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 尾聲
    又過了半個月,降雨仍在斷斷續續,天空始終沒有放晴的意思。

    這期間,原野接到了公司的通知,要求他去外地籌設一間新的分公司。這個明升暗降的任命讓原野的上司歐慶林十分意外,卻在原野的意料之中。

    大老板杜啟輝的意圖非常明確,就是要將原野「發配邊疆」,逼他主動離職。他不是張鐸的父親,沒有干預張鐸戀情的權力,但他不能放任公司員工繼續這種不名譽的關系,以防損害公司形象。

    雖然原野不覺得他與張鐸的關系會對他的工作產生影響,但他不是不識趣的人,所以第二天就遞交了辭呈。不想張鐸擔心,原野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

    張鐸每天忙著陪杜凱去找李珍,也沒注意到原野這邊的變化。

    所有人都勸杜凱不要再找了,認為李珍想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可杜凱根本不聽。他把工作丟到一邊,挨個兒去拜訪李珍的親戚朋友,未果之後又開始往酒店和旅館之類的地方尋找,那架式就像恨不得掘地三尺。

    張鐸怕他出狀況,所以一直跟著。從白天到晚上,差不多成了全職保鏢了。

    這晚,原野聽到張鐸在開門,卻不見他進來。於是打開門一看,發現他正攙著杜凱往對面走。

    自從兩人同居之後,張鐸以前租在原野對面的那套房子就成了他的工作室,不過基本處於閒置狀態。

    「怎麼了?」原野問。

    「沒什麼,他不小心摔傷了,在這裡住一晚。」張鐸的話毫無說服力,看兩人臉上的傷痕。分明就是剛剛與人打了一架。原野也不戳穿,見他攙得滿頭大汗,便走過去幫他。

    可杜凱一見原野靠近,就下意識地別開臉。不想自討沒趣,原野轉身回家。沒走兩步,卻聽杜凱叫住他。他愣了愣,回過頭。

    「對不起。」輕得跟蚊子哼哼一樣的道歉聲從杜凱嘴裡漏出來。

    原野有些意外,不過看到張鐸臉上的笑容,便了然了。他不是小氣的人,杜凱肯低頭,他自然不會再計較,於是說了句:「算了。」

    去了塊心病,原野的步子不由輕快起來。當他回到自己家,才想起客廳裡還有一位客人。

    「張鐸沒回來?」李珍顯得有些緊張,真到確定原野是一個人回來的,原野看著她,猶豫了一下,說:「張鐸和杜凱在對門。」

    「杜凱來了?!」李珍蹭地一下站起來,臉上表情就像是要奪路而逃。

    原野暗自歎了口氣,然後拉她坐下,說:「他們好像剛剛在外面跟別人打了一架,杜凱受了點傷。」

    聽到這話,李珍連忙問:「受傷了!嚴不嚴重?」

    「你還是很關心他。」看她的樣子,原野得出結論。

    不出所料,李珍臉上頓時顯出那種被人看穿後才有的尷尬。

    「你這麼避下去,不是個辦法。」

    「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怕……」

    「去和他談談。有些傷口,不去面對,就永遠不會痊愈。」原野想起了徐佑林。他希望李珍不要走岔路。

    「人總有犯錯的時候。如果因為他錯了一次,就永遠不給他機會,未免有些殘忍。對他,對你,都是一種殘忍。」

    「不是我不給他機會,是我怕他不給我機會。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才會……如果他因為一時的壓力原諒了我,心裡卻一直有個疙瘩,那我寧可就這麼僵著。」

    「你不怪他?」原野有些驚訝。他一直以為李珍會走,是因為她怪杜凱關心孩子勝過她。

    「有因才有果。事情起因在我,我又怎麼能怪他?」

    李珍的回答讓原野有種大笑的沖動。鬧了半天,他們全都弄錯了。這烏龍的誤會,還好來得及補救。原野立刻說:「杜凱這段時間一直在找你。我們都以為你是在生他的氣,所以才不想見他。」

