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分之一 第六章
    我有點吃驚,啼笑皆非地看著秦白:「秦先生,您在開玩笑吧?這、這怎麼可能呢?」

    我承認,我有點壞有點玩世不恭有點色有點不正經,可是我還沒壞到要殺人、還沒玩世不恭到拿人命當兒戲、還沒色到見到美男子就腿軟腳軟耳根子軟、還沒不正經到走上歪門邪路!

    秦白的表情談不上嚴肅,但絕對不是戲謔,他輕言慢語地說:「我很少和人開玩笑,尤其是對第一次見面的人。」

    秦深衝過來抓住我的手就往外拉:「走!」

    我有點猶豫;「等、再等等,等把話說清楚再走也不遲吧?」

    秦深嘎然而止,回頭看著我,目光中充滿恨鐵不成鋼的複雜:「韓璽,你他媽有沒有點骨氣?為了這區區一百萬就真的去殺人?也不瞧瞧自己什麼德行有幾斤幾兩,就算你走了狗屎運殺了人得了錢把你爹救了出來又怎樣?他出獄你入獄?你有沒有點腦子啊?難怪會蠢到一夜白了少年頭,豬!」

    秦白在一旁悠閒地說:「你放心,你只管去做,後面的事我會幫你處理乾淨的。」

    秦深轉而走到他面前,甩掌過去,卻被秦白輕輕鬆鬆擋住,秦白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連爸也敢打了?」

    「爸?我有爸嗎?」秦深冷笑,「我只看我眼前站著一個面目猙獰的魔鬼!魔鬼!」

    我靜靜地說:「你們別吵了,我去。」

    秦白父子同時看向我,我淒然一笑:「除了去,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秦白忽然詭異地一笑,這次我真的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狡詐,商人特有的陰險狡詐:「有,還有一個選擇,這個選擇簡單而且會讓你很快樂。」

    「什麼?」簡單而快樂?我嗤嗤地笑,騙鬼呢!

    「跟我上床。」秦白坐得端莊而優雅,氣質依然卓爾不群,口吻就像誦讀莎士比亞的台詞「tobeornottobeisaquestion」,風華絕代深刻而雋永。

    他就用這樣的姿態,這樣的氣質,這樣的語氣,當著自己的兒子面對另外一個跟自己的兒子相差無幾的孩子輕輕地說──跟我上床。

    「一次十萬,如何?」

    我一陣頭暈目眩,這比讓我去殺人更讓人震驚。

    誰來告訴我──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秦深反而沒了動靜,他只是用眼睛看著我,他憤怒到燃燒的眼神告訴我:不!

    可是我還在猶豫。

    秦深轉身走了,大踏步地,頭也不回。

    秦白問:「怎麼樣?你選擇哪一種?」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猶豫了再猶豫,最後歎口氣:「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秦白輕輕地笑了:「小子,你可是在求我,哪來這麼多要求?你要明白,有時候人生就是二選一的必選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非此即彼,或者你兩個都放棄。」

    秦白的語氣很輕,但是音質低沈,宛如名家手中的大提琴,沈穩而低回縈繞,久久不散。

    我說:「我今年十六歲,和你兒子一樣大,你會介意和我上床嗎?」

    秦白大笑:「你小子確實蠻有意思,這時候該介意的是你而不是我吧?且──在床上,沒有大小,只有男人和女人。」

    「我不是女人,也沒有意思偽裝女人。」

    「男人和男人的我更喜歡。」秦白說起來話來,臉不紅氣不喘,古人說;君子好色而不淫,也許,他就是那種可以把淫亂當作風花雪月玩賞的人。

    我說:「好吧,我和你上床,最好你能一次性做夠十個回合,我趕時間。」

    秦白單指托起我的下巴:「怎麼?以為我做不了麼?」

    我吞口口水,渾身緊張到要抽筋,低著頭,視線範圍內是秦白兩條修長結實的大腿,大腿中間他男性的部分緊緊地鼓起來,似乎蘊藏了無窮無盡的熱情和能量,成熟男人身體的性感輪廓,讓我癡迷而恍惚。

    這是不對的,這麼做秦深會和我絕交的,我他媽難道就沒有一點節操的?!

