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兒五號的誘惑 第四章
    關於好友的感覺,趙君皓並沒有忽略,但他當作什麼也沒看見,巧妙地閃避了。

    逼得牛小凡只好去堵他,在這個時候,好朋友應該是微征,直言進諫,可是趙君皓會是唐太宗嗎?或者是,紂王?如果是後者,他就算變成掏心的比干,那份忠誠還是抵擋不了妲己一笑傾國的魅力。

    「你瘋了!那女人企圖不明,你居然把她安插在辦公室,這不等於把炸彈裝在身上,隨時隨地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險?」

    「我這麼做……」做了個深呼吸後,他勉強對應出來:「是想監視她。」

    牛小凡冷冷地道:「小心惹禍上身。」

    「我控制得住的。」趙君皓自豪地說:「我從來沒敗在女人的手下,這一次也不會例外。」陰溝裡翻船,這句話他想都沒有想過。

    「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牛小凡提憂地說:「何況敵暗我明,我們根本無從防備,怎麼和她作戰?再說,咱們陣營裡的主帥不時胳臂向外彎……」

    趙君皓急切地打斷:「我可沒有向著她。」

    「此時無銀三百兩!」

    「你要我怎麼做?才能相信我心裡有人性沒異性。」

    「把她開除,永絕後患。」這些日子以來,柳雪恨給他感覺如芒在背。

    「你怕輸?」趙君皓譏誚道。

    「你激不動我的。」牛小凡理智地:「她的一個小把戲,就像一隻蠶怪怪在咬齒葉片,換做是大把戲時,那將像一條鯨迅速地吞掉飯店,所以,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讓她有茁壯的機會,現在就該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她留在飯店,是為了榮譽和責任,為了償還那串珍珠項鏈。」

    「鬼話!」牛小凡語氣刻薄地:「她一貧如洗的漢是存款簿,連人格也在內。」

    有片刻的時間,趙君皓只是蠕動著嘴唇,欲言又止,最後他選擇諒解小凡是為好而一時口不擇言。「也許如你所言她是有些心懷不軌,但你不用擔心,憑她一個弱女子還不成了氣候。」滿清的男人就是因自大,而毀在葉赫那位,蘭的纖纖玉手上。

    「我擔心的是你……」天雷勾動地火不是好事,是一場毀天滅的大災難!

    「我?!」他心一窒,接不上腔。

    「你被巫女的巫術催眠了,腦袋裡沒有了意識,剩下感情在操縱你的肉體。」

    感情這種事,不能光用一顆熱呼呼的心談,要心腦並用,才能功德圓滿,這個道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說時容易做時准,若不是如此,羅密歐與茱麗葉就不會是賺人熱淚的故事,而是笑話一則。

    「我沒那麼容易迷失。」他逞強地。

    牛小凡沉痛地說:「美人的床,是英雄的家。」

    夫差亡國浣紗女,明皇愛浴華清池,吳三桂一怒為紅顏,從古至今,就是有這麼多帝王將相逃不開凝肌玉膚的手心,而今人依然讓歷史一而再地重演到……無絕期。

    趙君皓會不會重蹈覆轍?就看牛小凡這片赤膽忠心,能不能和巫女對抗?

    「我過得情關的,一向如此。」

    「可是我卻不那麼,她也許沒美到沉魚落雁的境界,但,不可否認地,她深深地吸引了你,你對她就像是胭脂馬過關老爺,命中注定被她騎在頭上。」

    他口無遮攔地:「搞不好,是我騎她。」

    「原來這就是你最近失眠的病因,單相思。」

    他一驚,聲音變得又粗又啞:「我是掛念母親身體微恙。」

    牛小凡帶著逗弄的笑容:「我聽到你聲音有性飢渴的呼喚。」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相親了。」

    「我知道,可是那有什麼用?遠水救不了近火。」牛小凡使壞道,「想想,公司白白花了三百萬讓那女人免於牢獄之災,卻什麼好處也沒有,雖然助人是不應該求回報的,但她並不值得你濫用同情心,何不實際點,要求她以身相許,來個角貨兩訖。」

