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喜太子 第七章
    這半個月來,遙安城裡風聲鶴唳,尤其在幾名朝廷大臣相繼死於非命後,城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緊張的氣氛。傳言使人致命的,並非出於中原國土,而是來自西域異境的殺手。謠言一出,各種光怪陸離的八卦版本,就開始流傳。

    有人說不堪被滅的西域小國,潛進皇朝都城裡,伺機報復;也有人說,盤據在城外山頭的盜匪,藉機殺了不與他們合作的官員,在這些謠言的渲染下,弄得整座城的百姓們,人心惶惶,無一刻安寧。

    夜裡,一向喧鬧的大街,也都是一片冷清,家家戶戶閉緊門窗,無人敢在街上多逗留一刻,連帶著也影響喜福客棧的生意,吉祥氣得七竅生煙,納嵐疾的日子,自然就不好過了,兩人相互開罵的機會更多了。

    每每吉祥對他開罵,他想發火,但憶起招喜委屈哀求的神情,又只好將怒火壓下,他真的搞不清楚他在忍耐什麼,又是在為誰忍耐,他就是無法忽略她的委屈。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腿傷快痊癒了,另外,就是他接到寒春的消息。

    前些日子,意外瞧見在空中盤旋的大鷹,那是他豢養多年的寵物,而從碎葉國帶出來後,就交由凍夏保管,如今大鷹突然出現在遙安城,一定是四死士想藉此找到他。

    他吹了聲口啃,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大鷹替他帶消息回去,而他也重新和四死士聯繫上。

    叩叩──

    一枚石子準確地擊在柴房門板上,夜深時分,正是納嵐疾和寒春約定的時間。

    納嵐疾推開房門,走到圍牆邊,壓低嗓音問道:「是寒春嗎?」

    「是,屬下擔心死了,太子可安好?」牆的另一邊,是寒春焦急的聲音。

    「嗯,我很安全,沒遇上什麼事。」

    「那就好,屬下都很擔心太子,慶幸太子無疑,臣等總算能稍稍放心。」

    自從納嵐疾意外摔落谷底後,寒春等人仍不放棄希望,沿途探聽,加上大鷹的幫忙,總算讓他們順利發現納嵐疾的下落,不然他們可要以死謝罪了。

    「寒春,最近那幾樁案子,都是你們做的吧?」他早懷疑是他們下的手,才會盡挑皇朝群臣作為目標。

    「是的,臣等沒有忘記滅國仇恨,一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就算太子不在身邊,四死?也知道該做的事。另外,我們在城郊找到暫時可以棲身的地方,與其躲在城裡待斃,太子還不如跟我們一道走,起碼四死士可以保護太子,步家的女人信不得。」

    一路探聽下來,那惹禍精竟是大名鼎鼎的步招喜,連他們喜福客棧,在遙安城裡都是極其顯著的目標,納嵐疾躲在這裡,未免太危險了。

    「走?」納嵐疾陷入深思中。

    他們的心思,他怎麼會不明白,只是他還不能走,萬一他離開了,不知道那步吉祥還會不會,對招喜做出更過份的事來,他得牢牢看著她才行。

    「我聽說上官翼目前留駐在遙安城裡,說不定我有機會找到下手的時機,我躲在這裡,應該會比任何地方安全。」

    納嵐疾挑了個最不會引起屬下懷疑的答案,因為自己就是無法棄招喜不顧,除非他能確定,她不會再把別人的壓搾當吃補才行。一定是這樣的!

    納嵐疾拚命說服自己,他對她絕對沒有其他情感因素,純粹是為了回報她這些日子的照顧。他納嵐疾,一向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那就請太子多加提防。」

    「當然,你們暫時別到城裡來,以免引人猜疑,就用大鷹聯絡訊息。」

    「是,屬下告退。」

    聽到寒春遠去的足音,納嵐疾吁了一口氣,沿著牆垣坐了下來,抬頭望著皎潔的月色,心中隱約不安。一向堅持復仇的他,為何突然意志消沉了?

    剎那,有個奇怪的想法,閃進他的腦海裡。就算他殺光了皇朝所有當官、當兵的人,為碎葉國的子民報了仇,他就會快活了嗎?

    突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另一邊往他的方向傳來,納嵐疾警覺地將身軀藏在庭樹之間。都這麼晚了,還有誰沒睡?

