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之戀 第一章
    白日將盡,嫣紅夕照逐漸染上晦暗,海面濃霧驟起。

    「這種鬼天氣,看了就教人毛骨悚然。」

    望著眼前像要將人吞噬的濃霧,船夫收著網打了一個哆嗦。

    「可不是嗎,像要發生什麼事一樣。」另一個船夫隨即附和,加快了手邊的動作,今日的工作已結束,這詭譎的濃霧,讓他不安的急著想回家。

    「呸!少在那邊烏鴉嘴,還不收拾傢伙滾回家去!」

    船夫話才說完,一聲斥喝,從他們頭頂直劈而下。

    五雷轟頂的怒吼,震得這不算小的漁船就要搖晃起來。

    船夫抬頭一瞧,一雙大眼朝下瞪著,對方身材高大魁梧,滿頰落腮鬍,一臉嚴肅凶狠。

    兩個船夫見苗頭不對,跋腿就往船尾跑。

    顏嶄抓著他的落腮大胡,大口深呼吸,想盡力去安撫心中的忐忑。

    正因為他心中也感受到了同樣的不安,聽到船夫的對話更是惱人,一時煩躁便吼了起來。

    滿臉的鬍子遮蔽他的俊悍臉龐,一雙深邃的眼睛,往無際海面望去。

    才傍晚,臨海的汴港海面幾乎是昏黑一片,但渾沌濕黏的空氣中,卻沒有暴風雨將至的味道,詭異的天氣讓人打從心底不舒服,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耳邊風聲聽起來就像在悲嗚,教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突然,顏嶄像想到了什麼。

    「顏樂!顏樂!」他大聲吼了起來。

    這丫頭又跑到哪去了?叫她安分待在家裡,卻整天跑到船上轉,這回又不知道溜到哪去撒野?

    「顏樂!顏樂!你在哪?」

    聽不到妹子的回答,顏嶄著急的大叫,這聲音怕是全汴港都聽到了,他急得跑了起來。

    砰!砰!砰!

    他魁梧的身材一跑起來,每踩一步,船身就用力震一下,整艘船就這樣大力搖晃了起來,船舷向下吃水,泛起圈圈漣漪,船上幾個人全東倒西歪。

    「船長別跑啦!船都快拆啦!」所有人抱著桅竿喊著,看來這艘船又要少好幾年壽命了。

    「顏樂、顏樂!」他邊喊邊跑向船首。

    「哎喲!別吼了,人不就好端端的在這兒嘛!」

    一個小小身子高高坐在船頂上,被白色大帆遮擋住,她雙手摀住耳朵,細緻的小臉上鼻頭皺擠,聽他天天這麼吼,顏樂真的很慶幸自己的聽力還正常。  

    「你給我下來,爬那麼高幹什麼?」抬頭看見妹子爬得那麼高,氣喘如牛的顏嶄又是一陣怒。

    「我在看風景啊!」顏樂笑嘻嘻的指著前方,海風往她臉上吹拂,頭上高高的兩個發卷,被吹得散亂。

    顏嶄眉頭緊蹙,兩手擦腰,瞪著上頭準備被他打屁股的野丫頭。

    「黑漆漆的有什麼好看?給我下來,現在!」他又是一聲吼叫。

    他這一聲,顏樂耳膜都快破了,她縮起肩膀又摀住耳朵,移了臀往右邊縮去,想離顏嶄的嗓門遠一點,但移了兩步,不知身子已挨到了簷邊,右腳一個踩空……

    「啊!」顏樂大聲驚呼。

    眼看就要跌落,她伸手一拉,扯住了松掛在旁邊桅竿的纜繩,用力將重心拉回。

    「你別動,別動啊!」顏嶄驚慌失措,張開大手準備接住她。

    見她懸在高處搖晃,他的心臟都快停了,他可把這相依為命的妹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穩住了身子,顏樂拍拍胸脯,鬆了一口氣,低頭看蓍下頭緊張過度的哥哥,心裡一陣好笑。  

