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瘟神小姐 第一章
    電話持續地響個不停。

    「吵死人了——」喬書妤勉勉強強地睜開眼睛。因為她覺得一次睜開雙眼太辛苦了,所以是先睜左眼,再睜右眼。

    「……幾點啊?」喬書妤往咕咕雞鬧鐘瞄了一眼。十二點了……不要誤會,不是半夜的十二點,而是中午十二點。

    這個時候下去吃午飯,打什麼死人骨頭電話!

    本來不想接電話,讓對方以為沒人在家,自動掛掉電話,可是對方像算準了她在家,只是不想接電話的樣子,硬是用電話鈴聲轟炸她,催喚她快接起電話,可見打電話來的人非常瞭解她。

    這個人,不難猜到,就是和她一起出娘胎的雙胞胎姊姊,喬書媛。

    「好,這就來接啦。」她不知在生誰的氣說。

    拖著兩條沉重的腿,喬書妤無力的來到客廳,拿起電話,「喂——」她有氣無力的說。如果沒有天大的事,她會把喬書媛罵到臭頭。

    「好命的二小姐,該起來噓噓了。」電話另一端正是喬書媛。

    「幹什麼啦,一大清早擾人好夢……」她忍不住抱怨。

    「什麼一大清早,日頭照屁股了。我打到你公司,結果沒人接聽,怎麼,又上倒了一家公司?」喬書嬡咯咯笑說。書妤有一項本事,她上班的公司,不出一年,一定關門大吉。

    「唉喲,你又不是不知道,東南亞經濟危機,新台幣貶值,連王永慶都要裁員,我待的那家小公司根本沒能力存活。」她理由充分的說。說起來,也真漏氣,從五專畢業到現在,不知換了多少頭家,不是她不安分,喜歡跳槽;相反的,她都是做到公司壽終正寢的那一天才離職的。

    真的很邪門!她待過的公司沒一家逃得過倒閉的命運。

    如果有可能,她想去台灣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做事,看會不會也上倒那種擁有數千名員工的大公司?

    她想是不會啦,她應該不至於有那麼「瘟」吧!

    「那你現在沒工作,想不想回鄉下吃老爸老媽的?」爸媽就她們兩個女兒,但她們都不在爸媽身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鄉下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工作讓她發揮長才,好在爸媽身體都很硬朗,還有個茶園可忙,不會太無聊。

    「我才不做米蟲呢。」她從鼻子裡發出聲,「我要留在台中找新工作。」

    「你上來台北好了,我已經幫你找好工作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喬書妤的雙眼立刻大放光亮,「什麼性質的工作?」

    「秘書。」

    什麼嘛!還以為可以不用去找工作了——

    「怎麼找那種工作給我?我又沒做過秘書……」喬書妤的心,像被針扎破的氣球,一下子全洩了氣。在她印象中的秘書,至少得大學畢業,還要很有氣質,而且精明能幹,像她姊姊那型,而以她的學經歷,能擔任秘書助理就偷笑了。

    「學就會了,有什麼好怕的。我跟你說那個工作的由來,因為最近我和老闆上演鐵公雞,一氣之下跑去應徵楊氏財團總經理秘書,結果錄取了,這事給老闆知道,嘿嘿,不僅向我百般賠不是,還加薪百分之二十……反正你現在沒工作,就替我去上班吧。」喬書媛一派輕鬆地說。

    「這怎麼行啊!」喬書妤哇哇叫。老姊竟要她冒名頂替——這又不是小時候她們老愛捉弄大人,玩交換身份的遊戲。她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她不喜歡學鋼琴,所以老師來家裡教鋼琴時,姊姊彈完後,再換上她的衣服,當做是她再彈一遍,後來,終於被奶奶發現了,因為她連「小蜜蜂」都彈不出來,還被奶奶打了一頓。

    「為什麼不行!你跟我長得那麼像,沒人分辨得出來的。」因為她和書妤是同卵雙胞胎,有時連老爸老媽也會認錯。長相上,她們像在照鏡子,只差書妤左眉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但在聰明才智上,書妤差她一大截,她是T大外文系,書妤是重考才擠進一所私立五專。

