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之攻陷 第四章
    方寧重新回到東向星苑的時候,帶了幾分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打的那個電話給衛鵬飛什麼印象,或者是不是又想出什麼新鮮花樣來「增加情趣」,不過好在一切都沒有發生,衛鵬飛見到他的時候,和平常一樣,過來緊緊擁抱了他一下,用下巴磨蹭著他的頭頂,低聲說:「累不累?沒有什麼事吧?」

    「嗯,沒有。」方寧順從地依從他的懷抱,習慣的胸膛寬厚可靠,相對於外面的狂風暴雨,這裡倒真的是一個讓他安心的躲避處,當然,這也是拿自己的身體去換回來的,如果有一天,衛鵬飛厭倦了自己的話,那麼,他就會毫不留戀地放手吧……

    「聽說這次外景地風景不錯?」衛鵬飛放開了他,回身倒了兩杯紅酒遞給他一杯,「好玩麼?」

    方寧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容:「是還不錯啦,地方不太出名,叫錦山,山水都是天然的,後面還有很大一片連綿的山脈沒有開發,全是森林,空氣很好,潘導演說要在那裡買房子住下來呢。」

    「小潘就是愛玩個風雅,切!」衛鵬飛不屑地說,「那邊有別墅出售麼?你要是喜歡,我買給你。」

    方寧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低頭看著手裡的酒杯,就是這樣的男人,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以為只要送東西給自己,就是對自己好,不過他立刻苦笑了起來,他想的是對自己好麼?也許更多的是一種交易吧。

    「沒有……」他低聲說,「景區還沒有開發,有幾棟老別墅還是四十年代的,不出售。」

    衛鵬飛瞇起眼睛,懶懶地向後坐倒在沙發上:「沒關係,遲早會蓋的,你喜歡不喜歡?買棟別墅也沒什麼了不起,沒事過去度假嘛,來。」他拍拍自已的大腿,方寧明白他的意思,放下酒杯走了過去,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膝蓋上,衛鵬飛大手一伸,把他的腰攬住,向上看著他那張令無數少女心動的俊臉,壞壞地笑:「這幾天想我嗎?嗯?」

    「想啊——」方寧對這樣的場景已經駕輕就熟,壓根沒有了過去的羞澀窘困,自然而然地說,聲音放得很低,還拖著長長的尾音,不復歌唱時的清朗悅耳,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卻聽起來更加誘人。

    「真的?那有沒有偷吃啊?」衛鵬飛的手從後面伸了下去,把他的襯衫從褲子裡扯出來……

    ***

    下午三點,方寧在衛鵬飛的陪伴下走出房間,出乎他的意料,今天衛鵬飛對他並沒有太過留難,只是胡亂編造了一個借口就徵得了他的同意不留下來過夜,也許是剛剛發洩過,他大少爺心情也很好吧,衛鵬飛居然親自把他送到樓下,還神秘地讓他在門廳裡等,說要給他一個驚喜。其實方寧心裡有數,什麼驚喜,大概是自己的表現讓大少爺很滿意,所以那輛阿爾法羅密歐該屬於自己了。

    東向的藝人宿舍,不像別的公離大樓在非上班時間是非常安靜的,藝人的生活不規律,時而有人進進出出,無不好奇地看坐在等候區的方寧一眼,認出是當紅巨星之後,眼光又變得羨幕,嫉妒兼而有之,甚至還有人面露討好笑容地過來打招呼,方寧並不擅長應付人,只坐了幾分鐘就焦躁起來,乾脆走到大門口去等衛鵬飛。

    一走出大門,他就後悔了,通勤巴士剛剛停在門口,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吵吵嚷嚷地從車上往下走,活潑得不像話,看見他的時候,更是發出尖聲驚叫,雖然礙著公司的住宿條例沒有上來打擾,但是被幾十雙眼睛這麼近距離盯著,伴著大小聲肆無忌憚的議論,就算是方寧也受不了,等到那輛拉風的火紅阿爾法羅密歐呼地衝過拐角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臉色幾乎可以說是不好看了。

