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遊戲 第四章
    楊皓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可是她現在竟然能在這家咖啡廳,聽那只不會飛的臭老鷹說天扯地整整三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千八百秒耶!

    一會兒講什麼天氣很好,一會兒又說氣氛夠棒,再不然,就是他該死的心情正心花怒放!

    天知道,此刻的她正恨不得眼中能射出地獄之火,來燒他個屍骨無存。

    「身為你未來老公的我——」

    「你不是我老公!」已然失控的楊皓,再也顧不得此時身在公共場合上,朝他大聲吼道。

    「你若不愛叫老公,那就改丈夫!」狄飛鷹揚起迷死人不償命的笑。

    楊皓也希望自己別再動氣了,偏偏有人就是愛耍賤,不罵不行。她沉聲叱道:

    「你不是我老公,更不是我丈夫,你只是一隻豬,一隻不、要、臉、的、豬。」她之所以會造這麼多口業,全都該怪他。

    「既然知道你對豬有特別的好感,我倒也不介意客串客串,雖然我實在不喜歡。」狄飛鷹扮無辜、裝可愛的朝她眨眨眼、揚揚眉、淺淺笑。老天!她病了!她肯定病了。要不然為什麼心臟突然跳動失常,好似快躍出胸口一般,讓她口乾舌燥的一口氣灌下一杯橙汁。

    別跳、別跳!安靜、安靜!她連忙深呼口氣,從慌亂中找出平時的鎮定,冷冷開口:

    「我來這裡的目的不是要聽你講廢話的,你馬上給我回到主題上。」

    「別這麼說嘛!」一抹充滿特權的笑在他嘴角漾開。「不是廢話,而是責任,畢竟你是我——」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在我面前說我是你老婆或你是我老公之類的話,不然後果自負。」楊皓怒眉騰騰的截斷他的「愛語」。

    「這是表示在背後就能盡量說、盡量講!」不待她發作,他便狡猾的笑道:「畢竟你是我楊世伯的女兒。」他像想起什麼大事般,突然一頓。「怎麼,你那麼希望被我冠上老婆一詞嗎?」

    「你……」

    楊皓倏地站起,正準備離開時,狄飛鷹開口了。

    「你真那麼迫不及待的想嫁我嗎?」瞧她氣得小臉酡紅,這句話真是讓人百說不厭。

    「你到底想怎樣!」

    逗你!「聽說這裡的牛排不錯,」狄飛鷹一臉熱誠的將菜單遞上。「試試吧。」

    吃牛排!她現在是恨不得能生食鷹肉。「你分明很討厭我,為何還想娶我?」

    「你也不見得喜歡我,還不是一樣想嫁我?」他反問。

    「現、在、不、想、了。」

    「是哦,你發財了啊!」狄飛鷹一針見血道。

    「我——」楊皓雙手交疊於胸,氣呼呼的一屁股坐下。「不用你管。」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又何必這麼想不開呢?」這麼好玩的小姑娘可是世間少有啊!狄飛鷹已下定決心要娶她了,不計任何手段。「畢竟當年楊世伯欠下的可不是一筆小錢啊!」

    「少貓哭耗子了,我要是因為毀約而去坐牢,不正合你意嗎?」

    「聽說牢裡很黑暗的,你不多考慮一下嗎?」

    「再黑也黑不過你的心肝。」

    「我認養的小孩多到可以開辦學園了,黑心肝者又豈會有愛心?」狄飛鷹忍不住為自己提出證明。

    「那只表示你錢多,不等於你的心就是正常的紅色。」楊皓很不給面子的指出道。

    「看來你對我的成見,已非三言兩語所能化解。」

    「成見的產生往往是在直覺之後,而我的直覺正肯定的告訴我,你是個討厭鬼,所以你何不省點口水呢?」

    「好吧!就看在你這麼等不及的份上……」狄飛鷹仍不忘逗逗她。

    習慣成自然,在他的訓練下,楊皓已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如何反應了。

    「是,我是等不及,等不及想知道你究竟要玩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像我這種濫人又能玩些什麼手段呢?大不了就娶你來當濫人的老……另一半!」

    「下、輩、子、吧!」楊皓咬牙切齒地說。

    「那暖床呢?」

    「閹了你。」

    「煮飯燒菜呢?」

    「毒死你。」

    「協助打拼呢?」

    「搞垮你。」

    「瞧!」狄飛鷹當即拍手叫道:「嫁給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對付我了!你實在沒有說不的理由啊!」

    真是個瘋子!