    「要是被發現,你我都會吃上官司。」她覺得不妥,「我不敢,我不要。」

    「你機靈點就不會被發現了,而且薪水不少喔,是你以前工作的三倍,我和他們談妥試用期兩個月,你要是做不來,試用期一過,他們自然不會任用你,但那時你已拿到了兩個月的薪資,等於是你半年的所得喔。」書妤這個人,是最容易被孫中山打動的,可以想見電話那端的她,頓時臉亮了起來。

    「可是你要教我怎麼做秘書才行。」她心動了。

    果然,說到錢,膽子就來了,也不怕吃官司了。書媛心裡直覺好笑。「會的,會的,以你的資質,保正一學就會。」

    「唉,那家穩不穩啊?不要我一去就垮,白做幾天工,連鈔票的一角都沒看到。」最近真的很不景氣,書妤不得不擔心。

    「楊氏財團可是排名世界前一百名的大企業,你身後跟著的瘟神絕對動搖不了的。」書媛又笑。

    「什麼瘟神,告訴你,說不定我快改運了。」書妤沒好氣地說,對這個名詞感到不悅。她只晚了書媛五分鐘出生,但書媛出生時,是晴空萬里,而她呱呱墜地時,老天卻很不給面子,居然烏雲密佈,閃電打雷,頃刻間,狂風暴雨。本來這也沒什麼,天氣嘛,但那一夜的風雨,摧毀了很多農田、果園、魚塘,後來鄉里的豬都感染了瘟疫,老一輩的人慌了,到廟裡求神問卜,結果竟……竟然全怪到她這個尚不知人間險惡的嬰兒身上。

    她做了什麼?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在那個神明說不好的時辰出生而已。

    從此她被鄉民視為瘟神,在鄉民的壓力下,父母忍痛把她送到外婆家,直到她十歲,由於外婆去世,他們一家才得以團圓。現在天上的人造衛星都此地上的車子多,她回鄉看爸媽,那些鄉民是不會對她怎樣,但在背後都喊地「瘟神小姐」。

    偏偏,她每次回鄉里,那裡就會出事,不是王大嬸剛出生的小豬離奇失蹤,就是李大叔的菜田里冒出福壽螺,這麼多的巧合,再加上倒閉的公司,讓她也覺得自己是瘟神的代言人。

    唉,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擺脫瘟神呢?

    「我也希望你快改運。你可以坐五點的飛機上來台北,我會到機場接你。」就是因為希望妹妹撥雲見日,所以才會叫她冒名去大公司上班,理論上,楊氏財團是不會倒,這樣書妤是不是就可以從此改運呢?

    「這麼急呀?」

    「明天上午你要去新公司和前任秘書交接,機票錢我會幫你出。」

    「早說嘛。」掛斷電話之後,書妤開始整理要帶走的衣服和書籍。去台北後,要好好的打拼,不能辜負姊姊的一片心意。

    ***************

    「52A——」書妤喃喃念著登機證號碼,找到機翼旁的位置。她踮起腳,把背包塞進行李艙,也許是中午沒吃飯的關係,有點手軟,結果背包掉下來,下偏不倚打到坐在52A的男人。

    「搞什麼!」楊英哲低咒一聲,站起來,把砸在他頭上的背包放好,然後讓開身,讓那個笨手笨腳的女人坐進去。

    「對不起,對不起。」書妤不由自主地偷瞄起鄰座的這個男人,他是個長得很英俊的男人,事實上,他長得太英俊了,是那種令女人為之瘋狂的英俊!她告訴自己要好好地看清楚這個男人,等她到台北後,一定要告訴書媛,她遇上了這麼一個高大英俊的帥哥,書媛一定會羨慕死的!