    「喜歡不喜歡?」衛鵬飛從車裡出來,看見周圍有人,沒有上來一個擁抱,只是在遞鑰匙的時候,在他手心裡捏了一把,低聲說:「特地給你挑的唷。」

    「很喜歡。」方寧低頭不看他,聲音裡滿是倦意,「謝謝你,我走了。」

    「喔,路上開車小心點。」衛鵬飛很識趣地沒有再糾纏,目送著他進了車子,一踩油門,紅色流線型車身嗖地一聲絕塵而去。他轉身要走進大門,卻看見那天向他買啤酒的少年抱著手臂站在玻璃門前,正看著他,今天這孩子穿著白色連帽T恤,寬鬆肥大的帆布褲,臉上依舊是那種傲氣飛揚的青春,黑眸帶著幾分不屑地看向他:「嗨,大叔,原來你是車庫的小弟啊。」

    衛鵬飛拉拉身上的T恤,為了陪方寧下來,他懶得再找衣服,隨手抓了件揉得皺巴巴的衣服穿上,更不用說頭髮亂沒刮鬍子,看起來的確不修邊幅,可是這小鬼說話也太氣人了吧,什麼叫車庫的小弟?

    「嗨,少年仔,你又要托人買酒啊?上次有沒有被你們的負責人罰站牆角啊?」衛鵬飛不懷好意地反擊,「記得你還沒讓老子親到爽呢。」

    「放屁!」少年的眼神一下變得狠狠的,「你神氣什麼!遲早我有一天也會變成大明星,到時候你就得為我泊車了!」

    「好啊好啊。」衛鵬飛忍住笑,很認真地說,「我等著這一天早點到來,不過你也要先不被淘汰了才好哦!」

    少年的臉上閃過明顯的不屑,伸出手指指著衛鵬飛的鼻子說:「你記住,我叫林舞陽,今年你就會在電視上看見我的!告訴你!」

    「真的啊?」衛鵬飛故作驚訝地張大嘴巴,「是尋人啟事嗎?小孩子不要學人家離家出走,這樣不好的。」

    「你!」林舞陽被激怒了,跨前一步,俊臉發青,很像要用拳頭繼續說話,但是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走著瞧。」

    衛鵬飛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做了個鬼臉:「可不走著瞧麼,我又不是東向的老闆,我說了不算,拜拜,未來的大明星。」

    「喂,等等。」少年似乎這才想起自己叫住他的目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客氣開口,「你管車庫的對吧?現在還沒有很多人住進來,車庫裡有沒有安靜的角落可以讓我練習的?」

    衛鵬飛奇怪地看看他:「你不是剛從公司上完課回來?哦?想給自己開小灶?」

    林舞陽撇了撇線條完美的紅唇,那表情很像一隻傲慢的小貓在發威:「那些課,沒意思,我自己練。」

    「去練功房好了。」衛鵬飛似乎記得形體中心的確有練功房,還不只一間,他抓抓頭髮,「從這裡往北走,第二棟大樓後面的那棟白色四層樓。現在沒什麼人用,很空。」

    「我沒那麼多錢租。」林舞陽乾脆地攤開手,「每月的住宿費培訓費、就很多了,通過三試就可以免費,但是那之前還有兩個多月呢。」

    「你倒是對自己蠻有信心的,三試可是只留十幾個人。」

    唇角傲氣地向上彎起,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只留一個人也沒關係,那是我。」

    衛鵬飛聳聳肩:「好,我帶你過去車庫好了。」

    「這麼好?」林舞陽謹慎地上下打量他,「先聲明,我可不會給你錢,更不會答應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條件,你要是敢動歪腦筋,我就一腳踢得你不能動!」

    「沒條件啦,未來的大明星,你成名之後不要忘記我,找你簽名的時候痛快點就完了。」衛鵬飛不由分說地一擺手,「走不走?」

    林舞陽沒有再多猶豫,瀟灑地一揚黑髮,背起運動包,露出灑脫的笑:「走!」

    ***

    方寧帶著耳機,一邊看著十首新歌的詞譜,一邊輕輕跟著MP3里的旋律哼唱著,黑髮滑落下來,遮住了光潔的額頭,修長的手指不時掠起頭髮,露出潔白精緻的耳靡,被午後的陽光一照,籠罩著一圈柔和的蜜色光暈,配上他一身白色休閒裝,赤著腳坐在籐編地毯上,簡直就是一個悠閒的王子。

