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拐卿卿 第一章
    唐 京城

    一個個頭瘦小的少年沿著一道又高又長的牆走著,目標是遠方那座富麗堂皇的府師大門。

    直到他微喘的剛在那已大敞的大門階梯前站定時,一聲喝斥立時由台階上方傳來。

    「你怎麼又來了!」

    少年耳中聽著已聽了許多次的熟悉斥喝聲,臉上也再次露出個真誠又憨憨的笑容。

    「是啊,我又來了。門房老伯,今天我可以見到王爺了嗎?」少年仰頭看著台階上眼神不悅的門僕,無辜地問道。

    門僕一臉忍耐的看著台階下的少年。「我不是告訴你很多次了嗎?王爺的身份是何等尊貴,他才不隨便接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伙子呢!何況你連要見王爺的目的都說不清楚!我可不想失去我現在這份工作哩!」

    其實最重要的是他壓根兒也不信,一個這般年輕的娃兒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見王爺。

    看看他,一張巴掌大的清秀小臉蛋,皮膚白皙到一點也不像個男人,尤其是他那對又圓又大的眼睛,簡直就像個大姑娘般的漂亮;不過他那身平板無啥看頭的瘦小身材,除了讓他肯定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性之外,也讓他判定他可能才十三、四歲大罷了。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會有什麼狗屁倒灶、大不了的大事要見王爺?打死他也不信。

    「等我見了王爺,我自會解釋清楚要見王爺的原因的。」少年仍是一派無辜的說著,說完有些迷惑不解的眨了眨眼。奇怪,我都來了好多趟了,根本就見不到那個明王爺,那為什麼奶娘還叫我上京城來找他呢?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反正王爺一定不會想見你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的。」門僕不耐的揮揮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門房老伯,可是……」少年眼中閃著鍥而不捨的光彩,想再開口。

    突然門僕「噓」的一聲,急促的聲音由上傳來,「你先讓到一邊,我們王妃要出來了,你可別讓她看見,免得冒犯了我們王妃,你就算有幾條命也不夠賠!」

    「喔!」少年似懂非懂,一臉迷惑,不過身形仍是乖巧的移開,走到石階旁的石獅像旁,因為好奇而大眼眨也不眨的緊盯那已然大敞的門。

    才一晃眼間,敞開的大門走出一名嬌小的女子,用著快速的動作下門前台階,而她身後則跟著兩名做下人打扮、追趕得氣喘吁吁的丫頭。

    直到那名穿著高雅衣裳的女子下到台階底,大半身子隱在石獅後的少年才看清她的長相。

    「哇!好漂亮的姊姊喔!」少年脫口而出,嗓音小聲但清脆,一雙大眼瞬也不瞬的直盯著女子的臉。

    女子耳尖地冷眼一掃,卻在迎上一對清澈無邪的眼眸時微微一愣。

    接著她回過神來,不再理會的快步上前,一頭鑽進等待在門口的馬車內。

    兩名尾隨在後的丫頭見來不及攙扶女子上馬車,只好眼明手快的爬上馬車。

    直到馬車遠去,少年仍是有些怔愣,心中直忖著,她是神仙嗎?應該只有神仙才會有著那麼美麗的容顏吧!

    「喂!小子,別發呆了,你該走了啦!瞧你瞧著我們王妃瞧得眼都直了,真是太不像話了!」門僕吹鬍子瞪眼的叨念著。

    「她就是你們王妃?」少年小心翼翼地問著。

    「可不是嘛!」門僕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樣。「她還是一位神醫呢!你知道嗎?」

    少年搖搖頭,「不過她長得好漂亮。」

    「小小年紀也懂得什麼是漂亮?」門僕用著嘲諷且不屑的眼光覷著他。

    「我不小了!」少年立刻抗議道。

    「在我看來……」門僕再次上下打量他,「你還不夠大到可以見我們家王爺。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可沒空陪你在這兒閒磕牙。」說著他轉身走入大門內。「對了,你不要再來了,我們王爺不會見你的。」在大門慢慢合上之際,他又丟出話來。

    少年仰著頭瞧著已合上的王府大門,大眼眨了眨,又對著門上那塊寫著「定北王爺府」五個大字的匾額投去一瞥,才轉身朝著來時路慢慢離去,心中充滿著無奈與無措。

    要不是這是奶娘臨終前要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我根本不會千里迢迢地從南方北上,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裡來。偏偏奶娘臨死前要我一定要上京城來找一個明王爺,然後再將自己胸前掛的玉珮給他看,然後……然後……也不知道給那個王爺看了玉珮之後會如何?

