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癡 第十五章
    把自己弄到發燒是全天下最蠢的事情!這是神無月因為高燒而躁動不安,被大夫認為有害傷口癒合,因此下了迷藥昏睡三天後清醒的第一個想法。其實大夫根本是受不了這個病人特愛把自己弄得傷勢沉重,所以乾脆以有助傷口癒合的名義,在每帖藥材裡下了迷藥,眾人大概都知道大夫的心態,但也認同神無月的確太愛把自己弄傷了,因此也就默認醫者的無醫德行為;不過神無月很快對藥物就產生了適性,短短三天,迷藥就失效了。

    神無月現在根本沒心思注意到自己只是發燒外加肩膀傷勢被靳非炎一扯而加重而以,卻會嚴重昏睡三天的原因,就算讓他知道自己被下藥的話,他也沒空去追究是誰縱容大夫這樣做,因為他現在懊惱得不得了。

    這下可好了!我把話對炎說白了,接下來要怎麼收尾?

    我想盡一切辦法討他歡心,但我絕對不傷害他,所以我偶然看到他提到天神宮的傳宮之寶琥珀玲瓏時,他的眼裡有一抹讚賞,因此我盜取它並且告訴炎是以物易物得到它,但我怕天神宮會找炎的麻煩,所以一周後天神宮就從世上消失了,可炎只看了琥珀玲瓏一眼,說了一聲冷淡的謝謝,從此它就待在庫房裡,蒙上一層又一層的塵埃我會不會在他眼裡也是跟玲瓏琥珀一樣的價值,只有欣賞卻從來不放在心上

    我可以把自尊踩在腳下為他做任何事情,但又怕自己過於安靜無聲讓他忽略自己,所以我偶而撥弄一下他、激怒他,讓他看到我的存在,炎就會因此多看我一眼、多跟我說話,即使大部分都是責罵的語言,但能聽到他講話,為了我一個人而說話,我就會覺得雀躍不已。日子似乎就在這樣偶而取悅愛人、挑撥他的情緒以加重自己在他腦海的記憶當中度過,如果我當初知道炎有婚約時就動手殺了那個女人,或許,今天一切都不會發生

    想不到我承受不了一時的理智鬆動就把不該說的感情說了出來,只是發個燒而已腦袋瓜會糊塗成這樣實在是說出去可是會讓人笑掉大牙!誰會相信我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來?早知道會講出來壞事,我一開始就直接告白還比較快!我付出了這麼多年的愛戀執著,結果所有的努力都因為自己控制不了一時對風情的嫉妒而功虧一簣!

    是不是我已經越來越怕風情搶走炎?

    呵,這個問題我根本不須要問,我就是怕!

    未入冷樓前,我日夜思念梅樹下溫暖的身影,等見到了他,知道他能接納異於世俗的想法卻不能接受男人相戀時,我終日惶惶不安,徘徊在失去與得到他的反覆折磨裡,內心的焦慮、恐懼不斷堆積、吞噬我的心靈,可我不能對人說,也沒有人可以說。每一次的傷心難過都是往心裡吞,因為那時我有無窮盡的時間可以跟炎打持久戰,但她出現了!炎堅持要結婚的女人出現了!讓炎不顧冷樓安全堅持要結婚的女人出現了!首次威脅我多年暗戀的女人

    想不到我的壓力已經大成這樣,只不過發燒就讓我平日嚴謹的理智鬆了一角,若不是炎堅持結婚我怎麼會根本是瘋子一個,我瘋了才會做那樣的告白傻事

    她說的對,女人可以用淚水打動男人,我只是故意裝傻不面對這件事情而已,畢竟一個男人要如何打動另一個男人呢?

    我縱使哭泣也沒有辦法激起男人的憐惜,縱使臉上妝點胭脂還是掩蓋不了自己的英氣,縱使男色館的訓練已經讓我自然流露出撫媚挑撥男人的行為,但還是成不了女人成不了他會愛的女人,沒有風情時我就不能得到他,況且現在呢?我得到炎的機會幾乎是零我好害怕,害怕炎會屬於他人

    真是弄巧成拙!把自己弄發燒、耍脾氣要回下人房,都是想要讓炎來看自己,結果反到變成表白被拒、肩膀傷勢加重!我該罵自己笨嗎?你看看,躺床躺了兩星期,現在又要繼續躺了,只要不能自由活動,我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難道我就要躺在床上眼睜睜看著炎被人搶走嗎?神無月無奈地轉頭看著自己右肩上捆綁的繃帶,內心鬱悶到極點。

    白露看著神無月鬱悶的臉色,心裡以為他是為了生病而不悅,因此趕忙端來湯藥,想讓他早點康復,「主人,喝藥了,大夫說按時服用,不要再去動到傷口,過兩三個星期就會癒合的,接著只要復健各把個月,很快就能活動自如的。」

    什麼!?光讓我等一天都不行還等什麼三星期!三個星期剛好就要舉行結婚了!神無月一聽到白露的話,整個臉都快黑的跟白露手上的藥湯一樣了!他不斷安撫驚慌的自己,同時收斂心神,思索對策,根本不管白露端著碗坐在他床前多久。

    神無月臉色一沉,很快速地做了決定,「白露,你剛剛叫我,是表示現在冷居裡裡外外都只有我們兩人是吧?如果是的話,把還魂拿出來。」

    還魂!