    這種靜謐的氣氛被衛鵬飛的腳步打破了,方寧戴著耳機無知無覺,直到一個黑影籠罩在自己上空才醒悟過來,抬頭看著衛鵬飛笑瞇瞇地看著自己,淡淡一笑:「回來了?」

    「唔。」衛鵬飛甩掉鞋子,毫不客氣地往他身邊盤腿一坐,順手摟過他的肩膀,在臉上親了一口,「沒辦法啊,要應酬HBL電視台的老闆,不能在家陪你,不過我也沒跟他客氣,斯諾克打他個落花流水,贏錢是小事,順便簽下了幾個節目……練歌啊?我很高興當你的第一個聽眾,不如唱給我聽聽?」

    方寧皺著眉按停MP3,衛鵬飛就是這樣,總是要他難堪,本來很喜歡的唱歌跳舞在他面前就成了他增加「情趣」的工具,甚至連拍電影電視都是這樣,在床上不厭其煩地要求自己重複裡面的愛情台詞,逼得自己幾欲做嘔才停止,最近一兩年明明正常點了,怎麼現在又……

    帶著十二萬分的不願意,他勉強地拿起第一首歌,在心裡暗暗歎氣,雖然告訴自己無數次了要把工作和私生活分開,但是在衛鵬飛的面前滿含屈辱地唱過這首歌之後,在錄音棚裡只怕又要打起精神來用力忘記今天發生的事情了。

    「不高興啦?」衛鵬飛這次倒是很會看他臉色變化,乾脆地拿掉他手裡的詞潛,「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早點聽到,呃……畢竟是我第一個企劃,還是對你的,心急一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別生氣了?」他的聲音幾近誘哄,低聲在方寧耳邊解釋著,間或落下一兩個吻。

    方寧有些驚訝,抬起眼睛看了衛鵬飛一眼,又飛快的低下,含糊地說:「我還沒完全唱熟……下次吧……」

    不能乾脆地拒絕,當然也不能被他的退讓迷惑而答應,這幾年,方寧都是採取消極迂迴的方式對待衛鵬飛的要求,無可否認,似乎是起效果了,衛鵬飛已經很少強迫他幹什麼事情,代之的是更多的溫柔體貼,幾乎像一個情人了。情人?他在心裡自嘲地笑了笑,作為玩具的自己,和作為老闆的衛鵬飛,之間會有「情人」

    這種關係的存在麼?這只是一個夢,從前的噩夢,現在的美夢,都是夢,遲早都有醒來的一天,作為藝人的自己,不是也知道,在燈光熄滅之後,不管台上多麼輝煌,演員也該謝幕了麼?

    「真生氣啦?」衛鵬飛又貼近了一點,把他上半身圈進懷裡,搖了搖,「我道歉還不行麼?對不起,對不起。」

    「沒——沒什麼。」方寧彆扭地側過頭去,衛鵬飛今天是吃錯藥了嗎?這麼點小事都道起歉來,那麼之前他對自己做過的那些,是不是要剖腹謝罪才可以?

    衛鵬飛不說話,就這麼抱著他,讓方寧倚在他胸前,安靜了一會,忽然開口說:「我聽說,夫妻之間的相處,和戀愛時候的相處是不一樣的,戀愛的時候,都搶著要把最好的一面露給對方,言行舉止,都為對方著想,而一結婚,就不一樣了,彼此都覺得是自己人,所以也不修邊幅了,也會大吵大鬧了,也不會那麼在乎對方的感覺,什麼話都敢說,是不是這樣?」

    真是奇怪,我一沒有結婚,二沒有戀愛,你幹嘛問我?方寧在肚子裡埋怨著,鼻子裡淡淡地「嗯」了一聲,衛鵬飛的懷抱很溫暖很可靠,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他竟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如果不是這傢伙胡說八道,就這麼讓他靠著多好!

