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君 第五章
    「哦?」靜王挑高了眉毛。

    「是他先不要我的。」掙扎著說完這句,池枕月仿佛也擺脫了心頭負疚,不再流淚。也或許,這生所有的眼淚,都已經在昨夜流盡……

    他沉默著,咽下喉間那些腥甜,才低聲道:「夢蝶投毒弒母,是君上一手策劃,為了幫我鏟除對手,順利登基。可現在我娶了雪瑤,君上待我,已不像從前。」他停下來咳嗽幾聲後,深吸一口氣,道:「君上可以算計出賣夢蝶,當然也可能會背叛我。留著他,我始終不安心……」

    靜王對池枕月凝視片刻,終於懶洋洋笑道:「除掉池君上並不難。只是……」他一頓,手指慢慢滑過少年高燒發燙的臉頰,摸上同樣赤熱的唇-瓣。「月兒,你怎麼叫本王相信,你不是怕本王會傷害君上那小子,才故意那樣說,氣走君上的?呵呵。」

    池枕月臉色有點變了,看到靜王指了指已明顯隆起的下身,他用力咬著唇,驀然顫抖著伸出手,開始慢慢地替靜王寬衣解帶。

    靜王一直留意著池枕月的表情,眼神隨著漸變粗重的呼吸也益發深沉。受不了池枕月慢吞吞的動作,他撩衣釋放出欲望根源,鉗住少年下頜,挺腰將分-身塞進了少年被迫張大的口中抽-送起來。

    「月兒,你上面的小嘴也不錯。」靜王一邊說著下流話,一邊加快了律動。

    池枕月嗅著散布到空氣裡的yim靡氣息,閉上了雙眼。

    ***

    這場風寒來勢凶猛,再加上池枕月身心俱受重創,白天又被靜王好一番折騰,雖然服了幾帖驅寒湯藥,到了夜間病情卻不見減輕,反而越發嚴重,在床上輾轉翻滾,還不停地說著胡話。宮女匆匆叫來御醫,一診治,心肺都發了炎。

    兩個御醫相對望了望,都在搖頭。這新皇帝身子骨本來就極差,若是調養得當,雖不能像普通人那樣壽終正寢,多活個七八年倒也不成問題。但瞧如今這情況,已經是回天乏術,再多藥石也只能助池枕月多拖延些時日。不過這實情,兩人自然不會輕易吐露,免得被新皇帝和靜王盛怒之下摘了腦袋。

    兩人開了幾副提氣續命的藥方,連夜煎熬了給池枕月灌下。天亮時分,池枕月總算停止了胡言亂語,昏昏入睡。

    靜王白天入宮攝政,晚上還是回府休憩。他固然不怕宮中僕役議論,但若是國丈夜夜留宿內宮,傳揚出去,又會在滿朝文武中掀起風波。池枕月又病重,經不起他索求,便干脆任池枕月臥床養病。

    休養了數日,夏季將逝,池枕月病情略有好轉。這天,他已經可以自己下床緩慢行走。寢宮中人見皇帝清醒了,急著去御書房向靜王稟報。

    靜王踏進寢宮,正看見池枕月扶著桌子在慢慢挪步,他笑著脫下披風,順手丟給身後宮女,過去扶住池枕月,意有所指地道:「你身子看來恢復得很快啊,呵!」

    池枕月身體抖了抖,低聲道:「謝舅舅關心。」

    靜王看他柔順,心情不錯。揮退了周圍宮女,抱著池枕月入座,淡淡笑道:「月兒,你是聰明人,本王也正賞識你這點。只要你今後聽話,本王可以擔保你這皇帝位子坐得穩穩的。你可千萬別想耍什麼心機,嗯?」

    他的手,已經伸進少年腿間……

    ***

    兩顆灰撲撲的人頭被並排放置在一個裝滿石灰的木盒裡,由侍衛呈到了靜王和池枕月面前。

    靜王面色驟變。這兩人,正是奉他之命流放暗殺三殿下池夢蝶的兩名心腹侍衛。

    池枕月聞到血腥氣,幾欲作嘔,他強自按捺下胸口不適,問道:「這兩人是誰?」

    靜王不答,提起其中一顆人頭。那人雙目怒突。臉上猶自凝結著巨大的驚恐神色。

    脖子斷口處光滑平整,顯然出手之人十分干淨利落。再看另一枚人頭,也是如此。

    池夢蝶被押解上路時,全身枷鎖,不可能還能揮灑自如地殺敵。更何況這兩名侍衛都是靜王府上身手最出眾的。

    靜王陰沉著臉,垂眸,發現石灰間還露出一點紫色。他伸指輕挑,展開卻是一片紫色衣料,上面濃墨潑灑,寫了幾個大字:

    背信棄義者,死!