    我亂七八糟地想著,卻沒有更多的勇氣說走就走。

    秦白的頭壓得更低,額頭觸到了我的額頭,我抬起眼,看到他眼睛中有一種奇異的光芒,憐惜、渴望、挑逗、審視、衝動、溫情、野性……

    我推了他一把,猛然從床上站起來。

    我從他的臂彎裡掙脫了出來,他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地看著我,我一件件地把被脫掉的衣服穿回。

    他說:「你是第一個從我床上逃跑的人。」

    我拉上褲子,那兒還脹得生疼:「不是逃,只是突然不想就這樣把自己賣了。」

    「還嫌錢少?」秦白嗤笑,「胃口太大了吧?」

    我繼續扣襯衫的扣子,等一切都打理好,我微笑著俯身到他面前說:「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秦先生,我想你的床上經驗一定很豐富,玩起來也一定夠爽,所以──等我感覺和你平等了,我會好好和你上一次床,是和你,而不是錢。」

    秦白漸漸地不笑了,眼睛裡閃出一種冰冷的光芒,隨後又笑起來,笑得千嬌百媚五彩繽紛讓整個世界為之失色,他說:「韓璽,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我已經說過一次了。」

    「十六,呵,好,十六,我等著,等你十年,看看你到時候能不能和我平起平坐。」

    我抬頭看看牆上掛鐘,回頭對秦白說:「已經十一點半,我必須準備去赴午夜的約會了,請問,能給我一把槍麼?」  

    「你真的要去?」秦白從床上翻身下來,用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我避開他灼人的目光:「為了我爹,我什麼都肯幹!」

    秦白怔了一下,忽然一笑,笑聲中儘是愴然:「你爹真幸福,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不知為何,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秦深的影子,我淡淡地說:「你也很幸福,有秦深那樣的兒子,他比我強。」

    我已經隱隱約約地知道了一些秦深的性子,雖然在最初的相識時,他和我猶如黑與白的對立,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慢慢的,我們之間的黑與白開始互相暈染,我自己內在的墮落成分與邪惡成分似乎更多些,秦深反而顯得單純許多。

    秦白沈吟不語,轉身去開衣櫥,在衣櫥的暗櫃中取出一把手槍,我眼睛一亮,幾乎整個人為之沸騰──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真槍!

    這是一把槍身為銀灰槍托為深藍,造型精美巧奪天工的手槍,看著它,一種欣喜若狂的情緒在我的體內激盪。

    都說手槍是很男人化的東西,這一點我絕對贊同!

    手槍之於男人,同唇膏之於女人一樣是完全相同的驚效果,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好萊塢大片都以男人手持手槍為宣傳海報,有了槍的男人就像女人有了豐乳肥臀,就像瑪麗蓮.夢露有了勾魂的雙眼性感的雙唇魔鬼的身材。

    再平凡庸俗的一個市井小男人,當他談論起鍾愛的手槍時,眼中閃現的那種同平日裡判若兩人的神采都會令你為之震撼不已。

    男人癡迷槍癡迷到了手淫也會美其名曰:打手槍。

    槍、男人、性魅力,是如此得相依相系相混淆,成為三位一體。

    「如果你是我兒子,將來一定會超越我。」秦白手裡拿著槍,目光卻在我身上逡巡,「從你的目光中我只讀到兩個字。」

    「什麼?」

    「野心。」

    我眨眨眼,故作純潔地問:「有嗎?我只是喜歡槍而已。」

    「深兒不喜歡,我給他一把真槍他都會立刻砸壞它,他寧願去抱他媽媽給他買的那些破娃娃。」秦白歎口氣,手腕抬了抬,舉著那把槍,岔開了話題,「知道這是什麼槍嗎?」

    「看著有點眼熟。」我走近秦白,就著他的手仔細審視這把槍,當看到手槍靠近槍口的那個流線型的英文品牌時,我尖叫起來:「WALTHER(中譯名沃爾特)PPK/S!」

    秦白的目光中更添了份激賞:「知道這個品牌?」

    「天!不知道的是傻瓜!」我興奮得要跳起來,「誰不知道007的御用手槍啊!電影史上最精彩的一個人物恐怕就是詹姆斯.邦德了,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身手一流所向披靡,幾乎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像他那樣,所有的女人都想和他有段羅曼史。」