    老天真是下公平,所有值得稱讚的優點全集中在這個男人身上,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膛,是一副當運動員的好材料,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她不得不驚歎他挺拔的身材,有一八五吧,他可以去做牛郎,這是地下意識的想法,但很快地,她發現這個想法不對。

    從他的外表看來,他的穿著十分優雅光鮮,身上的襯衫是相當高級的棉製品,散發出美麗的光澤,方纔他將西裝外套寄放在空服員那,看得出那西裝很輕巧,質感很好,腳上的鞋子也很講究,應是屬於有錢、有品味的人。

    很自然的,書妤看看自己——真是窮酸!每次朋友看到她的衣櫥,幾乎都會感到驚訝,因為掛在裡面的衣服屈指可數。她是那種一件衣服至少穿五年以上的人。

    像現在身上穿的羊毛衣,已經被她穿到領口變松,袖口已沒彈性,手肘部位鬆垮垮,毛球總是挑也挑不完,可是穿起來還是很暖呀,而且容易搭配,下身套上寬鬆的牛仔褲即可。

    看他那麼專注地在看文件,書妤不禁懷疑他是否是青年實業家?因為他給人的感覺鋒芒畢露,一副意氣風發的自大樣。

    那男人轉過頭。寬闊的額頭,濃黑的眉毛,好一張男人的臉,但是那雙略為上挑的眼中卻閃著冶郁的光芒。

    「你看夠了沒?」楊英哲不悅地說。他知道上帝給了他一張好看的面皮,但他並沒有因此而讚美主;相反的,他還想請上帝收回對他的恩賜,他不太想要這張皮面具,因為他不想被女人盯著看,好像他是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

    「啊?」書妤嚇了一跳,臉紅得像甜菜根。世上還有什麼事比這事更糗的?

    「沒看過男人……」他譏誚地看了她一眼後,視線又回到文件上。

    他一定把她看成是花癡!書妤覺得有點懊惱。就讓他去想像吧!何必在乎他怎麼想呢?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書妤不自覺露出生氣的神色,側身看向窗外。她一向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

    感受到鄰坐憤懣的情緒,楊英哲搖搖頭。女人就是會演戲,他也沒冤枉她,她卻一副受傷的無辜樣,實在教人受不了。管她生氣還是不高興,他是不可能道歉的,還是趕快把「土地評估報告」看完,回到台北後,還要說服董事們。

    「請來客繫上安全帶」的燈亮起,飛機開始爬升,書妤緊張得兩眼發直,胃也不聽使喚地翻騰,好像要從口中跳出似的,她慌亂地緊抓住扶手。她最怕飛機起飛和降落的那一刻,有點像在坐雲霄飛車。

    這個女的是在對他性騷擾!先是用她的色眼,現在又是毛手。楊英哲別過頭,本來準備奚落她一頓,但在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後,立刻吞回要說的話。看樣子這女人是真有飛機恐懼症。

    起先沒注意到,仔細一瞧才發現這女孩長得水靈、清秀,整個人像罩著一層霧氣,完全不具都市美女那種現代感,她的美是一種說不出的靈秀,美得教人恍惚。

    她就像一朵空谷幽蘭,對很多男人是莫大的引誘,但對他則沒有影響,他無視於任何美女的美麗。

    當飛機水平飛時,書妤這才恢復正常,也發現到自己的手緊緊地扣在他手臂上,「對不起,我以為是扶手……」

    他面無表情地收拾文件,然後換了一個姿勢,閉目養神。

    書妤生氣地白他一眼。雖然他不會看到,但她還是要做!

    真是失禮的男人!人家在跟他賠不是,他屁也不放一聲,還假裝睡覺。什麼嘛!她相信是他那張臉使他自負的目中無人,他一定以為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原諒他的無禮。哼,她才不是那大部分的蠢女人。

    機內的餐點服務陸陸續續送到,書妤伸手去接空服員遞來的果汁小點心,突然一個亂流,她手上的果汁杯搖晃了一下,流出的果汁沾濕了楊英哲襯衫的口袋。

    「混蛋!」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唉呀,會留下污漬!」書妤趕忙掏出手帕,在手帕的一端沾了沾水杯,往他胸口用力擦拭,「看能不能去掉一點點……不過,好像不能完全去掉耶……」她的聲音變得非常細微。沾污的面積反而擴大了。

    「算了——可以了。」他似乎是咬著牙根說話。真他媽的倒楣!

    「對不起,我幫你出送洗的錢。」書妤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兩張皺皺的一百元。雖然很捨不得這錢,但這是她應該做的。

    「不用了。」楊英哲粗聲地說。這個女人真是個災星,幸好是在台中到台北的航線遇到她,要是美國到台北,天曉得她還會出多少狀況?