    每一筆,都遒勁挺拔,鋒芒凌厲。這筆跡,靜王並不陌生。「安、劍君……」靜王緩緩瞇起了眸子,問那侍衛道:「送東西的人呢?」

    那侍衛低下頭,戰戰兢兢道:「盒子是被人扔到寢宮門前的,卑職等只聽到牆外有人說了句東西給靜三爺,等追出去,那人已經、已經不見了。」

    池枕月見了那片紫衣,也吃驚不小,駭然道:「安劍君已經葬入皇陵,怎麼還會……」

    靜王捏起拳頭,關節發出輕微爆裂,猛地打飛了木盒,沉聲喝令那侍衛即刻帶上人飛馬趕去皇陵,打開池女皇陵墓,去將安劍君的遺骨帶回皇宮。

    那侍衛領命而去。靜王和池枕月坐在椅中,看著兩顆人頭,誰也沒吭聲。

    時光就在沉悶凝重的氣氛裡一點點消逝。直至晌午過後,侍衛掛著滿臉詭異驚駭回來覆命。

    池女皇陵墓外觀並無異樣,但等侍衛與同伴撬開鐵門入內後,遍尋不見安劍君的屍骨,卻發現在女皇停靈的高台下有條地道,一直通往陵墓外的樹林中。而那林裡的九音道觀,是池氏皇室所建,專給歷代為亡帝守靈的後妃所居。大殿下重樓的生父早歿,如今那觀裡只得二殿下的生父柳言笑在守靈。眾人不敢大肆搜查驚擾,便回來稟告靜王。

    靜王聽完,猛一跺腳,厲聲吩咐那侍衛道:「快帶人馬趕回九音觀捉拿柳先生,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那侍衛大驚,可靜王號令不敢不從,也不敢多問,匆忙去召集禁衛軍。

    池枕月在旁略加思索,也立刻理清了頭緒。柳言笑跟安劍君手足情深,得悉安劍君獲罪後便大病一場,接連數日沒踏出宮宇半步。直到女皇入葬前夕才前往九音觀。

    眼下看來,柳言笑數日「大病」閉門不出,原來是在暗中挖掘地道,准備營救安劍君。

    言笑公子,妙手天成,入宮前本就是赤驪國巧匠世家傳人。赤驪軍中火器,也由他改進良多。要在短短幾天內挖條地道,對常人來說或許不可能,卻難不倒這赤驪第一心靈手巧之人。

    池枕月長長吐出口氣,對靜王搖頭道:「柳先生救了安劍君,兩人多半就結伴同行離開風華府,伺機再救池夢蝶,怎麼還會繼續留在九音觀等東窗事發?現在去抓人,肯定撲空。」

    聞言,靜王陰著臉不說話。

    個把時辰後,侍衛果然滿面沮喪無功而返。報稱搜遍了九音觀,也沒找到柳先生的蹤影。拷問觀裡僕役,那些僕役也是渾渾噩噩,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劍君、柳言笑。」靜王將這表兄弟倆的名字在嘴裡狠狠念了幾遍,臉色鐵青。

    白貓兒雪球睡醒了,喵嗚叫著跑來靜王腳邊輕蹭撒嬌,卻被靜王一腳踢開。

    池枕月咬著唇,容顏陰晴變幻,半晌才道:「人頭應該就是安劍君送進宮的。既然他人來了都城,柳先生也應當隨行。」

    他劇烈咳嗽了半天,喘著氣冷冷地道:「柳先生為先帝守靈卻私自潛逃,已經是欺君大罪。拿下池君上,再昭告天下,要柳先生速回宮領罪。不妨就給他十日期限,過期不歸,立斬池君上。枕月不信,安劍君和柳言笑兩人會不現身救人。」

    靜王被他一語提醒,連聲道不錯,叫人速去二殿下府上拿人。等侍衛走後,他回頭揶揄道:「你還真是心狠手辣,居然真的想殺池君上。」

    「舅舅莫非還在懷疑我?」池枕月笑了笑,眼神陰郁。「舅舅派人暗殺夢蝶,已經把安劍君惹怒了,這兩顆人頭就是戰書。現在柳先生也跟安劍君一鼻孔出氣。有他們在,難保池君上哪天就會跟我反目成仇。到時即使君上不殺我,安劍君和柳言笑也不會放過我,枕月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靜王至此,確信池枕月是鐵了心與池君上一刀兩斷,他得意地攬過池枕月脖子,親上少年淡紅的唇-瓣。

