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色千金 第六章
    隨著蒼書行行弱冠禮的時間越來越近,蒼炎就更加焦躁不安,明明所有情況俱在掌握中,可他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事情順利得超乎他的想像,這未免大不尋常了。

    「冷亦,你確定張氏和老頭沒有起疑嗎?」

    「回蒼爺,蒼府正如火如荼準備二少爺弱冠禮的慶典,目前狀況一切安好。」

    「慶典?看來這小於不簡單嘛。」蒼炎冷嗤一聲,同樣姓蒼,他根本什麼也沒有,難道就因為他的娘親不過是名小妾,他就該受到這等對待嗎?

    長年遭受忽略的不平,讓蒼炎的個性極為冷沉,他從來不在外人面前,輕易展露他真實的情緒,他更相信所有人,都是帶著輕鄧的眼光看他,就因為他的娘親是個下賤的歌妓。

    該死的,他一定會要讓當年輕視他們母子的傢伙,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蒼爺,那我們要回蒼府嗎?」

    「如果不回去,那我的大計豈不是沒戲唱了?」

    「對了,蒼爺,屬下還有一事相稟,不知該不談說。」冷亦躊躇著,擔心話一出口,會惹來蒼炎大怒。

    「說吧。」

    此時,有好幾天沒見到蒼炎的苦兒,終究熬不住擔憂,她知道他這幾天是刻意迴避她,可她已經撐不下去了,她不希望她的私心,反而破壞夫妻間的情誼,決定親自跟蒼炎坦白一切,向他說明她真的不是有心瞞他,若他開口要她教授風勾繡,她也不會有第二句話。

    只要他開口,她就一定會做,只希望他不要躲她,不要讓她見不到他。

    問了別莊裡的管家,苦兒才知道蒼炎和冷亦正在書房裡,她趕了過來,才剛要舉起手敲門,卻不經意聽到屋內兩入的對話。

    「屬下這幾天回到蒼府,聽聞老爺有意讓蒼爺迎娶駱家小姐為妻,大夫人也邀了駱家小姐,參加二少爺的弱冠禮慶典。」

    「哦,駱家?駱家跟張氏好像有些私交,看樣子張氏那個賤女人,不擺個人在我身邊,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她會坐立不安,是嗎?」

    娶妻?他要娶妻?

    苦兒嚇白了臉,小手摀住嘴,才不至於讓自己驚叫出聲。

    她不是已經是他的妻了嗎?他為何還要娶妻?

    他不要她了嗎?

    「蒼爺,要不要告知老爺樂姑娘的存在?那或許蒼爺就不必被迫迎娶駱家姑娘。」

    蒼炎忽然仰頭犬笑。「你以為我娶樂苦兒,是真要娶她為妻嗎?只要繡坊開設了,我就用不著她了,又何必娶她為妻?」

    蒼炎一字一句如刀,狠狠刨出苦兒的心,她的心正鮮血淋淋地淌著血。

    苦兒扶住一旁的柱子,這才稍稍撐住她發軟的身子,她真的無法相信她親耳聽見的。

    這真的是他的真心話嗎?娶她只為奪得繡法,所以他要她教人刺繡,目的也是在此?

    「那蒼爺該如何處置樂姑娘?」冷亦心一涼,為蒼炎殘忍的手段而顫慄著。

    「改明兒,把事情都說開後,再打賞她一包銀兩,若她有臉回南方樂家,那就隨她去,至於她想去哪,這就不是我該關心的範圍,冷亦,你先去準備準備,十天後啟程回蒼府。」

    「是!屬下明白了,那屬下就先告退了。」

    冷亦恭敬地行個禮,旋即轉身離去,不料一打開門,立即發現呆愣在門邊的苦兒。

    只見她一臉蒼白,眼眶蓄滿驚惶的淚水,原本該是盈滿笑意的水眸,此刻只剩下惶惶不安,與無法置信。

    冷亦愧疚地望了苦兒一眼,歎一口氣,迅速離開,而她則是繼續站在門邊,凝淚的眼眸望著屋裡那幽深的影子。

    那人不是蒼炎嗎?