    「需不需要我打電話幫你掛個精神科啊!姑娘我可沒那閒情來跟你耗啊!」

    「你拿一年的閒情來陪我耗,便能賺進這麼一大筆財富,這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你賺,不是嗎?」狄飛鷹兜回主題道。

    「你認為我會作賤自己,去暖你的床嗎?」楊皓斜睨著他。

    「難道你答應嫁人時,沒想過自己所應盡的義務嗎?」

    「我可以跟任何人分享一張床,可惜不包括你。」

    被輕視的滋味真不好受,看狄飛鷹現在的表情就知道。冷凝的面孔,不帶任何溫度的話調,道: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一向對強迫女人沒興趣,如果你真的按耐不住的話,為避免綠帽罩頂,我也會委屈自己,略盡一下丈夫的義務『幫忙』的。」

    「你這色鬼,別以為人人都與你一樣。」楊皓拍桌怒喝道。

    「這麼說,你是答應嘍?」

    他會這麼好心嗎?楊皓一臉狐疑的打量著他,見他一雙鷹眼中帶著狡猾、不懷好意的神色,便瞭解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

    「其實這麼一大筆錢,若要你只當什麼都不必做的假老婆,未免太瞧不起你的工作能力了。所以,我反覆思量許久,以你強悍的魄力而言,相信身兼數職定非難事!不論什麼助理工作,打掃煮飯、交際應酬,甚至只要我開得出要處理的事項,你也一定能夠輕鬆完成的!」

    瞧!那邪惡的本性終於露出來了。楊皓越聽越火大,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交際、打掃、煮飯、工作,當她菲傭兼交際花啊!

    傾向他,惡狠狠地咬牙吼道:「等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那倒未必,我很有信心的。」

    送上一記白眼,嗤鼻冷哼一聲,楊皓懶得再與他多費唇舌。這次誰也別想阻止她離開,起身便走。狄飛鷹也站了起來,快一步的捉住她,俊臉同時欺向她,兩人鼻對鼻、眼對眼的互視對方。

    「以一年的工作來換取一輩子的自由,算起來你是賺翻了,不是嗎?或者你想要你姐姐一起陪你進……」

    「你想威脅我!」

    「威脅也好,妥協也罷,你一直都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狄飛鷹這回可是勢在必得。「說真的,只要修正掉你那令人不敢恭維的臭脾氣,你大概也有九十分了。身材不錯,前凸後翹小蠻腰的,當我『門面上』的老婆,倒是一點也不失禮。」

    「你、做、夢!」楊皓瞠大的秋瞳正冒出熊熊火焰直朝他燒去。「放手!」

    這一次,狄飛鷹沒再強留住她,他放開手,任她離去。只不過,在她離開前丟下一句話。

    「給你三天考慮,我會在飛鷹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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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突來一陣震天憾地的敲門聲,將一對原本纏綿互擁的男女給硬生生的拆開。

    濁重的喘息、膠著的目光、微顫的身軀,皆皆說明未能盡興的遊戲,為彼此帶來多大的折磨。

    卓越滿心不悅的咒罵起身,衣衫不整地前去應門。

    「老兄,趕著投胎也不是這等趕法吧!」

    一見來人,他又連聲抱怨道:

    「我最最最美麗大方的楊皓楊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來訪,對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有多傷。」中途熄火事小,萬一零件受損就完了!

    「有異性,沒人性。好,我識相,不妨礙你辦事了!」楊皓可憐兮兮地說完即轉身準備離去。

    沒有預料中的幽默調侃,這使卓越瞭解到事態的嚴重性。苦笑一聲,看來內傷是免不了,今晚又得獨枕空眠了,唉……連忙上前拉住她。

    「不會這麼小家子氣吧!」半推半扯的將她拉進客廳,一把塞進真皮沙發中。「乖乖坐著別亂跑,等我三分鐘,馬上好!」

    丟下話,卓越走進房,三分鐘不到,只見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甩門離開,久久不去的高跟鞋聲足以說明她憤怒的程度。

    「明天我會記得帶點補藥上來給你的。」楊皓略帶歉意的悶聲道。

    「來不及了,注定可憐的我今晚只能與棉被共枕,嗚嗚嗚……」卓越唱作俱佳的舉起手,擦拭著他那沒有半滴淚水的眼眸。

    可惜笑果欠佳,伊人仍舊寒著臉。

    「你大可出去追她回來,我會很識相的馬上閃人。」

    「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感覺這東西一旦不在了,只會影響整個過程的樂趣。」更何況卓越也沒把握能將人追回來。

    反正速食愛情意在互相慰藉,誰也沒準備付出情感,沒了自也不覺得難過,只是……今晚多少會有點不好過啦!