    有時候少年也會想著,該不會掛在自己胸前的這塊玉珮是別人的,所以奶娘才叫他北上京城來,為的就是要將玉珮物歸原主。

    可是這樣想好像也不對,如果他沒記錯,很久、很久以前,奶娘曾告訴過他,那玉珮是他爹給他娘親的,然後他娘親又給了他,所以這種假設根本就不正確。

    那麼,奶娘到底叫他來京城做什麼呢?

    又大又圓、烏黑靈活的大眼裡浮現憤然的光芒瞪向來時路。要不是不想違逆奶娘的吩咐,他根本就不會上京城來,尤其是來到京城以後,他發現京城裡的人似乎都不太友善哩。

    奶娘去世之後,他一丁點也不想來京城,於是獨自一人繼續在與奶娘已生活了多年的小村莊裡過日子,一過就是一年。

    無奈平靜的生活被自己太過心直口快而破壞,只因為有一天他在與村裡的大嬸聊天時,一不小心透露了奶娘臨終交代他要上京城一事。

    這下子不得了了,大嬸立刻義正辭嚴的責備他,說他未遵循死者之言,沒為死者完成心願,根本就是對死者不敬,也枉費奶娘辛辛苦苦地撫養他長大。反正每見他一回便說上一回,在不勝其擾之下,他只好離家到京城,否則就算沒被大嬸的口水所淹沒,也會被村裡其它人唾棄而死。

    奇怪,難道不遵照已過世之人的臨終遺言去做事,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罪名了嗎?

    嗟!他才不信哩,不過……人家也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罷了,現在他只要想辦法,見上那個明王爺一面,也算是做到了奶娘的吩咐。辦妥事情之後回村子裡,他們便不會再對他說什麼「忘恩」之類的話,也可以再見到與他一同長大的玩伴……

    ※※※

    定此王府 迎月居

    靳茗祺坐在書房的書案後,斜靠在大椅上,意興闌珊的瀏覽著帳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與數字,他的左手邊還放置著幾疊相似的本子,右手邊則放著一壺香茗與算盤。

    午後的陽光慢慢西斜,書房門口突然傳出輕響,一手捧著一疊厚厚帳冊的靳風推開門扉踏入。他是靳茗祺的隨身護衛。

    靳茗祺抬眼,一瞧之下,銳利的眼神立刻射向靳風手上捧著的那疊帳冊。

    接著他挫敗地垂下頭低喃著,「大哥,你就饒了我吧!」

    靳風上前將手上的帳冊放在已經堆了好幾疊的本子旁,目光含笑,語氣恭謹的道:「少爺,這些帳冊是王爺交代我拿過來給你的,王爺說請你盡快將這些帳冊審核好,另外他還要少爺盡快將前些天西南部各分行送達的明年初已下訂單上的貨物及數目做一個總合,然後送去給他。」

    靳茗祺聞言,乾脆將已無力抬起的頭趴在攤開的帳本上。「老天,大哥是想整死我是吧!他還嫌我不夠忙嗎?」他不耐的發起牢騷來。突然,他又抬起頭來直視正在偷笑的靳風,「你剛從向日居過來?」

    「是的,少爺。」

    「那你有瞧見我大哥嗎?他也在書房忙嗎?」他好奇地一問。

    「不,王爺吩咐我到他的書房將這些拿來給少爺。」靳風指著桌上剛加入陣容的冊子。

    「他不在書房?那他在哪裡吩咐你的?」靳茗祺高揚起濃眉。

    「王爺正陪著王妃在花園裡賞花。」靳風回答的正經語氣裡掩不住濃濃的笑意。

    「什麼?!」靳茗祺氣憤地拍桌站起,「我窩在這個書房裡,不分晨昏日夜的幫他處理事情,他不僅不幫忙,竟然還有那個閒情逸致陪大嫂逛花園,可惡!」他咬牙切齒道,滿臉的不甘心。突然他又瞄到靳風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是不是我大哥又說了我什麼?」他懷疑的瞅著靳風。

