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獅的情人 第三章
    言心心在和葛風華分手的那一天晚上,照例又遇上了一個新的男人。

    這就是言心心為什麼會在短短的幾年之內,談了十幾次戀愛的原因。因為她的外表實在出色,而且全身的行頭都是閃亮亮的名牌,總是能夠在茫茫的女人海之中,散發出那絕世高雅美麗的光芒,讓男人不知不覺就靠了過去。

    要維持失戀之後的空窗期,對言心心而言並不容易,因為,有太多等著她點頭的男孩子,永遠在後頭排隊等著她。

    而言心心也習慣了,她總是想著,這一次一定有什麼不同,這一次一定是天使送來的男人,必然是背著滿滿的一袋幸福而來的。

    現在回頭來看看,言心心這次是怎麼遇上一個新的男人的——

    當言心心漫無目的地在紅磚道上走著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人。她沒什麼精神地低著頭向那個男人說了句對不起,也沒用正眼看他,就低著頭走開。

    臨走的時候,她不經意地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夜黑,看得不是很仔細,但是從那個男人走路的姿態看得出來,他和她有著類似的落寞。

    據說背影才看得見一個人的靈魂,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言心心突然相信,這個男人可能有著和他相同的靈魂。

    她並不知道,其實這個和她擦肩而過的男人,他們曾經熟識,而且還有著很奇妙的緣分。這男人便是黎將臣。

    不過,黎將臣並不是現在要說的,那個言心心遇上的新男人,接下來出現的那個才是。

    接著言心心又繼續向前走,卻被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叫住了——

    「言……心心﹖」男人的第一句呼喊是不確定的,直到看到言心心驚慌地抬起頭來,才更肯定地喊了她第二聲:「言心心﹖真的是你。」

    「學長﹖」言心心猛然地回過神來,認出了眼前這個人。「你是……企管系的那個學長——穆臣揚﹖你是穆臣揚學長﹖」

    穆臣揚對言心心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並且對她伸出友誼之手。他送言心心回家,和她一路敘舊。

    言心心和母親言小慧住在台北市郊的一棟三層樓別墅裡。屋子外面有一百坪的花園和草坪,那是特地為言小慧平日放鬆心情而設置的,花園的一個角落,還有用白色的石頭砌成的一個小魚池。

    這棟豪宅有兩個警衛日夜輪流看守,還有保全人員日夜監視,可以說在安全上照顧得非常周到。這是因為顏大為認為言小慧她們只有兩個女人單獨居住,應該要特別在安全上加強。

    豪宅的建築是西式的建築,使用的建材除了天然的大理石之外,還有天然的原木,從外觀上看過去,就像是一座白色的皇宮,在陽光下還會反射出光芒。

    很夢幻,也很童話。

    當穆臣揚開車將言心心送回到了這裡,言心心對他說:「到了,就是這裡。」

    穆臣揚猛然停車,緊張地問:「是不是開過頭了﹖」穆臣揚還以為言心心的家是這棟房子前面的那棟洋房。

    「不不不,就是這裡,學長。」言心心對穆臣揚說。「我家到了。」

    「這……這是你家﹖」穆臣揚看了眼睛差點沒有掉下來。「這是你家?」再努力確認一次。

    「是啊,」言心心露出微笑,對穆臣揚說:「我和我母親住在這裡。」

    穆臣揚這個時候簡直傻眼了。這哪裡是房子﹖這根本叫做皇宮了!這麼美麗的一個女孩子就住在這個皇宮裡面,簡直太夢幻了。

    「學長,真的很謝謝你特地送我回來喔。」言心心優雅禮貌地對穆臣揚說。

    「不……不客氣……不客氣。」穆臣揚有一種快暈倒的感覺。他是在做夢吧?