    「哈哈……」秦白笑起來,「我看是你想和他有段羅曼史吧?真不知你是對槍感興趣,還是對人?」

    我呵呵地乾笑:「都有,都有吧。」

    我從秦白手裡接過手槍,反反覆覆地看:「裡面有子彈嗎?」

    「滿滿的,知道怎麼用嗎?」

    我搖搖頭,雖然我知道這是種具備DA/SAG(雙保險/單保險)兩種功能的手槍,具體操作還是不懂。

    「這樣──」秦白手把手地教給我,「當發射第一發子彈時要啟動擊錘和保險兩道關,從第二發開始轉為單保險,按這裡,瞄準器上的紅色部位在近距離射擊時並不重要,遠程射擊就需要瞄準──這樣三星一線,這裡是準星。」

    槍身沈甸甸的,我覺得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秦白瞄了一眼時鐘:「還有一刻鐘。」

    我拿著槍,按照他說的話「啪嗒」啟動擊錘和雙保險,然後手一低槍口便抵在了秦白的胯間,秦白一驚,試圖掙扎,我說:「別動!否則我不擔保槍什麼時候走火,我可從來沒開過槍呢!你瞧,我的手顫抖得要命,真是糟糕。」

    秦白怔怔地看著我,忽然笑起來:「好!好!你他媽夠狠!比得上白眼狼了。」

    我也跟著笑:「承蒙誇獎,我不過是跟著你照瓢畫葫蘆,有樣學樣而已,毫無節操毫無廉恥唯自我是圖的正是你的風格,不是嗎,秦先生?」

    秦白的面容有些僵硬。

    「呸!」我吐,「別以為長得人模人樣穿得人五人六的就是個人了,你他媽在我眼裡禽獸不如!拿錢換自己兒子叫聲爸?你好可悲啊!想拐我上床?你老先生戀童嗎?也不照鏡子問問:魔鏡魔鏡世上最醜的人是誰?呵呵……我對殺人確實很感興趣,不過不是我動手,而是看人殺人,怎麼樣?陪我走一趟吧?快到十二點了!」

    秦白等我說說完,抬起手輕輕地擦淨那張如同雕刻般俊美動人的臉,衝我粲然一笑:「韓璽,我想不用等十年了,我現在就想和你上床。」

    靠!

    「那我現在就先幹掉你的龜兒子!」我持槍的手更加了力度,不小心觸到他的那玩意,#%.¥#.!!!他老先生居然勃起得比我手中的槍還硬,真不是普通的變態!

    「走吧,先去赴今晚的約會,呵呵。」

    秦白走向保險櫃,我亦步亦趨,他從中取出一個皮箱子打開,裡面全是花花綠綠的鈔票:「這是一百萬,真鈔,如果今夜能成功的話,這錢就是你的了。」

    「走。」我懶得跟他囉嗦。

    車子在寂靜中奔馳,黑夜張著驚怵的眼睛。

    我坐在秦白的旁邊,在這個空曠如荒野狹小如夾縫的世界裡,我沈在比黑夜更驚怵的情緒裡,我不知道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而讓我更感到惶惑的是我遇到這種事居然會感到很興奮?!

    一般人,應該會感到恐懼吧?

