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 第六章
    這幾天玄焱都特別晚出門,今天臨走前還問著雲月:「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幾天都沒服侍爺了,今天讓我送爺出門吧?」

    玄焱一笑:「你躺下來休息,我自然有別人會服侍。」

    雲月好像脫胎換骨似的,臉上除了笑,還多了許多表情,有時凝神狀似相思,有時皺眉彷彿煩擾,有時自己發呆到一半就笑出聲來,在笑聲是玄焱兩年間從未聽到過的美妙聲音。

    玄焱越來越覺得自己愛著這個活生生的、會生氣、會憂傷的月兒,比那個只能敷衍笑著的月兒更讓他傾倒。

    玄焱臨走前親了親雲月的額角:「月兒,我好愛你。」

    雲月低頭一笑:「爺真是……」

    「好愛好愛好愛你。」看著雲月泛起紅霞的雙頰,玄焱更肆無忌憚的邊擁吻著他邊說著。

    雲月清朗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心虛似的小聲說著:「我也是。」

    「你說什麼?」

    「我也是,愛你。」

    「什麼?」玄焱惡作劇似的追問,就是要聽他一次又一次的說著。

    溫潤的唇卻尷尬又倔強的閉上了,長長的睫毛半蓋著,輕顫了幾下又闔上眼,乾脆假裝自己又沉入夢鄉。

    玄焱好笑的俯身吻吻他的額角:「還裝誰?」

    整張紅透的清麗俊臉撇開後,又被強勢轉回:「羞什麼?等我下朝回來,做的事要叫你羞上千百倍。」

    「爺!」從來不知道玄焱這張嘴,居然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呵∼可是,這般揶揄還真有趣呢。

    玄焱走後,雲月假寐著,昏沉中聽到敲門聲:「雲爺,有人送信來。」

    「拿過來。」雲月拉起一件外衣披在肩頭。

    信上簡單的幾個字:萬事俱備,十五日即可啟程。令揚。

    哎呀!令揚!

    雲月趕緊起來換衣服,穿上秋香色的窄褙小襖,腰間繫上長穗五色宮變腰帶,套上鹿皮小靴,披上白狸毛斗篷,環顧四周景色後,一笑而出。

    「寒園」現在好像特別美麗了,他第一次覺得這裡不像牢籠,而是他和玄焱的窩。

    喜悅的心情讓他忽略了,那張字條輕飄飄的掉落在椅下,隨著門縫送進的清風,飄進不易察覺的角落……

    到了「碧海山莊」,見了風令揚雀躍的臉,雲月卻說不出話了:「令揚哥哥……」

    看到雲月的表情,風令揚頓時領悟:「你不想走了?」

    「我、我跟他的誤會解開了……」

    風令揚搖搖頭:「呵!算我多事,人家夫妻拌嘴,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呢。」

    「不是這樣子的!對不起,我也才剛理清自己的情緒啊!」

    風令揚瀟灑的笑笑:「沒關係,你高興就好了。」

    ——畢竟,我只是個「鄰居」罷了呀!風令揚自嘲的想著。

    「令揚……我們還是朋友?」

    「朋友……」就只能這樣子了?「嗯!永遠,都是朋友。」

    握住雲月的手,看著他的微笑,風令揚始終維持著俠義風範。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顏色依舊在,也應攀折他人手……

    原來早在八年前一個錯身,就注定他們要分道揚鑣。

    「有空我還是會和俊宇去『寒園』找你的。」

    「恭候大駕。」雲月笑得燦爛。

    好久沒有這麼好的心情了,過去兩年想走在迷霧中,什麼都摸不清、抓不著,萬萬沒有想到殘酷冷血的玄焱會說愛他,兩年換來一個資,值得!

