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君 第一章
    唐朗,堂堂登場!

    證言一:龍門客棧碾伯分店老闆娘——祥林嫂。

    「我真傻,真的。」她說,「我知道按照一般劇本規律,變態是長得歪瓜劣棗一臉猥瑣的;我不知道長得那麼玉樹臨風人模人樣的孩子為什麼不去作正派大俠邪派高手那麼有前途的職業,卻竟然也淪落到變態的行列中了……」說著說著,她便拿起袖子抹起眼淚來,聲音也嗚咽了。

    那天早上,我像平常一樣在店裡剝毛豆。

    (犬:祥林嫂子,那個,毛豆和大漢,離得遠了點兒吧……)

    不,不算遠的。你要知道,現在的建商在印房屋廣告時,連黃金海岸都能拿來用;現在的小孩,隨便走在街上跌倒一下都能穿越幾千年時空。我只在大漠剝剝毛豆,實在不算遠的……唉,你看你一打岔,我就跑題了……

    對,那天早上我在剝毛豆。

    這店開在碾伯大道的邊上,經年也望不上個青山綠水,滿眼都是旱裂的禿禿黃土坡子,一起風就是漫天沙塵。

    若不是魯鎮失業女工太多再就業困難,我也不會跑到這兒來開店。好在生意也維持得下來。尤其到了五六月,那些從定遠營下來的駱駝商販,都要在我這兒打尖休息補充水糧的——畢竟再往前去,是要走整整七天的荒山小道,才能到達固原的青磚老城。

    我合計著,再熬個三五年就能把我家阿毛去羅剎國留學的錢攢出來了——你知道,那孩子的同學閏上和迅哥兒都已經去了,他在家鬧騰得厲害。

    (犬:咳!)

    啊,我這是又走題了。

    對,那天早上我在剝毛豆。

    (犬:淚~~~我知道了。)

    那時正是山風呼嘯的冬三月,店裡面自然沒有一個客人。人在風裡只要多站一會兒,就得被黃濛濛灰漠漠的遮天蓋地的沙子打暈了去。其實老天刮這麼大風,何必呢,何苦呢。要知道這樣隨便颳風,刮傷了人就不好了;就算沒有刮傷人,刮壞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唉,我就在那天早上剝著毛豆,想著我那留在江南魯鎮的阿毛,他是最愛吃毛豆的。

    (犬:毛豆,又見毛豆……抓狂了……說重點,重點!)

    突然,店門被「碰」地撞開了,我嚇了一跳,抬眼看時,卻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捲著西風走了進來。

    那青年裹著件半新不舊的黑貂皮襖,腰上掛著一把長劍,一把長匕首,燈光昏暗不清,映得他的面貌也朦朦朧朧的,只覺得那眉眼分外清俊,帶著些涼意。

    我眼中不由一熱,拉著他的手引到最裡面最暖和的位置。要知道我家的阿毛,現在也該和他一般大了。他卻掙開了我的手:「小娘兒,老子不是來吃飯,是來打聽路的。老子問你,中原是往這個方向不?」

    說實話,聽他一開口,我嚇了一大跳。當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秀秀美美的孩子,怎麼說話這麼粗俗!我不由有些擔心我家的阿毛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吧。又想到這公子年紀輕輕便要在外奔波,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當即母愛氾濫,紅了眼圈,柔聲對他說:「公子要去中原,可是走錯路了。應該出了小店,折返三十里,再沿黃河官道到渡口才對。」

    「操!」他狠狠地罵了聲,「老子以為只有北京市那見鬼的西直門立交橋能讓老子轉向,沒想到在這兒也栽了!」說著從懷裡掏出錠銀子,往桌子上一拍,再抬手時,那銀子竟然齊齊地沒入了厚桌板!

    我這才意識到這公子怕是來頭不清白的,嚇得臉上血色都褪了。想這荒山野店,我們孤男寡女天雷地火,要是、要是做出些什麼事情,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夫君——當然,我絕對不是期望和他發生些什麼。

    正逕自想著,一抬眼,發現那公子竟起身要走了,也不知自己哪裡來了股勇氣(事後想來,我是好不容易見到個活人,想和他多說些話,所以你絕對絕對不要誤會不要想歪),竟扯住了他的袖角:「公……公子……」

    那公子也不掙脫,一揚眉:「別老公子母子的亂叫,老子有名有姓,叫唐朗。」

    「那……那唐公子,請問您去中原做什麼?」

    他也不答,那冷冷的眸子突然精光四射,盯得我膽顫心驚。就在我緊張得已經站不住的時候,他突然露齒一笑:「中原呀,美人多呀,嘿嘿,嘿嘿嘿嘿。」

    天呀,那眉眼,那嘴角,那白森森的細牙,哪裡還有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分明是只餓狼!

