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一夫 第四章
    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了,

    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告訴他一句真心話,

    "你不是個好丈夫!"

    但她也不是個好妻子,

    如果有機會,

    她真希望能重來一次……

    這是於月瑩第一次踏進陌生男子的房間。

    沈思源的房間有一股原始的味道.木頭做的衣櫥、桌椅及床.原木鋪的天花板及地板,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木頭的馨香,令人彷彿置身於森林,有種清爽的感受。 比起她那間房間的庸俗華麗,這間擺設簡單大方的房間更得她心。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沁涼的木質牆邊框,心頭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感覺這間房是她精心設計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實在不合邏輯,何以她丈夫的房間會是她所設計,而她自已的房間,卻完全不合她的風格呢?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移向那張鋪著藍色碎雲紋床單的木板床.它看起來好硬,讓她想起沈思源的身體也很硬。她猶記得那天早晨,她推拒著沈思源強行進犯的身體,手腳拚命的捶向他。他卻文風末動,像堵銅牆鐵壁似的,她還記得他肌肉的結實強硬留在手上的觸感……而今晚她又要再度身歷其境……她吞了吞口水,趕緊瞥開視線,心兒怦怦地跳,頰上陣陣泛紅,這一切的反應只因她意會到今晚將再次面對他那尊很硬的身體,只是她弄不清她此刻的感受是因為害怕。還是興奮?但不管如何,她絕不能逃避。她勉強自己將視線移回床上,腦袋裡響起沈思源要地侍在他的房間等他回來的聲音,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移動腳步,然後緩緩的坐上硬邦邦的床上。

    做這個準備可真不容易,她覺得自已就像新婚之夜、不諳人茹的處女新娘,緊張得像屠宰場裡待宰的豬羊。她再吸一口氣。向後傾倒,頭枕在深海藍色的枕頭上,再迅速拉起薄被覆蓋住身體。她的鼻端立刻漫開一股氣息,一般只屬於男人的氣息,這氣息讓她全身輕顫了起來。雙手不自覺攏緊衣襟。

    夜慢慢深了。撲通撲通的心跳漸漸平靜。於月瑩閉起眼慢慢等待.等著……等著……她忍不住打起磕睡……陡然睜眼,她驚覺坐起身,牆上的骨董掛鐘指著凌晨四點,枕邊的床位仍虛空以待,顯然主人還沒回來。他是在耍她嗎?她拿起床邊的電話開始撥號。

    "喂?"這次的背景音樂比上一通更嘈雜,更流於逸樂,而他的聲音含糊不清,似乎有醉了的味道。

    "你死到哪裡去了?"她火氣十足的問,恨透了他這個"假丈夫"。

    沈思源打了個酒隔,"喂,你是哪位呀?不!讓我猜,你是莉姐對不對?不!不像,蓮娜嗎?還是辛西亞?"他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她耳邊公佈他的紅粉知己的名單,真把她這個妻子瞧得有夠扁,突然,來自她記憶深處某個聽過的字眼倏地逸出她口中,"我操你媽的……""喂?"這回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她的火氣十足。