    納嵐疾擔心方纔他與寒春的對話,都讓人聽了去,正在思考到底該不該先下手為強。

    隨著來人走近,就著月光,納嵐疾逐漸看清人影的樣子,他的手按在長靴上,裡頭還藏有一柄短刀,隨時可以用來自保。

    「招喜?」他大吃一驚。她來這裡幹嘛?

    ※     ※     ※

    招喜躡手躡腳走了過來,一路上還不時四處張望,好似怕人發現般,走到柴房外,確定房裡黑漆一片,納嵐疾可能睡了。

    她才小心地將靠在牆邊的長梯,搬到柴房旁的另一間屋子。這間房本來是她和求安睡的,現在求安多在在上官府過夜,就只剩下她一人獨睡。

    架好梯子,她小心爬上梯子,最後爬到屋脊上。今晚正逢月圓,大圓月像塊黃澄澄的月餅,一如往常,只要有不開心的事,招喜就會爬上這裡,讓自己舒緩不愉快的心情。今夜,亦然。

    坐在熟悉的位子上,望著熟悉的夜色,招喜雙臂環膝,下巴抵在膝蓋上,水眸微閉,享受著夜風輕拂的滋味。招喜吁了一口氣,凝視著月影。

    「大姊,對不起,小四又說謊了,今晚應該給你五十兩,小四隻給你三十兩,另外二十兩我幫他買厚衣去了,他還傷著呢,沒有冬衣御寒可不成,他的傷也要繼續吃補藥才行。」

    招喜喘了一口氣,繼續道歉。「對不起……三姊,今天小四沒有用心端盤子,摔破了一個碟子……還跟你多要三顆酸辣包子,其實我沒有拿去送給王嬸,我自己藏起來了,二姊對不起,我跑去買藥,又迷了路,這才耽擱幫你收拾攤子的時辰,害你多等了一個時辰,對不起……」

    招喜將連日來對姊姊們的歉意,一股腦兒宣洩而出。

    「月姑娘,你能不能幫我問問老天爺,為什麼我的腦袋瓜這麼不中用?遙安城就這麼大,我還老是會迷路,還得時時勞煩別人送我回來,我是不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如果你覺得我是個有用的人,就給我一點暗示吧。」

    招喜傻傻望著大圓月,等了半晌,依舊平靜如昔。「……那不如刮點風吧。」

    偏偏半點風也沒起。

    「那……落幾片葉子吧。」葉子還是牢牢掛在樹梢上,一點也不動。

    招喜垂喪著頭,幾乎要認命了。「那……明天出太陽好了。」

    與其又要失望一次,她寧可把所有的希望賭在明日,其實她也不知道月亮,到底能不能聽見她的訴苦,她只是希望能懷抱著一點點希望,期許自己也是個有用處的人,而不是處處找人麻煩的惹禍精。

    雖然大家都傳說,她步招喜有著讓人逢凶的倒楣相,可她發誓,她真的什麼都沒做,只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對了,月姑娘,我還要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前天去薛叔那裡買白菜,他好討厭,老愛抓我的手,不然就是偷摸我的腰,我真的很生氣,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喔。」

    低喃的聲音漸息,晚風吹得枝頭搖晃,沙沙作響,月色盈人,灑落在坐在屋脊的纖細身影上,拉出一條細長的黑影。

    納嵐疾默默將匕首推回長靴內,炯亮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盯著那嬌憐的人兒。

    她曾塞給他三粒包子,還不時拿藥給他補身,他早就在猜這根本部是她一人的主意,步吉祥巴不得他傷重不治算了,哪有可能管他吃飽、穿暖了沒。

    明明他未曾給她好受過,她卻依然對他好?為什麼?

    他以為自己已經摸透她的性子,如今,他才知道,他根本完全不瞭解她,連自己都被她的外表騙了,其實她內心根本是另一回事。

    他更可以大膽預測,整個遙安城,包括與她最親近的姊姊們,未必真正瞭解她內心所想。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無端地,他的心,全塞滿了被她勾出的好奇。

    ※     ※     ※

    今天……下大雨,天空佈滿陰霾的黑雲,連一絲陽光也瞧不見,更別說能見到太陽。

    看到今天的天象,納嵐疾很擔心招喜那單純的腦袋瓜子,真會相信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暗示。

    「小四,白菜又不夠了,能不能麻煩你到老薛那裡,買幾顆白菜回來,我過兩天要用?」

    求安的聲音從灶房裡傳出來,步家人都很清楚招喜迷途的天性,得多給她幾天時間,找路回來才行。

    正忙著擦桌子的招喜,先是皺了皺眉頭,才出聲。「三姊,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招喜提著菜籃,就要出門之際,納嵐疾突然無預警地擋在門前,朝她伸出手。「菜籃給我。」

    如果他昨晚沒聽錯,他說她討厭老薛那個色老頭,若他也沒看錯,她剛剛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怪的是,她明明就不想去,卻還是答應下來,這女人都不懂得拒絕嗎?

