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寵妻 心死
    不知魄己斷,

    空有夢相隨。

    除卻天邊月,

    沒人知——

    女冠子 韋莊

    「拿到了。」陳剛雀躍地拿只光華璀璨的玉珮拿給春兒,開心的說道:「蕭將軍已經請皇上召少爺入宮商議國事,少爺即刻趕去,還沒有向少夫人提鴃I?br>  

    「嗯!這隻玉佩的確是少爺的貼身之物,真有你的。」

    「春兒、咱們能不能生存下去,全看這一招了,所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我懂。」春兒深吸一口氣,知道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

    「快去吧!」

    春兒握緊了手中的玉珮,心中已經沒有考慮的餘地,匆匆忙忙地奔向北苑,她心忖,別怪她先下手為強,為了求生存,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不好了,少夫人!」她氣喘吁吁地沖人觀場樓,慌慌張張的喊著:「少夫人,少爺出事了。」

    杜凝芙正在為餓戳寒縫製夏天的衣袍,神情十分恬靜安

    逸,春兒慌亂的一句話,像是一道無情的閃電劈入平靜的心扉.食指被針紮了一下,沁出血珠來。

    「出事?你說寒出事了?」

    「剛剛蕭將軍派了一名小廝送來這隻玉佩,說……說少爺正在他手上。」春兒將玉珮交給她,心虛地偷瞧著她。

    「蕭中誠……他抓寒要做什麼?」

    「我…我怎麼知道?但是,肯定會對少爺不利。」春兒緊張的結巴,額際凝了一層汗。

    杜凝芙拿著玉珮沉思,這事發生得太突然,她覺得有那

    裡不對勁,但瞧春兒那副緊張慌亂的模樣,她又無從懷疑起。

    「春兒」

    「啊?少……少夫人,什麼事?」春兒嘴唇顫抖著,手指亂絞著褲子。

    「寒不在府裡嗎?」

    「不在呀!」少夫人,枉費少爺平時待你那麼好,眼前他就在蕭將軍手中求救無門,你怎麼一點也不緊張?」

    春兒不禁抱怨起來。

    「寒的功夫並不比蕭中誠差,他怎麼會淪落到他的手上?」

    杜凝芙笑了笑、心知這其中必定有誤會,或許寒是去蕭府作客。

    「蕭將軍功夫不敵少爺,但他工於心計,難保少爺不會中計。」

    杜凝芙猛地一顫,對啊!她怎麼天真的以為寒會去蕭府作客?蕭中誠一再刁難,分明跟寒是死對頭,加上寒的個性太直,不可能擺笑臉到蕭府,那……這隻玉佩為何會在蕭府的小廝手上?

    「爹娘知道了嗎?」她的臉色漸漸蒼白,不復紅潤生氣。

    「那位蕭將軍的小廝說,只能告訴你,並叫你一個人在申時到蕭府,不准帶任何人前往,否則,他們會怎麼凌虐少爺就不知道了。」

    「寒」她慌忙地走出屋外看看天色,「申時快到了。」

    「少夫人,你一定要救少爺,蕭將軍那個人心狠手辣,要是晚了,說不定少爺就——」

    「胡說!寒不會有事的。春兒,你記住,若是一個時辰後我還未回來,就告訴爹娘,讓爹娘來決定該怎麼辦,知道嗎?」

    杜凝芙殷殷切切地叮囑,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她將自己打扮成一名男僕,以方便上街。

    +++

    「我要見你們少爺。」杜凝芙被蕭府的手下擋在府外,眼看申時到了,她卻遠在這裡磨蹭,若是蕭中誠以為她不來而對寒不利……天啊!她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

    蕭府的手下不客氣地推開她,喝斥道:「哪來的臭小子,敢到蕭將軍府來撒野?」

    「是蕭中誠請我來的,你最好進去通報一聲,免得蕭中誠一不開心就撤去你的職、」杜凝芙表面上大膽了許多,內心的惶恐卻在擴大。

    「放肆,敢直呼蕭將軍的名字,你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想找茬,還得問我肯不肯!」

