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另一半(下) 第十六章
    韓家小別墅內,亮如白晝的燈光也驅散不了韓闖心中的灰暗。黎湛小心地守護在他的身旁,冷眼看著父親唱作俱佳的表演。

    「昆哥的仇是一定要報的,可有一點我弄不明白。關虎為什麼要殺昆哥?」黎衡假裝不解地看著韓闖,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兒子的反應,「陳力與關虎吃的是一碗飯,之前又有過節,想除掉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昆哥與他無冤無仇,他根本沒有理由殺他!關虎不是傻子,平白多樹韓家這麼個敵人,為的是什麼?」

    見韓闖不出聲,黎衡接著說:「如果是為了廣榮不借錢給他的事,那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何況現在是你在當家,昆哥基本不管事。他之前都抓了你了,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去殺昆哥?」

    這話似乎說中了韓闖的疑慮,只聽他問:「那你的意思是……」

    「昆哥被殺的事,一定另有蹊蹺。」

    「什麼蹊蹺?」

    「關虎能殺光陳力全家,卻對我們這邊沒有動作,這未免太奇怪了。何況,昆哥是怎麼死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看見。」

    黎衡不輕不重一句話,直指李新就是殺害韓昆的兇手。黎湛心底一沉,差點沒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無憑無據的,要怎麼確認?」韓闖皺起眉頭,指尖掐進身下的沙發。

    黎衡回答:「找幾個同他們一起去的兄弟來問問就知道了。」

    父親的惡毒令黎湛胸口一陣抽痛,卻又狠不下心來揭穿。他不願被韓闖唾棄,更不願出賣自己的父親。可是,他再這麼優柔寡斷下去,只怕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在父親手上。他要如何是好?

    「我知道了。」良久,韓闖終於有了回應,「你現在去幫我打聽一下關虎的動向,一消息就立刻告訴我。其他的……我會處理。」

    處理?怎麼處理?

    黎湛剛想開口,卻被父親一個凶狠的眼神給堵了回去。他什麼也不能說,因為黎衡與關虎聯手,要殺韓闖並不是難事。昆叔已經死了,黎湛不能把韓闖也推上刀口尖。

    見兒子識事務,黎衡心中一陣得意。始終是兒子,任外人再親密,也占不去父親的位置。

    黎衡走後,韓闖開始審問那些與韓昆一起去見關虎的手下。所有人都表示現場實在太混亂,只看見李新把韓昆背出來,韓昆具體被誰所殺他們並不知情。

    憑空升起這重重迷霧,韓闖的臉色黑到了極點。

    「你怎麼看?」他問黎湛。

    「你相信新叔會害你叔叔?」黎湛不答反問。

    「你爸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

    「他只是我爸,不是聖人!不是他說的就一定對!」

    吼出這一句,黎湛轉身離開了韓闖。醜惡的事實幾乎要將他折磨得發瘋了,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韓闖,也不知道要如何為新叔擺脫嫌疑。

    站在小別墅的露天泳池邊,任月光冷冷地灑在身上,黎湛恨不得跳進水裡,永遠都不要出來。他要想個辦法,即不傷害韓闖,又可以保全自己的父親。是的,他想保全自己的父親,這個害韓闖家破人亡的兇手,他唯一的親人……

    不知過了多久,夜風已經涼透了他的身體,問題仍然沒有頭緒。黎湛搓了搓僵直的手臂,就見一人由遠及近。

    「新叔?」黎湛有些驚訝,「阿闖要你過來的?」

    李新面無表情地看了黎湛一眼,沒有回答,逕直走進了屋內。

    半個小時後,韓闖的房門開了,李新被人押了出來,關進了小別墅的傭人房。

    見韓闖如此輕信父親的話,黎湛急得直跳腳:「事情還沒查清楚,你怎麼就把新叔關起來了?!」

    「關起來再查,不是一樣?」韓闖冷冷地看了黎湛一眼,對他說的話不屑一顧。

    「新叔跟了你叔叔這麼多年,如果事情不是他幹的,你這麼做豈不是……」

    「豈不是什麼?跟了這麼多年又怎麼樣?跟了這麼多年就能保證他決不會背叛?」

    被韓闖一陣搶白,黎湛頓時語塞。跟了這麼多年又怎樣?他的父親不就是跟了韓昆十幾年,結果呢?