    「你要菜籃做什麼?」她不解地回望他。

    今天一早起來,她就覺得他怪怪的,他的視線無時無刻黏著她,看得她怪不舒坦的,好似深藏的心緒,全被他看透。

    「買菜啊,你三姊不是說要買大白菜。」提菜籃當然去買菜,難不成去採花。

    「我去買就好了,你跟我搶做啥?」她還是一頭霧水。

    「囉唆,籃子給我就是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一向不擅長解釋的納嵐疾,一把搶過菜籃,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等等,外頭還在下雨,你對這裡又不熟,怎麼去?」

    「問路不就成了,總比你迷路迷個一天,還走不回來好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被人踩中了痛處,招喜臉色一黯,怯怯收回手。「……我記得……薛叔叔的菜鋪,出這條街往右轉,再……」

    「得了,我有嘴可以問路,這還不簡單,反正你不是討厭那個色胚,何必勉強自己去見他。」

    納嵐疾提著菜籃,自信滿滿走了出去。不就是買個菜,有什麼難的?說不定,他還可以藉機修理那隻,不要臉的老色狼。

    敢對招喜下手,他不要命了,他非揍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招喜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瞧他氣呼呼的樣子,好像不是去買菜,而是要去和人打架。

    「咦?」她是很討厭薛老頭沒錯,但他是怎麼知道的?

    ※     ※     ※

    一大早,天還未亮,招喜就先起個大早,整理客棧的門面,一向是她的工作,只是這幾天,竟然有一個人跟她一樣早起,還幫她分擔了大部份的工作。

    他真的很怪!招喜一面洗著菜,一面注視與她同樣忙碌的身影。

    自從他的腳痊癒後,他就被大姊吉祥要求,住幾天就必須打幾天工,她以為他會氣的大吼,最後和大姊演出一場全武行,可他並沒有,一聲不吭就接下所有的工作,臉色也沒有很臭……

    他不是老愛生氣嗎?怎麼這會兒,明眼人一瞧都知道是委屈的事,他反倒沒反應?

    「喂……」招喜小小聲喚他。「你別忙了,這碗我幫你洗吧。」

    「不用。」

    「可……」

    招喜話還沒說完,洗完碗的納嵐疾,又接過她手上抹布,替她擦起桌子。「你的手不是受傷了,到旁邊去休息,別妨礙我工作。」

    「嗄?」這是怎麼回事?他又怎麼知道的?

    擦完桌子,納嵐疾拿起掃把和畚箕,將客棧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原本該由招喜做的工作,他全攬下了。

    還不是因為,他該死地聽見她手受傷的事,偏偏她的腦袋瓜裡沒有「拒絕」這兩個字,硬是要自己來,逼的他只好出手,他可不想再聽見,她每晚都跟月亮碎碎念。

    一連多天都是這樣的情況,招喜真的越來越困惑了。

    「欸,那個……其實,我可以自己來。」她含蓄地說。

    「怎麼來?」納嵐疾忽地像一陣風飆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都傷成這樣,你還想碰水,是不是想讓傷口爛得更快?向別人求助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以為跟月亮許願,就會蹦出個人來幫你?別作夢了!」

    數落了她一頓,納嵐疾又飆的老遠,繼續未完的工作。

    「……呃?」她相當確定,她什麼都沒說,連手傷的事也沒跟人說,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還有月亮的事,她真的不得不懷疑……難道連她的秘密,他都……

    招喜不敢繼續往下想,臉蛋轟一聲,徹底燙紅了,一股不安的感覺,攫住她的心口,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可她的心,卻也漲滿一股小小的雀躍……