    「住手!退下,她是我的客人。」蕭中誠忽然出現,朝著她笑著:「大嫂,真是稀客!」

    「我不稀罕做你蕭將軍的客人,我今天來是要把寒帶回去的。」

    杜凝芙隱忍住滿腔的惶恐和憤怒,力持鎮定,她心知自己絕對不能表現出脆弱,否則怕是走不出蕭府了。

    「戩寒正在府內用茶,他都肯到府上作客,你又在彆扭什麼?」

    「他在哪裡?」她快失去耐性了。

    「好吧!跟我進來。」蕭中誠藏在眼中的算計,在背過身後,毫不掩飾。

    杜凝芙緊隨著他的步伐,蕭府顯然比宣宸府更氣派、更寬廣,她只記得走了好久,不過,她根本無心欣賞那花木扶疏的好景致,只期望盡快見到寒。

    最後,她經過一處半月形的拱橋,越過池塘之後,蕭中誠領她進人一間房。

    「寒在這裡?」她心生疑雲,但回頭的時候,蕭中誠已經迅速將門關上,朝她咧開獰笑,她的心驀地一沉。「你騙我?」

    「他的確會來這裡,不過是等一會兒。」

    「等一會兒?」她茫然不解,柳眉打了數個死結。

    「對,我跟皇上告病假,不能商議國事,宣宸府離這裡最近也最順路,皇上勢必請戩寒過府來,一五一十地把商議的結果告訴我,所以你別那麼急,再等一會兒他就來了。」

    他自覺這是個天衣無縫的好方法,若是經過此回,易戩寒和杜凝芙還能恩恩愛愛,那麼他蕭中誠就從此不再搞破壞。

    「寒不在這裡…我要走了。」她想衝出去,卻立刻被蕭中誠一把撈進懷裡,她驚聲尖叫:「放我走!我不要留在這裡!」

    「杜凝芙,你可真有勇氣,為了見皇上,甘願毀了天仙般的容顏,你可知道我心裡有多心疼,多不捨?」

    他緊緊地抱著扭動的嬌軀,真沒想到,他天天盼呀望的,終於讓他等到這一天,他不再是在夢裡抱著她,而是真真實實地擁有她的身體。

    「我是易戩寒的妻子,你就算有再多的心疼與不捨,我也不會成為你的!」

    「不會嗎?」他輕佻地挑眉,然後邪佞地笑開了嘴,對她的玉頰吹著氣說:「那我現在抱著的是誰?」

    「你,下流!蕭中誠,你和寒同朝為官,為何處處刁難他?」

    「我處處刁難他?開玩笑,若不是易戩寒仗著他爹是元帥,獻計獻謀哪有他的份?他擋住我的官運,是他令我懷才不遇,不是我刁難他,是他處處在為難我!」

    他幾乎因為怨氣,將她勒死.但見到她在他懷中臉色蒼白,他才放手,他現在還不想弄死她。

    趁他微微放鬆力道,杜凝芙狠狠地踢他一腳,迅速地逃開他的鉗制。

    她氣喘吁吁地說:「原來追根究低,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你嫉妒寒的才能,羨慕他的謀略總能為大宋帶來安定,氣自己為何沒有這般才智,你不覺得很可悲嗎?所有的煩惱全是你庸人自擾,是你在為難自己!」

    「胡扯!婦道人家懂什麼?易戩寒不值得我嫉妒,他的謀略根本不及我。」

    「不!你明明是嫉妒。」

    蕭中誠兩眼猩紅,怒氣沖沖地抓住她.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往口!我不是嫉妒,你聽見沒有?皇上現在倚重我了,皇上不能沒有我,下次上戰場,元帥之位非我莫屬。」