    遞上一杯冰開水,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楊皓把玩著水杯,道:

    「什麼什麼事?要是你再不將鈕扣扣上,我怕我會情不自禁撲上去。」

    卓越不急著接口,他相信比他更沒耐性的楊皓不會讓他久等的。果然不一會兒,楊皓便又接著道:「我今天去見那姓狄的了。」

    由她的神情看來,這次見面定是非常非常不愉快。

    卓越安慰道:「有錢人是難纏了點。」但話再說回來,楊小姐也不見得就好惹啊!「說吧,他是怎麼惹得你不高興了。」

    提起他,想起那番話……不火也難!

    「他……他簡單混蛋到了極點——」登時,楊皓一五一十地將兩人所結下的恩怨全數告知,當然其中不免加油添醋一番。「你知道嗎?他居然威脅我,威脅我耶!」說到氣憤處,她猛然灌下一杯冰水,卻抑止不了那股怒火的燃燒。

    卓越越聽越興奮,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到,這兩人竟還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糾纏。這下可真熱鬧了!他不動聲色的詢問道:

    「那你想怎麼做呢?」

    「你說我能怎麼做呢?我都快氣瘋了。」就因為下不了主意才來這的,不是嗎?

    「既然不知道,那就乾脆答應他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嘛!你也不想可兒為你擔心,是不?」

    「說來說去你就只關心你心愛的可兒,根本不理會我的生死。」並非嫉妒,只是單純的吃味。

    「要是不關心你,當初就不會提醒你:不要輕視風小,不要輕言火弱。正所謂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瞄了楊皓一眼,續道:

    「誰知你硬是當人家在放屁,現在可好,讓敵人奪得了先機,弄得一身腥回來,不僅氣壞自己沒人醫,就連苦思抉定的作戰計劃也沒用了。」

    他的這番話不外乎是在她的傷口上灑鹽,記得昔日勝券在握,而今卻……痛、好痛,痛得她是齜牙咧嘴,冷汗直冒啊!

    「卓越,我今日來此是尋求安慰,不是專程讓你扯後腿的。」

    聞言,卓越不禁搖搖頭,喟歎道:

    「唉……實話向來惹人厭,我懂。」

    「卓——越——」青光眼一掃,卓越頭皮發麻的開口。

    「好了,好了,別氣了。」他清清喉嚨:「其實說實在,今兒個還錢事小,面子事大。你若堅持不答應他所提出的條件,那不等於是在告訴他,你贏了。」

    一個可惡、可恨又可鄙的畫面浮現在楊皓的腦海——一隻自大的臭老鷹正以不可一世的得意姿態昭告天下,彷彿在說:不就是個女人嘛!

    天啊!光是用想的她就差點吐血,若一旦成真那還了得。

    虞場逃兵她是萬萬做不來的。

    卓越繼續說道。「雖說目前的情勢看來,你似乎處於劣勢,但有誰能斷言在這一年內不會來個情勢大逆轉呢?但是,你如果現在就不戰而降的話,那……」

    楊皓深思不語,一會兒,斜睨他。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想將我推向虎口的樣子?」

    「別傻了,我怎麼可能會是那種人呢?」卓越笑的有點……不,是很不自然。

    「『信人』二字你忘了嗎?」

    「沒忘『杏仁』可以吃嘛!」楊皓不得不存疑,卓越的賊臉真是愈看愈不對勁。

    「你越來越幽默了,哈哈哈……」好戲即將開鑼,卓越笑得更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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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鷹集團

    偌大的樓層,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正不顧旁人阻止地奪門而入。

    「狄先生,對不起,這位小姐她堅持一定要馬上見你,我攔也攔不住。」狄飛鷹的私人秘書林小姐,正氣急敗壞地尾隨著楊皓進入。想她當了足足七年的專業秘書,還是頭一回讓人闖關成功,顏面盡失啊!