    為何會從他口中,聽到對她如此殘忍的話?他不是已經答應爹娘,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為何不到半年的時間又變卦了?

    低頭沉思的蒼炎,隱約感覺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他,下意識以為是尚未離開的冷亦。「冷亦,還有事嗎?為什麼還不走?」

    一聽到蒼炎慣有的沉鬱嗓音,苦兒的淚落得更凶了。

    她沒認錯,那人就是蒼炎,是蒼炎啊……

    咬了咬唇,苦兒挾著濃濃的鼻音開口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所以你不要我了?」

    「苦兒?」沒意料到來人是苦兒,蒼炎驚訝地站起身,陰冷的眸光在瞥見她臉上閃爍的淚光後,驀地放柔了,但復仇的強烈意志,警告他不該再心軟了。

    「夫君,請告訴苦兒,我哪裡做錯了,苦兒一定改,絕對不會讓夫君失望。」

    蒼炎擰起眉,硬是用冷漠如霜的臉色,取代不該對她展現的溫柔,縱使過去他對她呵護備至,但他相信那絕對不是出於真心,他只是想從她身上,攫取他所要的利益罷了。

    「你很好,人溫柔,識大體,懂得為人設想,我想不出來你有什麼不好。」蒼炎口氣冷淡如冰,連同情她的眼神都是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聽到這句話,苦兒蘊積許久的眼淚,終究潰堤了。

    難道就因為她很好,所以他不要她?若她學壞,他肯要她,她願意!

    「不,苦兒一點都不好,所以夫君才不要苦兒。」

    「苦兒,聽清楚,你只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包括你那善良的爹娘,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蒼炎是何許人?豈會讓一個個殘缺的女人,跟在我身邊。」

    明知道她的缺陷,是她最大的致命傷,但為了逼她清醒,面對他不能要她的事實,他只好選擇這種激烈的方式傷害她。

    她懂了,原來她的缺陷,就是蒼炎不要她的原因。

    呵,她早就明白了,她根本不該奢望,有人可以無條件接納這樣殘缺不全的她。

    「苦兒明白了。」

    苦兒低垂著頭,任憑斗大的淚珠,一顆顆掉落在長廊上,親眼目睹淚珠滲進木板中,他們之間的愛,是否也像這顆淚般,就這麼無端消失在她的眼前,不留一點痕跡?

    「你明白就好,既然你都聽到了,我也不用再隱瞞什麼,我承認我要的不過是你的繡技,若你沒有這一手精湛繡技,想入我的眼,還早得很。」

    明明他可以盡情羞辱她,可那些刺人的話出口後,他的心卻甘覺到一陣緊窒,彷彿有人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似的。

    「我……』苦兒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聽清楚了沒,你可以選擇離開這裡,回到南方樂家,但是你必須背負休妻的罪名,至於你選擇不回南方,想去哪裡,我都不會阻止,我也會給你一筆銀兩,讓你的生活不至於陷入困境。」

    這對蒼炎而言,已經算相當寬待,跟過去的他相比,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他是連看一眼都嫌多餘。

    原本他預期不會這麼早就揭露真相;打算先將她安置在楠狩別莊,只要冷亦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他曾經娶了妻,只是現在她知道了一切,他不能放她回南方,因那會為他帶來不必要的困擾,他也相信她不會回南方,自取其辱。

    「給你幾天思考,過幾天,再把答案告訴我就行了。」

    正當蒼炎預備寓去前,沉默許久的苦兒總算開口了。

    「夫君;請容苦兒多嘴,苦兒想道,過去你對苦兒的好,都不是真的嗎?」

    她真的無法相信,一個人連感情都可以作假,那還有什麼是真的?她不相信那曾親暱擁著她的人,對她付出的關心,都是虛偽的。

    蒼炎沉下臉來,望了一臉期盼的苦兒,咬緊牙根,決定將她對他不該存在的期盼,都徹底銷毀。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我曾對你說過,我會永遠守護你,那都不過是屁話,我想你也聽到了,我還有一個美麗的妻子正等著我,我是不可能為了你,而放棄她。」

    「跟著我,只會讓你有如置身地獄。」

    留下這麼一句莫名的話,蒼炎便從容走過苦兒身旁,邁開腳步寓去,而她終究支撐不了虛軟的身子,癱坐在長廊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他的身影,在她心中已成一道永難磨滅的疤痕。

    跟在他身邊,有如置身地獄,可他現在卻已經親手將她推往地獄深淵了啊!