    ※     ※     ※

    「步吉祥!你要還給我一個公道。」

    中午時分,正值大夥用午膳時刻,遠遠就聽見菜鋪的老薛,帶著大批人馬來,他可是出了名的地頭蛇,嚇得客棧裡的客人,丟下銅板紛紛走避。

    「還什麼公道!」步吉祥一夫當關擋在客棧前,不讓老薛的人馬越雷池一步。

    「看我的樣子,你還裝,不就是你派人把我打成這樣的嗎?假裝來跟我買菜,趁我不備,把我痛揍一頓,我老薛哪個地方得罪你們了?」

    躺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可以下床,老薛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連忙召集人馬來討公道。

    一看到老薛被打的鼻青臉腫,一張臉又是紅又是青的,招喜嚇傻了,一顆心險些嚇停,心頭充斥著濃濃的不安。

    假裝買菜……痛揍他?

    她記得,前幾天他搶了她的菜籃,說要幫她買菜,她一直覺得他是去打架的,沒想到真的揍了老薛一頓?天啊!真是他?

    招喜掩住小嘴,不敢叫出聲,怯怯地轉過頭,凝視著站在角落的身影,卻意外和他的視線對上──

    他炯亮的黑眸,沒有一絲訝異,反像早已預測會發生這樣的事,或許是感應到她的焦心,他朝她露出一貫從容的淺笑。

    快走!別讓他們看到你。

    招喜以唇語暗示他,從他臉上的表情,她已經知道兇手就是他了。

    我走了,你怎麼辦?

    納嵐疾以唇語回應她,心裡則在碎念著。這女人依舊不懂得保護自己,一顆心總為別人想。

    我不要緊,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大姊會保護我的,你快走。

    見他還杵在這裡,她比誰都急,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一顆心擰得緊緊的,滿是對他的擔憂。

    我偏不走,我倒想看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看著她焦急的小臉,納嵐疾竟覺得雀躍,至少她現在是在為他憂心。

    快走啦!我真的生氣了!你再不走,我可拿東西丟你了。

    招喜被他輕忽的話語,幾乎逼出焦慮的淚水,她死命勸著,真的不想見到他出事。

    見她抓著抹布,作勢要丟他的樣子,納嵐疾唇上的笑意更深了,亡國之後就一直空虛的心口,驀然被她的淚水,填得滿滿的,那種滿溢的感覺,就像是被幸福充塞一樣。

    他還以為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有這種感覺,可卻在這小小的客棧、小小的人兒身上、芝麻綠豆大的鳥事上,感覺到了。他是不是病糊塗了?

    我不會走,既然是我做的事,我就會一肩承擔。

    納嵐疾以最堅定地口吻告訴她。

    「我打你做啥?我還要怪你嚇走我的客人。」

    論氣勢,吉祥絕對不輸,何況干擾到她做生意,可沒脾氣商量。

    「還不承認?這些菜販都可以作證,你們說對不對?」老薛一吆喝!他身後的人群起鼓噪。

    眼看氣氛僵持不下,老薛又一臉理直氣壯,吉祥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她轉過身,厲眼掃過客棧裡的每一個人,最後她的視線定在招喜,那張略顯慘白的小臉上,一向都是由她來負責採買。