    「皇上重用你什麼?你能給皇上的只有風花雪月,若要談國事,皇上不會想到你。」

    蕭中誠暴吼一聲,惡狠狠地打她一巴掌,將她打得跌在地上。

    他單膝跪地,將她的下顎抬起,血絲淚淚從她紅唇流出,他不心疼,反而狂笑起來。

    對他忽然轉變的反應,杜凝芙結實地打了一個哆嗦。

    「杜凝芙,你別用國事來分散我的注意,我不會氣得趕你離開。」

    杜凝芙的俏臉倏地慘白,她的小伎倆被他看穿了。

    「你不如寒是事實,所以你不敢再談。」她揚著小下巴,仍然顯得倔強而不退縮。

    「我不會再被你激怒,但我會讓你知道我絕對比易戩寒更強悍。」

    說完,魔爪向前一抓,只是一眨眼的時間,杜凝芙的衣物全撕裂的散落在一地,現在的她只著一件褻兜。

    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氣,忙著遮蔽若隱若現的胸口,在此時,她力持鎮定的面具已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恐慌亂。

    「你休想做什麼?」蒼白的櫻唇輕顫,她退到無路可退,身後抵著桌子,她嚇了一跳。

    「你別過來!」她膽戰心驚地說。

    「易戳寒在夜晚是怎麼對你的,嗯?」蕭中誠有如惡魔般接近她,她已經是煮熟的鴨子,而他是不會讓她飛掉的。

    我會讓你欲死欲仙,享受從未有過的歡悅。」

    他按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倒在桌面上,不顧她的尖叫吶喊,正低首侵犯她的紅唇。

    「我打擾了你們的好事嗎?」冰寒的男性嗓音忽然介人,這一室乍然捲起一陣寒風。

    蕭中誠一見到易戩寒,怔忡了一下.奇怪,皇上到底跟他商議些什麼,怎麼這麼快?

    「寒!」杜凝芙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終於出現了、她好害怕好害怕,但他來了,一切就都得救了。

    易戩寒冷眸巡視著她凌亂的衣衫,卻又佯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他就感到怒不可遏。

    「你做了什麼?」他的語調出奇的輕,輕得聽不出隱含在其中的高度危險。

    「我…」杜凝芙慌張地把衣服穿好,但衣服被撕裂的痕跡,卻像極了她的冰清玉潔不再。

    但她無法思考那麼多,她現在亟需要一個可以依偎的肩膀,來安撫她方纔的恐懼害怕。

    她立即奔進易戩寒溫暖的懷中,全身劇烈地打顫發抖,杏眼微睜,悸怕的低促吐納,她想傾吐所有的委屈,卻一句話也說不完全。

    「寒,蕭中誠他……他騙我,我、我以為……以為你在這裡。

    但我找不到你,他就…」她的小手緊緊地揪著他的前襟,蒲柳之姿如秋風中的落葉,彷彿隨時會倒下。

    易戩寒銳利的黑眸陰鷙地瞪著蕭中誠,那無言的猛銳殺氣,比任何狂暴的憤怒都教人膽寒。

    蕭中誠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不過審視目前的狀況,似乎對他有利。

    他得逞微笑地聳聳肩,說道:「戩寒,你看到了,我們什麼也沒做。」

    「要是晚一點,你們豈不是全做了?」他的語氣冷冽.彷彿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

    「寒!?」杜凝芙仰起含淚的俏臉,望進他那雙冷漠絕情的眸子,就像第一次初見的易戩寒,對女人永遠無情無愛……她震愕地啞口無言。

    「虧大嫂還特地女扮男裝來相會,早知道你會來蕭府,我們就不該訂在這一天。」蕭中誠惋惜的一笑。

    「蕭中誠,你又在胡說了,我沒有跟你約好,這全是你——」

    「大嫂,事實擺在眼前,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

    「寒,你別聽他的,這是一場騙局,我以為你被他抓來了,才會……對了,春兒可以為我作證,她也知道你被蕭中誠設計抓走,你相信我。」杜凝芙慌張的想要澄清自己的清白,但下一刻,卻被無情的推開。