    「是嗎?」李珍不敢相信。

    「是。」原野點點頭,說:「去見他吧!看到他,你就知道答案了。」

    李珍還在猶豫,她怕空歡喜一場。

    於是,原野問她:「那是你想嫁的男人,你真的願意就這麼放棄?」

    李珍沒有回答,可答案已經寫在她的臉上。

    原野站起來,走過去將門打開,然後對她說:「去吧!」

    李珍過去之後,張鐸很快便回來了。原野馬上拿出醫藥箱,為他上藥,同時把李珍和杜凱之間的誤會告訴了他。

    藥塗到臉上有些疼,張鐸咧著嘴問:「李珍什麼時候來的?」

    「下午。」

    「她一直跟你有聯系?」

    「沒有。」

    「那她怎麼突然……」

    「她來給我們送照片。」

    「照片?」

    「不過我想她只是找個借口,來跟我打聽杜凱的消息。」原野指了指茶幾。

    張鐸低頭,茶幾上果然有幾張照片。他拿起來一看,發現居然是和原野的合影。

    大好的陽光中,兩人並肩而立,身後是湛藍的湖泊,還有蔥郁的森林。

    「這是拍婚紗照那天,李珍讓攝影師偷拍的。」原野一邊說一邊解開張鐸的衣服,想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傷。

    張鐸一面配合,一面抓著照片反覆看,然後心有不甘地說:「我怎麼笑得這麼傻?」

    「哪裡傻了?」原野忍不住抿嘴輕笑。

    「笑得裡面的大牙都露出來了,還不傻?」張鐸皺起眉,有些不高興地說:「你都沒笑。」

    「沒有嗎?」原野不太相信。之前有李珍在,他都沒好意思細看。

    「除了這張。」張鐸抽出一張放到原野面前。

    照片裡的背景沒變,只是兩人由平視前方變成互相凝視。原野看到掛在自己嘴角的幸福笑容,燦爛到令人眩目。

    眼角瞥見張鐸的背上還有一塊青紫,他立刻忙著去上藥,借此掩飾臉頰的微紅。

    張鐸沒有錯過他的反應,故意逗他說:「這張照得真好,我要去找個相框把它框起來,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你不嫌尷尬嗎?」看穿他的把戲,原野才不上當。

    聞言,張鐸轉過身來與他面對面,問:「為什麼尷尬?」

    原野不知該怎麼回答。他不以喜歡男人為恥,也從不以此為榮。把兩人的合照擺在家中顯眼的位置,對他來說只是沒有意義的炫耀。

    「我們的感情,是件讓你尷尬的事情嗎?」張鐸明顯沒和原野想到一塊兒去。

    「我只是不覺得有拿出來展覽的必要。」

    「放在自己家裡也叫展覽?還是說我自作多情了,不該把這裡當自己家?」張鐸越說越刺耳,看原野的眼神也變得憤慨起來。

    啪!

    原野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他背部的青紫上,沒好氣地說:「你跟杜凱還真一是一個德行!」

    張鐸痛得鼻子眼睛縮成一團,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看原野已經板起臉,忍不住小聲地嘟嚷:「你下手越來越狠了,開個玩笑都不行啊!

    「我也是開玩笑的。」原野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

    ***

    杜凱和李珍經過一夜長談,終於解開心結,重新走到一起。

    相比他們,張鐸顯得更加高興,因為這代表他終於不用再跟著杜凱了。昨晚就是因為杜凱心情不好,兩人才會在酒吧跟人起沖突。這種點火就著的狀態,持續下去可不是好事。

    原野倒沒張鐸那麼多想法,他只是為李珍能重拾笑容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一切重回正軌之後,杜凱和李珍的婚禮自然是如期舉行。

    因為婚宴上肯定會遇見很多以前的同事,原野一度不想參加。不過在李珍和張鐸的雙重反對下,他還是來了。

    豪華盛大的場面,客人多如牛毛。原野一直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卻還是避不開熟人的視線。一撥又一撥的人跑到他面前來寒喧,對他突然離職一事發表點感慨。但原野明白,其實他們不過是對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感到好奇。

    幾乎沒有人知道原野和李珍的關系,大家都猜他之所以會出現是為了找機會重回公司。相較於其他人的含蓄,原上司歐慶林干脆直接詢問起來。

    原野搖頭否認,歐慶林卻不太相信。以為他是年輕愛面子,明明後悔辭職卻又不肯直說。老人家愛才惜才,擔心他為了這點小事耽誤了前程,便硬要拉著原野去見杜啟輝。

    不知道該如何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原野急得滿頭大汗。眼看就要被拽到了杜啟輝面前,還好被張鐸擋住了去路。