    趙君皓皺眉地:「你為何那麼討厭她?」

    「我是為飯店每個員工損失的紅利打抱不平。」

    「這筆錢,我一個人負責。」放她一時是他的決定,後果理所當然是他一人承擔。

    「阿皓,你這樣做實在太傻了。」

    愛情,使聰明人變傻子,耳聰人變聾子,眼明人變瞎子。

    「三百萬能救贖一個人的靈魂,何樂而不為!」

    「但願她有良知。」

    牛小凡到了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回過頭說:「對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關於她身上的那股味道……」

    趙君皓先發制人地:「是香水,不是狐味。」

    「香奈兒五號。」牛小凡犧牲休假,特地跑到百貨公司的香水專櫃,找出答案。

    「有什麼特別?」

    「它又叫——恨。」

    「恨?!擦這種香水需要有恨的理由嗎?」趙君皓輕笑了起來。「女人的香水,大部分的名字都取得很奇特,像毒藥,聽說愈是這樣的名字,銷售愈好,所以,恨可以只是個噱頭,華眾取寵。」

    「你錯了,在香奈兒五號的廣告裡,不是只有美女搔首弄姿的畫面,它有很明確的主題,強調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牛小凡旁敲側擊:「想想看,你是不是曾經得罪過她?」

    他沮喪地:「只不過是一個小摩擦,不至於到恨的地步。」然後,他把車禍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講一遍。

    「天哪!她如此處心積慮地接近你……總而言之,這不是個好現象,你還是趕緊開除她,以免尾大不掉。」

    「不,我想知道恨從哪裡來?」他的神情十分堅持。

    「知道又能怎麼樣?」

    「冤家宜解,不宜結。」

    牛小凡搖頭,看穿了他的似的:「少來,你是想和她做親家。」

    「我沒有這樣想。」趙君皓像觸電般,從椅子上彈起。

    「你的臉不是這樣想。」

    從耳根到臉頰,趙君皓像才剛去過威基基海灘煎白帶魚,紅得發燙,把心中的愛慕,毫不保留地宣洩了出來,因為愛向來是不接受大腦的束縛,即使是心理醫生,也會為情所困、所苦。

    趙君皓愈想表現不在乎的樣子,整個人、一顆心、所有情,愈是陷落得無法自拔。

    柳雪恨的新工作,說的好聽是行政助理,實際上,工作內容是道地的萬能小妹。

    沒有想到,她老是做不好服務生的工作,卻能把行政助理做得有聲有色,令人刮目相看,她總是七點半不到就來辦公室,把屬於她管轄的區域,在大家還沒來之前,逐一巡視整理,讓大家一上班就有熱咖啡喝,熱水泡茶,上洗手間有捲筒衛生紙用,餵魚缸的花龍吃早餐,影印機從不缺紙,傳真的資料分類在各人的辦公桌上……即使每個人都在使喚她,讓她忙得團團轉時,她的效率一樣不打折,而且嘴角自始至終都掛著和甜棗一樣的笑窩。

    她雖然不太愛說話,卻贏得所有人的好感,只要有空閒的時間,大家都付動教導她學電腦、英打、外國浯言,甚至從家裡帶專業書來加速她的上進,只是,大家不明瞭如此恬靜靜淡雅的女孩子,為什麼身上有濃烈的茉莉香,而不是清純的玫瑰香?

    起初,有人問她用的是什麼牌子香水?她總是笑著:「秘密。」

    爾後,好事的人知道了那是香奈兒五號,標榜愛恨悠悠的香水,問她為何?她蛾黛淺蹙的說:「感情受過挫折。」

    感情?不就是愛嘛!未婚的男同事都以為她的愛情出現了缺口,像受到鼓舞似的,掀起辦公室一股君子好逑之風,火紅的玫瑰總在她桌上綻艷,可是呢,這風就像氣象局發出強度颱風警報,只要想在台灣登陸,中央出脈一擋,統統成了雷聲大雨點小的輕風拂過,而趙君皓正是中央山脈的化身」9雪恨的頭號追求者。