    回到「寒園」時,玄焱還沒過來,但雲月不再憂鬱的等待。玄焱許了承諾的,再不讓自己苦苦等待未知的結果。

    為了排解時間,雲月乾脆讓幾個新買的人在他面前排戲。

    旦角苦楚的唱了一段《哭皇天》:「恨難平∼恨污泥埋葬了清白玉,含冤噙恨哭皇天∼原來風流反被風流誤,奴質本潔來難潔去,只有一死了殘身……」

    「停停。」雲月拍了拍手喊停,「既是遭賊人陷害失身,眼裡就要帶著恨意,你這麼一瞪,倒像嬌嗔。」

    反覆演練了幾次,年紀輕輕的旦角就是唱不出那份恨意。

    「還是差遠了。」雲月搖搖頭說。

    「師傅,我又沒恨過人……您平時都怎麼唱的?可以唱得咬牙切齒?我真唱不出那份冤屈苦恨來。」

    平時?他想的是玄焱帶給他的痛苦,想的是他一片純真讓玄焱給……可現在他還唱得出嗎?他,已經不再恨玄焱了。

    「算了,你年紀還太小,還不懂人世間的許多無奈呢!」

    「我懂啊!無奈就是給師傅罰站,不許吃飯。」

    雲月噗哧一笑:「小鬼頭,誰讓你皮?老欺負別的師兄弟?」

    正說著,門房行色匆匆的進來:「雲少爺,有貴客上門。」

    「貴客?『寒園』封戲好幾天了,誰會來?」

    「是大阿哥——和親王。」

    和親王?「準備水酒,請王爺到涼亭稍候,我更了衣馬上過去賠罪。」

    玄焱不在,為什麼和親王倒來了?

    匆匆更衣,雲月再不悅也不敢給玄焱得罪人,這人年長的皇子不但是重臣又是儲君,隨便動個手腳都會讓沒背景的玄焱在皇帝面前失寵。

    「月兒失禮了,王爺大駕,接客來遲,還請王爺降罪。」

    和親王笑道:「早想過來你這看看,哪知道『寒園』竟然封戲了?怎麼?你不唱了?」

    雲月讓他執著手,躲也不好,只好笑著說:「小的年紀到了,嗓子正換呢!只好關起門來教教小徒弟。」

    合情合理,十五歲左右的戲子很多都要歇個一兩年的,和親王也不再追問。

    將柔若無骨的雙手執到自己唇邊,和親王帶著曖昧的微笑問著:「將來要換不成嗓呢?」

    雲月應酬的說:「那就教戲吧,當年三爺也是請了倒過嗓的紅旦來教小的,橫豎也不是非吃這行飯不可,大不了上街要飯去。」

    「那本王可捨不得。」和親王一把將他擁入懷中:「你要不唱戲,乾脆讓爺關照你。」

    「王爺……」雲月掙扎了一下,「如今,三爺不讓小的出去應酬了,您別這樣……」

    「三爺?我跟你的事與三弟有什麼相關?」

    心一橫,雲月乾脆實說:「月兒是……三爺的人。」

    「我知道你是他買的。」

    「不只這樣,小的是三爺的人。」雲月加重語氣說道。

    和親王楞了一下:「三弟他……」

    聽雲月這樣說,和親王鬆了手,沉了一張臉說道:「你是他的人?那得為他想想吧?三弟坐鎮刑部,還是我給他講的差事。我能讓他坐上這個位置,自然就能讓他下來,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雲月倒抽一口冷氣:「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呢?三爺……是您弟弟呀!」

    「弟弟?天家無親情,什麼弟弟?再提醒你一句,將來阿瑪歸西,三貝勒還得叫我一聲主子,他的生死榮辱可不是他自己就可以決定的。」

    ……和親王究竟想怎樣?

    這個答案雲月馬上就知道了,「給你兩天時間,好生想想吧。哼……你或許不知道,玄焱在阿哥中什麼背景都沒有,好不容易掙到今天這局面,要是一下翻身落地他會怎麼想?」

    「我的生母不是滿洲貴族,只是個宮女……皇阿瑪又不偏寵,每日進宮給阿瑪請安,額娘總是拉著我哭。」

    ——他會怎麼想?他會很失望,他會忿忿不平,他意氣風發的三爺要任人指點嘲諷,說他為了個戲子得罪將來的皇帝……雲月不安的想著。

    「我不對你發脾氣,要對誰發脾氣?福晉是太后侄孫女兒,我能回家對她發脾氣?」

    「只有你,是我的,完完全全屬於我,這世上,我就只能愛著你。」

    這世上,他只愛著他……

    「求王爺別為難三爺。」雲月立刻跪下。

    和親王一甩手站起來:「那得看你了,兩天,十五號正午我讓人來帶你,來不來,隨你便,本王不強求。只是提醒你一句,皇阿瑪年老體弱,將來本王登基,你要想再見我一面也難。」

    也就是說,他若不從,玄焱不只近憂,更有遠慮。將來玄焱有生命的危險,到那時他就是想也救不了玄焱了?……這叫不強求?