    秦白說:「第一次殺人,總是很驚恐的,後來就會慢慢上癮,那是一種比性愛更能讓人達到高chao的刺激。」

    「靠!你變態殺人狂嗎?」我已經開始緊張,我想我是不是還是放棄這種瘋狂的行為?爹爹總會得救的,而我不能因此就把自己埋葬掉,秦深說的對……

    @@@@@@@@@@

    「到了。」車子悄無聲息地停下,秦白打開車門。

    這是一個正在建設中的工地,黑壓壓的樓群主體,秦白真是老奸巨滑,選擇了他自己的地盤。

    在樓群的一角,有一個小屋,小屋亮著燈,燈光下坐著一個人,那個人在黑夜中依然戴著墨鏡。

    看到我們走過來,那人站了起來,我們走到門口時,他說:「秦白,你遲到了一分五十秒。」

    我吃了驚,腳下打了個踉蹌差點跌倒──這個聲音太熟了,幾乎天天在聽到!

    我使勁地掐自己大腿上的肉,讓自己確信這不是一場夢,秦白所說的勒索者居然是齊戈──這個讓我在上課時也能衝動,他卻總是拿溫柔的與眾不同的目光看我的男人,就是把他挫骨揚灰我也認得。

    當我們走到門口時,齊戈忽然喊:「停!」

    我和秦白嘎然而止,齊戈問:「怎麼多帶一個人來?」

    秦白說:「這是我新收的小弟,以後還要請你多多照顧。」

    齊戈冷笑:「帶他來做殺手的吧?你一貫的作風我還不曉得。」

    我面目僵硬地笑:「齊老師,幸會。」

    「韓璽?」齊戈摘掉了墨鏡,顯得分外吃驚。

    我應了聲:「是,世界真是小。」

    「不是世界小,而是我們有緣。」齊戈忽然笑起來,笑的時候深陷的眼窩便漾起一種特有男人味的溫柔,讓我的小心肝又開始怦怦亂跳。

    「廢話少說,把底片交出來。」秦白顯然不想看我們這樣親親熱熱下去。

    齊戈瞥了他一眼:「你們兩個一起進來吧,不過──都脫光了衣服。」

    我心裡暗罵一聲:靠!果然是老油條了,脫光衣服不就意味著什麼也不能帶了麼!

    秦白看著他手中的底片,歎了一口氣:「齊戈,我們好歹也二十幾年的交情了,你還信不過我麼?」

    「就因為是二十幾年的交情了,我才信不過你!脫吧,否則別想拿到底片。」齊戈重又坐回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穩。

    我看秦白,秦白無奈地聳聳雙肩,開始脫衣服。

    我沒轍可想,也只能乖乖地脫,天氣已熱,我們穿得都不多,想多表演一會脫衣秀都不成,眨眼變赤條條地站在了門前。

    齊戈呵呵地笑:「大小美男子,堪稱絕代雙驕了,哎──我怎麼沒帶相機來呢?嘖嘖,這麼好的身材!」

    「可以進去了嗎?」秦白問。

    「舉起手,一起走進來,慢──先把箱子打開,踢過來。」齊戈比狐狸還要狡猾。

    「那你也把底片扔過來!」秦白寸步不讓。

    齊戈遲疑了一下:「那你倆進來吧,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秦白冷笑:「你別想多玩什麼花樣,如果除了這個底片之外你還藏著什麼副本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齊戈同樣報以嗤笑:「我要的是錢,只要拿到錢,我才懶得理你。」

    我們已經雙雙走到了齊戈面前,秦白雙手呈上錢箱,齊戈單手遞出底片,就在他伸手接箱子的瞬間,槍聲響了,齊戈申吟著倒下去,鮮血迸射了我一身,我尖叫一聲,腳一軟跌倒地上,右手卻仍然死命地握著那把銀灰色的讓人驚的手槍。

    齊戈在地上抽搐著,不可思議地掙扎著問:「你的槍是藏在哪裡的?」

    我依然在哆嗦,我害怕齊戈真的死了,而此時秦白已經拿著底片和錢箱轉身走了,我突然想起自己這麼拚命為了什麼,我瘋狂地喊:「秦白!站住!把錢留下,否則我要開槍了!」

    秦白徑直往前走,用他大提琴般的音質說:「我是只要錢不要命的,你想成殺人犯就儘管開吧。」

    TMD!