    "不管你是誰。思源今晚不見你,他是我的。"那陌生男人一佯醉醺醺的聲音。

    喝!這死沈思源,他不只摘野花,連野草都拔。

    "你是混哪裡的?把名字報上來!"她鐵定要把他列入報復的黑名單中。

    "我咽?我索那平,混經濟的。"金雞?管他金雞、銀雞、飼料雞……"我要把你宰了!"她咬牙怒道。

    話筒那端傳來哈哈大笑,她聽到索那平在說:"思源,你這馬子很有意恩,講話像火雞似的呱呱叫。""叫沈思源來聽電話"她暴然大吼。

    還是索那平的聲音,"死心吧!思源今晚不會去見你的。"喀的一聲,電話桂斷了。真是欺人太甚!沈思源竟然寧願去陪隻雞,也不回家陪妻子?她摔上電話筒,抓起枕頭用力拍打以出氣。虧她為了今晚穿上白己房裡衣櫥內的撩人睡衣,還抹上香水,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淨身,如今這些努力完全白費,教她怎能不氣不惱?她目光恨恨的掃過房間,心想,爛男人、臭男人,搞女人已經很過分了,他居然連男的都上,簡直一點原則都沒有!像他這種下三濫的男人是不配當她的丈夫,管他是英雄是狗熊,對別人又是多麼多麼的好,她於月瑩都不會要這種性觀念錯誤的男人當丈夫!

    對!她不要他了。她回"家"的意念異常堅決,而且非常急切。趁他不在,正好可以搜"錢"當旅費,耶!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她立即拉開他所有的抽屜尋找,把不要的東西全往外扔……嘟!嘟!嘟!是誰的電話那麼擾人。

    沈思源雙手摸著探著,尋到了一具溫熱的人體,穿著衣服,她是哪個女人?他一點概念也沒有,但雙手卻很自動的脫起"她"的衣服,在脫到褲子時,他摸到一個長條狀的柔軟,沈思源渾渾噩噩的腦子馬上判定身邊這具人體是男的,立即毫不留情把他踢下床,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好痛!"索那平抗議的叫了一下,又立刻鼾聲大做。

    嘟!嘟!嘟!電話聲依舊。

    "真沒辦法。"一名身材妖嬈的人走進房裡,拾起了掉落在床上的電話,"喂……嗯,好,你等等。"妖嬈人兒搖晃著沈思源的身體,"思源,醒醒,你的電話,你家人打來的。"他渾渾噩噩的腦子漸漸清明;接過電話貼在耳際,"喂,什麼事?"是司機老陳急急解釋的聲音,"老爺,不好了,夫人不見了!"沈思源尚未理解夫人是指何人?"哪個夫人?"他很直接的問。

    "就是你娶的那位妻子啊!"

    "她可能是在某人的床上吧?"他很直覺的嘲弄,忘了妻子的失憶。

    "可是夫人昨晚是在你的床上。"他陡然坐起身吼問:"你說她怎麼了?""不見了。"老陳沮喪的報告。

    沈思源立跳下床,準備出門,"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已經料準她逃了。都怪他太大意,以為她乖乖的待在家裡、四天足不出戶,而且還氣得管起他的房事來,就以為她已經從命的要當他的好妻子,結果她的真正目的只不過是要他鬆懈戒備而已。

    "今天早上。"

    "有沒有派人出去找?"屋子附近全是叢林,她要怎麼離開?"車子和船有少嗎?""沒有,我看夫人是徒步離開的。"這找死的小傻瓜,他不禁暗忖,不熟悉地勢的人走進叢林,就如同闖入迷宮般,更別論那些出沒的長蛇、毒蚊,到了晚上,若遇上瀰漫的瘴氣……「加派人手,四處去給我找,我馬上回來。"沈思源掛掉電話,匆匆向"老闆娘"說,"戴安娜,我家裡有急事得回去,謝謝你的收留。還有,待會兒麻煩你送次長回家。」

    不多久,他已經開車飛馳在鄉間的公路上,原因無他,他只是想教變笨的妻子免予喪命的危險。然後,又想到——我幹嘛這樣緊張啊?他從車裡的置物箱裡拿出煙盒,撿了根雪茄點上火,煩躁的吞吐起來。

    於月瑩如果死了、失蹤了,對他有何影響?他理智的稍想了一下,答案立刻出來。她死了,對他可是大大約有利。不但可以擺脫一個幼稚的傻瓜,也能脫離糾纏他多年的噩夢——被她逼迫、糾纏,還被戴上綠帽子,更何況,她若死了,他這鰥夫還能再找個有錢、有勢,且具有實質利益的女人結婚呢!

