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嬋娟 第七章
    "曉烙呀,不如你跟在開姐姐身邊,別跟在那沒用的老頭身邊了."見到久違的大餐,雲竇開胃口大開,曉烙向來能干的讓他拜倒.

    "我說逃難的人自身難保,就別牽連無辜啦!"吳添量一把撕下桌上的烤雞腿,空拋到竇小開的碗內.

    "把自己都養的剩把骨了,還養的了別人呀!以為易容就不知道你真實的氣色嗎?看你無神空洞的雙眼,血色行窒.脈門走虛,全身上下只有矮不隆冬是半年多前見面的摸樣!"

    "矮是多余的,什麼逃難,我是那種見義勇為.除強扶弱的未來俠女,將來會名滿江湖的.怎麼可能會干下逃難的事呀!"她沒好氣的抓起雞腿,氣的用嘴恨咬."只是暫時不宜公開身份,先隱瞞一段時間,等到接我的人來了,就沒事了."

    可惡呀!以前她簡直是餐餐大魚,大肉,大碗酒,這段時間,清湯小菜偶爾肉,誰叫她跑的太倉促,沒來的及從桐武內多帶點家當出來,又不能隨便洩露行蹤找上峒武幫各地的分舵

    "看你這德行,我怕接你的人還沒來,就已經玩完了!"吳添量兩跟筷子狠准的戳進盤一條大魚."你的右肩被匕首射中的刀傷始終愈合不起,傷口三兩頭就裂開滲血,再這樣下去 不是辦法!"話閉,以筷子劃開頭.身.尾三截魚身.

    "連我右肩有匕首射傷的刀傷都知道,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跟你通風報信!"可惡呀!峒武幫內,在她身邊到底還有幾個爪耙子?"哈!都知道我是易容了,就保證你看的准嗎?"

    "笑話!也不想想我實際是你的誰,你這!"

    "你敢這時候亮身份壓我,翻臉哦!"

    "太要不的了,想起四年前對我可不是這種稱呼,美麗,可愛,溫婉,有禮."吳添量懷念的道:"我說這麼多年的交情,你可不可以展現下養眼.養心的真面目,別老頂著這假面相給我看."

    "拜托一下,當年是還沒見過世面,不會分辨能尊重和不能尊重的人,天真的跟顆愚蛋沒兩樣,我說你保重一點,只有老子和快死的人才會一直回憶往事."碎!"不過話說回來,念在一場多年交情,你百年後,我會以真面目哭個喪的!"

    "臭小鬼,罩你個把月,這麼大的恩情沒叫你做牛做馬,還敢用這種德行跟我叫囂!"吳添量以筷子彈菜給她."小心我把你丟到外邊的野溪,洗洗你這四年穿在身上的 假皮相!"

    "死沒天良的不要一直把 不要的菜給我"王八蛋,魚身多肉的地方居然是他自己留,把魚頭丟給她!

    "再分給你一條尾,夠良心了吧!"

    "你"

    "二位長大的大人."另一個聲清清喉嚨道"我想好吃的東西應該要給成長中的小孩子,你們說是吧?"

    "壞壞壞"

    "汪!"

    百抱在曉烙懷中的肉丸子一手握著筷子朝他們揮舞,連趴在桌沿的小香肉也跟進的汪汪叫.

    於是兩個大人眼巴巴的看著最多肉的魚身被夾走,魚頭,魚尾改分配到他們的碗中.

    "可以了,吃飯吧!"

    曉烙宣布後,就徑自張羅自己在長桌的另一頭,一個小孩和一只狗的食物,完全不與他們這頭同一掛,還將桌上的食物隔出界線.

    "我感覺被排擠."

    "我也是!"

    吳添量和竇小開見到曉烙以筷子利落的剔下幾片魚肉,戳碎喂給小涫紫,還用肉汁拌飯給小香肉,二個小孩和一只狗快樂的用著飯,有別於對面,食物殘渣髒亂一桌的兩人.

    "都怪你,吃個飯也拿著食物亂玩."

    "還敢說我,明明是你"

    "對了,開姐姐,你到底為什麼會得罪平王府的人?"趕緊在戰火又興起前,曉得烙開口問.

    "恩,這個咳,說起來一言難盡,說了不如不說."她清清喉嚨,支支吾吾的想含糊帶過.

    "一言難盡?"沒想到看來粗刺刺的開姐姐也有一言難盡的事.

    曉烙只聽說她惹到不該惹的人和事,不的不連夜離開汴贊城,還沒聽她說過緣由.

    "碎!哪這麼多一言難盡!"伍添量直接打斷她的無病呻吟."她.四年前殺了小平王的王妃,四年後殺人犯行被揭穿,只好逃亡了!"

    "開姐姐四年前殺了平王妃"曉烙愕然"那個謠傳死在河中的平王,是開姐姐殺的!"

    "你敢說不是,嫌我沒天良,那就由你做點身教出來,千萬別在小孩子面前撒謊呀!"伍添量笑瞇瞇的,支著側臉,等著她的答案.

    "你"又是狠狠朝沒天良的人瞪一眼,才囁嚅道"算是我殺的吧!"

    "開姐姐.你是和平王府有仇,還是和平王妃有仇?"

    "很.很難界定,可能都各有一點點吧!"

    "一點點仇就要殺人呀."對她有這麼火熱的個性,曉烙顯然吃驚.

    "是和整個平王府上下都有一點點的仇"不能在小孩面前失去她的格.

    "喔!那我就能理解,全部都一點點,加起來就很大一片了,有沒有到不共戴天呀?"

    "不共戴天"潤潤唇,"呃,頂多不共戴一片屋簷啦!"如果關長天現在和她在同一個屋簷下,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心跳應該會先活活停住。

    “既然都有點仇,怎麼會只殺一個平王妃呀?”