    「沒事啦!」她吐了吐舌頭,雙手攀向旁邊的繩梯慢慢往下爬。

    顏嶄大大吐了口氣,要是自己因心臟長期過度刺激而早死,準是這丫頭害的。

    顏樂在離地一個人身高的距離時,朝下喊著,「接住!」然後鬆手往下一躍,跳進了顏嶄寬厚的胸膛。

    他一把抱住她。

    「正中目標!」顏樂抱著接住自己的哥哥,笑開了臉。

    本來準備開打,但看著她無邪的笑臉,顏嶄歎了口氣,輕笑的搖了搖頭。

    算了,自己早就認命拿這古靈精怪的妹子沒轍。

    顏樂扭了扭身子,離開哥哥的大手,腳才落地,她雙手立刻環上他粗壯的右手臂。

    「走吧!我們回家吃哥哥煮的飯,我都快餓昏了。」她撒嬌的說。

    整天跑來跑去,爬上爬下的,她是真的餓壞了。

    「都長這麼大了,什麼時候哥哥才能吃你煮的飯?」顏嶄摸了摸她的頭。

    「有哥哥煮就輪不到我啦!」

    「那嫁了人怎麼辦?總不能不吃吧?」

    「有我夫君煮啊!」她淘氣的說。

    「傻丫頭,那誰敢娶你啊?」他立刻反駁她的歪理。

    「不娶就不娶,那我就一輩子吃哥哥煮的飯。」她臉笑得更開了。

    「就愛亂說話!」顏嶄搖了搖頭。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顏樂踩著滿地的貝殼跳來跳去。

    「小心走好。」他拉上她的手。

    「每天都這麼多貝殼,大海裡到底有多少貝殼啊?」

    「比你的話還少。」顏嶄乘機糗她,整天嘰嘰喳喳的就愛問些怪問題。

    顏樂嘟起嘴,作勢生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踩著她的貝殼。

    汴港是汴呂國南方的一個重要漁港,漁貨豐富,種類繁多,住在這裡的居民多半以漁業維生,顏嶄就是其中之一。

    他十幾歲就跟著軍隊在海上生活,三年前爹娘過世後才回到汴港,接手父親的漁船和唯一的妹妹顏樂,兩人相依為命。

    從前顏樂最期待的,就是一年兩次和哥哥見面的日子,哥哥總是會帶很多好吃的東西,和新鮮希罕的玩意兒回來給她。

    正因如此,顏樂才會對海上生活產生憧憬,她那古靈精怪的腦子,每天都用超高倍速不停的運轉著,對未知的世界和聽過的傳說,有著天真過度的幻想,這也是她對任何事都充滿熱情的原因。

    「今天的霧好濃啊!」顏樂望向海面,每天當哥哥的「樂樂號」漁船停泊在港邊時,她就會趁哥哥不注意,坐在高高的船屋頂上眺望遠方,看進進出出的船隻,滿心期待自己也能有出海看看的機會。

    但今日才過正午,整個海面就被濃霧遮住了,什麼都看不見。

    顏嶄沉著臉沒有回答。

    「好可怕的天空,會不會出現奇怪的東西啊?」她瞄了一眼哥哥。

    「什麼奇怪的東西?」他低頭皺著眉看她。

    「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插黑旗的……」她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用故弄玄虛的語氣輕飄飄的說著。

    「呸!不要亂說話!」顏嶄的臉更沉了,他最不喜歡妹妹提到那些傳說的事,偏偏她又非常有興趣,老愛拿它當話題。

    「不說不說!」她自討沒趣的說著,但嘴巴仍沒閉上的意思,「那哥哥你什麼時候帶我出海玩啊?」

    「再說吧!」他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加快了腳步。

    「你每次都敷衍我。」顏樂馬上跟了上去,雙手大力搖著他的手臂,「不管!你一定要帶我去海的另一邊看看。」

    顏嶄任她搖著自己快脫臼的右手,眼神掃向了海面,眼前依舊厚厚的一層濃霧,遮蔽了所有景物。

    這讓人渾身不舒服的天氣,一直讓他心神不寧,眼皮跳個不停。

    突然,他深鎖的眉頭繃得更緊。

    「哥,你說啊!什麼時候帶我……」發現哥哥眼神的異色,顏樂終於閉上嘴,疑惑的隨他的眼神望去。

    可是眼前除了濃霧什麼都沒看見,哥哥到底是看到了什麼啊?

