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雪問情 第七章
    請君試問東流水

    同居同住同進同出,兩人的親密人人可見,然而在心上,未必有如此的親密。

    冷雪不再抗拒勉之,也會跟著他嘗試一些她很少接觸的事情,或者是跟他討論武學和藥理。可是勉之明白,她的笑容,從來不是對他。雖然他用盡心機總能討好她,讓她嫣然一笑,但那是因為他做的事情,不是因為他。

    兩人同榻而眠,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之前,已經把她抱在懷裡,吻著她細嫩的肌膚。冷雪對世俗貞操之類的混不在意,他卻不能不想。他對她說要她嫁他,她皺起眉頭,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為著他每晚在她耳邊念著的我愛你。

    可她,不曾回應。

    放眼太湖,波光浩淼,和風薰人欲醉。這時節的太湖,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而他卻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一顆心全放在冷雪身上。

    還有,蒼龍門那邊的事……莊海月果然大概都知道,秋震天也沿著這條線去追尋了,應該能盡快肅清,畢竟鎮天幫勢力很大。但是蒼龍門下想必有不少鎮天幫的人,也未必會輕鬆得了。

    其實若是為了冷雪的安全著想,怎麼也應該去雲莊。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莊海月身邊,但他怎能讓她回去?

    逃向太湖,是逃跑吧……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他看過去,冷雪在船舷邊俯下身子,逗弄太湖裡的魚兒。勉之無奈搖搖頭,走了過去:「要捉魚嗎?船上有網子。」

    這艘船本是漁船,他們也是漁夫的打扮。一切用具皆全,只是沒人打魚。

    冷雪搖搖頭:「不要,我只是在玩,不要捉它們。」

    她抬起頭:「對了,小姐有沒有消息?那個蒼龍門,你有去處理嗎?」

    「你的小姐好得很,她已經和皓凡和好了,正要離開雲莊,雲遊天下去。」勉之扳著臉,「至於蒼龍門,那本來不是我的責任。」

    「哦,小姐離開了啊。」冷雪低下頭,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他們夫妻的世界,不必有她。

    「雪。」勉之低低說,「我,不行嗎?」

    「呃?」冷雪抬頭看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勉之苦笑,離開了莊海月,她更像是一個小孩子,沒有半分心機。

    「想要做什麼?我陪你。要不要去看昨天沒看完那本《五味子》?」勉之問道。

    「好啊。」冷雪回答,拉起他的手。

    真的,像是孩子呢……

    只是,孩子不會去愛吧?

    而她,會。

    「小姐,離開了呢……」冷雪看著湖上月色,眉皺了起來。

    他們遊湖,白天的時候泛舟,晚上靠岸。冷雪走到船角,看著天上明月。夜涼如水,心更冷。

    淚水莫名地流下來,她本來以為不會傷心了,可這時,淚水止不住。

    季勉之一定以為她不會偽裝吧,可她在他眼前止住了淚水,因為知道他看了一定會生氣。她還是有點害怕他生氣的。

    「小姐……」她把頭埋在膝蓋上,淚水很快洇濕了衫子。眼前是海月自信的笑容,飛揚的志氣。

    她去雲遊天下,她呢?

    被丟下,再也追趕不上。永遠離開,再也不能回到往日。

    手抓著船板,手心被船板上的木刺刺到,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心中疼痛瀰漫,遠遠勝於手心的傷。

    眼前無數畫面,都是小姐的臉。笑的,嚴肅的,充滿智慧的。她對她說,雪,你要記住,你不是為了我而活的。

    可若不是的話,她就沒有一直留在她身邊的理由。她早知道這一點,不是麼?什麼為了小姐啊,守護啊……其實不過是她想要待在她身邊吧?季勉之常說她為了小姐而失去自己,其實她是故意的吧?

    小姐也一定覺得累,她本來就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人,身邊的丫鬟卻為了她而甘當一個影子。小姐早就不願了吧,不願背負著多一份人生,所以她拋下她……

    冷雪站起身,雙手扶著船幫,看向水中央。

    要是……跳下去就好了呢……

    不過要是這時候跳下去,那傢伙一定會生氣吧?自己剛才騙他去方便,結果跑到船頭來。如果這時候跳,他一定會很生氣,大概也會很傷心吧?好像,他真的很關心她呢。然後小姐和爹娘都會怪他,爹雖然很輕易地和她們姐妹分開,但絕對不會允許別人欺負她們。若她在這裡死去,搞不好爹會親自出手對付那傢伙呢。

    唉……為什麼,連死都不容易啊!