    「蕭中誠和我的功夫懸殊,怎麼有本事設計害我?下次你找個好藉口,不過,我想你可能沒有了下次的機會了。」易戩寒冷情地說完,掉頭要走。

    「戩寒,皇上交代的事,你還沒對我說呢!」蕭中誠悠然自得的坐著喝茶,看著他的計謀得逞,真是快慰極了。

    「你眼裡若還有皇上,今天便不會告假風流。」易戩寒頭也不回地跨出屋子,胸臆間的熊熊烈火,狠狠地將他打開的心扉全燒光,他又再度封閉自己的感情。

    他自嘲地冷笑,得過一次教訓n,為何還會再犯?他現在連把杜凝芙當成傳宗接代的女子都感到噁心至極,她的身體已污穢骯髒,就算有了孩子,也難保孩子一定是他的。

    女人是低賤的、是無法信任的,這一次,教他徹底的學會棄絕女人。

    「寒,你等等我!」杜凝芙在他身後趕得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打開他的心,趕走他的夢魘,現在他又封閉了自己,而且,比以前更冷血無情。

    不可以!她不能眼睜睜地讓他回到從前,無論何種方法,她都要挽回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

    +++

    「寒!」

    「不准進來!從此刻起,梅園就是我住的地方,拿回你污穢不堪的腳,則污染了梅園的清靜。」易戩寒站在梅園之內,把杜凝芙擋於拱形門之外。

    「不!你看到的不是事實,若是你願意聽我說幾句話,對你對我都會有好處的。」

    杜凝芙強忍著被侵犯的委屈,她的心中是多麼的害怕呀!原以為可以找到一個避風港,但這個避風港竟不要她,這教她情何以堪?

    「親眼所見都不能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信的嗎?」他冷嗤卜聲,眼神完全沒有溫度,層層寒冰包裹住他的熱情。

    「春兒可以作證,證實我是被蕭中誠設計的。」

    易戩寒冷冷地看著她,她委屈的模樣,教他冷漠的心一緊,為什麼他還要為她心疼?為什麼他還想給她一次機會?

    「叫春兒來。」他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痛恨,他恨自己無法徹底遺忘她的好。

    杜凝芙為這一絲希望而感到欣喜若狂,「別走,我叫春兒過來」

    易戩寒目送她的倩影離去,春兒真能為她證明清白嗎?如果事實是杜凝芙所說的這樣,他該相信嗎?

    在他陷入一片愁煩之時,杜凝芙已經將春兒帶過來。

    「春兒,你快告訴寒,蕭中誠如何派人來傳話,而我又為何要上蕭府。你儘管說,不用怕。」杜凝芙滿懷著希望,臉上掛著蒼白的笑容。

    春兒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少夫人,你要春兒說什麼?"

    杜凝芙一怔,僵硬地笑說:「你不用怕,把蕭中誠如何派人請我過府,還交給我寒的貼身王佩,所有所有的一切全說出來。」

    「蕭將軍有派人來嗎?還有什麼玉珮,我全都不知道。少夫人,你要女扮男裝出門,我就覺得很納悶,沒想到回來後你卻要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啊?」

    春兒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只見杜凝芙俏臉毫無血色,半晌都吐不出一句話來。

    「你還有什麼話說?」該死!易戩寒狠狠地打之拳在拱門上。怒不可遏地對她咆哮。

    他真是該死,竟然還對她抱著希望,還怕若是一場誤會,他該怎麼撫慰她的驚怕,現下他什麼都明白了,她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春兒,這只王佩是你交給我,蕭中誠派小廝過來也是你說的,為什麼你現在不承認?你的一句話關係到我一生的清白,你明不明白?」