    面對這突然闖進的兩人,狄飛鷹雖然怔忡一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他對自己目前所處的狀況——方喬正像只八爪魚般的黏坐在他大腿上——一點也不感到尷尬或不好意思,口氣仍似平常,不慍不火的道:

    「沒關係,林秘書你出去做事吧!」

    「是。」林秘書答道,隨即退出辦公室。

    關門聲響起的同時,狄飛鷹也將方喬給輕推至一旁,他一臉熱絡的朝楊皓走去。

    「想不到這麼快又能見到你!」

    不知為何,剛剛撞見的那一幕竟使她心頭莫名一緊,鼻腔也匪夷所思的灼熱酸澀起來,喉嚨裡似乎哽了塊什麼東西,使她久久開不了口。這……是感冒了嗎?為什麼今早出門時一點徵兆也沒有呢?

    原本心情忐忑不安的狄飛鷹,現已全然寬懷,不自覺地,口氣中也流露出些許莫名的興奮,道:

    「看來你一定也很想念我的,對不對!」

    楊皓將不舒服的感覺嚥下,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掃射過眼前的這對狗男女。

    你想玩是不?好!我就陪你玩個過癮。楊皓暗忖。

    一反常態道:「想!我當然想你啦!」甜膩的語氣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就算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也不會比她的回答更令狄飛鷹訝異,他震驚道:「真的嗎?」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當……然……」楊皓故意裝鼻塞拉長音。「我既想念你的錢,更想念你的名,權勢利益自也不在話下啦!」

    雖然早料到她的回答肯定會很刺耳,不過親耳聽見時,仍教狄飛鷹心頭不免掠過一絲……落寞。但,那絲落寞閃逝的速度太快,快得讓他以為那是出自幻覺。

    「這麼說,今日的答案定是讓人滿意的嘍?」

    「當然。有這麼好的差事,我若放棄豈不是笨蛋一個。」微斜著頭,凝視他。「想想,改明兒個我若冠上你狄家的姓,便不愁吃、不愁穿,聲名手到擒來,千金任隨盡散!多好啊!」

    狄飛鷹笑道:

    「老公賺錢供老婆花費乃天經地義的事,只要你服侍得我高興,我的便是你的,而你的還是你的。」狄飛鷹自認已摸清她的性格,他敢以項上人頭做賭注,就算他送上大把的鈔票在她面前求她花,也別奢望她真會去動上一動,或許叫她啐口口水還容易些。

    「是嗎?那我可不客氣了。」楊皓口氣雖柔,卻隱藏不住目光的凌厲。服侍!等豬會飛吧。

    「你跟我何必這麼客氣呢?」

    「怎能不客氣呢?畢竟我這個老婆還得『十項全能』,不是嗎?」甜膩笑語中儘是譏諷挖苦的味道。

    「只要你願意,任何時候都可以放棄『全能』,改走『專精』啊!還是那句老話,你向來都有選擇權的,不是嗎?」狄飛鷹故意在語氣中多添了點曖昧,明顯的在逗弄她。

    沉住氣,別發火。「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我願意投入閣下口中的『專精』,一切便全然改觀?」

    狄飛鷹魅力十足的笑道:「你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面對他自在的態度與狂妄的神情,楊皓再也隱忍不了那股莫名的怒氣,本性瞬時爆發,忿忿道:

    「廢話少說,我希望你我的婚期能盡快舉行。」這次她絕不會輸的,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得罪她將是他這一生最不知的舉動,等著瞧吧!

    瞧她,不施脂粉的小臉蛋因生氣而佈滿紅潮,多嬌俏啊!狄飛鷹愛煞逗弄她的感覺了,道:

    「這也正是我所想的。看來,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啊。」

    被冷落在一旁的方喬,一聽到倆人對話中又是老公又是老婆,還接著訂下婚期不禁臉色大變。這陣子處心積慮的在討好他、侍候他,為的不就是巴望有一天能登上飛鷹集團夫人的寶座,可如今……

    她故做冷靜的搖曳著嬌軀,風姿綽約地挨近狄飛鷹。纖纖玉指順勢爬上他的胸膛,媚惑似的輕撫著,嗔道:

    「鷹!怎麼不幫人家介紹介紹呢?」

    鷹!我還鴨哩。

    楊皓一見到她那惺惺作態的騷樣與狄飛鷹那一臉色痞樣,不禁怒火中燒,想也不想地便向前跨去一大步。她踮起腳尖,伸手勾住狄飛鷹的脖子,繼在下一秒鐘裡做出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來——拉下他的頭將自己的唇湊向他。

