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床(下) 第十章
    自從連宇喬患病,商群在連氏的工作就日漸平順。

    長期被人壓制的局面一但得到改善,得到認同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商先生,艾森公司的唐德先生想見您。」秘書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

    商群遲疑了一下,說:「請他進來。」

    艾森公司是國外知名的金融集團,連宇喬不知在什麼時候與他們接觸的,對方居然答應代替永逸集團在之前的大型酒店開發項目上進行投資。這也是商群在上次職位之爭中敗北的主要原因。連宇喬不再擔任總經理之後,與艾森公司的商洽也停頓了下來。現在他們過來,是不是代表事情會有所進展?

    商群整了整衣服,掩去勃勃的野心。

    接下來的談話並不愉快。唐德先生堅持要由連宇喬來負責整個投資計劃,而商群已向連晉東保證絕不洩露連宇喬的病情,所以他完全找不到理由說服艾森公司換人。如果這個計劃接不下來,等於間接向股東宣告自己的能力不如連宇喬。

    轉眼間,商群由自信滿滿變成進退維谷。

    這幾日聽到傭人的報告,連宇喬的身體似乎恢復得很好。艾森公司的事絕對不能驚動連晉東,否則自己苦心爭取來的地位又會變成一堆泡影。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艾森公司改變主意?

    商群為自己點了一根煙,騰起的煙霧遮不住他眼底閃現的寒光。

    ***

    兩日後,連宇喬收到了二十張照片,蘇沛終於看到了綁匪的惡行。

    四天後,醫生通知連晉東,連宇喬的狂躁症再次發作,很可能已經轉化為精神分裂症,建議入院治療。

    當連晉東與商群趕到蘇沛家中時,那裡已經沒有一件完好的傢俱。蘇沛在制止連宇喬發狂的過程中撞到了手臂上的傷口,被送進了醫院。而連宇喬則被傭人綁在床上,醫生正在為他注射鎮定劑。

    「宇喬……」

    「滾開!」

    「宇喬,我是爸爸。」

    「滾!」

    連晉東幾乎要被兒子瘋狂的狀態擊垮。

    商群則是冷淡地看著這一幕,眼中沒有絲毫的意外。

    為了連家的聲譽,連晉東無論如何都不肯把兒子送進精神病院。於是,連宇喬被送回了連家大宅。

    第二天,商群到醫院來探訪蘇沛。

    「看宇喬這個樣子,你很開心吧?」蘇沛問他。

    商群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蘇沛。

    「那些照片是你寄的?明明知道他會崩潰,還故意寄那種東西給他,你想看他死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商群回答。

    蘇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可惜看不出一絲破綻。

    「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讓我去連家照顧宇喬。」

    「我辦不到,爸爸他……」

    「滾!」

    蘇沛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將手邊的茶杯摔向商群的位置。商群一偏頭,輕易地躲過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說完這句,商群轉身離去。

    直到再也聽不見他的腳步聲,蘇沛才放鬆了全身緊繃的神經。

    ……

    連宇喬回到連家,再次過上囚禁一般的生活。

    在連晉東的要求下,醫生成了二十四小時看護,可惜這對連宇喬的病情並無多大用處。

    連氏大股東陳穆的突然來訪,更是讓連晉東措手不及。

    之前以避開流言為借口讓商群代替連宇喬的位置,股東們雖有非議,不過為了公司的利益他們也只能接受。現在,還沒進門就差點被連宇喬從三樓扔下來的椅子砸中的大股東,說什麼都不會相信這個理由了。

    「晉東,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陳穆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為自己剛剛不顧形象的尖叫而尷尬不已。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連晉東以問代答,一邊示意傭人上茶。

    「早上看見商群,他說你身體不太好,所以我特地過來看看。宇喬他……」

    看見連晉東臉色越來越難看,陳穆打住了問話。

    良久,連晉東終於開口說:「事實上,宇喬他……」

    ……

    陳穆是帶著巨大的震撼離開的,那個他一直看好的年輕人就這麼變得瘋瘋顛顛,著實讓他吃驚不小。

    「你是說,艾森公司的人非要連宇喬來負責?」轉回公司,他迫不及待地與商群討論連宇喬的問題。比起連宇喬的健康,陳穆更關心公司的發展。

    「你知道,站在我的立場,有些話實在不方便說。」商群表現得十分無奈。

    陳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吧,這些事交給我來解決。」

    ……

    第二天,連氏公司的大股東陳穆拜訪艾森公司負責人邁克·唐德。

    一周之後,艾森公司與連氏的合作進入了正式洽談階段,商群作為連氏的總經理,全權負責此項目。

    一切都很順利,現在的商群用春風得意來形容最恰當不過。只是,連家依舊是一片愁雲慘霧。

    蘇沛一次又一次被連晉東拒之門外,商群看在眼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幫他說上一言半句。因為這次不同以往,他不會再給連宇喬任何喘息的機會。他要的是全部擊潰,不留任何餘地。