    只不過,兩個月晃眼不過了,他還在原地踏步走,苦無對策。

    這天,他和往常一樣時間下班,看不見夕陽,月亮了還沒升到天頂,車窗被車水馬龍揚起的灰塵蓋住,雖然不會影響到開車,但不知哪根筋不對,他用雨刷刷掉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粒子,讓世界變得通亮,心情也透點光。

    車行到芝山巖,他一眼就看見馬路邊站的女孩,揮手的樣子像在搖旗,似乎不是不了招輛程車,而是惹人注意……

    是柳雪恨I趙君皓高興得馬尿擠了出來,沒管後方來車的距離與速度,後車燈才打開,煞車板跟著就踩上,只聽見接二連三的煞車聲此起彼落,仰德大道沸騰了起來。

    她沒有多耽擱一秒,匆促上了他的車,讓交通盡快恢復流暢。

    趙君皓詢問:「新的遊戲開始了嗎?」

    她笑笑,眼角像弦月,小嘴微噘,讓他抓不住她的心。

    「這裡有兩萬塊錢,以後我每兩個月按這個數目還錢。」她把一個信封擱在儀表板上,輕輕放下,像放下心頭的重任。

    「為什麼不在辦公室裡交給我?」

    「不想讓人看見,留下話柄。」他的回答恰到好處。

    他消遣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時間回家?」

    「我沒有閒錢請偵擦調查你的作息時間表,即使有,也不會用在你身上一分一毛。」她不情不願地說:「我站在那兒好一會,毛細孔裡塞滿了灰塵和泥土,需不需要我拿紙證明給你看?」

    「不需要面紙,我用手試……」冷不防地,他的手輕佻地掠過她的臉頰。

    柳雪恨聲音盡量平常化:「欠錢還錢,希望你不要想到用其他抵債方式。」

    其實,她心裡高燒得厲害,只是不敢流露出來。

    「我道歉。」他眼神透著後悔,自責,誠懇,溫柔?!

    她嘴角牽動了一下,又是不置可否。

    靜默了一段路,她才說活:「麻煩你在華興國小那裡靠邊停,好方便我F車。」

    「你要下車做什麼?」他以為她不肯原諒他,心情遽然跌到谷底,而且還在往下沉,終於心破了一個洞。

    她知道他難過,隔了十幾秒,才慢慢說:「錢給你了,我當然要回塚了。」

    「你吃飯了嗎?應該沒有,待會我們一起吃飯,然後我再送你回家。」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很快就從傷痛中復元,笑臉迎人。