    「你去哪兒了?」張鐸的臉有點紅,手裡還拿著酒杯。擔任伴郎的他,剛陪新郎杜凱向賓客敬完酒。

    不等原野開口,歐慶林就搶先說:「你是原野的朋友吧?快幫我勸勸他!年輕人怎麼可以為了一點小事就放棄大好前途!動不動就辭職,真是太輕率了!」

    「你要辭職?」張鐸問原野。

    原野回答:「不是要,是已經辭了。」

    「為什麼?」

    「公司要調我去別的城市,我不想去。」

    原野言簡意賅,歐慶林忍不住大搖其頭:「雖然這個調動有點發配邊疆的意思,可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東勝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了,你去了別的公司未必有這樣的環境。何況你住的那房子還在還貸吧?那可是不小的壓力,你實在太欠考慮了!今天趁著大老板在,你來都來了,怎麼都要去解釋一下。」

    歐慶林越說越多,張鐸的臉色也越來越差。原野想插話,可歐慶林就是不給他機會,只聽他繼續說:「我不知道你是做了什麼得罪大老板了,讓他特別下令把你調走。不管是什麼,錯了就去認個錯,是誤會就說清楚。有我給你做擔保,他一定會網開一面的。」

    聽到這裡,張鐸再也忍不住了,略帶責怪地說:「杜叔叔這麼做,你居然沒有告訴我?」

    「換份工作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事。」原野無所謂地癟癟嘴。

    「對我來說就是大事。」。

    兩個年輕人之間翻湧起詭異的氣息,歐慶林被晾在一旁,感覺自己有些多余。

    這時宴會廳的門口突然熱鬧起來,原野不由張望了一下,發現新人和長輩們好像去了那裡。不等他有所反應,張鐸已經拉著他走了過去。

    還隔了很遠,就聽見一個厚重的男中音在說:「抱歉、抱歉,我來晚了。臨時被公事耽誤,真是不好意思!」

    「正事要緊。你能抽空過來,就已經很給我面子啦!」回答他的是杜啟輝。

    聽杜啟輝的語氣,那人身份不低,而且與他交情頗深。被別人擋住了視線,原野看不見那人的臉。

    只聽他又說:「這位就是新娘?杜凱好福氣呀!」杜啟輝連忙客氣說:「哪裡,哪裡!」然後又轉頭提醒兒子兒媳:「還不快叫人?」

    「張伯伯好。」杜凱立刻應聲,同時為李珍介紹說:「這是張伯伯,張鐸的父親。」

    原野像是突然踩在了薄冰上,頓時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他沒想過會在這種場合遇見張鐸的父親,而且看張鐸的意思,根本就是拉著他直奔他父親而去。

    突然拖不動人了,張鐸回過頭。原野下意識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搶先一步,抓得更緊。

    那邊張鐸的父親在對李珍說:「想當初,你家公公可是要把你介紹給我兒子的,結果現在卻留給了自己兒子。我可是對他提出過嚴重抗議啊!」此話一出,眾人立刻笑成一片。原野則是站在人群後面,一臉鐵青地與張鐸做斗爭,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是我的錯!不過現在不是有小周了嗎?她跟張鐸在一起很般配嘛!」

    杜啟輝提到的小周,正是李珍的伴娘。原野的心情更加混亂,恨不得立刻從這裡消失,可張鐸的手勁已經恐怖到類似鐵鉗的程度,根本不給他任何逃離的機會。

    「杜叔叔,你別開玩笑了!我哪裡配得上小周啊!」張鐸洪亮的聲音,一下子將人群的視線全部吸引過來。

    原野脫身不及,只能挺直後背,像根木樁一樣站在張鐸身旁。忽略杜啟輝凌厲的眼神,他迎向了張鐸父親打量的目光。

    年約五十的高大男人,與杜啟輝一樣保養得宜,只是鬢邊白發如霜。雖然是張鐸的父親,五官卻不太神似,但身形和氣質卻是如出一轍。只是相比張鐸的張揚外露,他的父親要內斂沉穩得多。

    原野覺得他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記得杜凱提過,張鐸的父親是政府高官。原野不由想到了一個人,如果他就是那個人的話……有股壓力一下子落在原野的肩頭。

    張父並沒打量原野太久,他在乎的是兒子明顯不妥的動作。張鐸的左手一直緊緊地抓著原野右手手肘。乍看上去,有點像在挽著他。

    就在這時,張鐸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冒出一句:「我都已經有男朋友了,怎麼能去耽誤小周。」

    男朋友?!

