明莉解釋。

    夏美哭笑不得地說:“抱歉,我家只有棉被,我去把棉被支解。”

    “不用麻煩,我想到另一個辦法,把話筒拿遠。”明莉接過話筒。“喂。”

    雷媽如青天霹靂般怒吼道:“臭丫頭,你還不快滾回來!”

    “我才不會笨到回去被你扒皮。”明莉有自知之明。

    “限你三十分鍾之內回來,不然我就把你的東西全扔到街上。”

    “媽,我不在,正好讓你今晚為所欲為,把干爸帶回家。”

    “剩下二十九分鍾又四十三秒。”雷媽當作沒聽到。

    明莉急聲說:“我不會跟他道歉的。”

    “他回去了,剩下二十九分鍾又三十一秒。”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就讓我去夏美家住一晚嘛。”

    雷媽發出一陣原諒她的溫柔笑聲。“笨丫頭,你被錄取了。”

    “怎麼可能?”明莉懷疑老媽是笑裡藏刀,回家後老媽就會宰了她。

    “他說的,信不信由你。”雷媽的聲音不像在說謊。

    “騙人!”明莉壓根就不相信,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剩下二十八分鍾了。”雷媽說完就逕自掛斷電話。

    明莉對著只有嘟嘟聲的話筒大叫:“媽你別掛電話,我還有話說……”

    “我看你回家跟伯母好好說,千萬不要頂嘴。”夏美好心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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