    端著營養師精心調配的晚餐,商群走進了連宇喬的房間。

    連日的強制治療讓連宇喬看起來十分憔悴,他被綁上床上,整個人像條曬乾的鹹魚,死氣沉沉。

    將餐盤擱在床頭的小櫃上,商群遣走了看護,漫不經心地說:「我早上去公司的時候就看見蘇沛守在門口了,現在是下午六點,站了一天,也不知道有沒有吃東西。真可憐!」

    連宇喬扭頭看著他,目光有些遲鈍。

    「他手上的石膏已經拆了,不過再這麼熬下去,進醫院是遲早的事。」商群舀起一勺糊狀的食物,輕輕將它送到連宇喬嘴邊,「看著他為你受苦,是不是比你自己受苦更難過?」

    連宇喬像完全聽不見商群的聲音,只是聞了聞勺裡的東西,然後厭惡地撇開頭。

    「吃了它。」商群命令道。

    連宇喬一驚,反射性地將雙唇閉得更緊。

    「我叫你吃了它!」

    商群壓低了聲音,野蠻地鉗住連宇喬的下顎,將鋼製的勺子塞進他的嘴裡。連宇喬瞪大眼睛,閉緊牙關反抗,結果只是讓脆弱的牙齦受傷出血。

    「有得吃你就吃,難不成你更喜歡下跪求人的滋味?」

    商群無情的聲音敲擊著連宇喬的耳鼓,讓他瞬間停止了掙扎,佈滿血絲的眼睛被恐懼與絕望佔據。

    終於,鹹腥的味道混著食物滑進了食管,壓迫著胃裡的酸水一陣陣地往上湧。

    直到連宇喬把東西全部嚥了下去,商群才將勺子對盤內一扔,慢條斯理地拿出手絹擦了擦剛剛弄髒的雙手。擦完之後,還不忘用力將手絹甩在連宇喬的臉上,

    「好好休息,我的連大少爺。」

    面帶嘲笑,商群用力拍了拍連宇喬的臉頰,滿意地看著他畏縮的表情。

    這時,商群的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看來電的號碼,他的好心情明顯受到了影響。

    「不是叫你不要隨便打電話給我嗎?」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商群的臉色有些差。

    「好了,明天見面再說。」說完,商群迅速掛上了電話。

    ***

    夜裡十點,韓闖驅車趕到連家。蘇沛正坐在連家大門外的花壇邊。

    「走吧,過了今晚你就能見到他了。」

    蘇沛看著韓闖,烏亮的眼睛似在詢問:真的嗎?

    「他剛剛打電話過來,要我好好看著你,一根頭髮都不許少。」韓闖笑著,假裝受不了似的翻了個白眼。

    蘇沛飛快地站起來,緊張地問:「他好不好?」

    「如果讓商群聽到我們的對話,他就不好了。」韓闖聳了聳肩,順勢往連家大宅內瞧了一眼。

    大門離主宅還有一段距離,即使踮著腳往裡看,也什麼都看不清楚。

    蘇沛知道自己不該呆在這裡,這樣會給連宇喬造成壓力。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了。他很擔心,把連宇喬送到商群的眼皮底下,怎麼看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走吧,我保證你明天就能見到他。」

    見蘇沛還在猶豫,韓闖乾脆上前拖住他,直接將人塞進了車裡。

    連宇喬與韓闖沒有向蘇沛透露他們的計劃,所以蘇沛只能像一隻木偶一樣努力配合。雖然連宇喬在裝瘋之前一再表示不會有危險,可蘇沛始終無法擺脫擔驚受怕的情緒。

    明天,這一切真的能結束嗎?