    情況是朝有利的一方倒,那他何必急著回去救她?她失蹤或喪命叢林,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他!他的嘴角上揚,但卻苦澀得扯不出住何微笑。他重擊一下方問。"該死!我不可能會在乎她的死活。"回到家,他立刻就加入尋人救援的行列。他告訴自己那是做給別人看的,他不能讓人認為他是個狠心殘酷的人,否則將會有損他的形象,或許還會影響到他的生意呢!但在商場上,誰人不曉得他淡漠的看著於月瑩勾引別的男人;而於月瑩也是如此的待他。

    但"性"事跟"生死"大事不能相比,遇上她的"生死關頭",他這個做丈夫的理應要表現出焦急和擔心。"東邊山區再多派些人過去。"到了晚上,他才在眾位忠心僕人的勸說下回房休息。該是鬆口氣的時候了,畢竟他演得淋漓盡致,有多少曾為他做事的人都誇讚他這位做丈夫的,待他那位夫人多體貼、多好、多溫柔,一切的不對都指向那個逃走的於月瑩。

    他本該暗笑到肚子岔氣,但,不知為何,他的心口悶悶的、胸口重重的,一點也不開懷。打開房門,乍見一房的凌亂,他惱中掠過的念頭是有小偷來過!

    "陳嫂,過來,"他大聲喝叫。

    陳嫂不安的匆匆趕來,"先生,什麼事?"沈思源指著房間內的亂象問:"這是怎麼回事?誰進過我房裡?"陳嫂驚懼不已,"除了夫人應該沒有其他人迸來過,不過,或許有人趁著慌忙……""夫人進來做什麼?」他突然問道。

    "她……她說要……要等你.說是……是你說的。"陳嫂羞澀的低下頭,畢竟她是受過中國嚴厲禮教的婦女,對夫妻閨房之事很難啟口。

    對了,他的確是要她待在房間內等他回來,是她久等他不到,才臨時起意偷錢嗎?他如旋風似的奔進房內,察看藏在家中臨時應急的錢全都不翼而飛。

    狂怒掃上他的心頭。她的清純一定是裝來騙人的,她急切的要履行"妻子"的權利義務,也只是要他忽略她真正的企圖。而他,竟裁在一個心智只有十八歲的小女孩手中!"陳嫂!"他咬牙道。

    "是的,先生。"她很少看見先生發那麼大的脾氣,這會兒她才徹底體會到什麼叫不怒而威。

    "吩咐下去,不用找了,全部的人都給我回到工作崗位。""但……但夫人她……""像她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進叢林冒險?說不定她現在正舒服的躺在某張大床上睡覺呢!"他刻意的否決她還在叢林的可能性。

    "可是車子和船都沒少。"陳嫂還是有膽質疑,因為她知道先生其實不是會傷人的熊。

    "哼!或許有某個男人來過吧!"他冷笑。

    "可是……"

    "夠了!出去傳話。"他斷然喝止,也知道有外人來過的話,陳嫂一定會知道。

    "好的,先生,"陳嫂點頭領命轉身。

    聽著陳嫂的腳步遠離,他的狂怒依然,心卻也更厲害的緊揪。於月瑩的生死全操在他的手上。

    想起她以前誼他一起亡命天涯,遠離台灣,口中說看要跟他一起打人,,卻又跟別人上床,傷害了他男人的自尊。想起她聳動的肩膀、可憐的哭泣,哀求著要找媽媽,尖聲要求他救她遠離雲中鵬的魔掌……隔著電話怒氣沖沖的要他"回家……"陳嫂?""是的,先生。"她怵然轉身,屏息等待。

    "吩咐下去,為了安慰大伙的辛勞,今晚就在諾森空地上開營火,由主屋準備食物及酒。"黑暗籠罩,四週一片蒼茫。於月瑩徒步走在叢林裡,身體又累又餓又狼狽,心裡又悔又惱又害怕。眼看四方,東南西北都是樹、都是草,她辨不清方向也認不出自己是否曾經走過?輕便的白色亞麻襯衫及藍色棉短褲因為被樹被石刮到而破損,裸露的皮膚也因蚊蟲的騷擾而紅腫發癢,更別說她走得快斷掉的腿了。