    過了半晌,她發現遠方海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穿霧而出。

    「哥……」她才想開口問,一轉頭,就看見顏嶄的視線落在遠方,眼神中透出莫名的嚴肅。

    「不可能……」顏嶄雙眼直視海面。

    霧後的影子越來越清晰,顏樂瞪大眼往霧後探去。

    是……是船?

    沒錯!是巨大的船,大得駭人,而且不止一艘,有兩艘、三艘、四艘……

    顏樂點著頭數。

    天啊!一艘艘大船密密麻麻的從濃霧中穿出,她正想再往前看清楚,港邊的哨站突然有人大喊——

    「海盜來啦!」

    什麼?海盜?

    顏樂驚訝得眼睛張得更大,她轉身看著哥哥,他仍一臉嚴肅,絲毫沒有想逃命的慌張。

    「怎麼可能?!」所有人驚呼,紛紛往海上看去。

    「是黑色旗幟!」

    在遠方海和天相連的地方,已出現密麻的海盜船,濃霧就像迎接他們的到來一樣,慢慢向兩旁散開。

    傳說,海盜都是利用雲霧滿佈、視線不佳的氣候突襲上岸,想不到真的出現了,而且還是傳聞中最殘忍血腥的海上蛟龍——龍嘯盟。

    汴港雖為汴呂國重要漁港,很久以前也曾有海盜在附近海域出沒,但從來不曾遭受海盜襲擊,這是第一次有海盜進入汴港海域內。

    「快跑啊!海盜來啦!」

    「是龍嘯盟!快逃啊!」

    所有人開始大聲吼叫。

    關於龍嘯盟的傳說,聽了就讓人頭皮發麻,看見遠方那一張張高掛的黑旗,所有人都嚇破了膽,不管傳說是不是真的,至少沒人敢親身去證實。

    霎時,汴港的人們就像一群遭突襲的螞蟻,亂成了一團,船夫紛紛棄船慌述,街上攤販翻倒在地,所有人驚慌失措、嘶喊狂奔,場面一片狼藉……

    顏嶄表情異常緊繃,臉部線條微微抽動,他心中對海盜沒有絲毫畏懼,但來襲的龍嘯盟讓他有些疑惑,他確定龍嘯盟不會侵襲汴港,且有著外人無法理解的肯定。

    儘管他心中並無恐慌,但看著眼前失控的村民,他也無法鎮定。

    「大家別慌,冷靜一點啊!」顏嶄朝著群眾大喊,無奈沒有人聽他的。

    除了一個人。

    顏樂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睜大雙眼看著還在遠方的船影。

    「龍嘯盟……」她口中喃喃念著,她曾聽過許多龍嘯盟的傳說,他們從海上而來,帶著長刀和火炮。

    他們是鬼魅?狂魔?俠盜?

    顏樂對他們的罪惡與傳奇充滿了想像,她一直想親眼看看他們。

    「你還愣在那裡幹嘛?」看見杵在那裡不動的顏樂,顏嶄一把扛起她嬌小的身子就跑。

    即使他不認為他們會上岸殺虐,但仍不想「再」和他們扯上任何關係,現在的首要之務,就是把妹妹安全帶回家,離那些海盜越遠越好。

    「放我下來啦!我自己會走嘛!」顏樂大聲喊叫,四肢一陣揮舞亂踢,心中不停咒罵。

    又不是小孩子,還把她扛起來,為什麼她哥哥就是要生得粗裡粗氣的?

    「閉嘴!」他一聲怒斥。

    顏樂立刻閉上嘴,她平常雖是古靈精怪,卻是惡人無膽,當哥哥真的發起脾氣,她就會像只小貓一樣,膽子全縮了回來。

    她乖乖的停下動作,任他像扛著布袋一樣架在肩上。

    奔跑的人們四處橫衝直撞,老人小孩跌坐在地,顏嶄看了四周失序的景象,皺了眉,看來就算海盜不上岸,村民被自己這麼一嚇,也夠糟了。

    他突然停下來,放下肩上的顏樂,用手抓住她的肩膀。

    「你聽好了,這裡需要我,你現在立刻跑回家,一進門就關緊門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准出來,聽清楚了沒有?」