    「我們——那個認識,也有六年了吧?如果算結婚的話,就是到稱『七年之癢』的時候了,可是啊,我怎麼覺得我越來越寶貝你,越來越喜歡你了?」衛鵬飛的聲音帶著笑意,大手緊緊的把方寧摟在懷裡,「以後要是什麼事不願意,你就直接說,不要皺眉頭了,我會捨不得的。」

    說著,他親了親方寧的頭髮:「你別以為我在騙你,是真的,我喜歡你,一點都不想看到你難受,答應我,好不好?」

    方寧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胸前,不知道該說什麼,遲疑了半天,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

    衛鵬飛卻大鬆一口氣,把他放開,自己乾脆地躺倒,頭枕在方寧的膝蓋上,向上看著他笑,露出一口白牙:「累了,讓我睡會,你腿麻了就叫我起來。」

    才剛說都會徵求自己意見,現在又……不過算了,讓他枕著大腿睡覺也不算什麼為難的事情。方寧這麼想著,對他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拿起詞譜繼續看著,不露痕跡地用紙的陰影遮擋住照在衛鵬飛臉上的陽光。

    衛鵬飛閉上了眼睛,舒舒服服地調整了一個好姿勢,不一會鼻息漸濃沉沉睡去,安睡的面容英俊無害,沉靜一如孩童,方寧稍稍挪開手裡的詞潛,呆呆地低頭看著他。這麼一個壞蛋,一個惡魔,親手把自己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在他身下承受屈辱的玩弄,同時,又是他一手把自己捧紅,抬到如今如日中天的地位,娛樂圈裡的明爭暗鬥驚濤駭浪,那些黑暗污穢的勾當,都沒有讓自己去遭受一點一滴,始終嚴密地保護著自己……這居然是同一個人……就是躺在自己腿上酣然入睡的這個人。

    衛鵬飛……你為什麼不再壞一點,好讓我徹底地恨你?雖然你再好,本來的方寧也不可能愛上你……本來的方寧,只是個小小的藝員,如果沒有遇見你的話,也許還在跑龍套,也許還在為出第二張唱片絞盡腦汁,也許在哀歎自己年華易逝,但是他可以活得安心而平靜,不是現在的我……越往高處走,越覺得腳下空虛,彷彿一步踏空,就將萬劫不復……不是我的事業萬劫不復,而是我的愛……

    方寧慢慢低下頭,輕輕地,第一次完全主動地把嘴唇吻上衛鵬飛的雙唇,沒有激烈的唇舌糾纏,只是這麼輕輕地碰觸著,感受到對方唇上的熱度,僅此而已。

    只有短短的幾秒,他抬起頭來,臉上平靜得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拿起詞譜看著,嘴裡卻輕輕哼唱起著溫柔的曲調,正是衛鵬飛剛才要求他唱的那首歌:

    「手中的水晶

    易碎的愛情

    陽台上的風景

    等你的身影

    最後一次相擁

    沒勇氣回憶

    我靜靜種下熱戀的秘密……

    熾熱的空氣

    緊捏的掌心

    叫我名字的你

    戰抖的身體

    最後一天送走孤獨的年輕

    第一天想你幸福就來臨……」

    ***

    東向附設的練舞室整整佔據了一層樓那麼多,衛鵬飛為了不引人注意,沒有穿戴起正式出沒公司的那身名牌西服行頭,而是隨便挑了件棉布襯衫配上半舊牛仔褲,這一層出入的人又是各種打扮都有,所以極其輕鬆地一晃出入證就能過了門衛,四處探頭尋找著方寧的練習的房間。為了配合兩首熱舞MTV的拍攝,和打榜時上電視節目現場表演,方寧要重新接受舞蹈訓練,昨天才是第一天,回去的時候已經渾身酸痛,幾乎是被衛鵬飛在浴室、臥室、餐廳之間抱來抱去,半夜睡得好好的,腿又突然抽筋,慘叫著醒過來,還是衛鵬飛給他揉了半天才好,兩人都沒睡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衛鵬飛那句「骨頭都老了,就別這麼拚命」給刺激到了,今天早上方寧比平時起得都早,沉著臉就走了,慣例的早安吻都沒留下。