    杜凝芙激動地拿出王佩,要春兒把事實澄清。

    易戩寒將王佩取走,冷道:「你是什麼時候偷走我的玉珮的?」

    「我沒有偷,是蕭府的小廝拿來證明你被抓走的物證,所以我才會信以為真。」

    「這隻玉佩跟了我十年,但因為你的欺騙,我可以毫不憐惜的毀了它。」他將王佩狠狠的擲在地上,玉珮碎成數片。

    杜凝芙和春兒都嚇了一大跳。

    「除非這只王佩恢復無瑕,否則你我夫妻,從此恩義斷絕。」

    易戩寒撂下狠絕的話,轉身隱沒在梅園深處。

    杜凝芙震驚的凝視他消失的背影,那高大的背影透著絕情絕義,教她心寒心痛到了極點。

    她久久不能自己的呆著,直到雙腳顫抖的軟跌在地。

    那原本翠綠無瑕的王佩,怵目驚心的碎了一地,彷彿在呼應她和寒一去不返的感情。

    毫無生氣的拾起破碎的王佩,顫抖的纖手想要將它拼湊成原貌,卻怎麼拼都不圓,她沮喪著急得想哭。

    「如何才能復原?寒,告訴我,怎麼樣習能復原?」她呆若木雞地喃喃自語,淚水盈在眸裡。

    春兒雖然心有不忍,但比起自己的處境、杜凝芙還算好的呢!少將軍並沒有休了她,她還是易家的少夫人,穿好的吃好的,那樣的生活跟以前也差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少將軍本來就是冷情薄愛之人,他只是「恢復」原狀而已,如此一想,春兒心裡總算好過一些了。

    「春兒,你為什麼不說清楚?」杜凝芙無神的眸子看著春兒,臉上淨是絕望。

    「我有苦衷。少夫人,其實少爺沒有休了你算很幸運了。你要知道,我若不這麼做,會出兩條人命的,你要原諒我。」

    春兒輕描淡寫地說完,就轉身跑開。

    「兩條人命?」她恍惚一笑,她的委屈換來兩條人命,這樣一想,心裡是否會好過一些?

    不,她不想管別人的死活,這次就容她自私一次、她只要寒的信任,再也忍不住,她在梅園之外痛哭失聲。

    杜凝芙拿著未完成的錦袍失神發呆,原本就纖弱的身子,經過數日的身心折磨,整個人全瘦了一圈,粉頰。憔悴無光。

    春兒端著午膳進屋,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虛地撇開目光。

    「少夫人,午膳我幫你送來了。」

    杜凝芙罔若未聞,在她的世界中,已是一片死寂,吹不起任何波紋。

    「啊!少夫人,你流血了。」春兒不經意看到她的兩根手指頭正淌著血珠,驚呼一聲、連忙拿帕中幫她止血,然而,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像一點也不痛似的。

    春兒將針線和施子拿開,兔得她又在恍惚之中傷害自己。

    對少夫人是有那麼一點點愧疚,春兒想不到人見人怕的妖女杜凝芙,也不過是個渡不過情關的平凡女子。

    找到她和杜凝芙的相同之處後,說也奇怪,春兒便不再害怕杜凝芙了。

    「少夫人,少爺正在大廳上,你要不要去見他?』這是很難得的事,少將軍已經好幾天不出梅園,把自己關在梅園.若不是聖旨下來,他絕對不會離開梅園半步。

    少將軍和少夫人一樣正承受著煎熬的痛苦.春兒更內疚地想著,但她仍不免自私的想到自己和陳剛.反正現在騎虎難下,頂多以後對少夫人好一點。

    杜凝芙水眸浮上一瞬間的波動,內心狠狠的一抽。

    「不要。」

    「你們……你們不能再這樣了,皇上下了聖旨,西夏蠻族又不安分了,頻頻侵犯邊境的村落,他們的頭頭元昊還自詡為大夏皇帝,分明不把大宋朝看在眼裡。老爺和少爺可有一場硬仗好打了。」春兒把剛才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給她聽。

    「寒要出征了?」她猛然一震,無神的眸子終於有了焦距。

    「春兒沒騙你。」話一出口,杜凝芙淒茫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垂下眼睫。

    「什麼時候出發?」

    「七天後。」春兒的聲音細微很多。

    「我知道了。」杜凝芙蓮步輕移,坐到銅鏡之前,銅鏡映照出一張削瘦的容顏,她細心地梳妝打扮。

    春兒見狀,愧疚的臉上有了喜悅之色。

    「少夫人,你是不是要去見少爺?」

    柱凝芙在妝扮過後,秋眸仍是一片死水,沒有雀躍、喜怒,彷彿這張容顏再也不會有任何情緒。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冷若冰霜?就像少將軍把自己逼成冷血無情之人一樣,春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柱凝芙離開現煬樓之後,便往廚房方向去,在廚房提了一籃水果。

