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君的獵物 第十章
    她又暈倒了。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片白映入駱凡仙酸澀、腫如核桃的眼。

    刺眼的光線讓她再度閉上眼,逐漸清醒的意識又逼使她想起過世的父母。

    淚水,又從眼角無聲滾下,滴落在床單上,暈染成一大片混濡。

    「別哭了。」

    樊御丞知道剛甦醒的她,又在嚶嚶哭泣。 看她以淚洗面的憔悴模樣,他不會比她好受。

    「嗚……」

    他的安慰,加深她的自責和內疚,令她痛哭出聲。

    失去雙親的痛楚,只有親身體會才明白箇中滋味。

    她吃力的坐起身,根本不管手上還插著點滴的針頭,掀開棉被想下床。

    他制止她,氣她不懂得愛惜自己。

    病房內氣氛哀淒。病房外,擠滿了記者、攝影機在門外守候,熱鬧非凡、嘈雜不堪。

    縱然院方派出人員維持安寧,但練就一身銅牆鐵壁、子彈射不穿的厚臉皮、蓋世武功的眾家記者們,仍舊不為所動。

    一心只想捕捉病房內,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虐君,以及他的女人。

    門板外的噪音,已嚴重影響到樊御丞本就煩悶的心情。 他覷了一眼依然哭個不停的淚人兒,旋即像陣狂風般捲至門邊,打開房門。

    倏地,閃光燈此起彼落,春筍似的麥克風一支支的湊向前。

    然後,記者先生、小姐們連珠炮般扔出問題。

    「馬上給我滾出去,否則我保證弄垮你們的公司。」

    他陰森森的恫嚇,一張俊顏比冰塊還冷峻。

    他冷漠的棕眸,逐一掃過麥克風上每家電視台的牌子,證實他剛剛說的絕非虛言。

    「呃……」

    靠挖八卦維生的記者們,陷入兩難。

    不挖新聞,回去準被上頭刮到臭頭,甚至還會被掃地出門。

    惹毛虐君,恐怕不只丟了飯碗那麼簡單了事,還會害整個公司像前幾天宣告破產的雄鷹企業一樣…… 兩相權衡下,笨蛋都知道得要如何抉擇。

    沒兩下子,記者們便一哄而散。

    別以為他們甘心就此打道回府,他們只是換個地方等罷了。

    記者離開後,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我要見我爸媽。」

    駱凡仙猛地掀開被子下床,一陣暈眩襲來,讓她腳步顛簸了幾下。

    樊御丞連忙向前將她擁入懷中,眉頭微蹙。

    以她目前的身體、精神狀態,實在不適合再受刺激。

    「求你帶我去看看他們……」她哽咽央求道。

    「等你的身體好一點,我自然會帶你見他們。」

    他別了她一眼,消瘦蒼白小臉上的兩道涓流,總惹得他心煩意亂。

    他向來討厭女人的眼淚。 只要女人妄想以淚水攻勢打動他,他絕對不留情面調頭就走。

    惟獨無法棄她一個人於不顧。

    每每憶起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他的心也會隨著她的表情起伏不定。

    明知「狩獵遊戲」的三個月期限所剩無幾,他卻一點都不著急。

    因為,目前再也沒有任何事,比關心她、疼愛她還重要。

    「為什麼?」駱凡仙痛恨自己如此無能為力,也痛恨他如此霸道。

    他複雜的望著她,靜待她的下文。

    「為什麼是我?如果沒有認識你,或許我現在還過著平凡快樂的日子,我爸媽也許就不會……」她貪婪的渴望他的愛、他的溫柔,可是……到頭來她卻只是供他遊戲的玩具,甚至,連見父母最後一面都得經過他同意才行! 「是我自己傻得愛上你,就算知道你騙了我、利用了我,我還是愛你。」

    她的告白,讓樊御丞震撼不已,無言以對。

    「是你讓我嘗到愛情的滋味,可是,卻苦的讓我難以下嚥……」

    一陣酸楚湧上鼻腔,他咬著牙,發現自己居然在顫抖。

    「你知道些什麼?」

    他竟擔心她知道,他當初接近她的用意。

    「你已經達成目的了吧?那可不可以求你放過我?」

    哀莫大於心死--正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

    「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是因為你符合狩獵的條件。」他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道:「但現在我是真心真意的……愛著你。」 向女人如此露骨示愛,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來破天荒頭一遭。

    沒想到,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

    這下,輪到她錯愕的瞅著他。「不要再騙我了……」

    「真的,我愛你。」

    為了她,他不介意重複多講幾遍,直到她聽膩為止。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相信我,凡仙。」