    「呵,」言心心連笑起來的樣子都是這麼地夢幻。「那麼學長,再見了。」說完,言心心就下車了。

    沒有一個男人會放過這樣的美女。穆臣揚當然也不例外,更何況是這種家財萬貫的天之驕女。

    穆臣揚心裡已經盤算好了,言心心背後的家財,正好可支持他的創業資本,他一定……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當言心心回到家裡的時候,言小慧正在客廳看電視連續劇等她,邊看邊掉眼淚。

    言小慧就是這麼多愁善感的女人,有時候社會新聞看著看著,隔天就會打電話去電視台新聞部,問那個需要幫助的家庭在哪裡,她要去看看人家,提供一些幫助。

    言心心的母親言小慧不但是個大美人,而且還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女人。在言心心的記憶當中,言小慧沒有對任何人發過一次脾氣,也沒有說出任何傷人的言語。她對待每個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顏大為,特別體貼包容。

    就算是顏大為後來事業有成,跟別的年輕女孩子跑了,言小慧除了悲傷度日之外,始終也沒有更積極的行動去爭取她的丈夫回來,或者按鈴申告她的丈夫通姦、要求丈夫給付大量的贍養費以消心頭之恨,甚至就連她在面對親友們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顏大為的不是。

    她說的總是以下這種話:「大為很照顧我們母女」、「大為特地來陪心心過生日,每一年都沒有缺席過」、「大為送了一個模型花園給心心,他是一個好爸爸」、「大為過得很好,我們也過得很好」、「大為就是這麼好的人」、「那個女人真的很好,我能瞭解大為為什麼會喜歡她」、「大為的身體還很強健,我看了就很放心。」

    言心心心裡很明白,言小慧還在等待她那個無情的丈夫有一天突然覺醒,重新回來愛她。

    顏大為出走的那一年,言心心才十歲,在此之前,她的父母親一直是相敬如賓,從來也沒有見過他們吵過架。所以,她的父親顏大為像是突然地消失不見的。

    理由,言小慧都說是自己不夠好。

    兩人後來正式離婚,顏大為後來也和外遇的女人結了婚。可是言小慧卻沒有再嫁,甚至也沒有再結交第二個男朋友。言小慧對於顏大為的種種情義,顏大為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所以,後來他雖然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卻沒有一天停止過照顧言小慧和言心心這對母女。而也是在那時,言心心才由原本的「顏心心」改為「言心心」。

    顏大為手下全部的房地產,都是屬於言小慧的。而她們母女現在住的這棟房子,產權就是言心心的名字。

    「心心,今天的約會還開心嗎﹖」言小慧例行公事般地問。對她來說,重要的是言心心開心不開心,其餘的,不管言心心要做什麼,言小慧都沒有意見。

    提起了約會,言心心一路上跟穆臣揚說說笑笑的好心情就立刻去了大半。

    如果不是有穆臣揚陪著她回家,用盡心力逗她開心,很可能她的心情會更糟,而且會哭個不停。

    「我們……分手了。」言心心悶悶地說。

    「噢,」言小慧一聽到「分手」這兩個字,也顧不得連續劇正演到高潮處,立刻轉身對女兒張開了雙臂。「心心,過來媽這邊。媽惜惜,不要難過啊,也不要對愛情灰心,知道嗎﹖你和那個沈君成只是沒有緣分,不是……」

    「媽,不是沈君成。」言心心沒好氣地對言小慧說:「我和沈君成三個月前就分手了。」

    「ㄜ﹖啊﹖」言小慧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不過立刻繼續安慰她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媽覺得那個郭世連不是很善良,所以你和他分手正好,別難過喔。」

    「媽!」言心心從言小慧的懷裡鑽出來,一臉無奈地看著言小慧說:「媽,我和郭世連是上上個月分手的。不是他啦。」

    言心心乾脆自己跟母親說:「我和葛榮華分手了。」

    「喔﹖噢……可憐的心心,」言小慧又把女兒抱過來摸摸她的頭,說:「對不起,媽老了,那些男人看起來都差不多,媽實在很難分得清楚誰是誰,你千萬不要跟媽生氣喔。」

    言小慧當然分不清楚女兒的男朋友們到底哪位是哪位。一來是因為,言心心換男朋友的速度太快了﹔二來則是因為,在茫茫的男人海當中,言小慧的眼裡只能分辨出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她的前夫顏大為。