    她在進人大廳的時候,見到數日未謀面的易戩寒,婆婆正叨叨絮絮的在念著,而公公的面色也很凝重。

    「芙兒,你來得正好。」柳氏立刻將她拉到易戩寒面前,說道:「寒兒,你不是有話跟芙兒說?」

    「我何時說過?」易戩寒一個正眼也不瞧她,冷冷的緊抿著薄唇,目光比寒霜更冰冷。

    「你這孩子,都到了這個緊要關頭還鬧什麼彆扭?」柳氏氣呼呼地說,她也弄不清楚最近這幾日是怎麼了,原本兩個恩恩愛愛的夫妻,卻比陌生人更不如。

    「我出不出征,關她什麼事?」

    「她是你媳婦,怎麼不關她的事?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什麼問題,但我要你們清楚知道一點,出征這等大是不是一天兩天,更非兒戲。不諱言的說,是攸關生死的大事,每次你和你爹要出征,我哪有吃過一頓安心飯?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柳氏說著說著,眼眶便紅了起來。

    易政豐把她拉過去,好生安慰了一陣子。

    「娘,這事兒春兒跟我提過了。」杜凝芙看了易戩寒一眼,黯然無聲地歎了回氣,如今能為他做的,大概只有為他祈福,願上蒼保佑爹與寒能平安歸來。

    『芙兒,你比寒兒懂事,千萬別怪他,也別在這個時候怨他。」

    「嗯!我想上相國寺為爹和相公虔誠祈求平安符,願神明保佑爹和相公平安回來。」

    「我的好媳婦。」柳氏心裡大感欣慰,芙兒真是個善體人意的好女孩。

    「該不會是要去會情人吧?」易戩寒不屑地冷哼,陰鷙的眸光如鞭子大在她身上般。

    「寒兒!」柳氏氣憤的喝斥。

    「娘,不要緊.我和相公是有些誤會。」喉頭忽地一緊,她有些微的哽咽,卻又強顏歡笑地說:「我走了。」

    「少夫人.春兒陪你。」

    「不用.你留個服侍爹娘,讓福旺送我過去就行了。」

    離去之前,她回頭深深眷戀地看了易戳寒一眼,莫名地,心頭彷彿要窒息一般難受,一股強烈的不樣感籠罩在她頭上的一片天,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正醞釀一場狂風驟雨。

    自從嫁入易家後,她就沒來相國寺參拜,算一算.也有兩三個月了。

    「福旺,你在這裡等著。」

    「是,少夫人慢走。」

    杜凝芙踏上相國寺正殿前宏偉的百步階,緩緩而上,腦海中驀然想起易戩寒出手相救的往事,並霸道的宣誓她從此是他的人,這些溫馨的回憶,如今回想起來,夾帶著甜蜜和苦澀。

    她終究還是得不到他的真愛,其實是她太貪婪、太不知足了吧?

    「她不是杜凝芙嗎?」絡繹不絕的香客之中有人認出她來。

    她深深的呼吸,築起一道高牆,欲擋掉那些污辱難聽的耳語。

    「聽說她送了好些金子給賣燈籠的小販,使原本清苦的小販鹹魚翻身。買下一間店舖經營燈籠,並兼做小吃生意,生意好得不得了。」

    「我也聽說了,只是不明白杜凝芙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

    「還不只如此,她還求鬼…哦不!是易將軍救了一名書生和弱女子,打傷他們的地頭蛇李霸和郭威還因此下跪求饒,發誓不敢再惹事生非,替百姓除去兩大害蟲。」

    「這又教人百思莫解了,我還以為他們會幫那兩個惡徒呢!」

    「其實仔細想想,我倒是沒有親眼見過杜凝芙用妖法害人,有很多事都是聽來的。」

    「雖然沒見過,還是小心點,畢竟咱們『相信』了那麼久的事實,哪能因為兩件事而改觀,你說是嗎?」

    春兒偷偷摸摸地跟在杜凝芙的身後,那些交頭接耳的話,她一路也聽了不少。

    唉!人真的不能做虧心事,否則就會像她一樣,疑神疑鬼的,深怕少夫人會想不開,才偷偷摸摸地跟在她後面來。

    杜凝芙進入雄偉的正殿,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合掌唸唸有詞地為家人祈福。

    片刻,她拿了兩隻平安符揣進懷裡,神色難辨地往殿後走去。

    春兒立刻躡手躡腳地跟上,沒想到殿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廣闊的園林造景,在春光明媚之中展現婀娜丰采。