    等我回過神來,那唐公子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遠遠的荒山縫裡可以看見一個小小的黑點兒。望著漸行漸遠的他,不知為何,我淌下了兩行欣喜的淚。

    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眼淚竟是傳說中的鱷魚的眼淚。那眼淚彷彿預示著,從我給唐朗指了正確的路那天起,在中原江湖中那些比我有錢比我有權比我年輕比我漂亮的少爺小姐老爺太太教主掌門等等等等要面對多大的麻煩……老天開眼呀!(當然,我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絕對沒有。)

    ***

    證言二:前武當弟子鍾小守

    ——「唐朗不是壞人!」他一臉純真相倔強,「雖然他搶了劉相爺的小妾劫了紅天門的鏢車偷了青城派的鎮派劍譜偷窺了翠煙城女城王洗浴氣得唐門老主母吐血……但唐朗其實是好人。他做壞事,只是因為他太寂寞了。」

    「你們都不懂唐朗。」他月白色的俊臉慢慢透出抹嫣紅,眼中熒熒地閃著淚光,「不過沒有關係,我懂他就行了。他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麼,因為——剽、悍、的、青、春、不、需、要、解、釋!」

    在背著師父私自決定刺殺魔教教主任蒼龍時,我就知道這可能是一個有去無回的任務。我通讀了古今中外所有有關刺客的故事,深刻地認識了如果被擒我可能遭受的慘絕人寰的待遇。

    但想到魔教今年來的囂張氣焰,我又堅定了前去刺殺的決心。畢竟,犧牲我一個,幸福千萬家!縱然任務失敗了,我崇高的精神將永存人間。

    所以,失手被擒時,我的心中是坦然的。

    又所以,當我嘗遍所有酷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滿錦繡的大床上時,我也很清楚自己將要面對什麼——那是所有失手被擒且長相還過得去的四十歲以下男性刺客們注定要面對的終極酷刑。

    (某犬插花:請問,您在哪裡搜羅的「古今中外所有有關刺客的故事」?

    鍾小守:就在武當學院大門旁邊小巷子裡的那個租書店裡。那兒書可全了,一本巴掌大,二毛一天,我們師兄弟都在那裡租,下次我帶你去。

    某犬:無語……您……您繼續……)

    果然,不多時,任蒼龍穿了件鬆垮垮的袍子,推門進來,在床前看著我邪邪地笑,更是讓他充滿了男性魅力。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想要逃避他淫色的目光,以及我注定黑色的命運?

    是的,那些書上已經寫好了,到了這一步,我的人生已經只剩下兩條黑暗的道路。

    一條路,是我對任蒼龍一奸生情,從此以後,非他不嫁。為了他,我放棄自尊,叛師賣友,與天鬥爭與地鬥爭與他的女人鬥爭其樂無窮;為了他,別說流血流汗,就是把我的血全抽乾了都換上可樂我也願意。但他無視我的真心,輕視我踐踏我虐待我傷害我,讓我常常對月落淚對花吐血,越發襯托出我的情比金堅!

    一條路,是任蒼龍對我一奸生情,從此以後,非我不娶。但我孤高怨恨彆扭放不下架子。總之他得不到我的心便決定得到我的身體,於是對我奸了又虐,虐完再奸,又奸又虐,誓要把強殲變和奸。於是讓我常常對月落淚對花吐血,他背著我對月落淚陪著我對花吐血,越發襯托出他的情比金堅!

    就這樣折騰,我能不能有個善終也得看老天的意思。如果弄個全滅的結局也算實現了我捨生取義的初衷,就怕最後是我天妒紅顏香消玉殞,他還滋潤地活完下半生。

    我正胡思亂想著,任蒼龍已壓了上來,不顧我虛弱的反抗,對我上下其手,眼看就要拆吃入腹。我一側頭,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正在這個我人生重要的節骨眼上,任蒼龍突然停下動作,起身,略整衣袍,對著窗外沉聲道:「閣下好興致,不如進屋一敘。」

    我聽他這樣說,不由又驚又喜——難道、難道我竟然可以擺脫那前有古人後有來者的悲慘命運,難道竟有人能救我脫離苦海?

    窗外「嘿嘿嘿」幾聲陰笑,一道黑影突然躍窗而入,還沒等我看清他的容貌,那人就用掌風熄了燈火。接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聽見一陣呼喝聲,拳腳相擊聲,衣袍撕裂聲,器皿摔打聲,怒罵聲。不知是誰一把把我從床上扯下來……

    然後,一切的聲音就都滅了,只剩下、只剩下曖昧的呼吸聲,還有rou體摩擦的聲音!

    我突然明白了:心中大慟,忍不住痛哭失聲!是的,書裡也有過類似的記錄。沒想到我猜到了故事的開頭,卻沒有猜到它的結尾。

    原來……原來會身陷虎穴被任蒼龍OOXX的不是我,而是為了救我而失手被擒的恩公!