    「可是……」書妤還是覺得自己該付他兩百元洗衣費。

    「別可是了!」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拜託你別再製造麻煩了,我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你破壞了。」

    「書妤覺得好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l

    「我也沒說你是故意的。」說著,他索性站起來,坐到別的空位上,嘴裡唸唸有詞,「女人,禍亂的根源!」成語說紅顏禍水,是有道理的。

    書妤氣得快爆炸了。他這樣的行為,不知情的人,二疋以為他被她性騷擾,所以他才坐到別的地方去。書妤坐低了身體,她覺得很多雙眼睛在看她。

    可惡!都是他害的——

    經過短暫的飛行,不久,台北的天際已映入眼簾。

    楊英哲回到坐位,打開行李艙,取下一個背包,冶淡的說:「你的。」然後又取下一個手提箱,將拿出來看的資料放進去後,向機艙口走去。

    書妤呆滯地注視著楊英哲的背影。那人還不壞嘛,居然會幫她把背包取下來

    ***************

    從松山機場坐上車後,書妤就一直在說那個男的。

    「帥哥叫什麼名字?」書媛問,順手將方向盤一轉換個車道。

    「拜託,我臉皮還沒那麼厚,會去問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書妤抓緊儀表板,腳底像踩剎車板似的猛往下壓。姊的開車技術還是一樣,哪裡有縫,往哪裡鑽。台北的交通,多幾個像姊這種人,肯定是不會有好的一天。

    「那你有沒有把你的名字給他?」書媛又問。

    「沒有,他又沒問。」

    「那這樣不是就沒下文了嗎?」書媛難掩失望的表情。

    「反正只是萍水相逢。」她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

    「你呀,就是不懂得如何去爭取自己的幸福,聽你把他說得像條大魚似的,卻讓他這麼溜走,現在這個社會,滿街都是女追男,已經不足為奇了。」書媛扼腕的說。

    找工作填寫公務人員履歷表上不是會問宗教信仰?她認為書妤在宗教信仰欄上,應該填上「禮教」。她這個妹妹活在穴居時代,什麼發乎情,止乎禮,沒結婚前絕對不能有性關係……也難怪這小妹沒有一次戀愛成功。曾追過妹妹,又主動提出分手的男人,她相信,除了開始走霉運是一個原因外,另一個原因是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妹妹的冰清玉潔,連親個小嘴都不行!

    「只是看起來像大魚,誰曉得是不是大魚?」她嘴巴上這樣說,但心裡卻不是這麼想。他應該是各方面都很成功的男人,也包括女人方面吧。

    「我要是遇到這種男人,是寧願錯殺,也不願放過。」只可惜她在台北總是遇不到像書妤口中這麼好的男人。

    「好可怕!你好像要把男人生吞活剝似的。」

    「是啊,做女人做到像你那麼遜的不多,空有美色,卻不懂得運用。」

    「他好像沒看到我的美色。」她不記得他有驚艷的表情。

    他可能美女看多了。像他那種又帥又有格調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各類型的美女圍繞在身邊,說不定夜夜取之下盡,用之不竭呢!

    「怎麼會有這種沒長眼睛的男人!」書媛加速衝過即將轉戍紅燈的號志。

    「你太抬舉我了——」書妤輕笑。

    「你長得像我,說你美,等於是說我自己。」書媛趁著紅燈,覷了書妤一眼,隨即皺起眉頭,「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在哪?」她不明究理的問。

    「你看看你這身邋遢樣,沒聽過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氣質是要穿出來的。」書媛乾咳兩聲,「看看你姊姊我,是不是會讓男人眼睛一亮?」最美的女明星,不化妝,穿體育服,站在一群也穿體育服的女人中,也不會比較突出,懂嗎?「

    「我又沒你領的錢多,可以做這樣的打扮。」她努一努嘴。

    「你這樣不行,哪像個做秘書的——比較像倒茶水的小妹。」書媛直搖頭。

    「不要叫我花錢買名牌服飾。」她很快地聲明在先。

    「知道你錢打了五個結,還好我們長得一致,連高矮胖瘦都是一樣,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去上班。」書媛頭往左一探,「竟敢超我的車!」她跺下油門,一連切過兩個快車道,轉到公車專用道後,在十字路口處切回快車道。那個超車的紅色愛快羅密歐已經被她遠遠拋在後面了。