    靳風忍笑的看著靳茗祺。「王爺說,與其讓少爺沒事就泡在『悅雲閣』與侍妾們……嗯,廝混,還不如將精力花在公事上,替他多分一點憂,反正對少爺也沒損失,而且這麼一來,他也可以多點時間陪王妃。」他將在向日居所聽到的話一五一十道出,並假裝沒看到主子泛青的臉色。

    「我大哥真的這麼說?」靳茗祺不由得起黑眸。「那時我大嫂也在場?」

    「是的,少爺。」

    「哼!原來如此。」靳茗祺由鼻孔哼出氣。「我看準是我那個大嫂又看我哪裡不順眼了,才會故意聯合大哥這麼整我!」

    原本已被煽得極高的怒焰倏地降低,黑眸突地散發出算計的狡點光芒。

    「看來我還是得想一個自救的方法才是。」他喃喃自語著。

    「少爺有什麼良策嗎?」靳風有趣的看著主子又一如以往,絞盡腦汁的想著與王妃鬥智的法子。

    倏地,靳茗祺一彈手指,眼神一亮的道:「有了!」接著他將自己的主意道出,只見靳風驚訝的瞠大眼。

    「這麼做……呃,可行嗎?少爺。」靳風遲疑地問著。

    靳茗祺雙目一,「當然,如果你不贊成,你盡可以留在府裡,我也不會阻止的。」他涼涼地道:「不過,我可是鄭重警告你,不准你去向我大哥告密,否則休怪我不顧念主僕之情,將你留下來承擔『知情不報』的懲戒,而獨自逍遙去!」他睨著靳風,順便撂下話。

    「可……可是……」靳風氣弱道,內心哀號著。主子可真狠呀!

    「你自己斟酌看看吧!」看到靳風為難的神色,靳茗祺頓時心情大好的由書桌後走出。「大哥倒是提醒了我,我這陣子為了幫忙大哥處理商行事務,還真是冷落了那些個在悅雲閣的美人呢!」

    他從容地走到書房門口,輕揮了幾下衣,復又回頭看著仍站立在案前的靳風。

    「靳風,吩咐晚膳送到悅雲閣,我要和那些久未見面的美人們小酌一番,今天就不辦公了。」

    故作輕佻的話語很快地消失在門外,留下左右為難的靳風獨自一人在書房內,陷入掙扎之中。

    ※※※

    京城西方靠近西城門,有一處由著幾條窄小的巷子組成的民房區,房子沿著曲折的巷子排列,每間老舊的房子皆相距不遠,卻能明顯看出是用著不同材質的牆垣分隔。

    少年走進狹小的巷子裡,直朝著巷底一間與其它房舍無異的老舊屋子行去。

    這問屋子不大,主要的廳堂與房間皆在其內,唯獨廚房是建在屋子右邊。廚房旁尚有一間小小的柴房,只不過此時這間柴房並未堆放任何柴薪,反而變成少年待在京城時的居處。

    沒錯,簡陋又窄小的柴房就是少年以著便宜的代價向屋子主人楊寡婦租來的,至於他是用什麼來支付租金……

    「阿詠!」

    一聲尖銳的叫聲,止住了少年想一頭鑽入柴房的身形。

    「楊大嬸……」被喚阿詠的少年轉回身,看著對方一副等待良久、萬般不耐煩的神情,一時之間有些不解的眨眨大眼。

    「你的包子攤不是不到中午就收攤了,怎麼今天都快日落西山了你才回來?」不待阿詠相詢,楊寡婦已先發制人的開口。

    阿詠再次不解地眨了眨眼。「呃,收了攤後我去辦點事。妳有事找我?」

    「毛頭小子有什麼事可辦!」楊寡婦看著他仍舊一副不解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喂!阿詠,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阿詠一頭霧水的自語著,倏地腦中靈光一閃,他立時面露恍然,「啊!」他低呼一聲,立時將手往自己身上衣襟裡掏。「對不起、對不起,楊大嬸,我差點給忘了,這是這個月房子的租金。」他急忙將懷中掏出的錢遞給了楊寡婦。

    楊寡婦接過了租金,臉色稍霽,連忙將手中的錢往自己腰際塞進去之後才又開口,「我說阿詠啊!上次我跟你提的事,你倒是決定了如何了?」

    「跟我提的事?」阿詠再次自語,一臉茫然。

    「就是我想叫我們家阿木跟著你一同學做包子,並跟著你一同上街去賣包子這檔事。」楊寡婦勉強壓抑心中的不耐,語氣溫和的重複著之前曾提過的事。

    她真不明白,這麼一個看起來憨傻的年輕傻小子,竟然可以巧手做出道地的南方口味包子,且上街去賣時,生意竟也不惡。反觀自己的兒子阿木,跟著城東手藝精巧的老師傅學習雕刻的功夫也好些年了,偏偏所雕的成品乏人問津,要不是靠著她手邊的積蓄與將柴房出租所得的微薄租金度日,楊家恐怕早就過不下去了。