    他才不理什麼狗屁遊戲,即使是最後一名,他也不在乎了。

    她像孩子似的抽泣著,哪怕他現在說的還是謊言,她還是願意相信。

    「丞--」

    樊御丞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線條優美的下頜抵著她光潔的額頭。

    「我愛你,從今以後,我會竭盡所能保護你、疼愛你。」 他幽幽的傾訴著愛意。

    「我也愛你。」凡仙倚在他溫暖的胸膛,悲傷因他的表白而沖淡了些。

    這股甜蜜,讓房內的男女暫時忘卻現實中的痛苦,靜靜相擁著,聆聽彼此的心跳,感受對方的濃情蜜意。

    前來看戲,哦!不,是來「關切」好友進展的四位貴公子,正聚集在病房外,你一言、我一語的抬起槓來。

    「丞也達成目標了。」

    「小仙仙算是跟那個超級大豬頭分手了嗎?」

    超級大豬頭指的是被以多項罪名逮捕的蘇毅愷。

    發言者過於噁心的稱謂,被其餘三個人瞪了一眼。

    「應該算吧!誰會愛一個綁架自己爹娘的混蛋?」

    爹娘?!又不是武俠片。 其他三人嗤之以鼻。

    四個大男人故意用氣音說話,可是音量還是大得足以讓病房內的人聽見。

    樊御丞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打開門,凌厲的眼神如鷹般瞪視著四個你一言、我一句的好友。

    「嗨!」狂神咧開嘴,燦爛的笑容和他臉上的陰霾呈強烈對比。

    「今天可是咱們報告進度日子,你忘了?」冥皇接著說。

    「我沒忘。」樊御丞口氣淡然。「現在不方便,也不需要了。」

    這幾個傢伙,專挑重要時刻出現。

    他忘了--自己曾經也是攪局的其中一員。

    「沒想到,視女人如衣服的虐君,居然是個見色忘友的人。」

    狂神不可思議的猛搖頭,頗具笑果。 「那是你。」「閻帝」顏子堯噙著笑,吐槽五人當中年紀最小的狂神。

    「沒事就和你們的女人談情說愛去,少來煩我。」

    樊御丞沒好氣的建議好友,毫不留情的下達逐客令。

    四位貴公子很配合的離開,沒有唱反調。

    「對了,這個禮物送你。」顏子堯從西裝暗袋裡,拿出一卷錄音帶拋給他。

    樊御丞利落的接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無緣無故送他禮物?!準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卷錄音帶就是造成駱凡仙對他產生誤解,甚至,連後來兩人「過從甚密」的滿室春啼,都收錄其中。

    不知情的樊御丞借來錄音機,播出內容--

    「Shit!」他不雅的咒罵,將錄音帶毀屍滅跡。 該死的堯,竟然擺他一道。

    反倒是躺在病床上的駱凡仙,毫無血色的面容上有兩抹淡淡的紅霞,始終緊抿的唇,揚起了優美的孤……

    在樊御丞的堅持下,駱凡仙非常配合的調養自己的身體。

    看著她削瘦的臉頰逐漸恢復紅潤,哭泣的次數在他的哄慰下,也減少許多,他這才答應帶她看她父母一面。

    替她辦妥出院手續,他公然的牽著她的手走出醫院大門。

    這幾天一直守在醫院的記者們見機不可失,紛紛按下快門捕捉虐君與他的女人的親暱畫面。

    哦哦!又一個多金又帥的貴公子宣告死會了。

    這又將令全天下女性,聞之扼腕的晴天霹靂啊!

    蜂擁而上的麥克風與千篇一律的問題,追逐著兩人。 開凡仙知道和他在一起,免不了如此陣仗侍候,但她還是不習慣。

    她下意識的往他懷裡縮,尋求他的庇護。

    樊御丞將她摟得更牢,以身體抵擋記者、麥克風與攝影機。

    兩人「長途跋涉」的上了車,擺脫了重重人牆,樊御丞駕著他的黑色系時捷,如一頭黑豹馳騁,瞬間消失蹤影。

    行駛一段路程,車子停在半山腰處,一幢有庭院的別墅前。

    「到了。」他擔掉引擎,體貼的為她解開安全帶。

    凡仙下車觀望,縱使天色已昏暗,四周的環境仍清晰可辨--

    依山傍水、蟲嗚鳥叫,微凍的空氣卻教人心情舒暢,儼然是適合度假、養精蓄銳的世外桃源。 可是,她不瞭解他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探望她父母。