    口腔被男人滑膩的舌頭強硬闖入,池枕月渾身炸開層雞皮疙瘩,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幾乎就要嘔吐,所幸靜王很快止了親吻。

    池枕月暗中松了一大口氣,轉瞬看到靜王眼裡赤裸裸的欲望,他不由自主地打個了寒戰,顫聲道:「舅舅,枕月不行……」

    「傷口還沒好嗎?」靜王皺眉,但見池枕月怕得厲害,倒起了幾分憐惜,心想池枕月既然已經對他臣服,也不必急於一時。不過欲望來了,總得發洩。

    他將池枕月面朝下,上半身壓倒桌上,緊貼住少年微顫的身體,下身隔著衣裳,在池枕月股溝間來回磨蹭,直至噴發。

    他慢慢地調勻呼吸,取過絲巾,替自己抹了下身的黏液,對池枕月笑得邪氣。「這次就放過你了。下回,沒這麼容易。」

    池枕月雙頰火紅,趴在桌上輕輕喘息,間或低咳。

    送湯藥粥點的宮女早侯在珠簾外,聽到殿內雲雨聲停才告了罪入內,張羅停當後輕手輕腳退出。

    池枕月剛喝了兩口苦澀無比的湯藥,那令命去捉拿池君上的侍衛再次頂著怪異表情回到寢宮。「靜王爺,卑職等人去了二殿下王府,可裡面除了掃地看門煮飯的,人都不見了。連養的馬也都被騎走了。」

    「什麼?」饒是靜王城府再深,這回也沉不住氣了。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怒道:「人跑了,你還不趕緊去追?」

    「王爺息怒!」那侍衛早料到靜王會震怒,忙道:「卑職等已經向四城門的城門官查問過,可進出之人太多……」他偷眼看著靜王面色,沒再說下去。

    靜王一股怒氣堵在胸口,卻也知道憑自己手下這些侍衛,即使追上,也未必能擒住池君上。他終究非沖動之輩,當下深吸幾口氣,恢復了淡定,揮手道:「退下吧。」

    那侍衛如蒙大赦,飛也似地告退。

    池枕月坐在桌邊,捧著藥碗,也被這意外的消息怔住了。片刻終於咯咯一笑,道:「二哥的動作真快。依我看,安劍君回來,一是為了送人頭示威,二來,也是帶二哥走的。」

    靜王斜睨池枕月,卻見少年凝望著那晚湯藥,笑容淒涼,自言自語道:「二哥,你終於離我而去了……」

    兩滴淚珠,無聲掉進藥汁裡。

    池枕月閉目,好一陣才睜開,目光平靜得不帶絲毫情緒,他一口一口地喝完那碗已經涼透的湯藥,輕聲叫宮女拿御筆和硯墨紙張來。

    他緩慢地移到書案旁,邊咳,邊寫下了一道通國緝拿潛逃皇夫柳言笑和二殿下池君上的榜文,然後在自己的落款處慢慢地蓋上了朱砂國印。

    ***

    這道皇榜,翌日便貼在赤驪國都風華府的城牆。

    朝中大臣驚愕之余,都在私底下議論著這位新皇帝的狠毒心腸。每個人都記得當初朝堂之上,二殿下如何極力保薦池枕月,將理當屬於他的皇帝寶座讓給這四殿下。

    如今這四殿下登基沒幾天,居然立刻過河拆橋,對付起曾助他登上皇位的大功臣。

    練相國等人曾親近三殿下池夢蝶,見這苗頭,人人自危。即使看多了官場盛衰的一群老臣,也對池枕月這舉動大搖其頭,心道這新皇帝根基未穩,就只知一味同室操戈,趕盡殺絕,毒辣有余,卻胸無城府,不是治國的料。