    她卻答:「華興國小要到了,你快閃後車燈,告知後方來車你要停車。」

    和總經理一道用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運氣好可能會陞遷加薪……「他以利誘。

    她文風不動:「我把這個榮幸,讓給那些多少人,讓他們去拍拍馬屁。」

    看來,說破嘴皮都不能改變她的決心……迫於無奈,他只好讓生米煮成熟飯。

    「過站了!」她大叫。

    他耍賴:「你怕我?」車駛進林蔭交錯的段落,路燈反映樹葉的影子在車窗上,倒也有幾分黑影幢幢的陰森。

    「你會吃人嗎?」她挑高了蛾眉。

    「那感情好,我不會吃人,你不怕我,我們今晚將有個美好的燭光晚餐。」

    「無福消受。」她解釋:「我不是不去,是不能去,因為家裡有人等我開飯。」

    他自作主張:「打個電話,就說朋友請吃飯。」

    「我如果不回去,他會餓肚子。」

    「他多大?不會自己弄飯吃?」

    她還以顏:「你長那麼大,吃飯還要人陪嗎?」

    「好吧,你既然不能出來,那我去你家。」他的臉皮和誠牆一樣厚實。

    「我不喜歡隨便帶人到家裡。」她警戒的樣子,像獵豎起一身毛,讓人退避三舍。

    「你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他是不屈。

    「你說對了。」

    他一臉尷尬:「是不是家裡太久沒打掃,又髒又亂,所以你怕人知道?」

    「對,我是個表裡不一的女人。」她把話說絕了。

    他小心翼翼地:「或是因為他的緣故?」

    她一概承認:「這也對,我家有個見不得光的男人。」

    「他是你什麼人」

    前面的道路不知怎地動也不動,她乘勢逃了出來。

    趙君皓急切地放下車窗,喚著她的名字:「雪恨——」

    「我警告你,你如果追到我家探究竟,就等於未經許可偷看我的日記、隱私,這麼一來,我馬上辭職,你也別想我還錢。」她臉上有股說到做到的殺氣。

    他噤口,張著驚惶的眼睛,被柳雪恨的絕情唬住了。

    原本,他以為一切都泡湯了,可是第二天一進總經理室,桌上居然有奶茶、三明治組合的早點,並附上一張薰香的卡片:

    我為昨天的失禮道歉,雪恨。

    天呵!他掉在冰湖底整夜的心,一下子又擱到煲湯裡沸騰了,血壓升升降降地,差點不能負荷這個驚喜。

    咀嚼關民滿的三明治,感覺到司鮮美的味道不但滋潤了喉頭,甚至流到心裡頭,融化在全身每個細胞核內,想來人間美味就是這樣吧!趙君皓一邊吃著,一邊瘋狂地計劃該怎樣回請對方的台詞,內心蠢動的都是是些蜜語甜言。

    這是柳雪恨又一次的高招:左手打人,右手給,耍得趙君皓團團轉。

    在他的腰際,她早已綁了一條繩子,有時放鬆地令他察覺不到,有時拉緊地令他窒息不安,讓他為她發瘋,也賣靈魂,掏出挖肺……但是,她的內心世界並不如外表那般冷酷無情,她矛盾、掙扎、痛苦,白天起床時枕畔總是濕的,幾次都想要放棄了,要不是香奈兒五味的激勵,她真想一走了之。

    沒有人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為他做了這份早餐,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種可口的味道是慘了愛,只有天曉得,她的愛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來,隱藏不住的真情。

    按下人線的號碼,他得體地說:「謝謝你為我準備早點。」

    「不客氣。」聽得出來,她細細的聲音是在嚴防隔桌有耳。

    「三明治很好吃,是在哪裡買的?」他明知故問。

    「我親手做的。」

    「我的福氣不會只有這一次吧」

    「你要我破產嗎?」

    「你以後你每天幫我做三明治,我每天請你吃午飯。」他一箭雙鵰。

    「我寧願折錢。」她精打細算。

    他在話筒前呆了幾秒,些微失望她開口閉口皆是錢。「我怎麼付帳??

    「從債務裡扣,不過,我不會佔你便宜的,實報實銷。」

    「不要忘了加工錢。」他投其所好。

    她有原則地:「你沒收我利息,我也不會要你工錢,兩相抵消,誰也不欠誰。」

    「中午我作東,請你吃大餐。」切入正題。

    「我帶便當了。

    「留著回家當晚飯。」他霸道地。

    「午休的時間不夠等大餐上菜的時間。」她婉拒地。

    「偶爾晚一點進辦公室,就當是去辦私事,沒人會管閒事的。」

    她雞蛋裡挑到骨頭,「我還趴在桌上睡午覺的習慣。」

    他沉默了一會兒,「那只有兩個辦法解決,第一個是我叫西餐部送牛排上來,中午你到我辦公室來……」這個女人,只能以毒攻毒。

    「我不。」她壓低驚詫聲:「第二個呢?」

    他無賴地:「換我去管理部,和你一起吃便當。」

    「絕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難道總經理不能和員工共進午餐嗎?」

    總經理紆尊降貴和一個小妹單獨吃飯?這事沒聽過。「

    「我聽過,只不過那個人是推行李的小北。」

    「你騙人。」

    「要是我能舉出前便,你就得陪我吃飯。」

    話筒寂靜了數秒後,才有如蚊子般低吟傳出:「如果屬實,奸,」

    「我服完兵役後,就在這間飯店做推行李的小弟,那時不止是總經理,還有董事長他們都常跟我一起吃。」話畢,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贏得毫不費工夫。