    「你想知道連宇喬的計劃嗎?」韓闖一邊開車一邊問。

    「你……」蘇沛不明白韓闖的用意,因為韓闖答應過連宇喬要保密。

    「趙玫雇丁奇等人綁架連宇喬,應該是商群從中牽的線。他們以你的名義與綁匪聯繫,以防東窗事發的時候形跡敗露。趙玫出了錢,只是想給連宇喬一個教訓,而商群卻想將他狠狠地踩在腳下。那些侮辱連宇喬的照片,就是他另外出錢讓綁匪拍的。」

    蘇沛點頭,靜靜地等待韓闖的下文。

    「因為丁奇突然被捕,所以照片沒能及時交到商群的手上。前段時間我找到了丁奇的手下林子強,拿到了那些照片。我把它們送給了連宇喬的母親。」

    「連宇喬的母親?!她不是死了嗎?」蘇沛吃驚地看著韓闖。

    韓闖一怔,問:「誰說她死了?」

    「連家人……」蘇沛想起連芙蓉與連晉東說過的話,他們用的都是「離開」而不是「去世」,看來是他誤會了。

    「為什麼把照片交給宇喬的母親?」

    「艾森公司你知道嗎?」韓闖以問代答。

    「知道。連氏最近在跟那間公司合作。」

    「連宇喬的母親是那間公司的現任董事長夫人。」韓闖看著前方的道路,嘴角浮起難以察覺的微笑,「她同意幫連宇喬討回公道,條件是連宇喬必須離開你。」

    迎面而來的汽車晃過來一道白光,蘇沛下意識地瞇起雙眼。

    「……宇喬……見過他媽媽了?」

    「林子強找上商群兜售連宇喬被綁時的照片是計劃的第一步。」韓闖還是沒有正面回答蘇沛的問題,「動用連母的關係,讓艾森公司堅持讓連宇喬負責合作事宜是第二步。商群為了坐穩連氏總經理的位子,一定不會放過艾森公司這條大魚。所以,他會需要一個徹底扳倒連宇喬的機會。」

    車子轉過一個彎道,韓闖頓了頓,繼續說:「可是商群很精明,他並沒有馬上與林子強聯絡。畢竟趙玫已經認罪,他沒有必要再來蹚這趟渾水。於是,我們讓林子強假裝放棄,轉而敲詐連宇喬。當連宇喬看見自己受辱的照片,精神全線崩潰……」

    蘇沛接著說:「商群心機太重,一定會多方試探。只要他確信那些照片對連宇喬的殺傷力,他就會想法設法把照片弄到手。只要他與林子強接觸,你們就可以……」

    「聰明!」韓闖打了個響指,得意地說:「他已經約了林子強明天見面,到時候我們會通知警察,將他們繩之以法。」

    原來是這樣……

    蘇沛靠在椅背上,全身乏力。連宇喬的母親想必與連晉東一樣反對他與連宇喬來往,抓捕商群一但成功,連宇喬就會離他而去吧?

    逆境中,人總是會下意識地尋找依靠。蘇沛的存在,對飽受折磨的連宇喬自然是一種福祉。可是,雨過天晴之後,這種不可或缺的感覺應該會慢慢淡化吧……連宇喬會發現,愛上一個男人是多麼愚蠢的事情。他會想回到過去的生活,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女人、家庭、孩子……所有蘇沛不能給的──正常的生活……

    這樣,也很好吧……

    蘇沛想著,露出一絲苦笑。

    察覺到蘇沛的沉默,韓闖也不再出聲。車子勻速前進著,直奔目的地。

    這將是漫長的一夜,蘇沛與連宇喬同時體驗著輾轉難眠的滋味。

    明天,所有的事情都會有個了斷。商群會得到應有的懲罰,連宇喬會重新拿回屬於他的一切,而蘇沛……為了一段無望的愛情付出這麼多年,縱使結果不如人意,好歹也算愛過,沒什麼可後悔了。

    溫床……呵呵……

    蘇沛笑著,舌邊湧來一陣酸澀。

    ***

    臨近冬日,陽光依舊耀眼。

    商群跟往常一樣準時出門上班。看著他的車駛出了連家,醫生解開了連宇喬身上的束縛。

    「總算不用再裝下去了,我還真擔心會露出麻腳。」把一個正常人當成精神病患者來治療,在他從業生涯中還是第一次。回想連宇喬來找他商量這事的情景,醫生只記得他那張可怕的臉。暗自歎息著,醫生由衷希望這種事再也不要再有下次了。

    「謝謝。」

    連宇喬撫了撫手腕上被繩子勒出來的淤傷,連日來表現的脆弱再也不見蹤影。

    因為一直抓不到商群的任何把柄,所以才不得不使出裝瘋這一招。雖然有些窩囊,不過總算是沒有白費。現在,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了,連宇喬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膨脹,幾乎將他整個撕裂開來。