    我舉起槍對準他的背影,閉上眼勾動了扳機。

    隨著一聲悶響,我慘叫一聲手一軟槍掉在了地上,從肩膀上傳來的一陣陣的刺痛讓我明白自己中彈了,我抬起頭,視線模糊中看到秦深流淚的眼睛,昏迷前,我恍若聽到他一聲聲地喊:「就算廢了你,我也絕不會讓你成為殺人犯!」

    一切都混亂了,亂了,亂極了……

    @@@@@@@@@@

    當我迷迷糊糊醒來時,天已大亮,太陽升得老高。

    我正躺在秦白臥室的大床上,右胳膊上綁著繃帶,估計已經做過手術取出了子彈。

    我一側頭,看到趴在床邊上的秦深,他正沈沈地睡著,臉上帶著寧靜與疲憊的神態。

    看他睡得很香的樣子,我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默默地凝視著他那張年輕而輪廓清俊的臉,耳邊忽然又迴響起他昨夜的吶喊,心一痛,便定定地看著他呆住。

    當時他並沒有真的離去,而是一直在跟著我的吧?擔心我做傻事。

    呵,秦深,你又何苦?我又怎麼值得你這麼做?

    我想跟你老爸上床,不僅是錢的誘惑,我還暗自為了齊戈發情,為了錢卻又輕易對他舉起了槍,秦深,我……是如此的骯髒如此的墮落……

    門「咯吱」一聲響了,探進一張美麗的面容:「嗨!早啊!」

    竟是馬瑞!

    他還是那樣一副俊俏可人的模樣,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鮮得如同櫻桃一樣的嘴唇,他微微一笑,笑靨如花,更襯托得秦深失血的面容蒼白如紙。

    秦深也醒了,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伸手摸住我受傷的胳膊,輕輕的,輕輕的觸摸著滲血的繃帶,眼一紅轉過身去,他說:「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吃。」

    他的語氣泫然欲泣,也許背著眾人,他經常在哭。

    等他走出去,馬瑞才笑瞇瞇地說:「你可真是幸福,受傷了就有人無微不至地伺候著。」

    我問:「你怎麼來了?」

    馬瑞挑一挑眉:「我還想問你怎麼來了呢!這可是我老爸的家。」

    哦──我倒是忘記了,他和秦深原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我問:「秦白呢?齊──戈他沒死吧?」

    我記得,我昨天只開了一槍,打在了齊戈的大腿上,那應該是不足以致命的,我不想殺人,我只需要錢。

    「呵呵……」馬瑞拍拍我的頭,「你啊,真是讓他們吃驚不已,我老爸還從來沒誇讚過誰,你可是第一個!齊戈嘛──你自己問他好了,喂!你們進來吧!」馬瑞拉開門,秦白與齊戈衣冠楚楚地走進來,笑容可掬。

    我的眼睛幾乎跳出了眼眶,我指著齊戈的腿,半天說不出話來,那哪是受過傷的樣子?!

    秦白笑著說:「笨蛋,我昨天給你的那把槍只能射紅藥水而已。」

    「不過沒想到你小子還真狠,居然真的開槍了!」齊戈咬牙切齒地拍了一下我的傷口,我痛得絲絲地抽冷氣。

    馬瑞坐在床尾賊賊地笑:「爸,齊叔,這下你們滿意了吧?」

    秦白撫摩著他的頭髮:「鬼靈精,你設的這個局也忒狠了點,差點沒要了小璽的小命。」

    馬瑞瞟了一眼門口:「誰能想到深哥會傻傻地衝出來嘛!真是的,難道自己的老爸就真的那麼沒人性到會把自己的同學往火坑裡推?根本不用腦子嘛!他啊,一顆心全繫在韓璽身上,完蛋了!」