    「你和他們吃飯的時候,他們心裡想的應該不是和小弟吃飯,是兒子吧!」她大呼上當,那是嘴巴說說而已,心裡卻笑他自投羅網。

    「原賭眼輸。」

    「一定要中午嗎?」

    「燭光晚餐也可以。」他的聲音、浪漫得不得了。

    「後天晚上七點,中山北路的麥當勞見。」

    「好,我去那兒接你。」

    「不是接我,是我們在麥當勞吃漢堡。」

    「不,我們要在溫莎小鎮吃法國菜。」

    好嚅囁:「在那裡?穿牛仔褲會不會被逐出去?」

    「這將是我們第一次約會,能否讓我為你出治裝費?」他懂得她的衣櫥裡,不止少一件衣服,而是沒一件像樣的衣服。

    「我不是和你約會,是還賭債,讓你不要會錯意。」她提高了聲音說:「我貧窮,但並不貪婪,不需要施捨與救濟。」

    「別生氣,算我怕了你。」他讓步地:「一切聽你的。」

    「你不可以穿得太正式,最好跟我一樣穿牛仔褲,萬一餐廳趕人,你我好作伴。」她笑聲像個稚氣的孩子。

    「遵命。」那笑聲傳染了他,一笑掃千愁。

    「也不要我禮物,只能是單純的吃飯。」她怕花,愛情的花。

    他本想磅束愛情的花,現在什麼都不敢買了。

    在一五O一休息室,房間裡流洩浪漫的樂章,趙君皓裹著大浴巾,那天她用過的,在浴鏡前刮除還沒成刑的短髭,嘴巴嘟嘟噥噥,心中溢滿了蜜棗的滋味,快樂得不得了。

    然而,他的喜悅,收在牛小凡的眼底卻成了疑惑。

    這六十個日子以來,牛小凡對柳雪恨的監視,從未間斷、放鬆過,他們之間就像一個是警察,一個是甫出獄的累犯,他對她的活動瞭若指掌,隊了最近五天他人在新加坡參加飯店管理新知研習會,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並不知道滄海已成桑田。

    拍上清爽的古龍水,走出浴室,趙君皓才知道房裡多了個不速之客。

    「有事嗎?」他一邊穿牛仔褲,一邊問。

    「你上班的時間愈來愈短,找不到總經理蓋章的簽字愈積愈多。」

    「幹嘛說話帶刺,今天也只不過是提早二個小時下班。」趙君皓拿起床上一堆的羊毛衣,一件件往身上比,費心的程度天可明鑒。

    「對你這幾乎是以飯店為家的工作來說,非比尋常。」

    「我要傚法小李飛刀——尋歡。」

    牛小凡噴噴:「全是新衣服,哪家百貨公司在跳樓大拍賣?」

    趙君皓舉棋不定地:「這兩年毛衣,你覺得哪一件配牛仔褲比較帥氣?」

    「有沒有搞錯?相親穿牛仔褲,想氣死老夫人!」

    「今晚不是相親,是約會。」

    「秘書說你這兩天老是在發呆,精神恍惚,原來是戀愛了。」

    「我媽每個月付你多少紙民費?好友的關心,有時真教人喘不過氣。

    牛小凡感歎地:「只有過年的壓歲錢。」

    趙君皓終於決定穿米色圓領毛衣,裡面綠色休閒服的尖領外翻,酷死了,就連牛小凡都忍不住吹了一聲響徹的口哨。

    「雖說女人化妝是件賞心悅耳的事,今天我才發現,你打扮起來連男人也會心動。」天使臉孔,魔鬼身材,在男人心中也找得到。

    「少噁心了。」

    「進展到什麼地步?」

    「沒有進步,只是剛開始而已。」

    「沒問題的,只要是女人就逃不過你的桃花眼。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

    「她是何方神聖?居然不把你的魅力放在眼裡,我倒要見識見識。」

    「你們早就認識了。」

    「天啊!你真的一頭栽進九尾狐狸的粉紅陷阱裡了。」

    他不悅地:「她又沒惹你,你別老拿她當箭靶,胡亂放矢。」

    「她約你吃飯?」牛小凡想捉她的狐狸尾巴,已經想很久了。

    「是,是我好不容易設計到她,硬要她陪我一起吃晚餐。」

    「是她故意讓你贏的。」

    「她在管理部的表現可是有口皆在牌,沒出亂子。」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有寧靜的時刻。」