    「哎哎,又生氣了……關心他都不知道,真累出病來,老子哪還能跟他做……」衛鵬飛在心裡哀歎著,裝作若無其事地在走廊裡溜躂,不管怎樣,還是來親眼看一次好了,方寧畢竟不是以舞蹈見長,基礎底子薄,如果動作強度太大的話難保不會拉傷韌帶。

    他走過一間大教室,只瞥了一眼,判斷出方寧不可能被安排在這麼大的地方練習就想繼續往前走,就在他經過門口的時候,大門啪地一聲開了,一個男孩驚惶失措的聲音尖利地劃破他的耳膜:「來——來——人!叫醫生!救護車!救護車!」

    「喂,小子!給我住嘴!」衛鵬飛一個旋身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迫人的氣勢從身上敬發出來,配合一米九的身高,立刻讓那個慌張的男孩閉了嘴,結結巴巴地伸手往裡面指著:「有人——有人受傷了!」

    「呸。」衛鵬飛不屑地放開了他,「受傷又不是死人了,這麼大驚小怪的。」說著他探頭看進去,一群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圍成幾個圈,竊竊私語著什麼,快節奏的音樂還在放著,場地中間圍著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一個男孩跌坐在地板上,舞蹈教師跪在他面前,低頭檢查傷勢,另外一個指導人員臉色鐵青,厲聲對門口吼著:「文博給我進來!關門!無關人員一律出去!」

    衛鵬飛聳聳肩,輕輕握住那個嚇得不知所措的男孩的後頸,往門裡一推,剛想轉身離開,眼光一瞥,圈子中一張熟悉的臉躍入視線,跌坐在地上的竟然是林舞陽!臉色煞白,咬緊牙關,傲氣的黑眸裡氤氳著淚水,卻倔強地不往下落,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太厲害,額頭上的汗水小溪般流淌而下。

    「怎麼了?」到底也和這孩子見過幾面,還沒玩夠本,衛鵬飛有點小關心了起來,大步走進去,不顧指導人員的啊斥:「誰允許你進來的?!出去!」一把推開圍觀的人群,只一眼,就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隻鞋被丟棄在地上,鞋底染上了片片血跡,而被舞蹈老師握住的白皙腳掌底部,已經是血肉模糊,林舞陽疼得小腿都在發抖,拚命咬著牙關,撐在地上的雙手青筋畢露。

    「趕緊送醫務室!」衛鵬飛真想抽那個舞蹈老師一耳光。「還磨蹭什麼?!」

    「喂,你是誰?趕快給我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指導人員也急眼了,上來拾掇他,「出去!這是商業機密。」

    「去你媽的商業機密。」衛鵬飛惱火地一甩手臂,把那個身材也算高大的男子登登登甩出去五六步運,「想知道我是誰?你還不夠格!你企劃部的?叫殷晨來問我!」

    說完,他彎腰不由分說地抱起林舞陽,轉身就往外面走,少年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本能的環抱住他的脖頸,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處,什麼熱熱的液體瞬間流淌開來。

    「沒事的。」衛鵬飛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大步走向門口,光地一腳踢開門,揚長而去。

    他就這麼抱著林舞陽徑直衝到公司的醫務室,一路上多少人投以驚訝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全部心思都放在懷裡這個微微顫抖的身體上,用下巴在他頭頂蹭著,不斷低聲說:「別怕,沒事的……」

    醫務室的外科醫生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玻璃茬子……真難辦,抱他進清創室吧,大概要花點時間了。」說著自己去洗手準備器械,衛鵬飛把林舞陽抱進裡間,輕輕放在中間的治療台上,想直起身了,辦不到——林舞陽感覺到他要離開,雙手用力,死死的環抱住他的肩背,怎麼也不肯放手。