    手心傳來微微刺痛感,低頭一看,手下木板已經洇紅。她抬起手,木刺進手心很麻煩,還是拔出來吧。

    背後忽然受到壓力,她不自覺向前傾。冷雪心中一怔,想要回頭卻已經來不及,半身探出船外。她回手猛抓,抓到背後人的衣衫。她緊緊抓住那人衣角,硬是不肯放開,然而受傷的手有些用不上力,「嘶」的一聲,她手中抓住一片衣角,被那人用力一推,掉入水中。

    冷雪水性並不是很差,她在水中扑打幾下,浮上水面。她先伸出手,掌心抓住的那塊布已經被血色印染,但能看出原本的顏色很淺。她握住那塊碎布,向岸邊游去。

    忽然一塊石頭飛過來,帶著風聲。冷雪想要躲開,但已經來不及了,石頭夾著內力砸在她印堂上。冷雪只覺得眼前一黑,用盡全身力氣喊了聲「救我……」,便暈過去了。

    意識再度清醒的時候,眼前是勉之的臉。冷雪一時恍惚了下,不知是夢是真。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怎麼現在還是活著?

    勉之的臉沉得嚇人,他看到冷雪睜開眼,臉色略微和緩了些:「你醒了?感覺怎樣?哪裡難受?」

    「我……我還活著嗎?」冷雪看看四周,是船艙內她和勉之的房間,問道。勉之側過臉,冷冷說道:「沒死成,是不是很遺憾?」

    沒死成?冷雪愣了下:「為什麼要遺憾?」

    「你不是特意甩開我去尋死的嗎?莊海月離開的消息就讓你如此絕望,恨不得立刻去死?我本以為……」勉之咬下唇,「本以為你已經開始接受我,沒想到這只是你讓我放鬆警惕的手段……好好好,冷雪,你狠!」

    ……啊?

    可她,不是自己尋死,是有人推她下去的啊!她手中還有那人的衣服碎片呢!

    冷雪伸出手,發現手已經被包紮好,手心只有紗布。

    「我手裡的碎布呢?」她急忙問。勉之冷冷看了她一眼:「什麼碎布?你手中只有船板木頭的刺。居然就為了那種事情傷害自己,進而自殺,難道你心中有的,只是莊海月一個?只要她離開,其他什麼你都不在意?」

    「我……我沒有!」冷雪有些生氣了,她明明是被推下去的,他居然還指責她!她覺得委屈,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勉之站起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隻字不發。冷雪越想越傷心,啜泣起來。

    勉之忽然回過身走回床邊,俯下身抱住她。

    「雪,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當我聽到你的叫聲趕出來之後,看到水面波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雪,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活著。如果你真的要死,先用你的流光劍刺穿我的心,讓我死在你手下,好不好?在陰間,我一定會先找到你,然後在來世,我會成為你身邊出現的第一個人。沒有莊海月,沒有其他人,這樣你會不會愛上我?」

    冷雪傻住了,覺得發邊有點濕意。她動也不敢動,眼光微斜,看到他肩頭紅跡。

    「你、你受傷了?怎麼弄的?快包紮啊!」她忙推開他喊道。

    勉之看了眼肩頭,混不在意地說:「剛才下水之後,舊傷掙開了,沒什麼大礙。」

    「胡說!」冷雪起身,「你上次就是這樣,沒事沒事的,發燒的時候還抱著我,結果燒退了又開始傷寒……你最會逞強!」

    她忙跑去桌前找藥,勉之看她背影,忽然道:「雪。」

    「呃?」

    「如果我不是很清楚你的看法,我會以為你真的很關心我。」

    冷雪背影一僵,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有沉默。

    瑟兒進到房中,拿著一碗藥走到床邊。冷雪伸出未受傷的手去接,瑟兒眼中閃過一絲惡意,手微微一傾,藥水潑出灑在冷雪手上。冷雪微一縮手,藥碗掉在地上,碎片四散。

    勉之聞聲忙從屏風那邊轉出來:「怎麼了?」他執起冷雪的手,「燙紅了,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傷到?」

    冷雪搖搖頭,指著地上碎瓷片:「可是你的藥……」

    「少爺的?」瑟兒臉色一變,「少爺怎麼了?」

    「舊傷發作而已,沒什麼。」勉之忙找來洇濕的布給冷雪敷上,忙前忙後沒有空閒注意瑟兒。瑟兒一咬牙:「難怪少爺下水之後游得那麼勉強,差點出事……原來是舊傷裂開了。」

    冷雪看向勉之,勉之還在忙著處理她的燙傷。瑟兒繼續說著:「都是你!你任性地跳湖自殺,讓少爺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危險……你為什麼不直接死了?你——」