    「別讓吃不下飯。」

    「對,你千萬要提高警覺,以防她在你飯菜裡下毒。」

    「我懶得理你。」

    「我卻不能眼巴巴地看你被禍水圍困。」

    「我會如魚得水的。」趙君皓極具信心。

    「千萬不要是人財兩空的結局。」牛小凡的想法相反,看跌買空。

    瞪著鏡中的自己,柳雪恨不敢相信那就是她,是粉彩的鋪陳?還是身上一襲寬領淡紫毛衣的編織?竟然使容顏有如此精雕細琢的美感,但是,她的妝只不過是黛眉輕刷,就連這衣裳也是去年的舊款,怎麼會搭配出驚艷的效果?她不明白,而且迷惹。

    是心,是眼眸,是整個靈魂,在愛神魔法棒的指揮下,使她最美的一面自自然然地從臉龐流洩出來,是一種無法阻擋、無法隱藏的喜悅,在一想到將要和他單獨約會時,她就變得更美了。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段長跑,她像沒事幹般,在鏡前生了根,唯一在動的就是手中的梳子,刷來刷去,愈覺心煩,她不知道自己還想怎麼樣?已經夠美了,甚至美得無懈可擊,而她的手卻沒意識地想要更美,怎麼攪的?她怎麼變得如此愛美?搖了搖頭,她不敢再想下去,女為悅己者容的那個「者」是誰?

    燭光螢熒,氣氛溫柔地讓人卸下武裝,一杯餐前酒入喉,沁涼灌到心底,換來一陣短暫的熱流在體內散發,想沉醉的感覺翻滾者,只是酒太薄了,怎麼也醉不了。

    醉人的本來就不是酒,是含情對視的黑珠子,是的,他們對彼此感到傾心,從靈魂深處瀉洩在眼窗上,一場捉迷藏的愛,他苦苦追求,她仍在躲避。

    服務生送上餐後甜點,並替燭台蓋上罩子,光變弱了,視線朦朧地教人心生柔情,暖洋洋的如置身在一片無限的綿草上,整個人要都酥了。

    猛一剎那,柳雪恨感受到恨此時像沙漏一樣,顆顆粒粒、清清楚楚地在流失,到了愛的那邊,這使她無限恐慌;情迷的笑意穩退到唇角,為了整理心情,她走避到化妝室,見到鏡中的女人,臉上的粉些微褪色,口紅吃剩唇沿一圈,樣子是有點狼狽,但那灼灼的雙眸透著迷離,陌生地連她都認不出來,眼神怎麼會勾人呢?

