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吉尼亞 第十二章
    晚飯過後,伊利斯一直心神不定地在走來走去,他不知該用什麼話來面對齊美拉,要直接告訴她自己是艾瑞克的愛人,從今以後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然後給錢讓齊美拉走路嗎?他說不出來,想用更婉轉一點的方式表達,卻怎麼也無法迴避這個嚴酷的問題。

    齊美拉是他的合法妻子,而艾瑞克是愛他,也逐漸被他愛上的人。

    要怎麼做,才會不傷害到齊美拉呢?用錢能解決一切嗎?

    他正心煩地想著,門開了,艾瑞克面色嚴峻地走了進來:「伊利斯!我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伊利斯一驚,臉色變得慘白,戰慄著說:「不要說!不要告訴我齊美拉也死了!」

    「什麼?哦,不是!我今天才接到一個消息……」

    伊利斯煩躁地搖頭:「我不要聽!我已經夠煩的了!能不能等我解決掉了眼前的問題再來談別的?」

    艾瑞克歎了口氣,走過來擁著他:「好吧,這個就等等再說,你安靜下來,沒有什麼的,要不我去見她?你別出來就好了。」

    「那不行!」伊利斯咬著下唇,「我是男人,總要給她一個交代,要是連面對她都不敢,我還算什麼丈夫?!是我對不起她,她就是要打要罵,我都承受得了。」

    艾瑞克還要說話,康華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爵爺,費司南先生,費司南夫人到了。」

    兩人都是一驚,伊利斯深吸一口氣,向門口走去。

    艾瑞克跟在後面,煩惱著剛收到的密報:經查實:那位小姐的確出境了,但是,卻再也沒有回到奧威斯。

    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還是有別的情況,因為時間太緊了,還需要進一步的查證,但是,一個不知下落的人總是在他心上投下陰影。

    俗語說,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危險的。

    但是伊利斯說的對,眼前的問題要先解決掉,他忽又感到好笑:這是怎麼了,他竟要和一個女人談判來搶她的丈夫!

    走到偏廳的樓梯口,伊利斯停下了腳步,緊張地看看他:「你……你先不要下來好不好?我覺得有些話……還是我跟她說比較好……」

    艾瑞克能夠體諒他的心情,點點頭,飛快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記著,我就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始終在你身邊。」

    「嗯。」伊利斯信賴地點點頭,走了出去。

    艾瑞克靠在欄杆上觀察著齊美拉,很明顯是打扮過了,粗布衣服雖然舊可是洗得很乾淨,頭髮也梳過了,挽了一個髮髻,這樣子看起來她也不是那麼難看邋遢了,正張大嘴巴驚羨地看著廳裡豪華的擺設,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樣子。

    伊利斯鼓足了勇氣踏入廳裡,輕聲叫道:「齊美拉。」

    「當家的!」齊美拉驚喜地回過頭來,幾乎是蹦到了他面前:「你還好嗎?那個伯爵要我今天來,我還以為你變成什麼樣子了呢!」

    「我……我很好……」伊利斯勉強地笑著,「我生了一場病,現在已經好了,你呢?你怎麼樣?」

    「我沒什麼呀!」齊美拉高興地說,「就是擔心你,害怕你被什麼貴族老爺害死了,說真的,當家的你怎麼會認識這些貴人老爺啊?看看這房子,我都不敢進來呢!」

    她一邊說一邊笑,忽然眼裡滾下兩行淚珠來。

    「齊美拉……」伊利斯心裡酸酸的,柔聲說,「不要哭……不要哭啊,我不是好好的嗎?」

    「是啊是啊。」齊美拉很快地擦去眼淚,笑著說,「我是高興糊塗了,你沒事就好,那我們走吧!」

    她拉著伊利斯的手就要走,伊利斯站著不動:「等等!」

    「咦?」齊美拉吃驚地問,「還等什麼呀?啊,對了!你要和大人告個別是嗎?對對對!那些大人老爺們是講究這個的,那我們就去告個別,然後趕快走吧,晚了路上就不好走了。」

    「不是的,齊美拉。」伊利斯為難地看著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不能跟你走。」

    齊美拉吃驚地看著他,伊利斯一狠心,飛快地說:「我知道,你很生氣,也不能理解……我說實話好了,這裡的伯爵我從前就認識,我們——我們是一對情人,後來我們分開了,最近他找到了我,你明白嗎?他愛的是我,而我——我也愛他!所以,我要和他一起生活,不能和你回去了!」