    「走吧!」他打開別墅的雕花鋼門,執起她冰涼的小手進入屋內。

    別墅坪數並不算大,但卻整理的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十分清幽。

    「為什麼帶我來這?」她攢著秀眉,不解問道。

    他神秘的笑了笑,輕聲細語回答:「你先坐下來,然後閉上眼睛。」

    即使滿腹疑雲,她仍舊遵從他的指示閉上眼,心裡忐忑不安。

    當她已按捺不住好奇,準備睜開眼之際,樊御丞在她身畔低語:

    「可以張開眼睛了。」

    她掀開小扇般的羽睫,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瞠目結舌。

    「生日快樂,仙仙。」

    駱爸爸和路媽媽慈眉善目的坐在她對面,笑盈盈的祝賀。 駱凡仙渾身冒起小疙瘩,不敢置信。「爸爸、媽媽?!」

    燈光倏地熄滅。

    乍來的黑暗,使她看不清父母的模樣,以為只是一場幻影。

    「生日快樂。」樊御丞捧著插滿臘燭的蛋糕,緩緩走出。

    藉著點點燭光,駱凡仙終於確定思念的雙親,並不是幻覺。

    洶湧的淚水,剎那間爬滿她清麗的臉蛋。

    「怎麼會?怎麼會?」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驚喜,沒有人還能保持鎮定的。

    她興奮的衝到父母面前,給他們一個特大號的擁抱。

    「你們一直都住在這?」

    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已經哽咽得有些口齒不清。

    「多虧樊先生,我們才有機會坐在這裡替你慶祝生日。」 駱媽媽、駱爸爸也是老淚縱橫。

    當時,他們被蘇毅愷關在荒郊野嶺的一間破木屋裡,使他們的身體更加惡化。

    若不是樊御丞收購雄鷹企業,也不會查出蘇毅愷盜用公款,還偷了駱家地契,更不會發現駱氏夫妻遭到蘇毅愷的囚禁。

    若非他下令展開全省大搜索,他們不知道會冷死、餓死或病死,哪有機會住在如此舒適的地方,和心愛的女兒共度生日。

    「把蠟燭吹熄、許個願。」

    閃爍的燭火映著樊御丞琥珀色的眼瞳,有種魔魅的氣質,教人情不由禁陶醉在他深情的視線裡。

    駱凡仙的心漲滿感動,一口氣將幾十根蠟燭吹滅,並且許下生日願望: 「我希望,能和我最深愛的三個人生活一輩子。」

    老天爺,倘若,這只是一場美夢,她願永遠不醒。

    與生命中三位摯愛度過生日,因心情愉快而喝了酒的駱凡仙有些微醺。

    配紅的臉蛋、上揚的嫣唇、迷濛的大眼,別有一番性感小女人姿態。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正大膽的跨坐在樊御丞的腿上,附著在他耳邊,輕吐著夾帶醇酒的氣息。

    「為什麼騙我?」她噘著嘴,粉紅舌尖描繪著他的耳廓。

    他深吸一口氣,男性的原始慾望被挑起。

    「我沒有騙你。」他的聲音暗啞,低頭啃舐她的瓷頸。「是你這小傻瓜,不把話聽完就哭得稀里嘩啦,暈了過去。」 他就是抓准了她容易相信別人的心態,策劃了這個生日驚喜。

    「你就是愛騙我。」她嬌嗔,小嘴嘟得老高。

    他露出寵溺的笑,密實的堵住她的嘴。

    他褪去彼此的衣物,重新將她安置在他腿上。

    她柔若無骨的身軀往後傾倒,承接他一波波的進攻。

    「丞,我要……」

    她恍若妖精般嬌嗔的請求著。

    他濃重的喘息,噴拂在她敏感的肌膚上,也將她推至情慾深淵。

    「是誰教壞你的?」樊御丞含著她小巧的耳垂,呵氣問道。

    凡仙但笑不語,環住他的脖子。

    兩人緊緊擁抱,閉上眼感受餘韻,久久未散……

    幾天後,樊御丞與路凡仙又乘著直升機,翱翔在「沙漠玫瑰」酒店上空。 這朵堪稱全世界最大的黃玫瑰,美麗、絢爛依舊。

    仔細一瞧,這朵巨大玫瑰上頭竟寫了一段字:「仙,I Love U」。

    「你願意收下我送你的黃玫瑰嗎?」

    樊御丞毫不吝嗇的,把拉斯維加斯最賺錢的酒店,過戶到她名下。

    他知道那夜,她在他心口寫了什麼。

    駱凡仙感動落淚,忘情的投入他的懷抱。「我也愛你。」

    兩抹相擁的身影,融在夜色裡,浪漫極了。

    駕駛員Rex這次,也愉快的笑了,默默在心底祝福著。

    而距離商場五公子所訂的「狩獵遊戲」,截止目期,僅剩七天。

    當尋覓到真愛,誰還在乎孰勝孰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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