    「王爺?」

    「請我喝送客茶吧!」

    欣逢著才貌雙雙,恰好的年華兩兩。情相近,一半心香;歎終身,哀怨淒傷。卻教我終身孤苦怎依傍?豈甘心把那風花雪月俱撇蕩?如今俺情難忘,偏要結地久天長!

    ——如今俺情難忘,偏要結地久天長!可這事,由得了自己嗎?

    雲月長歎一口氣,心中已下了決定:「小的知道了,王爺請用茶。後天……小的會到的,請別讓人來『寒園』,三爺還讓人盯著小的,您派人來,那可就洩底了。」只好想辦法逃開玄焱的眼線了。

    簡直是玩火!

    ——玄焱,你說過,要是我碰別的男人,你要我的命。現在,或許到了讓你親手殺了我的時候。

    玄焱下朝後,又得到刑部當差,忙得不亦樂乎。刑部呀!掌管的可是生死大事,這幾天查出幾件冤案,讓皇阿瑪大加賞識,說是將來要把戶部差事也交給他辦。

    掌著刑、戶部,誰不來逢迎巴結?當年那個無依無靠的三阿哥,那個連太監都敢作賤的三阿哥,爬上了今天的局面,誰能想得到呢?

    一進「寒園」,看雲月落寞的靠窗沉思,玄焱便忍不住抱個滿懷:「好月兒,你真給爺爭氣了!」

    雲月輕輕的笑著:「怎麼啦?爺很高興的樣子。」

    「高興啊∼大哥不是幫我講了刑部的差嗎?皇阿瑪看我辦得好,今天還當著眾臣和眾兄弟的面說我是愛新覺羅家的千里駒呢!」

    「是嗎?」

    「怎麼?你不替我高興?是我回來晚了,你一個人孤單?」

    這個玄焱……還真不知道謙虛呢!

    雲月愛憐的撫著他的髮絲:「是孤單,不過知道你高興,我當然也就高興了。」

    「那就好,我剛上任,這幾天可能都得這樣,到天黑才回得來,你真悶的慌,就自己找樂子。」

    「我會的。」那正好,他也需要找理由上和親王府,這下可湊巧了,像是上天安排好似的。

    「可惡的月兒!」玄焱猛咬住他溫潤的唇,「幹嘛這麼悶悶不樂的?看到我還擺張臉,看我不罰你才怪!」

    凝眼看著玄焱墨黑的瞳,只有一個人的影子倒映著,那是自己,他眼中只有自己,霸道啊,只對自己。雲月又笑了,有什麼不能為玄焱做的?就讓自己去死都肯!

    「爺……寵寵我吧……」纖如新蔥的粉嫩指節撫上了玄焱炙熱的唇瓣,「用這唇……」撫摸著他滑動的喉結,落到鎖骨上勾勒著,「用你的身子……」撫著寬闊的胸膛,纖指滑進衣內,「我想你,玄焱,我的爺。」

    玄焱緊緊把那纖細的身體壓在胸口:「月兒,我的月牙兒,你為我吃了多少苦?為什麼你還是這麼癡傻呢?」

    「爺才傻呀!因為……我愛你。」

    一把橫抱起他輕巧的身子,玄焱狂傲的笑著:「哈哈!臉膩香熏似有情,世間何物比輕盈?天上的月牙兒我都摘得了,還有什麼我玄焱做不到的?」

    ——狂吧!傲吧!我的爺,我就要你永遠都這麼目中無人,踩著我,上你的青雲大道吧!

    如同狂風掃落葉,精緻的衣袍被拉開,纖細的身體完全展露在昏黃的夕照中,紅艷的晚霞映得雲月白晰的身體更加妖媚,玄焱看得暈眩,雲月卻一反常態的熱情,伸出修長圓潤的腿,跨坐在玄焱身上。

    強而有力的手臂撐住了他,另一隻寬厚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足踝,一路撫上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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