    齊美拉微張著嘴,傻傻地看著他,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你聽見了嗎?」伊利斯看見她這個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內疚地說,「我要和他一起生活,所以……只好離開你了,他說過要給你補償,但是我知道再多的錢也補償不了我對你的傷害!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都是我應得的,齊美拉,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你在——你在說什麼呀,當家的?」齊美拉艱難地回過神來,討好地笑著,小聲小氣地說,「有事回家再說好不好?嗯?當家的,我們回家吧?」

    伊利斯幾乎不忍看她那充滿希望的雙眼和那卑屈的笑容,他別過臉去,再一次地說:「我不能跟你走,齊美拉!你還不明白嗎?我愛的是他!我要和他一起生活下去,所以我不能和你回家,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齊美拉慢慢來到他面前,近得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晶瑩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用從來沒有過的很溫柔,很甜美的聲音說:「當家的,我們回家吧?」

    和她的溫柔語氣不相稱的,是一把架在伊利斯脖子上的鋒利匕首。

    伊利斯僵住了,他呆呆地望著齊美拉清澈的雙眼,裡面沒有一絲危險的光芒,沒有任何殺機,平靜而安詳,輕柔得像月下的湖水,帶著略微的哀傷。但是,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正慢慢地把冰冷滲透他的肌膚,使得他不禁微微顫抖起來,被匕首壓住的地方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他也笑了,面對著齊美拉溫柔的笑容,也溫柔地笑了,只是這笑容中帶了太多的憂傷和無奈。

    張開嘴,心碎的聲音化做一聲歎息飄了出來:「齊美拉……還有你嗎?」

    「是啊。」齊美拉的回答輕柔得像拂過大地的春風,「所以,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吧。」

    伊利斯放下了雙手,放棄了一切可能的抵抗,坦然地說:「好啊。」

    發現情況不對的艾瑞克從樓梯上一躍而下,落地的同時拔出了明晃晃的佩劍。厲聲說:「站住!」

    「怎麼?伯爵大人,」齊美拉伸手把伊利斯拉近身邊,伊利斯毫不反抗地順著她的動作,「我來接我的丈夫回家,錯了嗎?您有什麼資格來阻攔呢?」

    艾瑞克深吸一口氣,竭力平靜著自己說話的語氣:「你帶不走他的,我的府邸是戒備最嚴密的地方,你不可能毫髮無傷地帶著他離開,識相的放開他!你要什麼條件都可以提出來!」

    他儘管表面上很鎮定,但是一雙眼睛卻情不自禁地向伊利斯看過去,明顯地表達了他的關心。

    「我尊貴的伯爵大人。」此時的齊美拉與昨天簡直判若兩人,彬彬有禮地回答說,「死在這裡,還是死在別的地方,我無所謂,大人您也許很自豪您的侍衛隊伍,或者您自己的身手,但是,我也請大人不要低估我的能力。」

    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壓下去,伊利斯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住手!」艾瑞克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你直說吧!你來幹什麼?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肯放了伊利斯?!」

    「大人。」齊美拉笑了,另一隻手親暱地摸上伊利斯的肩膀,緊緊地摟住,「我只想來接走我的丈夫,如果給您帶來了不便請原諒,懇請大人能親自送我們夫婦離開,那我將感激不盡。」

    艾瑞克冒著火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伊利斯,終於沉聲說:「你聽好了,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你應該知道我是誰,這個國家幾乎可以說是我的,如果你有什麼條件,現在提出來,不要再故弄玄虛,讓伊利斯受太多驚嚇,什麼條件我都能滿足你,你僅管開口好了,錢?寶石?土地?權力?甚至是軍隊我也可以給你!只要你放了伊利斯,但是!如果你膽敢傷害他一根頭髮,就算是天涯海角,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找出來!不要以為你是個女人,到時候我會讓你喊著神的名字後悔被生到這世上來!」

    他撂下了狠話:「現在,你選擇吧!」

    齊美拉眨動著無辜的大眼睛:「伯爵大人,您的話我聽不懂,那種謀逆的想法也不敢有,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來只是想接回我的丈夫,如果您肯放我們回去,我將十分感謝。」

    艾瑞克嚴厲的眸子和她坦然的雙眼對上了,伊利斯幾乎可以看見空氣中閃爍的火花!