    「你又要多管閒事,去指揮交通啦?」

    她這個哥哥每次有什麼大小事,就愛熱心公益、插一手。

    「哪那麼多廢話,快回去!去!」  

    見哥哥嚴厲的表情,顏樂也不敢再多話,轉頭就往家裡跑去。

    「一到家就關上門窗,關緊啊!」顏嶄朝她的背影不放心的喊。

    知道了啦!這個男人怎麼那麼囉唆?她轉過頭扮了個鬼臉。

    顏嶄不安的看著遠去的身影,這個鬼點子一籮筐的顏樂,會不會聽話回家啊?》》》

    他的不安確實不是多慮,才跑沒一會兒,確定已脫離哥哥緊迫盯人的視線,顏樂立刻轉頭往港邊跑。

    「龍嘯盟……」她邊跑邊念著,每回問起哥哥龍嘯盟的傳說,他都凶狠的要她閉上嘴,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連問一句都不行。

    既然不肯說,她有這機會一定要親眼看看,怎樣也不能放過。

    跑到港邊,顏樂蹲伏在一艘廢船旁,拉起一片帆布蓋在身上,靜靜的等著目睹傳說中的龍嘯盟。

    她一直期待的海盜已近在咫尺,龍嘯盟有很多傳聞,但她最喜歡的就是正義俠盜的那一個版本,簡直是人間英雄。

    終於,汴港連一隻蟑螂都看不見。

    顏樂屏息以待,但那些船似乎不準備進港,停候多時,慢慢往東方繼續前進,像是只經過此地,並不打算下手。

    顏樂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她看見其中一艘緩緩往這個方向移動。

    來了!來了!雖然只有一艘,她心中仍滿是期待。

    船緩緩逼近,她張大了嘴,海盜船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高大駭人,船身達百尺,上下分為三層,首昂尾高,張著黑色大帆,高聳穿天的桅竿掛著三張大旗,中間的主旗就是傳說中黑色的雙龍焰旗,兩條兇惡猛龍在火焰形的海浪中翻騰。

    「真是太感人了!」終於親眼見到了,顏樂心中再也忍不住激動。

    如果顏嶄聽到她的讚歎,可能會當場吐血身亡。

    她開始想像接著會看見的場面。

    海盜威風八面的衝上岸,個個氣勢凌人,像從傳說中走出來的一樣威猛見船上已拋下船錨,她的心卜通卜通的跳。

    但小船緩緩降下,卻不見有人衝出,顏樂有些急,抬起頭不斷張望。

    終於有人影出現了。

    一個胖子、一個駝子、兩個瘦子,就是不見勇猛的彪形大漢。

    顏樂眨了眨杏眼,怎麼跟傳說中的龍嘯盟不太一樣?

    那幾個人緩緩將錨繩繫在港邊的大鐵環。

    拿出你的氣勢跑起來啊!大叔!她皺著眉在心裡大叫。

    看他們逐漸走近,她趕緊趴下不動。

    「死胖子!不會打劫就算了,捕個魚都不會,害我們還要來魚市買魚。」

    駝子邊念邊搔了搔耳朵。

    「還怪我,是你修的網破了大洞耶!」胖子抓了抓他的肚皮。

    「動作快一點,要是被發現海盜來魚市買魚,豈不被笑死?」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瘦子,瞪著開口的兩個人。

    「反正人都跑光了,沒人會看見啦!」最後一個人打了個呵欠。

    「那就不用買啦!搬了就跑!」胖子這下開心了。

    「是啊!乘機多搬一點,好歹我們也是強盜,雖然沒搶贏過什麼值錢的東西。」 

    幾個人慢慢往岸邊魚市走去。

    人聲已遠,顏樂的下巴也掉了下來。

    「真是夠了!」

    她難掩失望,什麼海中蛟龍啊!連條魚都抓不到。

    她開始打量著那艘海盜船,怎麼上頭好像沒什麼人影?可是這麼大一艘船,不可能只有剛剛幾個人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按捺不住好奇心,終於偷偷摸摸的繞到廢船後,往那艘船爬去,因為天色已暗,成了她最好的掩護,很快的,她順利的爬上了船,順利得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顏樂蹲伏在甲板上不敢起身,深怕被剛剛下船的人見著,她低著身子,在甲板上慢慢前進,雖然她已做好隨時都有可能被拎起來丟到海裡的心理準備,但這船卻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讓她這一路暢行無阻。

    「什麼海盜船啊!難民船還差不多。」

    甲板上空無一人,她躡手躡腳的開門進了船艙,不會吧?這麼大的船竟是「家徒四壁」,氣勢磅礡不過是虛有其表。

    「當海盜也有時機不好的時候嗎?」看到這裡,顏樂對海盜的幻想已經完全破滅,這艘船比哥哥的「樂樂號」漁船還窮酸。

    正當她失望至極,準備下船回家時,突然聽見腳步聲。

    他們這麼快就回來啦!