    原野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看到眾人眼中的錯愕,他知道自己並沒聽錯。

    「你喝醉了。」努力保持沉著冷靜,原野給張鐸找了個台階。

    可惜,張鐸根本沒有順著台階往下走的意思。只見他將手中的酒杯隨意塞給了身邊的不知哪位,然後放開原野。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改成與他十指相扣。

    就這麼與原野手牽著手,張鐸對父親說:「爸,這是我的男朋友原野。你們一直沒機會見面,今天正好。」

    原野腦子裡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張鐸父親暴怒的眼神。如果不是顧忌場合,說不定他會沖上來把張鐸的頭擰下來。

    原野想笑,可臉上已經僵得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還是杜凱最先反應過來,上來就摟住張鐸的肩膀,警告似地用了用力,然後假裝輕松地說:「原野是我和張鐸的好朋友。他在我爸的公司工作的,還跟張鐸是鄰居。哈哈,你們說巧不巧?」

    杜凱這麼一說,驚掉了下巴的眾人立刻找回常態,紛紛附合說:真巧、真巧!可張鐸還是不知好歹,根本不把杜凱的幫助放在眼裡。

    「不是什麼鄰居,也不是什麼好朋友。原野是我男朋友,我們住在一起。我愛這個男人,就像杜凱愛李珍一樣。」

    張鐸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原野不由自主轉頭看他,正對上他眼中的深情。原野感覺心跳一下提速至最高點,臉上也是一陣麻辣火燒。

    這個男人愛他,而且正在當著眾人的面向他表白。原野太想回應他了,可顧忌到現在的形勢,他只是無聲地收攏了五指。借著緊緊相扣的手指,傳遞內心深處的情意。

    張鐸笑了,那麼燦爛。不自覺的,原野也跟著笑了。

    四周驟然安靜,男男女女仿佛都成了無用的裝飾物,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人。

    片刻之後,張父用盡畢生耐性對兒子說:「你過來,我們去那邊談。」說完,他向新娘休息室走去。

    張鐸站在原地不動,左手仍然緊緊握著原野的右手。

    回頭看了看兒子,張父妥協了,改口說:「你們一起過來。」

    張鐸這才聽話地點點頭。原野跟在他身後,經過李珍身邊時,看見她頑皮地眨了眨眼晴。

    三人一離開,杜啟輝和杜凱就若無其事地招呼起賓客來,大家也相當配合地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繼續大吃大喝。

    新娘休息室的大門剛剛闔上,張鐸就吃了一記重重的耳光。當張父揚起手,打算再打第二次的時候,張鐸出人意料地跪到了地上。

    似乎沒想過張鐸會來這一手,張父一時間亂了方寸,吼道:「你這是干什麼?!」

    「爸,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收回剛才的話。如果您還心疼我這個兒子,請你尊重我的選擇。」張鐸低著頭,態度十分謙卑,可牽著原野的左手還是沒有松開。兩人的掌心都被汗濕了,分不清是誰出的。

    「你、你……你居然為了這個事跟我下跪?!」張父氣極,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我跪下是因為我違背了諾言。對不起,沒辦法讓你抱上孫子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的?你和他……」張父顫巍巍地指了指原野,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愛原野,跟性別沒關系,跟時間長短更沒關系。」張鐸抬起頭,直視父親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死死盯了兒子數分鍾,張父突然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好自為知吧!」

    這個彎轉得實在有點太快了,讓早已准備好承受一場「腥風血雨」的原野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看著張父開門走出去。

    張鐸跟上去瞧了瞧,直到確定父親真的離開了,才安心地鎖好門。

    「他……」

    原野正想詢問,卻被張鐸一吻堵住了聲音。爭分奪秒一般的急切!就像恨不得一口咬去一塊。原野艱難地適應著,唇舌相纏時就算覺得疼痛也沒拒絕。

    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張鐸的需要,需要能量,以支援自己的勇敢。

    坦誠兩人的關系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他還挑了這樣一個場合。如果不是張父的退讓,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什麼局面!