    "這裡是什麼鬼地方啊?"她勇敢的出聲問道.企圖用自己的聲音來安撫自己。真的是鬼地方,在她頭頂上是密密的樹葉籠罩,即使有月光、星光也照不進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好多好多的小眼晴,有紅的、綠的、黃的……全都朝她眨呀眨的。不知是什麼鬼東西?"不要吃我啊!"她小聲的祈禱,雙掌合十默拜菩薩,"我再也不敢了,讓我回家,不管沈思源要上男的、女的都沒關係!"她好想她華麗房間星的那張羽毛大床,不然換作沈思房裡那張木板床也不錯,還有熱騰騰的、香噴噴的麵包,那棟大屋是天堂,而這裡——是地獄。她還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嗎?樹葉那麼濃,或許就算太陽出來了,但密林裡也見不到光吧?她好可憐,竟然落到這步田地。她那個死沒良心的丈夫沒追來找她,他是想少了一個她省了麻煩是嗎?唉!早知如此,她何必離家?最好的報復方法就是糾纏住他,她真是悔不當初啊!

    咦!什麼聲音?一陣嘶嘶的聲響自身後傳來,於月瑩的頸背突生寒意,頭皮一陣發麻,會是什麼東東啊?她不敢回頭看,只想逃,但雙腿卻沒用的像秋風掃落葉般直發抖。那到底是什麼東東啊?地上有東西在爬,紅色的小眼睛在移動,該不會是蛇吧?"救命呀!"她驟然尖叫,叫聲驚醒了林中棲息的鳥,使它們全向空中嘎嘎而飛。

    她拼了命的急奔,邊跑邊哭邊叫。"思源,救救我,我知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隨便離開了,救救我,嗚……"她還不想死啊!她想做個幸福的妻子,養幾個聰明聽話的孩子,能常常跟媽媽在廚房烤蛋糕給大家吃,而最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找到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啊!

    "思源……"

    沈思源驟然轉頭望間黝黑的叢林,藉著月光相助,他清楚的看到一群飛鳥騷動的飛上天際.而那距離他所在的空地,至少有十二公里以上。鳥兒們晚上為何不睡,卻興奮的在空中跳舞,答案顯而易見,一定是有個不識好歹的傻瓜打擾了它們的清夢,而那傻瓜百分之九十九是他的妻子於月瑩。

    危險哪!那個地帶有許多短坡和小峭壁,若她一不小心踩空……"老爺,這是我家自製的酒,請你喝一點。"沈思源低頭一看,是個他曾經見過的少女,生長在他僱用的村子裡,在火光的照映下,她酡紅的臉,映上對他滿是愛慕的眼神,像朵樂意等他採摘的玫瑰。沒錯,他有這樣一整園的玫瑰可以摘,何必去在乎於月瑩那朵大牡丹是凋是謝呢?他接討灑懷,大口仰盡,一陣辛辣入胃,好痛、對了,他忘了進食。

    "老爺,別喝這麼急,會醉的。"少女關心的奉勸。

    哼!他巴不得醉了,醉倒睡死後,他就不會不由自主的去幻想於月瑩淒厲的死相。

    "拿來!"他搶過整個酒罈大口享用。

    "老爺,你這又是何苦呢?夫人又不是什麼好女人,只要你看得開,天下之大,還愁找不到跟你情投意合的女子嗎?"少女鼓起勇氣大聲說。

    原本氣氛就不怎麼活絡的營火晚會像被緊急凍結。現場鴉雀無聲,只剩下烈火還滿頭熱的僻哩啪啦燒著乾柴。沈思源放下酒罈,用衣袖擦擦嘴,冷冷的眼光掃過四周。

    哈!他這"棄夫"的角色扮得多成功、多可憐,瞧這些為他辦事的部下,各個都同情的為他掬一把清淚,而沈夫人的大位也已經有人排隊要準備取而代之了。於月瑩可真容易打發啊!