    過了一會兒,還是艾瑞克放棄了,他抬手把佩劍扔得遠遠的,大聲說:「好!我讓你們走!但是記住我的話!如果你傷了他一根頭髮,我就讓你永遠生活在地獄裡!」

    他吼完之後,轉向伊利斯,眼中一閃而過無盡的柔情:「伊利斯,不要怕,你好好地跟她走,不要反抗,不要弄傷自己……我會去救你的,相信我!我一定會去的!」

    齊美拉不等他說完就拉著伊利斯慢慢後退到門邊,命令道:「打開門,讓你的手下讓條道出來!」

    艾瑞克恨不得撲上去扼死她,但是投鼠忌器,只好悻悻然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發佈命令:「所有的侍衛都放下武器離開!打開大門!」

    寬敞的遊廊上,本來站著的侍衛聽了這個奇怪的命令,面面相覷地開始走下階梯,聚集到院子裡,厚重的雕花大鐵門也吱呀呀地被推開了。

    「很好!」齊美拉滿意地用手臂箍住伊利斯的脖子,匕首還是毫不放鬆地壓在他脖子上,另一隻手拉住伊利斯的手臂,她個子比伊利斯要矮,伊利斯不得不向後稍仰才能保證自己的脖子不開另一張嘴。

    艾瑞克看得心痛無比,但是現在的情勢不容得他多說什麼,只得捏緊了拳頭,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向門口移去。

    燈光照耀下的齊美拉完全擺脫了剛才的畏縮形象,挺直了身子,雙眼凌厲地一掃四周,臉上帶著自信的光芒大聲說:「不許有追兵!要是我們被追上,後果我也不能保證,伯爵大人,希望你能明白!」

    「我知道。」火把下的艾瑞克陰沉得像一尊復仇的神像,「但你也記住我的話,我不再重複了。」

    齊美拉一邊帶著伊利斯慢慢向大門口走去一邊微笑著:「沒有必要重複,我的記憶好得很。」

    她走到第三根柱子的時候,從她背後,廊下的陰影中突然快如閃電地竄出一個黑影,一柄長劍帶著寒光劈向她的手臂!

    艾瑞克在一瞬間屏住了氣,多麼希望能傳來一聲慘叫,然後伊利斯就重回自己懷抱了!

    慘叫是慘叫了,淒厲的叫聲在靜謐的黑夜裡顯得格外恐怖,偷襲的侍衛扔了劍,雙手捂著眼睛在地上滾落在地,發出野獸般的號叫,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慢慢地流了出來。

    齊美拉神態自若地收起一條長長的皮鞭,在場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只看見侍衛本來很靈活的動作忽然停滯了,然後微風一掃,他就慘叫著落在了地上!

    秋風吹過庭院,火把的光被吹得搖動不定,齊美拉的臉上不知是什麼神色,看上去竟是十分地溫和。

    「怎麼?還有要來的嗎?」她輕柔地開了口,「一心不能二用,我的兩隻手也不一定全能控制得了啊。」

    艾瑞克鐵青了臉一揮手:「都站在那裡不許再動!讓她出去!」

    「這就對了嘛。」齊美拉滿意地笑了,挾持著伊利斯走向大門口。

    門外就是寬敞的大路和廣場,白天這裡熱鬧非凡,但是夜晚降臨以後,小販們都收拾東西回家,現在是靜悄悄的,一片空曠。

    難道她就打算這麼挾持著伊利斯走回去?艾瑞克奇怪地想。

    答案很快揭曉,齊美拉從後面抱住伊利斯,柔聲說:「老公啊,我們回家吧。」

    伊利斯僵硬地點點頭:「好。」

    齊美拉吹起一聲尖利的口哨,頓時從街角的黑暗中傳來了車輪滾動的聲音,一輛黑色的和黑夜融為一體,沒有任何標誌的馬車奔了出來,趕車的人也是一身黑衣,連臉都用黑布面罩遮掩著,只露出兩隻眼睛。

    馬車在齊美拉面前停住,她動作神速地用力把伊利斯往裡一推,接著自己利落地跳上了車,與此同時車伕清脆地甩了一個鞭花,受驚的馬四蹄撒開,沿著大路一溜煙地跑了下去!