    淚,再次潰堤而出……

    她好累,好累……

    那一天回來之後,她病了好些天,因為那天她放任自己站在大雪裡,任憑雪花覆蓋在她身上,只有當她冷得失去知覺時,她才不會覺得疼、覺得痛,甚至連死這樣的念頭她都曾有過。

    她凍昏了,清醒後,她的丫環小紅告訴她,是蒼炎抱她回房的,也幫她請了大夫,還吩咐小紅要好好照料她,他不是已經不要她了,又何必在乎她的死活?

    「唔……」苦兒眨眨眼,眼睛有些難以適應光線。

    「夫人,你醒了嗎?小紅馬上端藥來。」

    小紅急忙忙將擱在小爐上溫熱的藥碗給端來,來到榻前,再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場匙的藥湯。「夫人,喝藥吧。」

    「小紅,別喊我夫人了,喊我樂姑娘便可。」她在他心中,從來就不是他的夫人,再頂著這樣的稱號,只會讓她更痛苦。

    「是!」

    「小紅,我睡幾天了,爺還在這裡嗎?」

    她記得,他說過十天後,他就要回蒼府了,她希望能趕在他離開前,將她的答案告訴他。

    「樂姑娘昏睡三四天了,爺還在莊裡,不過聽莊裡總管說,過幾天,爺就要回蒼府了。」

    「是嗎?」苦兒苦笑著。

    她究竟是該走還是留下呢,她心底隱約有了答案,不管她要不要,她的命運都只有一種。

    她還想再去問問他,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就當她不肯面對現實也罷,不知廉恥也罷,她真的只想再聽一次,他親口說他不要她。

    心思稍定,顧不得尚未復原的身子,苦兒掙扎離開床榻,虛弱地一步步走向門邊,小紅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樂姑娘,你都病成這樣了,怎麼還要下床呢?」

    「小紅,不要管我,我有一些話必須當田同爺說才行。」即使虛弱到下一刻就有可能昏倒,她依然堅持再去見蒼炎一面。

    「樂姑娘,若你真要去,也先披上一件暖裘再說,小紅隨後扶你到廳上去。」

    「不用了,我自個兒過去就成了,你千萬別跟來。」

    苦兒蒼白著臉,穿上小紅遞來的暖裘,蹣珊地往門外走去。

    她縮著身子,在刺骨的寒風中走著,聽說蒼炎人在大廳裡,她還沒走到那,遠遠地便聽見幾名女子嬉笑的聲音,還有他爽朗的笑聲。

    離大廳越近,調笑的聲音就越清晰,連女子發嬌嗔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苦兒停住了步伐,遲遲不敢望向廳內,生怕會看見一幕幕令她椎心刺骨的殘忍畫面。

    雖然她已經約略猜到,大廳裡有些什麼景況,她依然有著一絲盼望,那不過是她的幻聽,實際上並沒有那些淫狎的場面。

    「誰杵在外頭?」

    猛地,一道深厚的嗓音襲進苦兒的耳裡,她身子一震,強迫自己邁開步伐,走進廳裡。

    「是苦兒求見。」她朝他福一福身。

    「抬起頭來,告訴我你的答察。」他霸氣地喝令著。

    苦兒認命地抬抬頭,她看見蒼炎身邊圍繞著三四名衣著暴露的妙齡女子,眼一眨,她努力讓懸在眼眶邊的淚水,不要滑落。

    她方才聽到的笑聲,並不是虛幻,而是真實存在著。

    「答案!」他冷漠無溫的語調,再次響起。

    她顫抖了一下,怯怯地開口;「我……真的不行嗎?」她抬眸凝望著他,眼裡有著堅決。

    「看來你還不死心,是嗎?」他哼了哼,伸出長指對空彈了一下,幾名下人隨即搬來一箱箱的物品,擱在苦兒跟前。

    「這是?」她訝異地睜大眸。

    「一箱是珠釵、首飾,一箱是最新款的衣衫,我要你將最美麗的一面,打扮給我看。」

    他嘴角勾起冷笑,冷眸裡的漠然,讓人心驚。

    「啊……」

    苦兒驚訝地退了一步,慌張的水眸對上他陰鷙的黑眸,她看到的只有輕鄙與厭惡。

    剎那間,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要她徹底明白她的缺陷,那正是他不要她的原因啊,她怎麼忘了。