    突然,他在熊熊烈火中看見一個幻象

    那個他一時衝動,瞎了眼娶來做妻子的傻瓜,正躺在尖銳的石子地上,身下是一攤鮮血擴散,張大的嘴角也滲出血漬,秀黑的長髮披掛,蒼白的臉配上暴突的眼,說明她死得有多不甘心,還俗上一件純白的長衫,在月光下似乎是隨時要復活的厲鬼!他的心猛然一動,彷彿受驚似的,他將酒罈往烈火一砸,烈火轟的增長,伸張無數魔舌。

    "老爺?"少女屏息等待,願為不怒而威的霸主犧牲性命,換取他片刻的傾心。

    他深深吸口氣,做下決定,"給我準備夜行的工具。"他命令道,不管這決定會會令少少女人心碎。生要見人——雖然機會渺茫;死要見屍——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他會好好厚葬她,略盡為夫之道,免得她死不瞑目化為厲鬼來糾纏他。以她的本性,她對他的糾纏會堅持到至死不休。

    "啊!"一聲淒厲尖叫劃破天際。

    奔跑的於月瑩不幸一腳踩空,身體直往下墜落。出於求生的本能,她在尖叫之餘還揮舞四肢,企圖抓住什麼……她抓到了一棵樹,一棵長在峭壁上的樹,僥倖萬分的騎在樹幹上,四肢緊緊纏繞在腰彎得厲害的瘦弱枝幹上。"謝……謝謝觀……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保佑……"她不斷低喃著,然後鼓起勇氣,在月光下看清自己身處的情況。

    喔,天!非常之高上!

    她的底下是百來公尺的深淵,上頭是幾十公尺的峭壁,她攀在一棵小樹上,而那棵小樹此刻正抗議的發出嘎嘎的抗議聲,不知是枝幹要斷,還是要連根剝離。她知道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但她如何能往上爬?她又不是猴子。此刻她就像只爬上樹的貓,上得去卻下不來,好可憐。

    她低頭再看,昏昏眩眩的,好像已經在往下掉,她趕緊抬頭,意外的看到遠處有一點黃色的火光,那火似乎在某處空曠的草地上,而且那邊似乎有小小的、移動的人影。"救命呀!"她奮力大叫,卻引起小樹更晃得厲害,還引起叢林裡一群笨鳥亂飛。

    "救命、救命呀……"她不敢再放聲大叫,只是嗚嗚哀鳴。如果沈思源沒激她就好了。

    "思源?"她低低的念著,懷念起他冷酷的臉龐、冰冷的諷刺了。

    "思源,你怎麼還不來?"淚眼模糊中,那小小的火光綻放成朵朵重疊的火花,"思源,這火是你為我點的嗎?"就像媽祖為黑夜航海的漁民點燈指引方向嗎?"可……可是思源,我…-我動不了呀!"她好怕自己稍稍一動,就會輕易在幾秒內成了肉醬。

    "快來救我啊!思源!"她哭看哀求,顫抖的身體搖撼著纖弱的樹枝。死定了,她絕對撐不到太陽出來的時候。

    "爸爸!"她會永遠記得他慈祥的教導,"媽!"她會永遠懷念老是洋溢在廚房的幸福香味。"日昭!"還有那個愛耍 寶的小弟,最後,還有一個……"思源!"她絕望的閉上眼,在心裡說出遺言——永別了,我的丈夫,我好想好想做你的妻子,讓你好好愛我,讓我好好愛你,就像我爸和我媽,但這願望,這一生恐怕……"月瑩,你在哪兒?"她驟然睜眼,是誰在呼喚她的名字?那聲音好親切、好熟悉……"月瑩,你在不在這裡?"是她的幻聽吧?沈思源怎麼可能找上門來了?他正快活的在跟金雞亂搞,所以這一定是她瀕臨死亡的幻覺。 孤身死在荒郊野地,死後還不得安葬,說不定要淪為飛禽走獸的腹中食,想想她還真倒楣。

    "於月瑩,你到底死了沒?"