    難言的悲傷浸潤著黎湛的五臟六腑,一時間,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黎湛的沉默讓韓闖皺起了眉頭,「說到時間,我們認識也有十幾年了。你呢?我可以信任你嗎?」

    黎湛一驚,抬頭對上韓闖如炬的目光,無法應對。

    「你騙過我嗎?」韓闖繼續追問著,卻又不太想聽到黎湛的答案,「我是自私的,從來只有我騙別人,容不得別人來騙我。」

    看著韓闖一步步靠過來,黎湛不由自主地退了退,低聲說了句:「我知道。」

    「我不光自私,而且有仇必報。如果有人害了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我知道。」黎湛又退了一步,後背抵上牆面。

    韓闖仍在靠近,只見他雙臂往黎湛身後的牆上一撐,將他逼得動彈不得。

    「可是,如果害我的人是你……我要如何報仇?」

    「該怎麼報就怎麼報。」我不值得你心軟。黎湛在心中默念。

    韓闖搖搖頭,冷冷一笑,「我擔心自己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如果你發現一切的真相,你一定做得到。

    黎湛閉上眼睛,不想讓韓闖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再睜開時,韓闖的臉已經離他不到三公分了。細看之下,他的眉宇間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黎湛突然有些不敢面對他,卻又無法躲開。情急之中,把心一橫,用力捧住他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

    因為力道過猛,韓闖的鼻子被黎湛撞得生疼,可他卻沒有推開,反而用力掐住他的下巴,反客為主。

    黎湛被壓在牆上,感覺韓闖的舌尖撬開自己的牙齒,蠻橫地闖入口中。很熱,很軟,卻談不上半點溫柔,牙齒緊接著跟了過來,就像遇敵的野獸一樣瘋狂地攻擊他的嘴唇舌尖,啃噬舔咬,破皮見血。

    此時唇上的疼痛遠不及黎湛在自己心頭劃下的傷口。他騙了他,他害了他,他這個標榜最愛他的人,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禍精。這個事實,讓他如何說得出口?

    緊緊抱住韓闖的身體,黎湛自虐似地配合他的狂暴。空隙間,吐出含混不輕的幾個字:「我想保護你。」只是想保護你而已!黎湛吶喊著,卻只能讓聲音哽在喉頭。

    韓闖沒有回應,意外的,黎湛突然被他拽著翻了個身,整個人被迫趴到了牆上。褲腰上的皮帶瞬間被抽了出來,褲子上的扣子與拉鏈全部被扯壞了,不到半秒的時間,韓闖就將他的褲子褪了下來。

    「阿闖……」

    灼熱的硬物抵著黎湛的臀部,他本想抗拒,最後卻放棄了。如果韓闖想要,他認了。

    只見韓闖退了幾步,將黎湛的腰壓低,以配合他的身高。草草地擴張了幾下,狠狠地頂進他的身體,嚴肅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激情的痕跡。

    黎湛大口的呼吸著,以適應身體的疼痛。他沒有回頭,只是閉著眼承受這並不美妙的性愛過程。之前堅持不肯讓韓闖主動,是因為不想成為他眾多床伴中的一名,他曾經那麼希望自己對韓闖來說是特別的。而現在……

    沒有互動,韓闖重複著單純的活塞運動,獨自完成這本應是愉悅的生理過程。當他抽離時,黎湛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原本打算攙扶他的雙手,最終也沒能伸過去。

    慢步走進浴室,韓闖打開流水,沖走滿身痕跡。等他再出來時,黎湛仍然垂著頭,跪在原地。他忍不住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去洗洗吧,小心……」本想提醒黎湛小心拉肚子,卻在看見他慘白的面頰後嚇了一跳,勉強打趣道:「怎麼?被我上就這麼不甘心?」

    掙扎著站起來,黎湛二話不說,死死地摟住韓闖。

    韓闖仰著頭,任他抱著,即使喘不過氣來也沒吭一聲。

    努力感受著韓闖的體溫,黎湛溫言軟語地與他商量道:「我相信新叔不是害死昆叔的兇手。給他個機會,讓他自己查出真相,再給你個交待好不好?」

    韓闖一口回絕:「不好。」

    「就聽我這一次也不行?」黎湛不死心。

    「我早就說了,我信不過你看人的眼光。」

    「就這一次,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累了。」推開黎湛,韓闖爬上床,鑽進被子裡。

    見旁敲側擊對韓闖不起作用,不敢直接說出真相的黎湛不由束手無策,無奈之下,只得暫時作罷。

    第二天,黎湛醒來時不見韓闖蹤影,便匆匆跑到李新被關的地方,想見他一面,卻被韓家的打手攔在了門外。

    「韓先生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見李新。」

    「我只是想看看他。」

    「湛哥,你這樣我們很難做。」

    「我就進去一下,你們不說不就成了?」

    見打手寸步不讓,黎湛假意離開,就在對方鬆懈的一剎那,猛地衝了過去,瞬間擰開了房門。

    「新叔!」

    黎湛喊了一聲,裡面卻無人回應,再想往裡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韓闖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對上他眼中的沉黑,黎湛感覺自己像個被主人抓現形的樑上君子。