    「蒼爺,綠兒對你這麼好,你要打賞人家什麼啊?」

    「是啊,紫兒不需要一箱,只要蒼爺打賞幾件珠釵,紫兒就心滿意足了。」。

    「蒼爺,你都不疼人家,我珠兒可不會像她那麼貪心,一次要一箱,人家只要有幾件新衣,就高興極了。

    幾名花娘圍繞著蒼炎,忙著獻慇勤,就怕蒼炎一個閃神,忘了她們的存在,眼前的苦兒,大過清麗,美得讓她們自慚形穢,眾人無不卯足了勁詆毀她。

    「怎麼?連我對你這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嗎?」

    他言詞譏諷著,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臉龐,只會不停提醒,他是如何殘忍對待一名對他真心付出的女人,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唯有繼續往前走,他才能存活下來,奪回他所失去的一切。

    「是!」她領命。

    眼前的這場戲,就如同他精心為她設計的,他似乎早巳算好,她還會來找他,因此惟有用這個殘忍的手段,才能斷去她對他的奢望吧!

    苦兒含淚打開裝滿衣衫的鐵箱,只見幾名花娘一見到色彩斑瀾的衣衫,無不羨慕出聲,更有人以怨毒的眼光瞪著她,忌妒她能受到蒼炎如此恩寵。

    苦兒默然望著裝滿衣衫的鐵箱,她猜裡頭的衣衫該是五顏六色,可對她而肓,卻只有灰色、白色及黑色,就她過去的印象,較深的顏色,她看起來比較暗沉,而光亮的色澤,她看起來則是偏白色。

    她知道眾人正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包括蒼炎,她咬了咬唇,硬是挑了一件顏色偏白,質料似絲的窄袖縵衫,另一件則是色深的綢裙。

    她再打開另一箱擺滿首飾、珠衩的鐵箱,各式各樣的珠釵、金步播,琳琅滿目放滿一整箱,她猶豫著,只好隨手播了朵水仙圖樣的玉釵。

    「我選好了。」

    「來人帶她下去換上。」蒼炎下了令。

    苦兒才剛離開廳堂一步,隨即聽見廳上爆出譏笑聲,她捏緊手中的衣裙,冷汗涔涔。

    過了半響,苦兒在丫環的帶領下,又回到大廳上,這次,按捺許久的花娘們,再也顧不得矜持,紛紛大笑出聲。

    「哈哈哈,笑死奴家了,快瞧瞧,她穿那什麼顏色。」

    「蒼爺,這位姑媳眼睛到底有沒有問題?竟然會選那種顏色,笑死人了。」

    那些訕笑聲像一把把毒刀,狠狠刺進苦兒的心窩,她低頭整整衣衫,還是不知道她到底選了什麼顏色,不然為何她們會這樣嘲笑她。

    她無助地抬眸,尋求蒼炎的協助。他該知道她的缺陷,為何還要這樣對她?