    老、老天!她……她在做什麼啊?她居然……居然將初吻硬塞給一個自己所不屑的男人!而且,還是她強吻了人家,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難不成她氣到發瘋了。

    狄飛鷹震驚的程度可是一點也不亞於她的。活了近三十年,他還是頭一遭接吻接到呆愣住,就只能張大眼直瞪著懷中的她對他做出的一切舉動。

    須臾,分開的兩人眼波交纏了會兒,先回過神的楊皓接著發出一句連她自己也料想不到的鎮定音調來。

    「你好,我姓楊名皓,是狄飛鷹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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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狄飛鷹失眠了,為的是今日在他辦公室所發生的插曲。

    「我姓楊名皓,是狄飛鷹的未婚妻。」

    一番輾轉後,狄飛鷹仰臥在床,不斷反覆思量著她口中所道出的那番話。一向巴不得能與他劃清界線的她,竟一反常態的自動將兩人的關係公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尤其是那個吻!那也只不過是個吻,一個唇碰唇的單純之吻罷了,何須這般大驚小怪呢?比它更熱情火辣的法式舌吻,他不也都老練得可以開班授徒了嗎?為何還……

    可是,它似乎不太一樣,雖然只是一個青澀之吻,但,對他來說卻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這是他在以往所交往過的女人中所不曾有過的體驗。

    「該死……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不就是一個吻嘛!需要這麼煩嗎?」狄飛鷹翻身下床,點上一根煙,煩燥的對著那裊裊而升的白煙道:「早知道就在她落跑前問個清楚,現在就不用在這煩了。」

    「可惡!」狄飛鷹暗生著悶氣咒罵出聲。

    他可是堂堂的上流貴公子狄飛鷹,眾所公認的情場不敗耶!怎麼能為了野蠻女的一個小小的單純,不,是單「蠢」之吻而心煩呢?

    別想,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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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長歎口氣,楊皓整個人幾乎融入那張懶骨頭裡。她兩手捧著一杯濃熱的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輕啜飲著。

    她一直都很討厭他的,不是嗎?尤其當他以惡劣的威脅手段來迫使她不得不妥協時,不就已經打從心坎底恨透他了嗎?

    是啊!她討厭他、不屑他,甚至憎恨他。既然如此,她為何會去親吻他呢?去吻一個她厭惡到極點的人,這……是下馬威嗎?為了要給那對忝不知恥的男女一個當頭棒喝的下馬威。

    思及此,理應寬懷了才是,畢竟已為自己找出強而有力的理由來。但為何……她眉頭還緊鎖著呢?這……這當真說得通嗎?她再度自問。因為一時之氣便……她可不是那種見了男人就發花癡的女人啊!

    楊皓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低垂下頭,將額頭輕抵微燙的杯緣,無力的任由那擾人的思緒繼續侵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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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山看見籐纏樹,出山看見樹纏籐,

    樹生樹死纏到死,樹生籐死死也纏。

    楊皓席地而坐,兩眼無神地盯著手上拿著的筆,不斷在桌上那疊白紙上塗塗寫寫。懶洋洋的姿態說明她現在對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就連楊可兒興奮地拿著剛送來的新娘禮服在她面前晃動,也激不起她抬起頭瞧上一瞧的慾望。

    「哇!這件新娘禮服真是漂亮、高貴、典雅又不失青春氣息。卓越,你認為呢?」楊可兒將那白紗往身上一比,轉了個圈。「漂亮吧!」

    「人美,自然穿什麼都漂亮。」卓越由衷地讚道,她是他永遠的夢中情人,唯一的偶像。

    楊兒可心花怒放地嬌笑道:「舌燦蓮花,不愧為王牌記者,賣弄文字的專家。謝啦!」轉過身。「小皓,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應該不是那種飢不擇食到隨便拉了個男人就親的人。」楊皓文不對題的喃喃自語。

    「親?你拉誰來親啦?」楊可兒放下白紗,好奇地走到她對面坐下。

    「沒,沒有啊!」不慎脫口的話教楊皓一時錯愕,她連忙坐直身,手忙腳亂地將桌上胡亂塗寫的白紙給丟進字簍裡。

    或許是生為雙胞胎的心靈感應吧!楊可兒隱約感覺得到從她身上所流露出的迷惘與煩惱。

    她撿起字簍內的紙團,攤開。「咦?纏你纏我纏纏纏纏……什麼啊?」楊可兒再撿起一張,念道:「入山……籐纏樹,出山……樹纏籐,生死纏到死……死生死也纏……」放下紙,半玩笑道:「如果籐指你,那樹先生又是何人呢?」