    於是在她仔細的考量之下,決定叫兒子改行,趁阿詠還租住在家裡時,讓兒子跟著他學習做包子,日後應該會比雕刻那些賣不出去的簪子要來得強一些吧!

    「喔!」阿詠再次恍然大悟。「這件事呀!好啊,阿木哥什麼時候要學?」他一口答應。

    「那就從明天開始好了。」楊寡婦見他毫不猶豫的同意了,立刻打鐵趁熱地道。

    「可以呀!」阿詠點點頭,有些疲意湧上地打了一個呵欠。「我有些困了,楊大嬸,我想進去睡一下……啊!對了,楊大嬸,我一向都在睡覺前把麵團揉好的,那就請妳告訴阿木哥,請他稍晚時到廚房來吧!」

    ※※※

    這日,阿詠再次來到定北王府,也看著王府的大門再次在他眼前合上。

    他再一次認命的轉身往來時路走去,想起這些時日自己徒勞無功的行為,心中不覺惱怒起來。

    奶娘為什麼沒有先告訴他,那個明王爺是個很難見到的人,假若他早先得知,定然不會答應奶娘到京城來,見那個無論如何都見不到的明王爺一面,如今他已愈來愈想家了……

    「小兄弟、小兄弟……」

    一陣略喘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傳入了阿詠的耳中。

    阿詠好奇的回頭一望,赫然發現那個每回都站在王府大門台階上的門僕老伯正有些氣喘的叫著他並尾隨在他身後。

    「門房老伯?」阿詠睜大眼,看著原本以為行動遲緩的老伯正矯捷的飛身來到自己面前。

    「小兄弟,你隨我來,我家王妃要見你。」

    阿詠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可……可是我想求見的是你們家王爺啊!」

    門僕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突然懷疑起這個小子到底是呆抑或是蠢。「既然王妃想見你,你就去給她見上一見,到時如果有機會你再懇求王妃說你想見王爺,這總比你每回都在門外無望的枯等要來得好一些,懂嗎?」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說這麼多,只是他也沒想到王妃會突然想見這個愣小子,還有,王妃是怎麼知道他的?

    「喔!」阿詠點著頭,眼中有一絲恍然。「老伯,等我見了王妃,我可以向她要求要見王爺?」

    「可以吧!如果王妃答應的話。」門僕不置可否的回答。

    「好、好,那我這就去。」阿詠立刻喜形於色的跟隨著門僕往王府大門方向走,心中升起一陣愉悅。假若他可以求得王妃答應讓他見王爺一面,那麼他就算完成奶娘的臨終吩咐,而一待事完,他就可以啟程返回家鄉了,這豈不是令人開懷的事嗎?

    他跟隨門僕走上王府大門前的台階,直到抵達門邊,門僕指著敞開大門內站著的一位婢女。

    「小兄弟,你就跟著她去見王妃吧!」

    那名婢女也看到阿詠,她抬起眼拋下一句「跟我來」,隨即轉身就走。

    門僕推了怔愣的阿詠一下,「還不跟上去!」

    「喔!」阿詠這才急忙抬起步伐追上前面那道小巧的身影。

    ※※※

    谷子蓉坐在偏廳的椅中,美目毫不客氣的打量著被婢女帶進廳中的嬌小少年郎。

    其實一直以來,王府大門外總是有著一些閒雜人等徘徊著,而她也不曾注意或在意過。

    她也不明白,這個身形甚至比她還要嬌小的少年竟會吸引住她的目光,幾回見到他,總是被他眼中那抹純淨所吸引,而他身上散發的一股迥異他人的氣質也引發了她少有的好奇心,終於在今日一得空,立刻將他找進府裡,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之心。