    「住口!」勉之喝道,「瑟兒!你給我閉嘴!」

    「少爺,難道你不生氣嗎?你再三遷就她,被她刺傷也不追究,而她為了逃開你居然跑去跳湖……」瑟兒喊道。

    勉之神色一黯:「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無需關心。」

    「少爺,她根本不愛您,不在乎您,您還要護著她嗎?像她這種人想跳河想逃跑,您又何必阻止?」

    「我早知道。」勉之微微苦笑,「她不在乎我,我早就知道。然而若是她再刺我一劍,我想我也不會怪她的……」

    冷雪聽他們說來說去,都在說她自己跳湖,心中不快,嘟囔了句。勉之心思大半放在她身上,見她張口,忙問道:「怎麼?不舒服?」

    「討厭……」冷雪說。

    「呃?」

    「討厭!誰要跳湖?我明明是被人推下去的!討厭!」

    討厭,他不相信她,他一直說她是去自殺。他說她不在乎他,可她那時分明就想到了他。

    討厭!她討厭被他冤枉,討厭!

    勉之臉色大變:「被人推下去?」

    「你不相信啊?你看我印堂穴,那人推我下去之後我還想游到岸上,結果他把好大一顆石子射到我印堂上,你看,肯定都發青了!」冷雪撥開劉海指著自己眉心,果然一片淤青,「然後我就暈過去了,幸好暈之前喊了一聲,估計是你過來把那人嚇跑。否則只要那時他在我百會補上一顆石子,我就死定了。」

    冷雪叨叨說著,勉之忽地走到床邊,抱住她。

    「幸好……幸好你沒事……」

    冷雪能感覺他在微微發抖,她一傻,被他緊緊抱著。

    「是誰?是誰?我一定不放過他!」勉之語聲像是從地下發出來的,極度陰沉。冷雪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問傷她的人:「不知道,我沒看到他的臉……本來撕下他衣角來著,不過被打暈之後丟掉了。」

    勉之想了下,這岸邊若有外人靠近一定會有警戒,這麼說來肯定是船上的人。可船上的……都是他的親信啊!

    是誰,為什麼,要害她?

    「一定是蒼龍門!」勉之道,「別人和你無怨無仇,根本沒必要殺你。」

    「可是……他們上次說要抓活的……」冷雪道。

    「情況不同了,上次他們還不知道你有流光劍。他們這次定當是想趁亂奪劍!我回去房裡的時候,流光不在原來的位置。」勉之說道。

    冷雪不說話,她感覺得出來勉之這說法非常勉強,可能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勉之看她神色,歎了口氣:「雪,你也知道的,船上的人都是我手下,他們沒理由對你有敵意,除非是瑟兒……可你掉下去的時候,她是和我在一起的。」

    「哦,原來那時她和你在一起。」冷雪淡淡說道,把頭歪到一邊。

    勉之站起身轉到她面前:「吃醋了?」

    冷雪甩了他一眼:「胡說!」

    「雪,讓你處於危險中是我不好,我以後一定會注意……」

    「你是不是還在懷疑我?」冷雪打斷他的話,忽然問道。

    「什麼?」勉之一愣,冷雪低下頭去:「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只是自殺,說有人推我不過是借口,所以才不去懷疑別人?」

    勉之忙否認:「怎麼會……」然而話說出口,心中卻有些瞭然。

    是的,在聽她說完之後,在最初的恐懼和氣憤過後,他還是懷疑她。船上諸人幾乎都能找到人來證明當時他們不在船頭:琴兒在房內,過到船頭不可能沒人看到;瑟兒在他身邊;其他人也大多是幾個人一起。

    在他心中,確實有些認為是她在騙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認為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嗎?那些人跟著他這麼多年,有些便像是他左右手一般,他怎能懷疑他們?

    冷雪很敏感,見他這表情便已經知道自己說對了,把臉側到一邊,咬住嘴唇,心底酸酸澀澀瞬間蔓延。很顯然,他不相信她,卻相信那些人。

    「雪,我沒那麼想,你不要生氣……」勉之從身後抱住她,低低說道,「你說是就是,只要你說,我都相信。」

    「胡扯!」冷雪甩開他的手,有些發怒了,「你根本不相信!否則不會這麼說!」

    「我……」

    「你不過是在哄小孩罷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怕是錯的也是對的!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冷雪向窗口走去,在勉之追上來之前轉身,「你別過來!既然你說我是自己跳下去的,那我就跳一個給你看!」