    此時艾瑞克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隱約地感到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他要永遠失去伊利斯了!

    「伊利斯!」他狂奔出大門,衝著馬車遠去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大喊,「伊利斯!伊利斯!」

    寂靜的夜裡,聲音傳得很遠……

    伊利斯當然也聽見了,他蒼白著臉抬起頭,仔細地聽著越來越遠的叫聲,終於,什麼也聽不見了。

    馬車是經過改裝的,也許為了減輕重量吧,車廂裡連個座位都沒有,他剛才被齊美拉推上車的時候摔了一下,被摔到車廂的一角,他也就一直坐在那裡,沒有絲毫移動。

    匕首早就不壓在他脖子上了,齊美拉上車後坐在他的對角,靠近車門的地方,一直警惕地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那把匕首就握在她的手裡,伊利斯毫不懷疑如果他現在敢輕舉妄動,齊美拉只要手那麼輕輕一揚,他身上的某個部件就要說『再見』了!

    這會子齊美拉明顯地鬆弛下來了,看來暫時沒有追兵,她轉頭看著伊利斯,沒有說話。

    「我們要到哪裡去?」伊利斯很自然地問。

    齊美拉展開一個美麗的笑容,天真又純潔:「回家啊。」

    伊利斯點著頭冷冷地笑了:「回家?真是好奇怪的一個字,我有家嗎?哪裡是我的家呢?我連自己的妻子是誰都弄不明白了,還有家這個地方讓我回去嗎?!」

    齊美拉心平氣和地說:「當然有,伊利斯,你要是累了不妨睡一覺,等到了地方我會叫你的,那時,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伊利斯也很平靜地問:「那,這是我的最後一覺嗎?」

    「這要取決於你了。」齊美拉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說。

    伊利斯幾乎失笑,他決定不再浪費口舌了,反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還是聽天由命吧。

    只是……艾瑞克說過的,他要來救自己……真的可以相信他嗎?在連齊美拉都背叛了自己之後,真的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嗎?

    艾瑞克……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背靠著車廂,閉上了眼睛,對面的齊美拉也和他一樣安靜,除了車輪的聲音,只聽見兩人呼吸的聲音。

    馬車猛地放慢了速度,齊美拉和伊利斯的眼睛同時豁然睜開,前面的車伕回頭說:「該換車了。」

    齊美拉點頭,打開車門四下望望,此時已經出了王都,上了荒涼的驛站大道,放眼望去四下荒無人煙,只有不遠處停著一輛孤零零的馬車。

    「下車!」她低聲催促著伊利斯,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下了車,一頭鑽進前面的那輛車裡,剛才的馬車繼續沿著道路走下去,而這輛車反向行駛了一段時間後拐上了一條鄉間的小路,兩輛車的輪子痕跡都混雜在驛站道路上來往無數的馬車痕跡中,無從辨認了。

    這輛車起碼還有個座位,齊美拉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伊利斯說:「快到了……就快結束了。」

    伊利斯還沉浸在驚訝裡,剛才開口說話的那個黑衣人……他聽得出那個人的聲音!那是愛麗絲的號角酒館的小夥計!他沒有死嗎?他和齊美拉認識嗎?他們是一夥的嗎?

    神啊,他到底掉入了怎麼樣的死亡陷阱中?!

    他心亂如麻地想著,想到頭痛也沒有想出個為什麼來,

    馬車的速度再次放慢,這次齊美拉沒有動作,伊利斯不安起來,他們已經到目的地了嗎?她要殺他了嗎?他是否該找個機會逃跑?

    還沒有最後決定,車停下了,有人打開了車門。齊美拉敏捷地跳下了車,回頭招呼他:「下來吧,伊利斯。」

    都已經到這裡了,伊利斯的心反而淡然,他整整自己的衣服,跨出了車門。

    一開始他像個傻瓜一樣看著四周,不明白她把自己帶到哪裡了,面前是一棟房屋的廢墟,本來可能是很整潔考究的鄉間度假小屋,但是現在卻成了斷壁殘垣。被火燒過的牆壁變得漆黑,裸露的房粱指向天空,像在無聲地控訴。

    他轉頭想問問齊美拉為什麼把他帶到這個地方來,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李奧沉穩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了,伊利斯。」

    「李奧?!你?!」伊利斯懷疑地看看他,李奧也是他們一夥的?那麼那個趕車的人是……!