    她細細審視少年郎近在眼前的五官,女性敏銳的觀察力與直覺,讓她立刻察覺,假若她沒猜錯,「他」應該是「她」。

    「請問這位姑娘,可否請教妳尊姓大名呢?」嬌柔客氣的嗓音一出口,只見對方倏地瞠大那雙烏溜大眼,谷子蓉也立刻為自己的準確判斷在心中一笑。

    「妳好厲害喔!自從我來到京城,每個人都把我當男孩看,只有妳看得出我是女人。」阿詠以欽佩的口吻道,接著又喃喃自語起來,「其實我也不明白,我真的長得很像男人嗎?」

    谷子蓉聞言,有趣的看著她嬌小的身材與一身的男孩裝扮。「我要不是仔細看過妳的五官,恐怕也是如同他人般把妳當成未成年少年吧。說真的,妳到底幾歲啊?喔,對了,妳還沒告訴我,妳叫啥名字呢?」

    「啊!對不起,我叫黎詠梅,大家都叫我小詠或阿詠,如果我沒記錯,今年應該差不多滿十七歲了。」黎詠梅微側著頭,大眼眨了幾眨地回答。

    「嗄?妳有十七歲了!」谷子蓉再次睜大美目,努力的再次細看面前的「小」女孩,試圖找出她已經十七歲的證據。

    「是啊!不像嗎?」黎詠梅也跟著瞠大眼地瞧著自己的全身上下。

    「是不像!」谷子蓉老實不客氣的回答。

    「可我真的快滿十七歲了嘛!」黎詠梅垮下臉,抗議著。

    「我是說不像,可沒說不相信,妳這麼緊張做什麼?」谷子蓉好笑的睨她一眼。

    「妳都不知道,」依舊垮著臉的黎詠梅,委屈地瞟了谷子蓉一眼。「妳們家門口那個老伯,老說我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年紀太輕了,所以怎麼樣也不肯替我向王爺通報一聲,還說王爺才不會見一個小孩呢!」

    「妳想見王爺?」谷子蓉奇怪地揚起眉。

    「可不是。」黎詠梅見對方並不在意她的抱怨之詞,不禁膽子更加壯大,「這兩、三個月來,我都不知來王府幾趟了,可是還是見不到王爺一面。」她不覺訴苦似的將這陣子前來的情形說與谷子蓉聽。

    「妳為什麼一定要見王爺一面?」谷子蓉聽完黎詠梅的話之後,心中更加驚異不已,急忙追問著。

    「是我奶娘臨終前交代我的。」黎詠梅見谷子蓉一臉關切,心想,她是王妃也是王爺的妻子,那麼將事情告訴她應該也可以才對吧!「我奶娘要我到京城來,找一位明王爺,然後把一件東西給他看。」

    「茗王爺……」谷子蓉自語著,「我丈夫的名字當中的確是有一個『茗』字。」

    「那就對啦!我奶娘只告訴我要找一個明王爺而已,我到京城之後,問了好多人,打聽了好久,才知道明王爺就是定北王爺,之後我就上門來啦!可惜一直無法見到王爺。」黎詠梅解釋著。

    「原來如此。」谷子蓉點點頭,「那麼妳奶娘有交代妳要跟王爺說什麼嗎?」她繼續問著,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

    「那倒是沒有,奶娘只告訴我,只要將東西給王爺看了之後,王爺就會告訴我一些話,至於是什麼話,我一點也不清楚。」黎詠梅絲毫不隱瞞的道出,烏黑的大眼中閃著和谷子蓉相同的疑惑。

    「那就奇怪了,妳奶娘叫妳來找一個妳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竟然還不告訴妳為什麼,這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了嘛!」

    「就是啊!」黎詠梅心有同感的附和著,「本來我也不打算上京城來的,只是家鄉的鄰里都說,既是奶娘臨終的吩咐,我就得照做,否則就是對死者不敬的行為哩!」

    谷子蓉聞言,不屑地嗤鼻一聲之後,又道:「不管別人怎麼說,反正妳人也來到京城了,就乾脆弄個清楚好了!走!我帶妳去見王爺,我們速戰速決,趕緊將事情弄個清楚。」她說著邊從椅子上跳下,一把抓起黎詠梅的手,轉身就將她往廳外拉。

    「王……王妃,妳現在就要帶我去見王爺?」黎詠梅不敢置信地問。

    「對啊!有什麼不對?」谷子蓉轉頭睨了她一眼,拉著她繼續走在迴廊上。

    「可是……可是門房老伯說王爺一向很忙,不隨便接見外人的。」她瞠大雙眼,張口結舌地道。

    「他是很忙沒錯,可是妳別忘了,我是他的妻子,可不是什麼外人。」谷子蓉頭也不回的說著。

    「喔……」黎詠梅任由谷子蓉拉著走,根本不辨方向,心中只想著,妳是他的妻子,不是外人,可是……我是啊!