    「你要有心理准備,我爸絕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吻到間隙,張鐸如是說:「我給他跪下就是要讓他知道我是鐵了心要跟你在一起,逼他暫時讓步。」

    張鐸下跪不但驚到了張父,也驚到了原野。原野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

    「為什麼?」原野問。

    「我太了解我爸了,他從不沒有把握的情況下硬碰硬。等他回去把我們研究透徹了,他才會再挑好地方下手,以確保一擊即中。」雙手摸進原野的襯衣裡,張鐸情緒高漲。

    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原野不由一陣顫栗。好半天,才穩住呼吸,說:「我是問,為什麼要當眾承認我們的關系?」張鐸沒出聲,他的唇舌正在原野的頸間忙碌,無暇分神。

    不遠處的穿衣鏡,映射出兩人的身影。

    原野看見自己正仰著頭,把身體舒展到極限,以配合張鐸的肆虐。身上的西服不知何時被丟到了地上,貼身的襯衣也已半懸半掛在臂彎。他看見張鐸慢慢向下,一點一點舔過他的皮膚。尤其是他胸前的傷痕,張鐸在那裡流連,久久不願離開。

    「啊……」

    原野發出輕微的歎息,感覺體內升起一股灼人的熱浪。就在他兩膝發軟的時候,張鐸順勢將他推倒在地。壓在他的身上,張鐸突然說:「公開承認我們的關系,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認識你,愛上你,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我不要失去你,所以要用盡方法留住你!」

    「你……」原野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覺悟吧!你這輩子都不能擺脫我了!」張鐸得意地說著,然後再次吻上原野的唇。

    心有不甘的原野主動出擊,用盡渾身解術將張鐸反壓在身下,按住他的雙手,同樣得意地說:「你也覺悟吧!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張鐸囂張地笑了笑,說:「求之不得。」早在杜凱當著他的面罵原野那次,他就有了向父親坦白的念頭。他清楚感覺到原野的敏感與脆弱,他再也不想看見原野絕然離去的背影。

    從兩人交往開始,原野就一直有所保留。很多事他都不說,就像隨時准備全身而退。不管這種信心上的不足是因為以前的經歷,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張鐸都不能接受。如果原野停步不前,他要做的,就是拉著他一起前進。用拉、用推、用背、用扛,無論哪一種方法,都一定要前進。

    印著碩大花朵的暗紅色地毯,編織密實,觸感粗糙。不過陷入激情的兩人根本不在乎,只想把所有的感官知覺都用來感受對方。雙腿被張鐸打開,欲望的源頭也被他小心撫慰,原野只覺頭暈目眩,忍不住用手捂住雙眼。就在他到達欲望的臨界點時,卻被張鐸狠狠地堵住去路。

    「別……」原野的抗議虛弱無力。

    「忍忍,等我一起。」說著,張鐸用力挺入他的身體。

    即使感覺身體被撕裂,原野還是咬緊牙關,一頭迎上去。他喜歡張鐸在他體內,他喜歡這種緊密的聯系。看他沉淪在愛欲之中,逐漸迷亂的神情,原野的心醉了。

    再也不願放開他了,張鐸就是那個他想取悅、想迎合、想去愛的男人。這次,原野知道自己不會退縮,他終於可以交出全部。

    「張鐸……」原野喘息著,努力維持神智的清明。

    「什麼?」

    正在努力「耕耘」的張鐸,聽到呼喚後立刻把臉湊到原野唇邊,還非常色情地舔了舔他的唇瓣。

    原野燦然一笑,說:「我愛你。」

    張鐸瞬間滯住,好半天才嘴角發顫地說:「你再說一遍。」

    「沒聽見算了。」雙手圈住張鐸的脖子,以激吻將他再次拉入情欲的漩渦,原野的唇邊露出狡滑的笑容。

    門外,遲遲不見張鐸和原野出來,李珍有些焦急。她今天要換的好幾套新娘行頭都在休息室裡,他們不出來,她這個新娘就只能一套婚紗站到底了。

    不行、不行!

    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為了穿得美美的,她可是逛了無數間服裝店,說什麼都不能浪費了那幾套華服!

    於是,李珍往休息室走去,想看看那兩個家伙還在裡面磨蹭什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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