    她心中暗叫不妙,趕緊開了旁邊的另一扇門。

    是廚房啊?她張望了一下,躲在一個大酒桶後。

    外頭甲板上傳來交談人聲。

    「哎呀!真是滿載而歸啊!」

    「就是說啊!今晚可以大吃大喝啦,」

    「人都到齊了,準備開船。」

    門外的人確實是這麼說的。

    開船?她還在上頭呢!放她下去啊!顏樂心急的在心底喊著。

    這下糟了!

    雖然很想離開汴港,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回家一定會被哥哥砍死。

    哎呀!能不能活著回去都還是未知數呢……顏樂真的開始慌了。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停的念著,起身也不是,蹲下也不是,只能在原地不停的起身蹲下、起身蹲下。

    「來不及啦?」一道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著。

    「對啊!來不及了。」顏樂沮喪的回答,早知道就聽哥哥的話乖乖回家,溜上這艘「難民船」卻什麼也沒看到。

    她停了一下,剛剛是誰在說話?

    猛然一回頭,顏樂對上了一雙眼,她睜大吉眸,剛剛怎麼沒發現這裡還有個人?

    「剛是你說話?」她眨眨眼,長長睫毛煽呀煽。

    「好像沒別人。」花羽蒙轉頭看了看四周。

    顏樂不住的端詳著眼前的男人,他慵懶的坐在牆邊半躺著,身旁擺了好幾壺酒,頭髮散亂、衣衫不整,整個人狼狽不堪,一臉剛睡醒的惺忪模樣,臉頰上還有壓到的紅印子,看來睡得挺久了。

    「你……是海盜嗎?」她不敢湊近他。

    他點了點頭,拿起旁邊的酒壺,又喝了一口。

    顏樂不太確定他那雙惺忪睡眼,現在是不是張開的。

    「那……你躲在這裡幹嘛?」她小心的打量這一身酒氣,下巴留著小鬍鬚的男人,但不等他回答,她又突然叫了一聲,「厚!我知道了!」

    這一喊,花羽蒙倒是被嚇了一跳。

    「你一定是不認真搶劫,躲在這裡打吨、偷喝酒。」她認真的指控他。

    「認真搶劫?」聽完她的結論,花羽蒙差點把剛喝下肚的酒全吐了出來,他橫睨她一眼,繼續喝他的酒。

    「你再喝,等等被人抓到,看你怎麼辦?」

    「你應該先替你自己擔心吧。」花羽蒙神色未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管她是誰都不該出現在這裡。

    被這麼一提醒,顏樂愣了一下。

    對耶!現在自己的處境似乎比較糟。

    「你不會把我抓出去吧?」她開始害怕了起來。

    「這很難說,我幹嘛要窩藏你?」他仍舊是用那懶洋洋的口氣,這次還打了個呵欠。

    「這……」她咬了咬唇,「不然這樣好了,你不把我抓出去。我就不打你的小報告,說你在這兒偷懶。」

    這是她終於想到的好方法。

    花羽蒙仍是淡淡一瞥;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他有沒有聽錯啊?是該說她天真,還是白癡?

    「我有什麼好怕的?我被抓到頂多打幾下屁股,你被抓到是會被五花大綁,丟到海裡餵魚,再說,抓了你,說不定我還能將功贖罪呢!」他仍語氣淡漠。

    被她幾句沒頭沒腦的話一鬧,他的睡意也漸漸消失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雖然己睡了一天,但若她沒出現,他很有可能會這麼睡到天亮。

    顏樂一聽,睫毛半垂,立刻換上懊喪的臉。

    「這麼說好像還滿有道理的。」她又開始皺眉沉思。

    揉了揉眼,打了個呵欠,花羽蒙這才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她,這小妮予有雙迷人勾魂的鳳眼,和一張清純細緻的鵝蛋臉,天真傻氣的模樣,透出豆蔻年華的稚氣。

    「你打哪來的?」

    「船下走上來的。」她的回答像廢話。

    「船靠岸了?」他皺了眉,是誰說可以靠岸的?