    門口「噹啷」一聲響,馬瑞衝過去拉開門,秦深面色蒼白地站在那裡,腳下的麵包牛奶玻璃杯碎片散落一地。

    秦深低著頭踢了一腳玻璃碎片,玻璃發出一陣脆響,響聲過後,玻璃片更是碎不成形。踩著那些碎片,秦深忽然抬起頭,迎著燦燦的陽光,笑了。

    他走進來,走到馬瑞面前笑著說:「和你比,我真是蠢材,是不是?從小到大,我是那麼地崇拜你,甚至以為自己愛上了你,可是你甚至連鄙夷我的功夫都沒有,因為你覺得不值得。你是那麼的聰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與眾不同,剩下的時間你要讓自己變得與眾相同,否則你就沒有了朋友,然後在芸芸眾生中以一個天才的心態來睥睨天下,是不是?有個笨蛋和我一樣被你吸引,但是他更蠢,他僅僅為了你的容貌就對你一往情深,這個笨蛋多多少少讓你覺得有趣,所以你就陪他玩玩,沒想到他會先跟我上了床,你不甘心是不是?」

    秦白厲聲呵斥秦深近似喃喃自語的話語:「深兒,不許胡說!」

    馬瑞依然是一百零一號的天使笑容:「深,你在說什麼哪?我對男人可沒什麼興趣。」

    秦深卻不理他,轉身面向秦白:「這個局是馬瑞設下的?你們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一步步引誘韓璽上!?我們撿的99萬也並沒被偷,而是被你們『拿』去了吧?你們想幹嗎?閒著沒事把人當猴耍嗎?」

    齊戈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深兒,你誤會你爸了,這全是我的意思。」

    「舅舅,怎麼你也攪和進來了?」秦深一臉的憤懣,「為什麼你要和這種人同流合污?」

    我已經說不出一句話,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我卻覺得自己正置身於驚濤駭浪中,天空是狂風暴雨,海面下更是激流洶湧,我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要撐住!要撐住!

    「齊戈是你舅舅?」我還是被這個事實給驚嚇住,我不僅被這些人耍了一道,自己在殺人的邊緣苦苦掙扎,差點搞成精神分裂,而這些讓我吃驚了再吃驚的人,居然還是一家人?!

    「不僅是我舅舅,還是秦白的夢中情人。」秦深冷哼了一聲,輕漠地說了一句,卻如平地驚雷將我炸成了碎片,這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家庭?

    「深兒,你就死活也不肯叫我一聲爸嗎?」一直悠然的秦白終於露出了些許痛苦神色。

    秦深只是冷笑,卻理也不理他。

    齊戈歎了口氣:「深兒,我們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目的就是為了考驗一下韓璽。」

    「考驗我?」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難道我是被施了魔法的青蛙王子?

    「韓璽,其實你的真名叫齊飛──海水共長天一色,落霞與孤騖齊飛──的齊飛,你不姓韓,你是我的兒子。」齊戈慢慢走到床前,坐到床沿上目光溫柔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說。

    目光溫柔──我渾身僵硬,背脊上的冷氣上竄下跳直到要將我凍結──溫柔的與眾不同的一直鎖定在我身上的目光,曾被我一相情願自作多情理解為曖昧的目光,原來是這層含義?!

    「是的,本來我們還擔心認錯了人,但是昨夜給你動手術的時候順便做了血液鑒定,你真的是齊戈的親生子。」秦白一改溫文儒雅的瀟灑自如,表情變得莊重嚴肅,嚴肅得近乎滑稽。

    馬瑞也說:「齊叔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孩子,走遍了半個地球毫無音訓,沒想到孩子就在自己的故鄉,所以他才放下工作回到了小城。」

    「你們怎麼知道我就是他的兒子?」我語氣冰冷地問。

    「因為──」馬瑞轉身走出去,片刻後又一陣風地跑進來,手裡已經多了一張相片,「看!這是齊叔少年時的照片,和你是不是很像?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了,給深看,他還死不承認。」

    我看著照片中的人,黑黑的皮膚,五官俊朗,雖然還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稚嫩,但從那眉眼間已可以看出日後定會是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那濃濃的劍眉,明亮的眼睛,挺拔的鼻樑,不厚不薄的嘴唇,我幾乎天天在鏡子中看到,我總是對著鏡子中的自己齜牙咧嘴地笑:嘿!小帥哥,又長高一公分咯!