    他再回頭,果不其然!那張平板的,始終沒有什麼變化的臉屬於愛麗絲號角的老闆!

    「你們……你們……」他用手指著眾人,不能置信地搖著頭,口吃得說不出話來。

    齊美拉輕輕地笑了:「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走吧,伊利斯,在外面是說不清楚的,我們進去吧,喬瑟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喬瑟聖徒?!」已經沒有什麼能在伊利斯的驚訝上加碼了。

    他正茫然地要跟著齊美拉進去,李奧忽然伸手攔住他們:「等等!還用說什麼?我們不是現在就應該殺了他嗎?」

    伊利斯的心猛地亂跳:難道真的是自己瞎了眼嗎?李奧,你就這麼急不可待地要我死嗎?李奧!

    齊美拉仰望著李奧,淡淡地說:「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在責怪我嗎李奧?你不要忘記了,我是他的合法妻子,我是有優先權的。」

    李奧的咀嚼肌快速地蠕動了幾下:「那麼,我請求你!如果要殺他,請讓我動手!」

    「李奧……」齊美拉責怪地輕喊,「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就讓我做主吧,好不好?」

    在她懇求的目光下,李奧低了頭,默默地退到一邊。

    伊利斯跟著齊美拉穿過純粹是由於奇跡還挺立不倒的圍牆,走到了廢墟裡面,地面上長滿了茂密的野草,腳踏在上面軟軟的,很舒服。

    清冷的月光透過參差不齊的房粱照進來,月光下一個白色的人影站在那裡,看上去很不真實的樣子。

    「喬瑟!」齊美拉喊了他一聲,穿著整潔白色聖袍的聖徒轉過身來,臉上掛著令人溫暖的笑容:「我已經做完祈禱了,正在等你們來。」

    他徐緩地走到伊利斯面前,溫和地說:「伊利斯,你什麼也不用擔心,很快,你就要回到神的身邊去了,俗世的糾紛和煩惱再也不能干擾到你的安眠,你可以安心了。」

    伊利斯恐懼地看著他,胸口象被壓了一塊大石一樣喘不過氣來。

    「聖徒。」齊美拉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在這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和他說,能請你迴避一下嗎?」

    「臨終告別嗎?」喬瑟微笑著說,「那是應該的,我就不打擾了,需要我的時候,請叫我一聲。」

    說著,他以十分優雅的方式走了出去,偌大的廢墟裡,就剩下齊美拉和伊利斯兩個人。

    雖然只剩齊美拉,但伊利斯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要反抗,決不是齊美拉的對手,如果要跑的話,外面有那麼多人,他也是跑不掉的!一股酸澀的滋味湧上口腔:他只有任人宰割了!

    可是艾瑞克說,要自己相信他,他會趕來救自己的……還來得及嗎?艾瑞克……

    齊美拉麵對著他,銀色的月光照在她臉上,透出白玉般的光澤,她像個毫無心機的小女孩一樣笑了:「伊利斯,我說過會讓你明白的,現在,你可以問我了。」

    伊利斯冷冷地看著她:「我想問的很多,都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但是,有一點是要首先弄清楚的,你是誰?」

    他的聲音雖然冷靜,但是帶著隱藏的怒火:「我認識了五年,一起生活了四年,當成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半的你!我的妻子,到底是誰?你,是誰?」

    齊美拉雙手拉開裙裾,保持著微笑著行了一個很優雅的屈膝禮:「我是齊美拉,另一個名字是愛羅爾·聖·卡密亞,從遙遠的冰雪王國奧威斯不遠千里而來,做你的新娘……」

    「很好!」伊利斯的怒火並沒有隨著她的坦白而熄滅,而是更加高漲了,「那麼!愛羅爾·聖·卡密亞小姐……」

    「請繼續叫我齊美拉吧,我已經習慣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所帶來的身份了。」齊美拉繼續微笑著。