    衝進洗手間,先用大量的冷水讓自己冷靜,然後,連宇喬走去了父親的房間。

    有些事情,他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

    揉了揉青黑的眼圈,蘇沛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徹夜未眠的疲倦與過度壓抑的神經讓他有點恍惚。洗漱完畢,漫無目的地在屋內晃了幾圈,最後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時鐘轉動。

    這是一場審判,罪名是禁忌的戀情與過分的包容,罪名一但成立,刑罰將是無休止的孤獨與痛苦。

    蘇沛是犯人,連宇喬是法官與刑罰執行者。

    現在,犯人正在安靜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隨著時鐘的前進,太陽一寸一寸往天空正中挪動。

    蘇沛昏昏沉沉的,聽到門鈴聲響起。邁著因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而不太靈活的雙腿往門邊走去,發現貓眼的另一邊空無一人。

    「誰啊?」

    蘇沛打開門,一條人影閃過,飛起一腳就往他踹了過去。強大的勁道猛烈地撞擊在蘇沛的腹部,將他整個人踹得飛了出去。

    「唔!」

    蘇沛慘叫一聲,跌倒在木質地板上。鼻樑上的眼鏡緊接著被來人一拳打落,蘇沛反射性地用雙手阻擋,結果兩隻手腕都被扣住,來人揪著他的頭髮,將他的頭一次又一次重重磕在地板上。

    暈眩伴著疼痛襲來,蘇沛根本無力反擊,直到徹底暈了過去。

    ***

    當連宇喬接到韓闖的電話時,差點沒把手中的話筒捏得粉碎。

    「怎麼會讓他跑了?!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這叫百密一疏好不好!我怎麼知道警察一靠過去,他就發現了。那傢伙比狐狸還精,選的見面地點是個四通八達的廣場,中午又是人最多的時候,逃起來根本抓不住。」商群的逃脫的確出乎韓闖的意料,正慪著火的他對連宇喬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態度。

    「那他逃到哪裡去了?你不是很有辦法嗎?還不快去把他找出來!」

    「你當我是神仙啊!好啦,好啦,我這就讓人去找,行了吧!」

    啪的一聲掛上電話,韓闖對著電話翻了個白眼。

    ***

    腹部的巨痛讓蘇沛在極端不適中醒來,抬眼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

    身影慢慢地靠近,將一副眼鏡架到了蘇沛的鼻樑上。

    「商群!」

    看清了眼前的人,蘇沛倒抽了一口涼氣。

    商群坐在蘇沛的對面,慢條斯理地問道:「看見我這麼意外?」

    商群站在這裡,就代表連宇喬的計劃失敗了。蘇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問:「你想幹什麼?」

    「哼,」商群冷笑了一聲,說:「我想用你來對付連宇喬,你看不出來嗎?」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

    「就憑你現在的處境?你要怎麼阻止我?」

    手腳都被封箱的膠紙纏住,整個人被固定在高背的餐椅上不能動彈。這樣的蘇沛的確沒有力量阻止商群。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如果愛芙蓉姐,為什麼還要傷害她的弟弟!」蘇沛大吼著,為自己的無力感到憤恨,「就算宇喬以前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讓他受的折磨也應該足夠彌補了。接下來你還想幹什麼?殺了他嗎?」

    商群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蘇沛,不明的情緒在他的眼中慢慢沉澱。

    「如果不是你背叛芙蓉姐在先,連宇喬怎麼會對你如此排斥?他只是一心希望姐姐能夠得到的幸福而已,就算發現你行為不軌,他也沒有動手拆散你們啊!是你自己心胸狹窄,只會為自己的卑鄙行為找借口,還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他的頭上!你……」

    「閉嘴!」

    啪──

    商群一個巴掌甩過去,在蘇沛臉上留下鮮紅的指印。

    「你根本沒試過長期被人蔑視,被人壓制的滋味。我和芙蓉的婚姻從頭到尾都沒能擺脫連宇喬的控制,芙蓉根本就是為了連宇喬而活著,連死都是為了他!這跟拆散我們有什麼分別?!我就是心胸狹窄,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已經回不了頭了!連宇喬居然敢設圈套來抓我,哼,就憑他,我要讓他為自己的愚蠢行為付出代價!」