    她正在驚歎之際,口鼻忽然被人摀住,粗掌摩擦著她柔嫩的臉蛋,她不舒服地想尖叫。

    一個高大的男人自身後抱住她,她奮力掙扎扭打,卻徒勞無功。

    男人把她一路拖著往偏僻的地方去,她拚命的搖頭,咬了他的手指,才得以呼救。

    「少夫人,救命——一晤——救——」

    ++.

    「春兒。」杜凝芙猛然回頭。似乎聽見春兒的呼救聲,但是春兒並沒有跟來,是她多心了吧」

    在偌大又寧靜的花園逛著,鼻端又是焚香的香氣,她的心情緩和了許多,一些悲觀哀傷的念頭也淡去了些。

    她露出淺淺一笑,走著走著,忽然一驚,她蹲下身子撿起一隻布花鞋,攢緊了柳眉。

    「這是春兒的…」一抬起頭來,那一路拖行的軌跡,分明是拚命掙扎留下的。難道剛才的呼救聲不是幻覺,那確確實實是春兒的聲音?

    「春兒!」她焦慮地叫喊,跟著拖行的痕跡走向僻靜的後山。

    「春兒,你在哪裡?」

    她找了好久,心急如焚又香汗淋漓。「春兒,你別出事呀!」

    「少夫人!」又是倉皇失措的叫喊。

    杜凝芙辨識出聲音的來處,撩起裙擺匆忙地跑過去,只見一名男子正粗暴的在強吻春兒。

    「住手!」杜凝芙氣憤地大喝,當男人將猙獰的臉抬起,她的心突地一顫。「李霸!?」

    「少夫人,救命…」春兒沙啞的哭喊著,被李霸粗蠻地壓在草堆上。

    「將軍夫人,咱們真是冤家路窄。易將軍呢?他沒跟你來嗎?」

    李霸眼底熊熊的恨意不斷的燃燒,自從當日受辱之後,人人都在背後說他窩囊,這個深仇大恨,他老早就想報了,今日杜凝芙自動送.上門來,可真是天意。

    「少夫人,怎麼辦?少爺沒來,我們死定了。」

    「春兒!」杜凝芙本想要虛張聲勢,赫阻李霸的惡行,可是,她卻來不及阻止春兒說出真相。

    「易戩寒沒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李霸拿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在右手掌上不斷的舞弄,最後擱在春兒的細頸上。

    「不要啊!」春兒驚怕的低位,她是造了什麼孽,竟讓她遇上這種事?

    「住手!你要報仇是嗎?那就衝著我來,春兒不過是個丫鬢,對作起不了作用。放開她,我就任憑你處置。」

    杜凝芙氣得全身發抖,但她知道,她表面上的堅強維持不了多久。

    「少夫人…」春兒錯愕地望著她,少夫人知不知道她在講什麼?