    但不可能啊,招喜對什麼人都客氣,何況她也沒那本事。

    「既然你口口聲聲人是我找去的,那這裡可有揍你的兇手?你儘管指出來,我步吉祥定給你一個交代。」吉祥這句話極富信眼力,鼓噪的眾人也安靜下來。

    「這可是你說的,那暗算人的鼠輩,我這雙眼見過,絕對不會忘。」老薛果然睜大老眼,朝客棧來回搜尋著,赫然在角落發現,一張笑的很有殺傷力的俊臉。

    他劍眉倒豎、一臉凶相、殺氣騰騰的樣子,完全跟他腦海裡,兇手的五官完全吻合。

    「哈!我找到了,兇手果然就在你這裡,就是他。」老薛舉起手指,筆直地指向站在角落的身影。

    「誰?」順著他的指示,吉祥轉過身去。

    倏地,一抹嬌小的身影擋住眾人的視線。「是、是、是我。」

    招喜深吸口氣。「因為老薛他……老吃我豆腐,我生氣了,才會找人扁他。」

    一句話,幾十個字,招喜費了全身的力氣,才結結巴巴說完,還不忘擺出生氣的模樣,以增加她的說服力。

    「招喜?」吉祥驚訝不已,不敢置信。

    「沒錯,是我做的,每次去買菜,他都故意碰我,不然就是在我耳旁吹氣,還要我當他的小妾,討厭死了。」眼看效果不錯,招喜樂的繼續追加。

    總喜歡把所有的喜怒哀樂藏在心底的她,第一次有了說實話的暢快感,她從來不知道把自己的真實感覺說出口,是這麼愉快的一件事。

    不止招喜,連老薛一行人,也個個張大了嘴,而老薛更是羞愧地漲紅了臉,一張老瞼幾乎掛不住。

    納嵐疾滿意的點頭,只差沒鼓掌叫好,不過該換他出場了。「不是招喜做的,老薛,你應該沒忘,一拳揍得你眼冒金星的人,應該是我,如果你沒印象的話,我可以多補你幾拳,讓你回想一下。」

    納嵐疾冷笑著,笑得現場所有人頭皮發麻,尤其看他捲起衣袖,露出結實的臂膀,大夥更是驚慌地猛吞口水。

    以前有四死士在,老是礙手礙腳,什麼也不讓他插手,現在總算能讓他好好發揮所長──以暴力解決是非。這一向是他的最愛。

    「怎樣?我站近些,讓你仔細瞧瞧可好?」他折著指關節,嘎嘎作響。

    「老薛,我警告你,你膽敢再對招喜亂來,我一定把你揍得爹娘都認不得。」

    「哼!不管怎麼說,你也不能隨便打人,遙安城可是有王法的,豈容你這傢伙胡來。」氣不過的老薛,放聲叫囂,不掙回一點顏面,他以後還能立足嗎?

    「是呀!何況我看你的樣子,根本就不是本地人,一個外人管什麼閒事?」

    納嵐疾囂張的態度,徹底惹火老薛一群人,是非早已不重要,只求掙一口氣。

    眼看情況就快失控了,原本憂心忡忡的吉祥,卻意外勾起一記媚笑。

    「等等!大夥先聽我吉祥說一句公道話,各位都是好街坊,應該早熟悉招喜的性子,她絕對不會去做傷害別人的事,只是老愛把過錯往自個兒身上攬。

    如今老薛你理虧在先,也挨了打,你對招喜毛手毛腳的事,咱們就不計較,這件事就跟喜福客棧無關,若老薛你還是氣不過,請找那個人拚命,他不過是來借宿的,一言一行都與本客棧無關。」

    吉祥纖纖玉指,指向納嵐疾,紅艷的唇瓣揚起一抹算計的甜笑。

    「吉祥姑娘說的是,步家姑娘如此嬌弱,怎麼也不像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有人附和。

    「我說公子,自己做事自己負責,可別拖累無辜的我們,既然你打對方那麼多拳,依我看,不如你也讓他們揍幾拳好了,一人一回,這豈不是公平?」

    吉祥瞪向納嵐疾,她說過,她會叫他為「死八婆」三個字,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讓我揍上三拳不倒,這件事就算了,我老薛立刻走人。」

    「沒問題,就算十拳,我也不放在眼底,你就讓我看看,你那雙鹹豬手,除了用來吃女人豆腐外,還有沒有別的本事。」納嵐疾訕笑著。

    「可惡!」老薛被激的臉紅脖子粗,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往納嵐疾招呼去。

    場面旋即陷入一場混亂,加上眾人圍觀,吉祥拉著招喜躲在一旁避風頭。

    「大姊……」招喜拉著吉祥,希望她能收回成命。

    看到納嵐疾吃癟,吉祥樂不可支。「小四,別擔心,那傢伙壯的跟牛沒兩樣,不會有事的,何況這事本來就是他自己惹上的,能怨誰?」

    「不是的!大姊,你真的誤會了,事情真的不是那樣,他真的不是故意去找老薛的麻煩,真的是我……」她知道,他是為了她,才幫她出這口惡氣的。

    「哎呀,小四,你還小,男人在想什麼,你怎麼會瞭解?大姊跟你保證,那傢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最好離他遠點,改明兒,我非趕他出去不可,免得又給我惹事。」

    不是的,真的不是這樣的,為什麼沒人肯聽她說的話?

    就因為她還小,不懂事?人微言輕嗎?

    「大姊!小四討厭你!討厭你。」雙腳一跺,招喜奔出客棧。

    「招喜……」吉祥驚愕地看著小妹奔離的背影。

    她的招喜……那個向來乖順柔巧的小妹,為了一個野男人,對她發脾氣,還說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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