    姊如果開的是敞篷車的話,她可能已經被彈出去了。

    「姊呀,剛才那條不是只有公車才可以走?」她和姊就像同一年份出廠的紅葡萄酒,裝的瓶子,還有色澤上,看起來是一模一樣,但味道卻不一樣,姊的酒精成分高,甜度夠,濃烈;她的甜度低,酒精少,清淡。

    姊是個敢愛敢恨的烈女子,而她是畏首畏尾的膽小鬼。

    「反正沒被警察攔下。」

    「姊,我不想去做秘書了。」書妤小聲的說。她這個人,有勇氣,也只能維持五分鐘,時效一過,又開始三心二意起來。

    「你怎麼還是這麼龜毛,人都上來了,還打退堂鼓。」書媛聲音高了八度,就是最氣書妤這點,做起事情來,虎頭蛇尾,一點也沒乃姊之風。

    「我也可以在這裡找其他的工作啊。」書妤的聲音更微弱了。誰曉得下一份工作是民國幾年的事?因為照她的紀錄來看,一個工作沒了後,通常少說要隔三個月才找得到工作,現在又碰上不景氣,可能會拖得更久。

    唉,為什麼她老是失業人口裡的一個統計數字……

    「你能找到什麼?只會是搖搖欲墜的小公司。」說什麼也不能讓書妤再到那種小公司去,那只會在書妤上倒公司的紀錄上再添一筆。

    「可是……」她還在掙扎。

    「別再可是不可是了,我是姊姊,爸媽不在身邊,你就得聽我的。」書媛打斷她。

    「你只大我五分鐘——」書妤叫著。

    「五分鐘不是時間啊,就是比你早看到這個世界。」

    「也有人說後生出來的大——」

    「你卻喊我姊——」書媛大辣辣的說。

    書妤摸摸鼻子,認了。

    ***************

    電梯門在二十八樓主管辦公室打開時,楊英哲還在想,他以前可曾如此倒楣過?

    沒有,好運一向是跟著他的。連他的出生在內,上帝像要證明有多厚愛他似的,讓他銜著金湯匙出生,生在台灣四大家族之一。從小在僕人的重重保護下,連跌倒都沒有過,這次可是破紀錄了,被一個裡面不知是不是裝磚塊的背包打到頭,還被那女人的指甲掐進肉裡、果汁濺髒襯衫。

    還好,沒什麼機會再碰到那個女人——因為他再也不坐台中到台北往來的飛機,寧願做尊龍巴士。這樣想,他心裡就好過了些。跨出電梯,走到他的辦公室前,他的私人秘書美杏抬起頭來。

    「你跌倒了?」美杏張大了眼。難得看到完美先生的雪白襯衫有污漬,還一大片呢!通常他的襯衫是連皺痕都沒有。

    「不,飛機上碰到一個冒失鬼。」楊英哲簡單的說。

    「這是你要的財經剪報,還有聯強開幕酒會的邀請卡……」美杏俐落地說,「我已經幫你找好新秘書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精明能幹。」

    「我真後悔把你介紹給大衛。」他一臉悔不當初的表情。美杏是很稱職的秘書,在工作上,幫了他不少的忙。可是男大可以不當婚,像他,但女大就不可以不當嫁了,美杏已經把青春賣給公司了,總不能要求她把女人最終的幸福也賣給公司,所以他安排她和大衛相親,結果兩人一拍即合,閃電結婚,有了長期的飯票,公司也不要了。

    希望新來的秘書,有美杏一半能幹,他就阿彌陀佛了。

    「說後悔也來不及了,我小孩都快生出來了。」美杏挺了挺肚子。她想專心做一個媽媽。

    「照過嗎?男孩,還是女孩?」

    「我和大衛都認為男孩女孩一樣好,所以沒去照。楊總呀,倒是你也該讓楊董抱孫子了,她剛才還傳授我媽媽經呢,當然免不了也數落你一頓啦,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美杏笑說。這麼一個家世顯赫,又英俊的接班人,偏偏是個工作狂:心思全投注在事業上,抽不出一點時間談戀愛,真是的,平白浪費了那麼好的條件。