    手急迫地伸進皮包裡摸索,在碰到一個瓶子時,她如沙漠中缺水的旅人,找到了湧泉般的狂喜,如要放縱自己本有的體香。

    可是她在走出去前,還是對鏡塗上唇膏,也裡微弱的說著:「不是為他,是為了美人計。」

    「人的身上,總是香奈兒五號。」

    「我習慣了這個味道。」

    他好奇地:「你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

    「為了一個人、一段情。」她沒有防備地交心,其實是種戰略。

    「是回憶?還是回憶?」

    「兩者有什麼不同?」

    「回憶是對愛戀戀不捨,記憶就可能是放不下恨。」

    「剛開始擦這牌子的香水也許是因為恨吧,不過現在已沒有特別的意義了。」她有讀心般,懂得如何讓他感動。

    「愛恨全沒了?」寂寞芳心,是最好攻佔的。

    「事過境遷後,才知道痛楚沒有想像那麼深,特別是最近,我已經不在夢裡見到他了。」因為,他就在她眼前。

    「他一定不怎麼樣!」為一個沒見地過的男人,他竟然喝起醋來。

    「你見過他嗎?」

    「錯過你這麼好的女孩,我想像得出來,他八成是個瞎子。」

    她笑聲輕脆地:「也許是我福薄,配不上他。」這笨蛋,自己咒罵自己。

    「怎麼認識的?」

    她目光迅速調向漆黑的窗外,幽幽地:「葬禮上,對他一見鍾情。」

    終於說出來了,她期待能向他說這一句話,打心底的真心話,已不知等了多少日子,練習過千萬回,即使他體會不到她的勇氣,這樣也夠了,她終於把暗戀的心事說了出口,希望彼此他就只是她仇人一個角色,從命運的開頭,他們就該注定是如此。

    「什麼時候的故事?」他的眉不自覺聚攏了。

    他對她一往深情,她卻拿來對另一個男人,雖然是在他們相識之前,不過聽在耳中,痛在剮心的感覺,是那麼地真實,就像是男人正站在窗外,他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反射在玻璃上的是他自己的臉,不是那男人。

    「三年前。」

    「同樣是三年前,我的木婚妻上了天堂。」

    「即使是同一場葬體,你也不可能看上我,那個時候我只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

    「十七歲的我有可能滿臉長青春痘,你看了就反胃。」

    「我慧眼識英雄,絕不會放過你的。」

    「不,三年前的你,應是流連花葉間的忙碌蜜蜂,絕對看不上西瓜皮。」

    他如獲至寶的大笑:「湊巧我最喜歡吃西瓜。」

    她暗示道:「你和他其實是同一個人,我高攀不上的人。」

    「你們分手原來是因為家世。」

    「灰姑娘嫁王子,童話世界才有,現實太無情丁,容不下這種笑話。」

    「王室娶平民,在現代是很普遍的事,像小和田雅子,所以,—竿子打翻一艘船是不公平的,而你只是遇人不淑。」

    「雅子不能算是平凡,她不凡地令人望塵莫及。

    「氣質是可能培養的。」

    「我並不想嫁王子,何必要改變自己!」她曾經滄海難為水。

    「更好的生活品質,你不嚮往嗎?」他想找機會給她承諾,幸福的。

    「我閒散慣了,只要維持現狀就心滿意足。」

    「將來呢?」

    「眼前是最重要的,對未來計劃太多,也許明天就與世隔絕,什麼都來不及實踐。」她對生活要的不多,不過是一份平靜。

    「談現在,就你和我,結了帳之後想去哪裡?」

    「赴下一個約會。」

    他結結巴巴:「你已經有男朋友?」

    「不能忘記過去的心,恐怕早遺失在過去的路上。」她吊胃口地:「十點鐘以後我的約會,是和女人有約。」

    他討好地:「讓我替你撿回來掉了的人心。」

    「你只會給它二度傷害。」

    「雪恨,我也許和他有相同的背景,但,請相信我和他不一樣,我是認真的。」

    「分手不是他的錯,錯在他有個勢利的母親。」她指著月亮,罵禿子。

    他溫和的說:「我媽媽是有一點精明,可是不會像他母親有雙大小眼。」

    她狠准地:「你媽能接受你的女朋友只有高中學業嗎?」

    沉默了一會兒,他鼓起勇氣:「我供你到國外弄張文憑。」

    「英文使我頭疼。」他恍然:「不是英文,是我令你厭煩。」

    「快十點了,我必須要走了。」她低著頭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巧妙迴避他受傷的眼神。

    「告訴我,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他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使她無法遁形。

    「我……抱歉。」她愛莫能助地。

    他目光呆滯地:「他真的那麼好嗎?」

    「我該走了?」

    「我送你。」

    她堅持:「不,我們就在這裡說再見。」

    看著她的身影在玻璃上愈走愈小,他的心驟然沒到最深、最底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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