    伊利斯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我樂意尊重女士的意見,那麼,齊美拉,我想,外面的那些人,一定是你帶來的送嫁隊伍了?」

    「當然不是!」齊美拉驚訝地說,「我是一個人來到吉尼亞的,婚姻只是兩個人的事,不對嗎?」

    伊利斯幾乎要把牙給咬碎才沒有當場發飆,他冷笑著問:「那麼,我的第二個問題就是……他們是誰?你用什麼方法買通了他們為你服務?」

    「買通?這個字眼我不喜歡。」齊美拉抬手輕掠著鬢邊的亂髮,一個小小的動作她做來也是那麼優美,「我們沒有上下極的關係,只是為了一個目的,走到一起來了……」

    她的眼睛裡閃著天上的星光,聲音變得很柔和:「我們一直在你的身邊,從你出了監獄之後,我們一直跟著你,慢慢的……慢慢的……和你相識,你在街頭露宿的時候,我們在你身邊,你在四處流浪打零工的時候,我們也在你身邊,天上下了雨,你在別人的屋簷下躲雨,我們就在不遠的地方淋著雨看著你,你餓昏在路邊,是我們趁你沒醒的時候在你嘴裡喂一口水……伊利斯,我們一直在你身邊,只是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你找到了工作,安定下來了,我們也安定下來了,一步步地接近你,認識你,愛上你……我們終於聚集在你的周圍了,你娶了我,我們生活在一起,李奧成了你最好的朋友,小酒館是你最常去的地方,而喬瑟聖徒在你眼中成了神的代言人,一切都是這麼完美啊……」

    齊美拉深深地歎了口氣,空氣中傳來野花的清香,她帶著做美夢一樣的笑容繼續說:「一切都是為了你啊,伊利斯……我們就像葵花追著太陽一樣,緊緊地追著你……如果你在鄉村種地,我就會是那村頭養雞的村姑,李奧就會是鐵匠鋪的鐵匠,愛麗絲的號角也會照常為你開放,喬瑟就會是鄉村聖堂的本堂聖徒,一切還是這樣的……如果你去了海邊,我就是沙灘上補網的漁家女,李奧會成為修船的工匠,喬瑟聖徒也會在海邊為你布道,還是會有一家你經常出入的小酒館,愛麗絲的號角……一切都不會變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變!我們始終在你的周圍,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們的命運的……」

    「夠了!」伊利斯腦子裡轉的只有一個念頭:她瘋了!外面的人也是!全都瘋了!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如影隨形地追著他!他五年來的生活原來全是和這些瘋子在一起!

    「你們——你們……」他艱難地說,「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殺我?就因為我拒絕你了嗎?齊美拉?你是這樣的女人嗎?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掉也不讓別人得到?!啊?!是嗎?齊美拉?你這麼做的目的竟然是為了愛我嗎?在愛的名義下你幹出了所有這些瘋狂的事對不對?!」

    他咆哮著,齊美拉卻根本不為所動,月光照著她的臉,她好像還笑了:「是啊,我的確是愛你才會這麼做的……如果不是為了愛,誰會為了另一個人這樣受苦呢?五年,五年啊,你所有吃過的苦我都吃過,我們是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的夫妻,你以為我是為了報復你才這麼幹的嗎?那麼我在一開始把你殺掉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和你一起吃苦呢?你知道嗎?回到奧威斯,我就是聖·卡密亞家族的小姐,有成排的年輕貴族等著娶我,從一生下來我的路就是用黃金和陽光鋪成的,你以為復仇的力量有那麼大,讓我放棄我唾手可得的幸福嗎?我之所以做這一切,那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呀!」

    齊美拉哭了,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龐滑下來,她倔強地仰起頭,停留在臉上的淚珠被月亮一照,像珍珠一樣剔透美麗。

    伊利斯不覺放低了聲音:「那麼,是有人要你殺我了?」

    「當然,」齊美拉斬釘截鐵地說。

    「那……是誰?」伊利斯屏住呼吸等著她的回答。

    齊美拉忽然笑了,清冷的月光下,她溫柔而神秘地笑著,帶著淚水的笑容平添了幾分詭秘的色彩。

    她用很柔和的聲音輕輕地問:「你,真的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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