    谷子蓉猶如腦後有長眼似的繼續又道:「我帶妳去見王爺,他不會拒絕的,妳別擔心。」

    「是……是嗎?」黎詠梅有些懷疑地回答,心中既擔心又欣喜,擔心眼前這位熱心的王妃不知會不會因為帶她貿然的去見王爺而被王爺責備,因為她早就聽說當王爺的人,脾氣都不怎麼好哩!

    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藉此機會,快快見了王爺,了卻這樁掛在心上的事,屆時她就可以打道回家鄉去了,因為她實在是不怎麼喜歡京城耶!

    ※※※

    谷子蓉大剌剌地拉著黎詠梅推開書房的房門,直闖而入。她知道丈夫絕對是待在此地,尤其是在她小叔被她設計不成,反而溜出靳府遊玩去了的此時,她的丈夫只好將弟弟丟下的商務一併承擔下來,頓時比平日更加忙碌,而待在書房的時間也相對增加了。

    不過谷子蓉可不管那些,黎詠梅的述說已徹底勾起了她的興趣,她非得把這件事解決並弄清楚不可。

    門扉被推開的聲響,惹起正專注在公事上的靳茗雷不悅的抬起眼看向門口處,卻在看清闖進之人是自己心愛的妻子之後,眼中怒意消褪,接著他立刻看到妻子正牽著陌生男子的手,馬上又蹙起兩道濃眉,不悅的目光再次射向妻子。

    「蓉兒。」他沉凝的語意中有著極濃的醋酸味。

    這麼些年當夫妻可不是當假的,谷子蓉立刻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之意,再瞧見他目光的投射之處,心中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先別忙著發作,我先聲明『他』是女的。」她解釋著。

    一句話堵得靳茗雷才剛湧上的怒氣無處發作,只得勉強由鼻中哼了一聲,身形也由書案後挪出,長臂一伸,將妻子由那陌生「女孩」身邊拉至自己身旁,之後一雙炯炯俊目才仔細打量著面前個頭比妻子還小的「女孩」。

    黎詠梅在那雙威嚴十足的目光盯視下,只想到自己忘記的禮節,完全沒有一絲懼怕恐慌的神色。

    「黎詠梅見過王爺。」發愣後,她急忙補行禮,拱手為禮的她,態度不亢不卑,顯得憨傻而怪異,她的手勢符合她的裝扮,卻是極為不合她「女兒」的身份,另外,她對一位王爺身份的人表現得太過鎮定,一點也沒有尋常百性乍見大官所應有的恐慌與手足無措。

    靳茗雷睨了身旁的妻子一眼,眼中閃過怪異的神色,卻見到妻子優美的紅唇正噙著一抹有趣的微笑,他吞下到口的問話,轉而面對站在身前的人。

    「妳叫黎詠梅?」他盯著她。

    「是的,王爺。」

    「京城人士?」

    「不,我的家鄉在南方的東陽縣內,三個多月前才北上來到京城。」黎詠梅有問必答,猶如學生聆聽教誨。

    「到京城目的為何?又是如何進入王府的?」他直視黎詠梅的白皙小臉,才發現她的五官的確是纖細了些,不似男子,但是卻也符合某些生長在南方的俊秀男子樣貌。

    「到京城來是為了見王爺一面,至於怎麼進入王府的……」她遲疑看了靳茗雷身邊的絕美女子一眼。「不就是王妃叫我進來的嗎?」

    靳茗雷倏地回頭瞪著妻子,但是谷子蓉已先聲奪人的開了口,「茗雷,先不要管我為什麼叫她進王府,你何不先問問她為何一定要見你一面。」

    靳茗雷聞言,眼中升起疑惑。「一定要見我一面?」他自語的復又回頭,「黎詠梅,妳要見我到底有什麼事?」

    黎詠梅聞言,立刻將戴在身上、藏在衣物之下的王佩掏出並取下,然後遞給靳茗雷,心中忖道,只要等王爺看過玉珮,再將一些事告訴她,那麼她就可以回家鄉了。

    終於,她終於要完成奶娘臨終前所交代的事了。

    她滿臉冀望的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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