    但她又確確實實的聽到他的冷言冷語,如果這是幻聽,那也未免太真實了!管它是不是幻覺,在死前作個美夢也是值得的,她鼓起勇氣抬頭叫:"思源,我在這裡。"她聽到了腳步趨近的聲音,心撲通撲通的直跳,像重新活了過來似的。

    "你在哪裡?"

    "在懸崖下,在一棵樹上。"

    接看是匆忙的腳步聲,"繼續講話,我才好找到你。"她正好可以說出肺腑之言,"思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氣你?你有把我當成妻子看嗎?當雲中鵬對我做那種事時,你為什麼不對他發火?"峭壁邊突然冒出了一個頭,她認得。那是沈思源,掛在他頭頂上的月亮,像是畫裡的神——聖潔莊重而且普度眾生。

    "我看到你了,你不要亂動,我馬上來救你,還有,把你的嘴巴閉上。"他嚴肅的命令。

    聽起來並無不妥,她很恭敬的點頭遵命,因為,菩薩現身要來救她了!她著迷的聽他的聲音低低的在上頭響起,好像在跟什麼牛 鬼蛇神講話般。然後她看到他了,他竟然像隻猴子般一跳一跳的往下攀,動作好快,很快的就到達她的身邊。

    "月瑩,把手給我。"沈思源伸手向她。腳抵在壁上,腰上纏著登巖用的繩子。

    "思源?"她著迷的望問他,手腳卻絲毫未動。

    他發覺她神色有異,是嚇昏了吧?

    "把手給我。"他撫慰的放柔語調。

    她卻搖頭,"思源,我快死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不是個好丈夫。"她神情迷幻,怕是被嚇得呆傻了,但語調卻異常認真。

    "閉嘴!"他斥責,注意到那棵小樹快落土為安,如果於月瑩再不把手給他,他只好硬來了。

    "但我也不是一個好妻子。"她搖頭。

    眼看情況危急;他仰手攬向她的腰。

    "可是我愛你。"

    小樹倏地往下落,他心跳快停止地將她攬進自已懷裡。真是千鈞一髮,若非她及時下意識的放掉小樹,若非他被"愛的宣言"嚇到硬生生的撐住,那後果恐怕……."你是生來克我的嗎?"他忍不住低低怒吼,氣她的任性,也恨自己心軟不禁嚇,突然,他感覺她劇烈的顫抖,於是他低頭瞧見了那淚痕滿面的畫面。

    "思源?"她尚未意識自己已逃脫死亡的陰影。

    "於嘛?"他故意裝出不耐煩。

    "我想當你的好妻子。"如果她還能活下去的話。她的真心話卻就得他心湖一團煩亂、想起從前她的高傲跋扈及無賴,他真的很難相信於月瑩會有可能成為定義中的好妻子。"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思源。"但現在的於月瑩已是今非昔比,她不再世故、不再跋扈,也不再是哪個男人都可以……或許……或許他倆之間還是可行的,雖然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好吧!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揩去她猛冒不停的淚,心中不禁惱恨起他的好心來,他想再次上當嗎?可是,反正情況還能糟到哪裡去呢?她若達不到好妻子的標準,他再一腳把她踢到旁邊就是了。想來他也沒吃什麼虧。

    "謝謝!"她競滿足的閉上雙眼。

    真是完全不同的於月瑩呀!他不禁在心底暗忖。

    "回家吧!"他這才陡然發現她已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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