    「是啊!你朋友說要去買魚。」她照實回答。

    「買魚?」花羽蒙的眉頭更緊了,海盜去買什麼魚?這些白癡!

    她點了點頭,開始左顧右盼著,還在思考要怎麼述離這個地方。

    見她一臉神色自若,花羽蒙搔了搔下巴的胡碴。

    「你知道你上的是什麼船嗎?」

    她點頭,「龍嘯盟。」

    「不怕?」他揚起眉,驚疑她的鎮定。

    「怕倒還好,我是急得想回家。」

    「膽子不小嘛!」

    「也沒什麼好怕的啊!這海盜船我隨隨便便就溜上來了,連個鬼影也沒有,簡直跟難民船沒兩樣,傳說中的龍嘯盟,也不過爾爾嘛!」她聳了聳肩,開始大肆批評,就像在發洩心中對海盜英雄破滅的失望,「而且這艘船能窮酸成這樣,我看這幫海盜的大頭目,一定也整天醉生夢死、吊兒郎當、沒啥看頭吧!」顏樂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發表剛剛短暫視察的感言。

    被這不知哪來的小野貓一陣撻伐,花羽蒙頓時語塞。

    雖然她說的確有其事,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艘船的落魄,但敢在他面前大肆批評的,她實屬第一人。

    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最好永遠別知道她是在跟誰說話,他在心中暗忖。

    儘管如此,花羽蒙並沒被激怒,不過這只野貓確實需要一點教訓。

    花羽蒙玩味的看著她一臉涉世未深的天真表情,他被挑起了一股興致,嘴角漾開一絲輕笑。

    「船是窮酸了一點,那是因為船長勤儉克己、光芒內斂,但他的人可是溫文儒雅、英氣逼人。」

    顏樂滿臉狐疑,完全不為所動。

    「雖是溫文儒雅,但他這人一凶狠起來,可是心狠手辣、凶殘無比,是個專發陰府號碼牌的殺無赦啊!」花羽蒙加重口氣,說得煞有介事。

    顏樂抿了抿嘴,眼神開始輕飄,似乎有些被嚇著了。

    「而且他最大的興趣,你知道是什麼嗎?」他繼續誇張韻嚇唬她。

    「是什麼?」她的語氣開始怯懦,完全不似剛剛的熾焰高漲。

    「他最喜歡把女人綁起來,割她的細白嫩肉喂鯊魚,鯊魚吃完一片再切一片,讓她看著自己一口口被吃掉。」花羽蒙瞟著邪氣眼神,說得精采萬分。

    顏樂倒吸了一口氣,臉上驚愕,由衷的惶恐起來。

    「你別騙我啊!」她聲音有些生顫。

    「你馬上就會親身證實我的話了。」

    「你別把我抓出去,求你了!」她真的相信了,開始求饒。

    「放過你也行,不過……有條件。」看她委屈求饒的臉,他哼笑一聲,果然是個笨蛋,這樣也信。

    「什麼條件?」她哭喪著臉說,要錢可沒有,她有的就是這條小命而已。

    花羽蒙詭異的笑了一下。

    舉起修長的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顏樂立刻雙眼瞪大如銅鈴。

    什麼?要她親他嗎?

    「大色狼!」她沒好氣的撇過了頭。

    「不要也沒關係。」他湊過臉去,「你有遺言嗎?」

    「你……」她簡直說不出話來了。

    可惡!這個大色胚!她咬牙切齒,雙手緊抓袖擺,用力揉掐。

    她的腦子快速轉動,奇怪,平常辦法一籮筐,怎麼現在想不出一點法子?

    想了半天,她放棄了。

    「只能親一下下喔!」顏樂伸出一隻小小食指,雖然實在不想接近一身酒氣的他,但為了保住小命,也只有犧牲了。

    她緩緩的湊近了他的臉龐。

    謝天謝地,他長得不醜,而且正好相反。

    仔細一看,他臉部有深刻的輪廓,散亂的頭髮遮住了英挺的五官,下巴蓄著短短的小胡碴,長得人模人樣的,卻是個放蕩不羈的酒鬼,可惜啊可惜!