    「樹先生,什麼樹先生啊?都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麼!」楊皓搶過紙張,毀屍滅跡地撕成紙花片片,掃入垃圾筒中安息。

    「你騙不了我的,有事在困擾著你,是不?」

    「神經!」楊皓不太自然的將手朝半空一劃。「我只不過是無聊亂寫罷了,居然就能讓你給編出這麼一位子虛烏有的角色來,你的想像力未免太過豐富了點!」嘴角微揚,彆扭一笑。

    楊可兒不讓她有轉移話題的機會,道:「你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呢?」

    楊皓不自在地換了個姿勢。

    「不就是隨便寫寫,你還要我說什麼嘛?」

    「真的?」

    「是啊!真的。比黃金鑽石還要真的真。」楊皓大聲宣示道。

    楊可兒不語,雙手托腮,淺淺微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五官,好似在照鏡子一般,不得不讚美造物主的神奇。

    又來了,楊皓無奈地呻吟著。她寧可人家對她大小聲,也不願像這樣被人直直盯著,一副要看穿她的樣子,這種沉默相望一向是她最沒轍的。

    若說楊皓是火的化身,熱情卻凡事沉不住氣;那楊可兒肯定就是水了,一潭能在任何環境下千變萬化、使人捉摸不住的水。卓越在一旁靜靜觀察著她們——一對性格迥然不同的姐妹花。

    「唉……我拜託你別這樣一直盯著我行不行?」楊皓快豎上白旗了。

    「你可以閒來無聊隨便寫寫,為何我就不能閒來無聊隨便看看呢?」說完,楊可兒更誇張地瞠大一雙水靈靈的秋瞳直勾著她不放。

    楊皓與她互瞪了會兒,終於無奈地開口。

    「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啊!」胎教可是很重要的,為了她甥兒著想,還是別讓眼前的大肚婆過度「操勞」的好。

    楊可兒微傾著頭,想了想,道:

    「很簡單,我要你親卓越一下。」

    「啊?」怎麼當個觀眾也有事啊!卓越差點因她這句話跌下椅子。

    「你又哪條神經不連線了啊!楊可兒。」楊皓音調頓揚數倍。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就是要你親卓越一下,得嘴對嘴哦。」楊可兒一邊說一邊將卓越的腦袋推到她面前。「喏,可以親了。」

    天啊!她這個天才老姐又在玩啥花樣了啊?無緣無故要她親他,雖說她與卓越已很熟絡,但——她做不到啊!

    「你瘋了啊!」推開眼前無辜的臉孔。

    「那你親不親呢?」

    「你發花癡啊!」楊皓怒視著她,咆哮道:「我就是親不下去啦!」

    聞言,楊可兒仁慈地放開卓越的腦袋瓜子,聳聳肩。「這就對了,你絕不會是個隨便拉了個男人就親的人。」雙手一攤,又道:「這下問題解決了吧?」

    楊可兒伸手將楊皓因驚訝過度而掉落的下巴輕輕往上一抬,真摯道:「幸虧發現的早,尚未鑄成大錯。我看聯姻之事就此作罷,你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楊皓倏地站起,將一旁的白紗抱起。「神經!」丟下話,轉身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就在她伸手要扭開門把時,突然又轉過頭來,朝他們扯開一個僵硬的笑臉。「剛才那個問題是……是我一個無聊的朋友問我的,不關我的事,你們可別想歪了。」說完,便走進房,「砰——」地關上了門。

    欲蓋彌彰,何必呢?傻妹妹。

    「你看她會不會是……」終於取得發言權的卓越疑惑地問。

    「少三八了!」楊可兒站起,拉著他。「走,我請你吃飯,算是為方纔的舉動道歉。」

    卓越口氣酸酸的道:

    「怎麼你也知道那種行為是很無禮的嗎?真傷人。」

    「這樣嘛!我知道你一向最疼我們,不會計較的啦!」

    又是撒嬌神功。

    唉……看來他這輩子是逃不出這楊家雙妹的手掌心了,可憐的卓越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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