    意外的,韓闖並未責問他,而是鎖上門,轉頭向屋外走去。

    「你去哪兒?」黎湛問。

    韓闖沒有回答,黎湛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黎衡。

    「我跟你一起去!」

    韓闖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想跟他一起的黎湛,又轉頭看了一眼黎衡。

    「一起吧,多個人,多個幫手。」黎衡高姿態地為兒子求了個情。

    聽到這話,韓闖點點頭,同意了黎湛的要求。

    見韓闖如此聽父親的話,黎湛不禁有些光火,卻也只能強忍著,緊跟在他們身後上了車。

    與黎湛並肩坐在後座,韓闖問:「你上次查到了什麼,怎麼被關虎抓到的?」

    沒料到他會突然問起此事,黎湛一時語塞。事實上,他也沒辦法回答。難不成告訴韓闖,他之所以被抓是因為父親以何美琪的性命相要挾?

    見兒子接不上話,坐在前座的黎衡連忙說:「關虎說阿湛跑到他的地盤地亂查,所以才抓了他以示教訓。」

    「那他是什麼時候收買錢永勝的?如果他不想對韓家不利,要錢永勝做什麼?」韓闖一問接一問,雖沒有咄咄逼人,卻也讓黎衡有些應對不及。

    黎湛冷眼旁觀,不禁有些期望韓闖能瞧出其中的端倪。

    「錢永勝是自己找上門去的,關虎以為他已經脫離了韓家才收的他。他嫉妒何美琪對阿湛的感情,想伺機報復才把你騙了去,關虎根本不知情。」

    聽到如此荒天下之大謬的謊言,黎湛一陣牙癢。黎衡倒是自在了起來,甚至對自己編故事的功力感到沾沾自喜。

    「錢永勝想報復阿湛卻把我騙了去,還特意挑關虎對陳力動手的時間?」

    「哎,那只是巧合,他還不是算準了阿湛對你一心一意……」

    話說一半,黎衡才發現說漏了嘴,連忙收聲。

    良久,坐在後座的韓闖淡淡地應了句:「原來,衡叔早就知道阿湛和我的事了。」

    如同在陳述一個最普遍的事實,韓闖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黎湛,然後將視線調至車窗之外。黎湛努力想看穿他的心思,卻一無所獲。

    不一會兒,司機突然將車子停到了路邊,黎衡正想發問,卻被他用槍指住了頭。

    「幹什麼?」

    「你做什麼?!」

    黎家父子同時被司機的舉動嚇了一跳。這時,前面的車門被人打開了,有人將黎衡拉了出去。黎湛想跟下去看個究竟,卻被韓闖扣住了肩膀。

    車廂內突然充滿了讓人窒息的沉默,黎湛看到了韓闖眼中的冷酷,不由心底一沉。回頭再看窗外,李新赫然站立在旁,用槍托敲昏了自己的父親。

    脫力地靠向椅背,疲憊感瞬間漫遍黎湛的全身。父親的陰謀被揭穿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不知道關虎要殺昆叔。」如果還有什麼可說的,也只剩下這句了。

    「那就是說,其他的你全都知道?」韓闖冷冷地問。

    黎湛閉緊雙眼,無顏以對。

    汽車再次發動,繼續前行,不多時就到達了目的地。

    仍是城外的水庫,如同黑幫片的某個場景,空曠蕭敗的地方,為數眾多的黑幫分子,分成兩派對峙著。當黎湛看到得意洋洋的關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黎衡怎麼沒有來?」關虎問韓闖。

    韓闖淡淡地笑了笑,說:「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他不來,我們的誤會要怎麼解除?」關虎看了看韓闖身邊的黎湛,頓時警覺起來。

    「我們有誤會嗎?」韓闖又笑。

    「哦?!」關虎退了一步,「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下次有機會再聊。」

    聞言,韓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蹤,「不會有下次了。」

    話音剛落,就見黑壓壓的人群從關虎的後方包抄上來。槍響的時候,黎湛正好將韓闖撲出關虎的射程範圍。

    灼痛感自肩膀傳來,皮肉生生綻開帶來一絲血腥,混合著泥土澀澀的氣味,慢慢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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