    「飛兒?」齊戈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我的肩頭。

    我抬起頭來,看到他那宛如西方人一樣輪廓鮮明的眉眼,在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歉意、溫柔、期待、擔心、憂鬱……

    我忽然很想笑,低下頭,晶瑩的水珠砸在潔白的被子面上,淚花很快漸漸淡開,漸漸消隱去

    「我叫韓璽,以前是,以後也是。」我低著頭,想起還在獄中的老爹,想起一夜間就變得面目蒼老憔悴的娘,想起我十歲時的聽到他們在深夜裡的談話……

    @@@@@@@@@@

    那時候,我得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疾病,爹娘半夜叫救護車送我去醫院,因為需要動手術,醫院血庫的血不夠了,問親屬可否捐獻一些,可是爹娘的血一個也不合格,記得主治大夫急得差點要拿手術刀捅人,最後還是抽了兩個值班小護士的血補上。

    因為疼痛,麻醉過後我就醒了,我聽到娘在低聲的啜泣,她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命苦呢?剛出生便被拋棄,年紀小小又得這種病。」

    老爹說:「去!他就是我們的兒子,丟在我們家門口就是我們韓家的人了,生他的人不養他咱養他,三個兒子都養大了,還怕多他一個不成?明兒個我就正式給祖墳上香,以後他就正正式式是我們韓家的孩兒了,他就是一病不起我們也養他!」

    娘罵:「呸呸呸!呸你的烏鴉嘴,孩子明天就好了!」

    老爹低頭不語,一直歎息:「老天保佑,明天就好。」

    「禧兒,我的禧兒,多俊美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命運乖戾呢。」娘啜泣著用兩手暖著我因為輸液而變得冰冷的手,就那樣整整暖了一宿。

    @@@@@@@@@@

    從那,我知道了自己是個棄嬰。

    從那,我知道自己是天下最幸運的棄嬰,因為我有一對天下最好最慈愛最善良的爹娘。

    爹娘都很普通,扎到人堆裡沒誰會注意,爹是個辛苦勞作薪水不高老實巴交得現代幾乎絕種的男人,娘是個大字不識刀子嘴豆腐心手腳麻利心高氣傲偏偏命又不強的女人,他們努力把三個孩子養大,看著他們成家立業了,也就放了心,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我的身上。

    從小到大,娘沒少罵我,那是因為我太皮,爹卻從來沒打過我一下,那是因為他太疼我,娘的罵是愛,爹的不打也是愛,我懂得,我珍惜著,我也曾幻想過親爹娘是國王是王妃,那只是想想而已,我滿足自己現有的生活,快樂而幸福的生活著。

    爹娘的養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我無以回報,我總是嬉皮笑臉地惹他們生氣,看著老兩口為我氣得跳腳,精神十足的,我也就覺得幸福無比。

    所以,當爹出了事,我沒有其他的選擇,我要救他,我必須救他,如果平平淡淡一輩子,爹娘永遠不需要我為他們做什麼,他們就這麼為一個陌生的小子奉獻了一生的愛,無償的愛。

    可是爹出事了,別人可以不管,獨獨我不能,我的命不重要,我的前途無所謂,哪怕我立刻血染黃土,只要救了爹,只要老兩口還能白頭偕老,三個哥哥還能孝順他們讓他們頤養天年,我這十幾年也就算沒白活……

    我牢牢記得爹的話,我是韓家的孩子,我叫韓璽。

    「飛兒?」齊戈的聲音聽起來宛如風中之燭,「我整整找尋找了你十六年,飛兒!」

    「我再說一遍,我──叫──韓──璽──」我啞著嗓子吼,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齊戈要抱住我,被我用蠻力推開,我叫:「別碰我!再碰我就毀了這條胳膊!」

    於是齊戈秦白馬瑞統統後退。

    秦深站在門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我站在地上搖搖晃晃,向他伸出手:「對不起,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一夜不回,爹娘又該嘮嘮叨叨念三念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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