    「任蒼龍,你這個混蛋,你放了他!放了他!」我一邊哭喊,一邊試圖掙脫綁在手上的繩索。我要救我的恩公,我怎能讓他任由任蒼龍輕薄。

    就在我還在努力之時,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娘的!煩死了!好容易把他摁倒,讓人消停地做個愛行不行呀!」

    我尚未反應過來,然後頸突然一痛,眼前一黑。在我昏迷前分明聽見有人長出了口氣:「世界……清靜了!」

    再醒來時,人已在野外,身上的傷口也被好好地處理過了。抬眼發現身旁坐著個笑嘻嘻的青年,他的五官本來長得十分冷峻,這一笑,卻帶上了七八分匪氣。

    但不知怎的,我直覺他就是救我的恩公,忙起身向他行禮:「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說著說著,眼圈已經微紅。

    「哎呀,他哭了也就算了,你怎麼也哭了?」他撓撓頭,一臉不屑。

    「『他』哭了?誰……恩公?」

    「唉,算了……別恩公來恩公去的,老子叫唐朗。行了,你既然醒了,我也要走了。」他蹦起身,一個懶腰。

    「等一下。」我急忙叫住他,「嗯……唐公子,昨晚,那個,任蒼龍他對你……」

    他回過身,夕陽在他臉上鍍上層茸茸的金光:「我就受不了你們這些中原人唧唧歪歪性格。屁大點事情,非得扯上尊嚴呀道義呀一堆狗屁。來來來,老子教你對付任蒼龍的絕技。」

    「嗯……公子請說。」

    「嘿嘿。」他又匪匪地一笑,然後一字一頓地說:「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只要你比他變態,你就贏了!」

    「啊?」我一愣神,他已幾個起落,變成了金色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兒。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隨風飄來:「小子,後會有期!」

    我目送他遠去的身影,望著那火燒雲的天空。

    春天來了,一群大雁正向北飛,一會兒排成B字型,一會兒排成T字型。(註:BT者,戀態也。)

    瞬間,我,悟了。

    ***

    證言三:魔教現任大夫張回春

    ——「那天真的太詭異了。」他擦著冷汗說,「當我進去時竟然沒有屍體沒有鮮血沒有摔壞的器皿,主人就躺在床上休息,除了臉色不太好,也沒有任何傷處。最可怕的是,主人打算收拾的那個少年,竟然也憑空失蹤了……」

    這年頭,不好混呀!

    聽說前兩天江湖上有人弄了個高危險職業排行榜,我們這些「小攻家的醫生們」竟然排在第二位,就只在山西省煤礦工人的後面。

    說起來我們也真冤。明明是當主子的自己把人折磨得奄奄一息,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們被責令「如果救不活就陪他殉葬」?真情也不是這麼個表達法吧。

    所以我現在都學精了,一聽說主子要睡某某某,立刻準備好銀針繃帶金創藥大補丸千年人參萬年靈芝蹲在主人寢室門口,就等著主人一聲令下,第一時間衝進去給那個某某某續命。

    唉,可憐我一把老骨頭,連覺也睡不好。

    啊?你說你不想聽我痛述革命家史,只想瞭解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這個麼,聽聲音是挺激烈的,可我也沒看到有什麼人進出,所以這事情確實蹊蹺。不過主子的事情,哪輪到我們操心。

    對了,這幾天主子的脾氣見長不說,腳步也有些虛浮,好像……腎虧了。

    ***

    證言四:魔教教主任蒼龍

    ——鑒於當事人拒絕採訪,所以調出當天現場的錄音重播。

    (任蒼龍:怒~~~~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前略……)

    「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麼!」

    「嘿嘿嘿,老子唐朝,小蒼寶貝兒,你就從了吧~~~~」

    「你!嗯……放手……啊……放手……」

    「喂,你是不是有隱疾呀,怎麼還硬不起來!」

    「你試試刀架著脖子被人逼著能不能硬起來!」

    「我可以呀……嗯,用舔的試試看!」

    「你……啊……混蛋……」

    「嘿嘿嘿,這不就硬了。乖乖躺也,讓老子坐上去。」

    「你……瘋子……我要殺了你。」

    「媽的!(抽嘴巴聲)哪裡那麼多廢話!讓你上老子你就上,多動嘴不如多動腰!」

    「啊……」

    「嘿嘿嘿,這才對,乖乖服侍老子吧!」

    (……十八禁略……)

    「你……你還要?!」

    「切,老子還沒玩爽呢!」

    「五次了……我已經洩了五次了……會死人的……」

    「才∼∼五次而已呀∼∼書上說你這個段數的小攻都號稱一夜X次狼的∼∼」

    「喂,別哭呀……喂,你這樣很難看呀,搞得好像老子強殲你一樣。」

    「本來就是……」

    「可是是你插我呀。」

    「明明是你強迫……明明……」

    「喂,不用搞得吐血那麼誇張吧。」

    (……省略……)

    「好啦好啦,你要咬被角哭到什麼時候。好啦,老子承認,在沒得到你允許的情況下強迫使用你下面的小兄弟是我的錯,是我傷害了你的男性自尊,是我不對看你玩別人玩得爽就誤以為你是個玩得起的人……」

    (……省略……)

    「喂,我幫你把屋子收拾了。還有這小子我也帶走了,估計你也幹不動了。喂∼∼」

    「……」

    (……省略……)

    江湖的BT史,又翻過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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