    商群一長串的激烈言詞蘇沛只聽清了一句,「……芙蓉姐為了宇喬而死?!什麼意思?」

    乍一聽蘇沛的疑問,商群明顯怔了怔,旋即又恢復了正常。

    「說你天真,你還真是天真得一塌糊塗。你以為芙蓉發病的時候我為什麼會要你到客廳去拿藥?」

    「你!你是故意的!」蘇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商群避開蘇沛的目光,下意識地辯解:「這不能怪我,她的心臟病是先天的!誰讓她偷聽我跟綁匪的電話!」

    「所以你就要她死?故意不給她藥?!」事情居然是這樣,蘇沛一想起自己曾經那麼相信商群不會去傷害連芙蓉,就恨不得一頭撞死。

    「那是個意外!她也不是死在我手上,她是被自己的病給拖死的。她的死我也很傷心……」

    「你還有臉說自己傷心!是你害死了芙蓉姐,不是直接也是間接!人渣!」

    蘇沛聲色俱厲的斥責讓商群變得瘋狂起來,只見他衝上前死死抓住蘇沛的肩膀拚命搖晃,用力的喊叫不知是為了說服蘇沛還是說服自己。

    「我沒有!芙蓉入院之後我一直盼著她醒過來,我想求她原諒的,我沒想過要傷害她!」

    「可是你還是綁架了宇喬,你明知道她擔心自己的弟弟,你還是要害宇喬!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悔改!」蘇沛一邊吼叫著轉移商群的注意力,一邊費力地平衡自己的身體,不動聲色地拉扯手上的膠紙。

    「我為什麼要放過連宇喬!連宇喬能在我頭上作威作福,一半以上是拜芙蓉所賜!她知道我愛她,所以她做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她最關心的永遠是她的弟弟!」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芙蓉姐為什麼要在臨死前要求我放過你!她根本就是想維護你,可你卻這麼踐踏她的感情,你對得起她嗎?!」

    手上膠紙在大力的拉扯下終於有些變形了,蘇沛的心跳也跟著加速了好幾倍,

    這時,被蘇沛堵得無話可說的商群突然用力,將蘇沛連著椅子一起推倒在地。蘇沛受過傷的左臂率先撞到地板上,劇痛瞬間直擊大腦,讓他差點再次昏了過去。

    而激動到面容都有些扭曲的商群卻突然平靜了下來,看著蘇沛冷冷地說道:「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讓我放過連宇喬吧?休想!反正光綁架這一條就要在牢裡待上十幾年,我不介意再多個幾年。讓我們來看看,連宇喬到底有多愛你,會為你做到哪一步吧!」

    說完,商群轉身向客廳的電話走去。

    倒在地上的蘇沛用力咬著自己嘴唇,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他不能讓商群利用自己來對付連宇喬,即使連宇喬已打定主意離開他,他也不能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不!

    心裡吶喊著,瞬間強大的爆發力終讓蘇沛手上的膠紙拉扯得鬆動起來。倒在地上的姿勢更方便他擺脫身下的椅子。蘇沛摒住呼吸,慢慢地、一點點地掙脫。

    電話接通了,蘇沛聽見商群在與連宇喬說話。

    「我在蘇沛家裡,不想他受傷的話……」

    「不!」

    蘇沛終於解開了束縛,高喊著對商群衝了過去。此時的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切斷電話,決不能讓連宇喬涉險。

    商群被蘇沛猛力的衝撞沖得向前一倒,蘇沛剎不住腳步也跟著倒了下去。

    卡嚓!

    放電話的玻璃茶几承受不起兩人的重量,應聲而碎。

    十秒、三十秒、一分鐘……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終於,頭昏目眩的蘇沛慢慢有了動靜。他伸出右手,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手掌卻傳來一陣刺痛。定睛一看,掌中全是細小的玻璃碎片。地板上,鮮紅的液體漸漸蔓延開來,帶著陣陣的腥味。

    「商群?」

    轉頭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商群,蘇沛感覺肺裡的空氣一點點被抽空。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地壓住商群的脖子,鮮血汩汩地從指縫中流出來,怎麼都止不住。

    鋒利的玻璃碎片從後面貫穿了商群的脖子,帶血的刃上閃著點點寒光。商群的眼睛睜大到前所未有的極限,僵直地瞪視著天花板,帶血的泡沫慢慢從嘴角溢出來,宣告著生命的流逝。

    「不……啊……」

    蘇沛整個人都傻了,只能艱難地發出幾聲低到無法辨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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