    她和蒼炎的眼神一相對,他旋即挪開視線,連一點眼神的同情都吝於施捨。

    「苦兒,你可知道,你身上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衫嗎?」

    「苦兒不知道。」她痛苦地輕搖蠊首,咬緊唇瓣,默默忍受眾人對她異樣的眼光。

    「天啊,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連自己穿什麼顏色的衣衫都弄不清楚,更別說裝扮自己了,我說你啊,怎麼還有臉賴在爺身邊不走。」

    發現蒼炎對苦兒只有輕蔑,珠兒膽子也大了起來,發起狠勁教訓人。

    「姑娘,要不讓綠兒我採幫幫你,好嗎?」

    「我說綠兒啊,你哪有這麼好心,你瞧她,穿了件瑩黃色窄袖縵衫,配上深紫綢裙,頭上還插了支綠色玉釵,只要是有眼睛的女人,哪有可能這樣穿,我看哪,那八成是腦袋燒壞,沒得救了,你再雞婆,恐怕也救不了沒腦袋的人啊。」

    紫兒話一說完,眾花娘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原以為苦兒是來跟她們爭寵的女人之一,不過現在出了這等紕漏,怕是只能回家吃自己了。

    穿了件瑩黃色、窄袖縵衫,深紫綢裙,頭上還插了支綠色玉釵……

    原來她挑的是這種顏色,難怪她們會笑成這樣,這無法辨別顏色的缺陷,怕是得一輩子跟著她了。

    苦兒無助地站在原地,任憑他人對她無情地訕笑著,她只能默然地承受這一切,這一次她沒有落淚,卻反倒讓蒼炎的心頭,猛地升起一股罪惡感。

    「咳!」蒼炎低咳幾聲,止住花娘過分的譏笑聲。

    「苦兒,你該死心了吧?」

    他心虛地不敢與她對視,怕會看見她眸中對他殘忍行徑的控訴,他以為她會哭著離開,可她沒有,一徑挺直了身子,讓人笑她,難道她不覺得難堪嗎?

    「苦兒明白自己的缺陷,也知道這樣的自己,待在爺身邊,只會讓爺丟臉,這次,苦兒真的明白了,不打擾爺了,苦兒告退。」

    忍著眼淚,不讓它落下,她顫抖地轉過身,踩著蹣跚的步伐,短短不到五十步的距離,她卻走得異常漫長,每一步都極艱辛,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疼上一些,直到門邊,她的心已經痛到沒感覺了。

    臨走前,她回眸,對著他笑了……

    他心一驚,眸光倏地放亮。

    沒有恨、沒有怨、更沒有怒……她只是笑了?

    這是怎麼回事?

    直到苦兒的身影慢慢從蒼炎的視線中消失,而花娘出聲喚了他,他才收回滯留過久的眸光,腦袋則是塞滿對她的困惑。

    「蒼爺,別管她,我們繼續喝我們的。」綠兒慇勤地替他注滿一杯酒。

    「是呀!爺,我們繼續。」紫兒拉過蒼炎的臂膀,用她傲人的豐盈摩挲著。

    蒼炎眸光一黯,滿腦子都是苦兒方才離去前,掛著淺笑的臉龐,像極了訣別前的從容笑容。

    訣別?難道她會尋死?要她死,從來就不是他所願,他不過要她離開,沒要她的命。

    他心一凜。驀然想起之前,苦兒放任自己凍死在大雪中的情景,要不是他及早發現,她一條小命早丟了。

    該死的她敢在他的別莊裡尋死,他絕不饒她。  蒼炎大驚,推開纏人的龍娘,猛地一喝:「滾!」

    下一刻,他奔至門邊,看著幾乎要被紛飛細雪遮蓋住的淺淺腳印,從腳印可以窺知她走得有些顛簸,甚至有好幾個踉蹌,因此腳印有些凌亂,順著腳印望去,直往她的居所蘭心苑走去,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的計謀成功了,在他狠狠傷了她以後,她該不會再來纏著他了。

    明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為何他沒有一絲欣喜?反倒像壓了塊大石,讓他沉重的無法呼吸?

    「蒼爺,天寒,請披上外衫。」冷亦拿件外衫,從前庭走過來。

    蒼炎接過那件輕軟的外衫,似覺一陣熟悉。「這是……」

    他的眼前突然浮現一抹嬌影——

    她眉眼笑瞇著,白皙如藕的小手,細心地為他繫上她親手繡成的外衫,她說它質料輕軟,又能保暖,所以穿起來不礙事……

    蒼炎眼一眨,如花儷影陡然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雪花飄散在他眼前。

    他這般傷她,那就讓她恨他吧,反正他的生命裡,不差多一個人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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