    「我媽來了?」他皺了一下眉頭。

    「就在裡面,恭候多時了。」她指了指雙重橡木門。

    「對了,」他像想起什麼,「新秘書什麼時候來?」

    「明天,她的履歷我夾在裡面。」美杏眨了眨眼,「新秘書氣質不俗,是美人喔,我好期待有好事發生……」

    這美杏,明知他絕不談辦公室戀情,還開他玩笑。楊英哲沒說什麼,只是笑笑,隨後推開他辦公室的門,一眼就看到楊江麗娜坐在真皮沙發上,她似乎不太高興看到他。

    楊江麗娜,銀行業鉅子江謙的大女兒,在嫁給楊旭初後,冠夫姓。丈夫八年前心臟病突發死後,接掌楊氏集團,五十五歲依然美麗,面孔上沒有一絲皺紋,稍微靠保養幫了點忙,黑髮在頸後綰戍一個髻,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

    以她的身份地位,大可以過著豪門太太的優渥生活,每天不是打打小牌,就是和一些姊妹淘喝下午茶,談談股票,歌頌自己的丈夫。

    但楊江麗娜不這麼做,二十多年來,她就像雷根旁邊的南茜,下僅扮演著楊旭初成功背後的女人,做好相夫教子的本分,而且還是楊旭初工作上的一員大將,該認識的人她都認識,不管主流派,還是非主流派,她關係都保持得很好。

    所以說,楊江麗娜是典型的女強人,但並不是女強人就沒有煩惱,而她煩惱的根源,就出在她唯一的兒子身上。

    楊英哲,大家都說他遺傳到他的混血兒祖父,五官明顯,從高中開始,女孩子便追著他跑,可惜他雖有潘安的外表、驢的性器(小時候他生出來時,尺寸就傲視群嬰,現在可能更宏偉)、鄧通的財富,但不會小心伺候女人,更沒閒工夫陪女人,以致他三十二歲的生命中,沒有女人點綴。

    與其說她是為兒子的婚事擔心,倒不如說是為楊家傳香火,她唯恐上天堂後,無法對已故老公交代——

    「那天你怎麼沒送小彤回家,真是一點風度也沒有。」楊江麗娜滿是責備的口吻。何小彤可是門當戶對的對象,人長得也漂亮。

    小報告打得可真快。楊英哲也坐在沙發上,「我跟陳律師約好,哪來的時間送她回去。」紳士風度,討好女人的小白臉才會用到的字眼。

    「至少你也該幫她叫計程車吧。」

    「手一伸,計程車就停下來了,她又不是沒手。」他就是最受不了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什麼都要男人服務,好像自己有多嬌嫩。

    「你不喜歡她?」這似乎是個很愚蠢的問題。

    「對,像麻雀一樣煩,吱吱喳喳的,誰要聽她去加拿大遊學的事。」

    「可是她滿喜歡你的——」

    「不要再叫我去陪她看電影或吃飯了,我沒有那個美國時間!」他顯得不耐。

    「你這樣不合作,我什麼時候才能升格做奶奶啊?」

    「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到時我生一堆小孩煩死你。」

    「你自己一個人能生出個鳥!」楊江麗娜不客氣的說。

    又來了!這對母子每次見面不為結婚生子的事吵一頓,好像就沒別的事可做了。美杏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楊媽媽的心,她瞭解,但她能說什麼?只能說楊總的姻緣還沒到。

    回想前董事長去世時,楊總不過剛當完兵,一下子那麼大的擔子落在一個毛頭小子的身上,司想而知他的壓力有多大,他戰戰兢兢地接下家族企業,徹夜不懈地工作,不敢掉以輕心,以致耽誤了婚期,現在,他把公司帶上一條光纖高速大道,而且還把上億的家族企業帶進世界前一百名企業。

    楊總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他也非常照顧員工,還想到為她這個老處女秘書找對象,可是他卻忘了自己也老大不小了……

    只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楊總放下工作投入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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