    「主子你剛剛說要還魂!?那個藥是逼不得已才會」

    「我很清楚哪是什麼藥,你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會有的,給我吧。」

    「主子你要它做什麼?你的狀況根本沒有什麼危機需要吃它,是不是主子有什麼威脅我疏忽處理了呢?」白露緊張地一直想要打消神無月要吃還魂的主意。

    「白露,你瞎想太多了,江湖人只要一生病就是危機四伏,你現在還能待在我身旁保護我,可是過不了多久又要回去當刑堂堂主的護衛,到時我怎麼辦呢?所以才想拿還魂讓加速傷勢痊癒。」

    「真的嗎?」白露總覺得神無月要還魂沒像他說的那樣簡單,卻又找不出理由反駁他,即使神無月難得放軟身段安撫白露,可惜他內心就是覺得不安,不想交出還魂。

    「婆婆媽媽什麼啊,拿來!」神無月受不了白露的遲疑,口氣丕變,眼神兇惡得不像脆弱的病人。白露只好乖乖地拿出一顆泛著珍珠色澤的粉白色藥丸,和在湯藥裡面讓神無月服下。白露莫名地有一股衝動想叫神無月吐出來,但是沒膽子執行,只好眼睜睜地看他服下還魂。

    ※  ※  ※  ※  ※  ※  ※  ※

    怎麼會有男人喜歡男人?

    我知道世上有人喜好男色,甚至豢養男寵,我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存在,但不能接受發生在我身上。我無爹無娘,因此不擔心什麼傳宗接代的問題,也不怕與論壓力,因為江湖人又不是窮酸儒生,根本不拘泥什麼無聊成規,但就是不能接受一個男人躺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像娘們似的媚態出現在男人身上噁心至極,況且男人之間根本不會有愛情這種東西存在的;男人,只有友情、義氣,只適合把酒言歡、豪氣干雲,根本不適合當情愛糾葛的對象。

    我知道自己個性稍嫌冷淡,對於不需要處理的事情我都會裝做沒看到。謠傳神無月對我有愛意時,我從不把它當真,畢竟撲朔迷離的狀態反而比較好指揮下屬,一旦知道對方有這種邪念時,很難不會自動對他保持距離,所以我從不刻意求證此事,剛好神無月也從未主動來澄清此事,我就不需要去處理它,更進一步地說,我不做處理反而對我有利而無害,因此不需要理會一個男人到底愛誰。

    我不注重情愛,我的人生並沒有需要它的存在,有愛情又如何,日子不是照樣過嗎?在我的想法中,愛情是柔軟、糾結難解的東西,只適合出現在女人那種溫柔婉約、千思百轉的個性上,因此男人不重視那種愛請。我不能理解為何有男人會深陷愛情當中,甚至深陷到去愛上本來就不會重視愛情的性別群,男人。

    神無月說他愛上我愛上同樣是男人的我,這實在是我不喜歡這樣,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會因此生變生變!?不對!我跟他還是上司下屬的關係,並沒有什麼改變才是。他愛哪一個男人都行,愛上不能接受男人相戀的我哪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單方面不改變態度,他也無可奈何。

    自願做的事情是不能奢求回報,神無月愛上誰、願意為他愛的人做什麼事情,一切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決定,被愛的人並不一定要響應他的感情,也不一定需要感謝他做的一切討好舉動,又不是銀貨兩訖的交易,他付出我就要響應,所以一切並沒有改變,他還是他,我還是我。

    但當他紅著臉、激動地吶喊他愛上我時,我以為我應該暴怒才是,我以為自己會刻意劃分界線才是,為什麼我反而選擇自己離開冷居?為什麼還是讓他待在冷居養傷?哪裡不能養傷,我為什麼當下沒有要求他遷走?

    是因為傷勢,因為救命恩情。我不欠人恩情,縱使要殺掉敵人也必須先歸還我欠他的恩情,況且神無月救了我一命,我除了讓他的傷勢恢復之外,這一段期間的安全我也必須負責,所以我不能讓他離開安全措施嚴謹、易守難攻的冷居,等到他傷勢痊癒,再送他一些財富、權貴地位應該就能回報他的救命之恩,畢竟大部分的人都喜歡這些東西,只要這樣做,一切就恢復以往。

    靳非炎似乎沒有察覺自己想法上的漏洞,如果冷居真的安全,為何會遭刺客入侵,用為了保護神無月而將他留在冷居的理由似乎有點牽強,若要幫助神無月康復,只要環境良好,照顧人力足夠,何處不能當作養傷場所,為何一定要冷居呢?關於這一點,靳非炎似乎沒有思考周嚴,亦或,不想去想。

    當靳非炎正打算招喚傅恆進來時,主樓大門提早響起了敲門聲,總管傅恆跟林鳴虎臉色沉重地站在門外,而且林鳴虎的手上抓著一張捏皺的白紙。靳非炎狐疑地接過了紙條,臉上閃過一抹訝異卻又在瞬間歸於平靜。