    嚴格來說,在言小慧的眼裡,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顏大為。

    「媽,不要為我擔心啦,我沒事情了。」言心心對顏小慧說:「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我很習慣了。」

    「傻女兒,這種事情怎麼能習慣呢﹖」言小慧聽到「習慣」這兩個字,就很緊張,怎麼把「失戀」當成習慣了?這難道是因為打擊太多次以至於不正常了嗎﹖是不是要去看心理醫生了﹖

    「媽,我真的沒有什麼事情。」言心心心情其實已經平復了不少。「你別想太多。」她飛快地在言小慧的臉上親吻了一下。

    「那我先去洗澡了,等會兒再來陪你聊天喔。」

    看著言心心的背影,言小慧的心裡有著心疼。雖然女兒已經極力表現出沒事情的樣子,可是言小慧就是不放心。

    這五年,女兒連續失戀了十五次,而且每一次戀情都短得可憐,言小慧這個做媽的覺得不能再袖手旁觀,她一定要拼了命給她的女兒幸福。

    誰也阻擋不了她。

    於是,言小慧打了個電話給她的前夫顏大為。

    「喂,琬柔妹妹呀,是我……,」言小慧一聽到是謝琬柔的聲音,就緊張了起來。

    雖然謝琬柔不是什麼可怕的女人,也確實人如其名地溫柔婉約,可是她總覺得自己的立場已經從正室下台了,打電話給正在台上的那個女人,難免尷尬。

    「對……對不起喔,打擾你了。我不是故意,嗯……你知道……嗯,是這樣的,心心有一點麻煩,我可以跟大……喔不……跟顏先生商量一下嗎﹖不會很久……真的嗎﹖那太感謝你了。琬柔,你真是個好人……」

    對方顯然也釋出了相當的善意,這才讓言小慧鬆了一口氣。

    多年來,雖然言小慧一直對顏大為不能忘情,可是和顏大為接觸的時候,也都謹守分寸,兩個人只談他們共同的女兒——心心的事情。

    兩秒鐘之後,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前夫來接電話了,這讓言小慧的心情更緊張了起來。

    「小慧,」顏大為的聲音依然這麼富有磁性。「心心怎麼了﹖」

    言小慧一聽到前夫的聲音,感動的眼淚就快要流下來。可是,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理性。

    「是……是這樣的。」言小慧努力克制自己的結結巴巴,對顏大為說:「我們家心心……又失戀了。我想,是不是……該考慮那個婚約呢?」

    「唉……」顏大為聽了這句話之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從男人的立場來看,他心知肚明,他的女兒心心老是失戀的原因是什麼。這和他當初無法和言小慧繼續生活下去的原因是一樣的。

    她們都一樣的好,好到讓男人怕得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顏大為聽了言小慧的話之後,約莫瞭解她的意思。

    二十三年前的一場金融風暴,因為黎升鋒的出手相救,讓他從此之後和黎升鋒成為至交,也答應了要將自己剛出生,人見人愛的女兒許配給黎升鋒的兒子,也就是現在華將企業的負責人黎將臣。

    不過,這件事情後來因為言小慧堅持要讓女兒自由戀愛,而不了了之。

    可是現在,言小慧認為女兒在戀愛上面已經受了太多次傷,未免她再走更多冤枉路,不如直接下嫁給那個黎將臣。

    重點倒不是因為黎將臣家大業大,而是因為黎升鋒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自從妻子過世之後,他到死前都沒有再沾過任何其他女人,成為企業界津津樂道的愛情佳話。

    有其父必有其子,言小慧相信黎將臣也肯定是個重情義的人。

    這時反倒是顏大為猶豫了。畢竟黎升鋒已經過世幾年了,人在交情在,如今……

    「小慧,黎升鋒已經過世了。」顏大為嚴肅地對言小慧說:「我不知道他的兒子將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可是,我會去跟黎將臣說說看。你要放寬心,畢竟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家心心,一定會幸福的。」

    顏大為最後這麼地安慰了言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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