    「雪!別離窗子那麼近!危險!」勉之大喊。

    「才不要!」冷雪背靠著窗,「我偏要跳下去!」

    她說著當真向後退,然後倚著窗子向後斜仰。勉之出手如電拋出桌上茶杯點中她穴道,然後飛到她身邊抱住她。見冷雪瞪著眼睛看著他,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你做什麼?哪有像你這樣因為我不相信而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冷雪,你不要那麼任性好不好?」

    「怎麼?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樣就怎樣?」冷雪看著他。

    勉之一咬牙:「好,你的命是你的,那我的命也是你的,你要想死,最好先殺了我,否則我就會阻止你作傻事。」

    「哼!」冷雪把臉側到一邊不理他。

    外面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勉之向窗外看去,有一艘船正向這邊駛過來。船並不是很大,看樣子是普通的商船。然而這艘船有些奇怪,他這麼看去,竟然看不到一個人。

    冷雪忽地皺起眉:「血腥氣。」

    「血腥氣?」勉之一怔,再仔細看去,船艙外確實有點點紅跡。他馬上抱起冷雪:「你離窗子遠一點。」然後對外面喊道,「琴兒,你叫閒著的人進來!」

    勉之吩咐手下去那艘船上察看,半晌,人回來:「盟主,那艘船上的人……都死了!血跡尚新,顯然才死不久。」

    「可有仔細查看?」勉之問道。這裡是蘇州地界,若是武林人士所為,勉之自然要管的。

    「稟盟主,那似乎只是普通商船,屬下仔細察看過,船上的人都不像是會武之人,只是……」察看之人頓了下,「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什麼事?」勉之追問。

    「屬下看到船上四角似乎有爆竹的痕跡,但近來又沒有什麼節日,實在有些稀奇。」

    勉之沉思片刻,心下有數。他想去船上察看一番,但不放心放冷雪一人,而若帶她上去,又太過血腥。於是交待下屬去那艘船上,用圖標出爆竹位置。

    「果然。」勉之看著圖,指著一處地方,「這裡是空無一物,還是有爆竹而沒爆?」

    「盟主料事如神,這裡確實放有爆竹,但好像是啞的,沒有爆。」

    「喜竹只有奉神者方可放,江南一帶奉蛇為神,想必是船主請奉神者放爆竹驅邪添喜。」勉之道,「靠水吃飯的人忌諱最多,想必是出現啞炮不祥,兩方爭執起來,造成這樣結果。」

    「可盟主……船上的人好像都是被武林中人所殺,從角度、刀痕來看,殺他們的人武功不淺。」

    「在蘇州,奉神者幾乎都屬於一個門派,自然會武功。」勉之起身道,「那艘船是被風吹來這邊的吧?沿著它過來的方向,追過去!」

    「在它來處的岸邊,一定能找到蒼龍門的痕跡!」

    勉之放走信鴿,望著天空發呆。若非這次的機緣巧合,恐怕誰也不會想到蒼龍門竟然設在這小小漁村裡。

    雖然已經傳信給秋震天,但他至少要一天才能趕到,暫時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勉之轉過頭:「雪,我記得你會易容術對吧?」

    冷雪還在生氣中,掃了他一眼:「那又怎樣?」

    「雪,你先別生氣了。」勉之苦笑,「這是正經事情,我們船停在這裡難免讓人起疑,要讓琴瑟他們去解釋,對方肯定馬上就能看出他們是習武之人,所以只能我去打聲招呼。但我這張臉見過的人太多了,所以……」

    功夫高的人,反而能把內力斂起,讓人看不出功力深厚。勉之雖然年少,但早已達成這種境界。

    「我身上也沒有內力,我也去吧。」冷雪說道,開始在房中尋找易容用品。

    「我不放心,而且……」勉之輕歎一聲。冷雪聽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心中奇怪,轉過頭去問:「而且什麼?」

    嘴忽然被堵住,他的唇不知送了什麼進她的口中,冷雪瞪大眼睛怒視勉之,他卻沒有反應。

    冷雪氣急,用力一跺腳,船板忽然發出好大的一聲。勉之放開冷雪,她正要發火,忽地一愣。

    「你給我吃了什麼?」她呆呆地問。功力,恢復了?

    「化功散的解藥。」勉之道,「雪,這船上可能有心懷不軌的人,所以你要替我看著。」

    「你不怕我逃跑了?」冷雪問道,有幾分欣喜。

    「我說過相信你。」勉之的手從她臉頰拂過,「而且……你若真的要跑,我也攔不住,不是嗎?」

    冷雪的臉忽然沉了下來,重重瞪了他一眼:「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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