    「什麼時候收到的?」

    「申時。」林鳴虎語氣嚴肅地回答,但他似乎心思不在紙條內容上,反倒提醒靳非炎其它事情,「樓主,月堂主大夫雖然故意下迷藥讓他昏睡,但他今天醒了,要不要去看一下他呢?」明明愛著神無月,卻要提醒情敵去看自己所愛的人,你還真大方啊!林鳴虎在內心嘲諷,可是一想見到靳非炎時,神無月的臉上將會綻放出耀眼的笑容,他也就壓下心裡的酸味,想辦法慫恿靳非炎去看一個陷在愛情泥淖當中的癡情種。

    「我三天前有去看過,他的病況已經穩定了不是嗎?況且眼前這件事情比較緊急,改天有空再去看他吧。」靳非炎根本就忘記當初自己扯開神無月的右手,讓他的好不容易開始結痂癒合的肩傷又迸裂,林鳴虎可是相當清楚,因此又再度提起探望神無月之事:「月堂主的肩傷又迸裂了,大夫說迸裂已經兩次了,對病情不好,似乎是有人讓他的傷口裂開。」

    其實大夫是說會留下如同螃蟹爪般的醜陋疤痕,還有延遲癒合而已,林鳴虎就是想讓神無月開心,因此根本不管紙條上的事情有多重要,一直要靳非炎前去看神無月,順便暗示一下有某人造成傷口迸裂,畢竟已經過了一下午,靳非炎沒有在第一時間探視神無月,總是要在第一天去看一下人吧。

    「是嗎?事有輕重緩急,先處理無盡天涯的要求吧。竟然會威脅冷樓交出風情,不然就是併吞鐵堡及殺了風鐵三,這個無盡天涯終於對我們出手了」靳非炎已經被無盡天涯的威脅轉移心思,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思考對方用意之上,畢竟對方是要自己未婚妻跟想併吞的鐵堡當中做選擇,在這種狀況之下,神無月似乎就顯的不重要了。

    當初鐵堡被攻擊時,一直不清楚對方是誰,也不甚瞭解為什麼讓鐵堡半死不活地留下來,沒有屠殺成員也不像是劫財,綁架了風鐵三也遲遲不提出贖款條件,一直拖到今天,竟然要用風情交換風堡跟風鐵三,無盡天涯對風情似乎勢在畢得。

    如果要風情,當初為什麼不直接擒走風情而是選擇攻擊鐵堡,活捉風鐵三來交換呢?無盡天涯不可能沒事繞這麼大一圈,而且無盡天涯為什麼一直不斷併吞其它勢力,甚至挑釁血盟,但卻沒有找上冷樓?這一點讓我相當不安。倒底冷樓對無盡天涯有什麼特殊意義,這樣優渥對待我們,讓我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反擊是為了什麼?亦或他才是黃雀,我只是一隻不自量力的螳螂?

    只要想不通原因,即使我已經有所準備也會感到不安但是目前看來是不可能知道內幕,我多年前派出的探子竟然在兩星期前莫名失蹤,就連他狡猾如狐狸也沒辦法查出無盡天涯的詳細內幕到處都是謎團

    無盡天涯你要風情是嗎?我給你,但我也要鐵堡,我更要吃下你無盡天涯這一個大餅。

    「傅恆,去請風情小姐過來主樓找我。虎堂主,你先下去吧。」

    「可是樓主,月堂主他」林鳴虎不死心又再度提起神無月,可是換來的答案卻是靳非炎轉身離去,他不知道該慶幸減少神無月加深對靳非炎的眷戀還是自責無法給暗戀之人喜悅的心情,默然,他黯然離去。

    ※  ※  ※  ※  ※  ※  ※  ※

    奇異的黑暗空間,看不出是屋內還是荒山野嶺的山洞,三條人影微微晃動。

    「狐狸,你一向被人稱為易容高手,不知道你易容成女人的功力如何?」

    「那就要看冷樓主的價錢出多少囉?」高瘦的人影嬉皮地回答。

    「十萬兩,成交?」

    「沒問題!」

    「我要你易容這一個女人-風情,然後去當人質交換。你必須先當她一段時間的女僕,掩人耳目地從中學習她所有生活習慣及家族事務,願意屈就嗎?」

    「這是當然的,你不說我也會要求學會這一切的!我明天就會到冷樓應徵女僕的工作,名字會是宋曉清。」

    「嗯。風情,麻煩妳了。」

    「冷大哥,說這什麼話,你為我如此隱密進行次事,讓我很高興,怎麼會麻煩呢。」

    只見高大的身影冷然地點頭,表示聽到風情的回話,這種反應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所表現的熱情被潑了一桶冷水,她悻悻然地安靜了下來,同一時間,一抹類似狐狸的影子從她眼前閃過,屋內頓時只留下及將成親的兩人。

    正在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何事時,風情感到腰上一緊,靳非炎竟然抱著她離開這個怪異的黑暗地點,這種擁抱的親暱舉動讓風情被潑滅的勇氣再度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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