    李霸狂肆大笑,「杜凝芙,你是癡傻了嗎?用你一命換丫鬟一個、這是天大的笑話。」

    「你換還是不換?」她力持鎮定地跟他談交易,秋眸中閃著偽裝出來的無懼。

    「換呀!這山珍海味跟粗茶淡飯我還分得清楚。」

    「快放開她呀!」

    李霸將春兒一把抓起來,把玩著匕首,陰狠的說:「你傻,我可不傻。放了這個丫鬟,我李霸還有活路嗎?既然你們感情那麼好,我就送你們一塊上路。」

    他嗜血地揚起手上的刀,狠狠地捅下,在春兒的尖叫聲中,杜凝芙衝上去撞開李霸,藕臂在慌亂中被刺了一刀。

    「快走!」她忍住灼熱的痛楚,用盡所有的力氣將春兒推開,自己則跑向另一頭去。

    「少夫人!」春兒回頭驚喊,瞥見她手臂上觸目驚心的鮮血。

    杜凝芙一邊跑一邊回頭叫:「李霸,我在這裡!」

    「臭娘們!」李霸惡狠狠地咒罵了一頓,忙起身直直追去。

    杜凝芙就知道他會追來,她已是個沒心沒魂的女人了,寒誤會她太深,這幾天行屍走肉的生活,令她痛不欲生,這份傷心哀拗,狠狠的撕裂了她僅有的理智,她幾乎不想活了。

    對了,以前還沒遇見寒時,這種不想活的念頭早就根深柢固的在她心頭縈繞了近二十年,而這三個月的光景,只是上蒼憐憫她的一份心意,遲早要來收走她的魂。

    易戩寒,在這個生死交臂的時刻,她一點也不恨他.只因他是她唯一眷戀不捨的人呵!

    她多麼想再見他一面,多麼想再聽見他的聲音…

    春兒踉蹌跌撞地跑回正殿,由於她衣衫凌亂、髮束散落,人人一見到她紛紛問避,彷彿她是惡鬼般。

    「我家少夫人出事了,你們快去救她!」

    她喊得沙啞無聲,但每個人都不管她說什麼,只是一味地露出鄙夷的眼神,急忙的想避開她。

    她對這些來求福的香客們感到絕望,驀然想起福旺應該在附近,立刻衝出寺外。

    「福旺!」找到易家的馬車,但福旺卻不在馬車上,她慌張失措的在附近找了一遍。「這個時候他是去哪裡了?」

    她又急又氣,跳上馬車,硬著頭皮駕馬車回到宣宸府。

    回到宣宸府,她立刻跌跌撞撞的直奔人梅園,她知道少將軍一直在那裡。

    「少爺——少爺——」不顧梅園是否禁止進人,她毫無顧忌的闖進去。

    易戩寒正在作畫,每畫到一半,他就憤怒地將它揉成一團。

    散落一地的畫全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他本來只想畫人解悶,但畫出來的女人,卻各個神似杜凝芙。

    他又惱怒地揉了一團紙,然後聽見倉卒的腳步聲,以及尖銳驚惶的叫聲。

    「站住!」他走向慌張的春兒,怒氣騰騰的遏止她。

    「少爺……」春兒氣喘吁吁地彎著腰。

    「這是梅園,你愈來愈不守規矩了。」

    「就算這裡是龍潭虎穴,我也得進來。少將軍你快去救少夫人啊!

    她被…」

    「閉嘴!不准再提她半字,否則我立刻轟你出府!」

    「少爺,再不去相國寺,少夫人就要慘遭毒手了!」

    春兒跪倒在地上,哭著說;「不能再等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著少夫人,就不會被李霸抓住,少夫人也不會因為要救我而受傷,都是我——」

    李霸!易戩寒猛地一震,那個京城的地頭蛇,他不是發誓絕不再犯?

    易戩寒伸手將春兒提起來,沉聲問:「你們遇到李霸了?」

    「少夫人正在他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嗚哇——」春兒想了想,情不自禁的嚎陶大哭。

    易戩寒鬆開她,心中狠狠一揪,轉身走了幾步停下來,目光驀地一沉。

    「春兒,會不會是杜凝芙勾引李霸?她那麼不安於室,那麼淫蕩不守婦道,難保不是她主動誘惑他。」他咬牙切齒地冷笑。

    春兒錯愕了半晌,拼了命的搖頭,跪著走到他身旁。

    「少爺,少夫人沒有對不起你,是蕭中誠設計陷害少夫人,

    春兒、……春兒也是幫兇!少夫人是無辜的,她沒有對不起你,她沒有!全是春兒的錯,是春兒害了少夫人·」

    「你說什麼?」易戩寒心口一窒,撕裂般的痛楚在他的四肢百骸間竄奔,他狠狠地扣住春兒的頸子。

    「是蕭中誠故意陷害?不是凝芙去幽會他?」

    「不是!」

    「我誤會她了?我誤會她了!」他放開春兒,大受打擊地喃喃自語。

    「少爺,快去相國寺,若是晚了,少夫人就——」

    易戩寒抓著春兒狂奔到馬廄,騎上他的駿馬,如閃電般飛馳。

    「要是凝芙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刎頸自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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