    「我都說沒事了,放手吧。」衛鵬飛溫言勸說,「醫生要防止細菌感染,我不能待在這裡。」

    埋在他肩窩裡的黑髮腦袋固執的搖了搖,還是不好好放手。

    「你不是小男子漢,什麼都不怕嗎?這點傷難不倒你,鬆手吧,爭氣點,未來的大明星。」衛鵬飛半開玩笑的說,林舞陽動都沒有動,雙手抓得更緊,差點讓衛鵬飛喘不過氣來。

    幸虧這個時候醫生戴著口罩拿著清刨包走進來,寬容地笑了笑:「沒關係,你就待在這裡吧,看來他還蠻相信你的。」說著拉過圓凳來坐好,打開聚光燈,「會很疼的,忍著點。」

    「喂,你是醫生哎!」衛鵬飛感到懷裡的身體陡然僵直起來,不平地說,「就不能想個辦法讓他不疼麼?」

    醫生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白了他一眼:「條件有限,你要是能動員老闆給醫務室附設一間手術室,再請個麻醉師,給他上全麻好了,保證一點都不疼,現在只能局麻,忍忍吧,我盡量輕點。」

    衛鵬飛磨磨牙,也只能忍氣吞聲。反過來安慰趴在自己肩上的少年:「忍著,撐不住就叫出來,我不會說出去的……乖,馬上就好了,完事了我請你喝啤酒。」

    和醫生的刻薄口舌相比,他的動作真是小心又細緻,消毒的時候幾乎沒有給林舞陽什麼刺激,但真的用鑷子夾出第一片碎玻璃的時候,林舞陽身體猛烈地顫抖了起來,雙手攥成了拳頭,死死撕扯著衛鵬飛的襯衫,衛鵬飛無計可施,只有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他,大手在他的背上拍撫著。

    「怎麼弄的,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衛鵬飛開始找話說,「你自己的鞋自己都不知道麼?」

    林舞陽沒有說,倒是醫生一邊瞇著眼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尋找玻璃碎片一邊搭著:「這種事以前多啦,不過都發生在培訓班裡,公司裡面一個藝人就有一個經紀人跟著打理,不會有這麼粗糙的陷害方法……這孩子,哎……娛樂圈才不像外表那麼光鮮亮麗,自己什麼事情都要小心一點,尤其在大場面的時候,不要隨便喝別人給的水,不要隨便穿別人經手的衣服,這都是經驗……鞋子裡放玻璃茬有什麼,我還處理過在洗面奶裡放玻璃茬的事情呢。」

    衛鵬飛摟著林舞陽不停顫抖的身體,埋怨地說:「你也真粗心,鞋子裡放了東西自己感覺不出來?還傻乎乎地穿著繼續跳?」

    醫生又白了他一眼:「都像你這麼頭腦簡單就好了,我猜猜……是放在鞋墊下面的?不對,那是鐵釘差不多,是用巧克力或者豬油凝固在鞋底的?開始你沒覺得吧?是不是還有人纏著你問東問西轉移你注意力?還是讓你幫什麼忙?然後老師催你們集合,你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也來不及了?跳著跳著固定的東西融化了就——」

    「夠了!」林舞陽首次開口,嘶啞地吼叫著,悶悶的聲音讓人聽了心中一凜,彷彿是受傷的小動物在絕望地嘶嗚。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抓住衛鵬飛的襯衫,幾乎要撕扯出一個洞。

    衛鵬飛對醫生做了個「噓」的口形,兩個人誰都沒說話,醫生繼續埋頭干自己的活,衛鵬飛拍著林舞陽的背,試圖緩解他的疼痛。—直到所有的異物都被取出來,傷口消毒過包紮完畢,林舞陽都沒再發出過任何聲音。

    「好了,記得明天要換藥,我配點消炎藥和止疼藥給你,記得按時吃,如果發燒了就趕快去看醫生。」醫生一絲不苟地吩咐著,末了才問:「你是他什麼人?」

    「大叔。」衛鵬飛呲牙一笑,伸手抓過藥包揣進褲子口袋裡,手伸到林舞陽膝耷下,輕鬆地把他橫抱起來,「走了,謝謝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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