    鄭將軍等幾名大臣最是服膺池君上,一起入宮想面聖問個究竟。池枕月卻一概不見,也不上朝,只窩在寢宮養病。

    各種猜測和不滿,入秋之後在滿朝文武中越來越迅速地蔓延開來。但沒多久,一個更驚人的消息震得眾人色變。

    北方強國玄龍的三十萬鐵騎,由玄龍皇帝親自領兵,正開往赤驪。

    一場戰禍,已近在眼前。

    聽到這軍情急報時,池枕月正和靜王在寢宮用膳。傷處經過這些天靜養,已經愈合,整個人也消瘦了一圈,露在紅衣外的皮膚也比從前更蒼白,襯得眉心那粒朱砂痣益發妖艷如血淚。

    他放下碗筷,拿帕子堵住嘴裡劇烈的咳嗽。自從那個雷電交加暴雨傾盆的夜晚過後,他的咳嗽就在一天天地加重。

    靜王一邊輕拍著池枕月背心助他順氣,一邊向跪在簾外的人細問敵軍詳情。得知玄龍軍中也有了堪與赤驪火器相抗衡的新制火器,他兩道濃眉擰成一團。

    玄龍鐵騎向來以彪悍驍勇稱雄諸國,玄龍皇帝玄易登基後,更是征兵養馬,頻頻御駕親征,東征西討攻克不少小國,奠定了玄龍不可動搖的北方霸主地位。年前又奪下玄龍與赤驪之間的普安國,將勢力擴張到了赤驪家門口。

    面對如此咄咄逼人的強鄰,赤驪用來自保的,也唯有威力強大的火器。可眼下玄龍大軍也同樣握有火器,赤驪可說落盡下風。

    靜王揮退了探子,聽池枕月還在咳,他歎了口氣,道:「月兒,這事你就別多想,本王自會處置。」

    池枕月搖頭,提起手邊的酒壺,仰頭連喝了好幾口烈酒,終於沖走了喉嚨裡陣陣湧起的血腥,他放下玉壺,抹著嘴角灑水輕笑道:「舅舅,枕月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修書一封的力氣還是有的。」

    「你想再跟句屏借兵?」靜王看到池枕月頒首,他卻沒抱太大希望,沉聲道:「玄龍此番有備而來,又有火器,聲勢更勝從前。句屏國未必肯再出兵助我赤驪,與玄龍為敵。況且縱使句屏願意助陣,等救兵千裡迢迢起來,只怕玄龍大軍早已兵臨風華府城下。」

    池枕月楞了一下,仍堅持道:「不論成敗,枕月還是想跟句屏借兵。要是借不到,那也是天意。」

    他伏案疾書,很快寫好封書信,用蜜蠟火漆封了信口,提掌輕擊兩聲。

    「皇上有何吩咐?」曲長嶺跪伏珠簾外,躬身問道。他和另幾個侍衛跟著池枕月入駐宮城後一直被靜王支去了保護皇後池雪瑤。直到近來靜王對池枕月不再嚴加防備看管,曲長嶺等人才得以被池枕月召回身邊服侍。

    池枕月走到門口,將書信從珠簾縫隙裡遞了出去。「你立刻啟程去句屏國都,還跟上回一樣去找秦沙大人,請他向句屏皇多加美言,借兵助勞驪一臂之力。」

    「是。」曲長嶺接過書信,珠簾晃動間,他無意一瞥,發現池枕月雪白的脖子上竟有幾個吻痕牙印,他一驚,正想再看仔細點,池枕月已經轉身。他只得壓下滿腹疑慮,揣了書信匆匆退下。

    靜王坐在椅中,見池枕月忙碌完了,才輕拍了拍座椅扶手,道:「月兒,過來。」

    池枕月面色略一僵硬,但稍縱即逝。依言走到靜王座椅前慢慢脫著衣服。纖瘦白皙的身軀隨著一件件褪落掉地的衣服逐漸顯露在靜王眼前……

    銷魂蝕骨,渾然不知身在何方。

    他扭轉池枕月的臉,掏出堵口布,著魔般地吻著少年額頭的冷汗、少年眼角鹹澀滾燙的淚滴、少年紅到微紫的嘴唇……

    「月兒,月兒……」這一刻,他已經分不清自己身下的人,究竟是月浮還是池枕月?只是用力收緊雙臂,把這個人鎖在自己懷抱裡,牢牢占有。「答應我,今後都別再離開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池枕月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動彈,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唯有雙眼茫然大睜,看著上方靜王一臉的執著和強橫,再往上看,頭頂的大紅幔帳紅得像片化不開的血霧,不停地向他壓下來、壓下來……

    他幾乎已可嗅到,窒息死亡的濃烈氣息。

    熟悉的腥甜又從心底開始,一路向上湧,充滿他的咽喉,口腔……身體每寸角落裡,仿佛都洋溢著腐爛的味道。

    他就快死了吧。本來,這個被徹底弄髒的軀殼已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多年來苦苦掙扎,活著,是為了什麼?他真正想要的,究竟又是什麼?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那個紅葉纏綿的秋天下,為他療傷吹曲的人,想到了那場狂風暴雨裡,漫長絕望的等待……

    他無聲笑了。熱血奪口而出,順著嘴角滴在褥子上,暈開點點靡麗,如開滿黃泉路上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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