    她就輕輕碰一下,然後趕快躲開。

    心底盤算好後,顏樂嘟起了小嘴,慢慢往他的臉靠近,他的氣息帶著酒意呼向她,竟讓她面頰有些發燙。

    花羽蒙看著往自己逼近的水嫩小嘴,兩片櫻唇高高噘起。

    這小妮子也太可愛了吧!還把眼給閉上了。

    她的小嘴輕碰上了他的唇,感覺這兩片柔軟濕潤的小紅瓣就要縮回去,他突然一陣不捨,伸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張開嘴含住她的唇。

    顏樂一驚,想縮回去,頭卻被壓著動彈不得。

    花羽蒙忘情的將舌頭伸進她的小嘴,撥弄她的小舌……

    感覺他已停止動作,顏樂鬆開了手,縮回腿退到一邊,看著自己一身散亂,這才驚覺剛剛自己的放蕩,滿臉通紅的整好衣服。

    花羽蒙懊惱的站起來,低頭看著臉紅得像個蘋果的可愛女人,連害羞的樣子都那麼誘人,難怪自己會一時忘情失態。

    「你作弊!明明說好只親一下的。」她抬起頭對他厲聲指責。

    「我是看你也挺投入的,就順勢的繼續下去了。」

    順勢?這色狼佔了便宜還賣乖,顏樂忿忿的鼓著腮幫子,滿腹不甘心奪走她初吻的,竟是個滿身酒氣的無賴。

    「走吧!」不知為何,他並不想放著媲不管。

    「你要把我抓出去?」她抬頭睜眼看他,這個賴皮鬼,都親了她不止一下了。

    「說是我帶上船的,沒人敢動你。」花羽蒙說完。就往外邁步離去。

    「真的?」顏樂拍了拍衣服,立刻跟了上去。

    「真的。」他肯定的回答。

    當然是真的,要是被人知道她是自己大搖大擺走上來的,他這個船長豈不被笑掉大牙?再說他可不止是一個小船長,雖然他早已不在意這些身份。

    跟在他身後,兩人上了一道樓梯,顏樂還是不安的一路東遮西掩,但中途卻沒碰到任何人。

    花羽蒙開了一扇門,她跟著踏了進去,進到的是他的寢房。

    沒有太多擺設,只有簡單的傢俱,還有一張大床,看起來還挺舒適的,她一屁股坐上了床,這麼舒服的大床,他剛剛怎麼捨得倒在廚房睡啊?

    「哇!你這張大床還真舒服啊!」她轉頭看向他,「啊!你在幹嘛啊?」

    她驚聲尖叫,撇過頭去。

    這個大色狼,竟然這麼光明正大,就在一個女人眼前脫褲子!

    「換褲子也不行啊?」他繼續他的動作,不理會她的過度反應。

    「我在這裡耶!有點禮貌好不好?」她用手遮住了臉。

    「我不介意啊!」他仍一臉無所謂。

    「我介意!」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摸過你奶子了。」

    顏樂羞紅臉,舉手一揮,一個大枕頭騰空飛起,往他的臉直飛過去。

    花羽蒙見狀,反手一拍,大枕立刻往回飛,直直打中了顏樂的臉。

    「哎呀!」顏樂臉被這麼一打,往後躺在床上,雖然是軟綿綿的枕頭,但經他那一掌力道,也夠讓人疼的,她哭喪著臉,揉著鼻子和額頭。

    「你這個大色胚、大惡棍!」她氣得朝他大罵。

    「哈!哈!」看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花羽蒙覺得捉弄她的遊戲,真是越來越好玩了,「你凶什麼啊!要換褲子你以為是誰害的?」

    「你換褲子關我什麼事?再說沒事換什麼褲子啊!無聊!」顏樂不屑的轉過頭去。

    花羽蒙愣了一下,剛剛在她面前失態當場洩了出來,她卻不懂這代表什麼,原來是個不經人事的處子,難怪接吻的樣子會那麼生澀可愛,但她方才竟那麼快就動了情,還真是敏感。

    「不懂沒關係,以後慢慢教你。」他笑得很邪,轉身就出去。

    「穿褲子還要你教。」

    顏樂趕緊跟在他後頭,她可不想跟丟了,要是被別人抓到,說不定真會被丟下海去餵魚,雖然她還不確定這色狼到底可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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