    “耶……覺得她活得太……懦弱了,干脆了結……人生!”

    “就是說挑弱的、沒用又好殺的那個下手,雖然是狡猾又聰明的選擇。”如果挑小平王,以開姊姊完全搬不上抬面的功務,鐵定玩完。

    “誰是又弱、又好殺的——說什麼渾蛋話——”

    見曉終訝異的望著猛兒跳起來的她。

    “是……就是挑又弱、又好殺的那個下手。”

    一旁的吳添量已經哄堂大笑。

    “曉終呀!這教訓告訴我們,有張能看又小氣不給人看的皮相是沒用的,人要自己有用,千萬不要當個又弱、又沒用的人,連死都是第一個被挑的。”

    “死沒天良的——”

    “喝湯吧、喝湯吧!這湯不錯。”

    在竇小開要發作時,吳添量趕緊端上一碗湯,改坐到她身旁,安撫的拍拍她的並沒有,適時表現出長輩模樣。

    “話說回來,這幾天自己保重點,我呢要去隔壁鎮料理偉大的事業,曉烙要到他表姨父家幫忙,綰紫也會一起去。”

    “是料理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吧?”竇小開完全不給他面子。

    “不犧牲我的男色,怎麼牽來‘七裡閣’那一家子讓你玩。”來到湄城他就表明,要先給多嘴、洩露她事情給平王府的七裡閣好看。

    “你搭上成老板那個嬌媚的小姨子也就算了,居然還叫曉終散謠說中老年男子的精氣最純,真惡劣。”擺明是替自己鋪好享艷福的道路。

    “什麼惡劣!這種貢獻我男性肉體,以完成偉大生意的事業,你是不懂的。”他一副跟小孩子講這個太深奧的甩甩手。“總之,我不在這幾天,生意別亂接,小心出問題。你在我手中出事,峒武幫和你等的那個人都會加倍給我好看。”

    “你擔心你自己吧!不要把情殺惹回來,更不要害我們不小心沾上,很倒霉的!”

    “你這臭小鬼,給你台階還老拆我台階,要不要真的打一場,輸了就不要投訴我以大欺小!”

    “哈,我害怕你打輸了,別人會覺得我欺負‘中老年男子’!”

    就在二人沒好氣的各自挽袖子時,曉終將綰紫和小香肉分別丟給他們抱住,讓這二人只好各抱著照顧的生物暫停戰火,嘴中的戰力卻不曾停歇。

    這一天的晚餐,依然在二個大人的吵吵鬧鬧中結束。

    入夜的‘郁嵩觀’內燈火通亮,觀外附近,周遭山間野林無數火炬光點,眾多的人在山野間穿梭尋人。

    觀外的長石階下,終於回到郁嵩觀的孟楚茵對護送她的人連聲致謝。

    “商將軍,謝謝你的護送,上方就是郁嵩觀,我自己進去便成。”知道他們尚有要務,她不好再耽擱。

    “孟姑娘,你的腳不便行走,讓我扶你吧!”商狩玥看著前方石階道。

    “這……”

    “救人救到底,既到觀外,又何差這一段路,孟姑娘不用和我家將軍客氣。”

    “那……就有勞商將軍了。”

    在商狩玥和他身邊的部屬熱心下,她歉意的頷首。

    “小姐…”

    才走上石階,平日照顧孟楚茵的李嬤和十多名護衛,看到她驚喜喚著。

    “李嬤!”看到觀外站著這麼多王府護衛,她已感吃驚,再看到另一道從觀內走出的熟悉身形,更令她驚訝!“長天!”

    見到來人,她幾乎忘了自己腳踝的傷,驚喜的要奔上前,卻猛一吃痛的差點要絆倒。

    “孟姑娘,當心。”

    兩雙健臂同時伸手,但離她最近的商狩玥先行扶住她。

    “平王爺?!”一見來人,商狩玥略怔,從容行儀。

    “長天。”孟楚茵,高興的投入關長天伸出的臂彎內,商狩玥一行人見狀,愕然在心中,不解冷漠、少過女色的小平王與此女的關系。

    “你不是在外地嗎?”尤其他幾乎不踏進郁嵩觀。

    “本王回府會經過郁嵩觀附近,你早上失去行蹤,言綸緊急派人知會我。”

    “我跌傷了腳,幸好是商將軍經過救了我,雨又下太大,才耽擱到現在。”孟楚茵在他懷中像個小女孩般,快樂而依賴的環著他道。

    長年深居平王府內的她,再加上與關長天獨特的相處互動,她幾乎很少離開他身邊,遇事後,一見到他,她欣喜的無法理會他人側目的眼光,只想在那熟悉的臂彎內平撫一天的心情。

    “商將軍。”關長天大掌拍撫胸懷內的臻首,看向商狩玥,眸瞳微瞇,唇畔卻淡勾笑容。“本王該好好感謝你救了本王的未婚妻。”

    “未婚妻?!”雖曾聽過小平王和康王府的郡主婚約破局後,在太王妃主導下另有婚約人,卻始終沒人真正見過。

    婉謝對方盛邀進郁嵩觀致謝的美意後,告辭時,商狩玥裝漫不經心的看過孟楚茵,眼中有一絲悵然,而這些淨看在關長天眼中。

    “王爺,小姐回來了,夜已深,請早些歇息吧!”

    當商狩玥一行人已走遠時,隨侍在太王妃身邊幾十年的老僕,上一任王府老總管方仲遠在旁道。

    “李嬤,先扶小姐進去休息。”關長天命令道。

    “小姐,你一定又累又餓,李嬤幫你梳洗一下。”李嬤心疼的接過她照顧多年的小姐。

    “我還好,今天雖跌傷了腳,又被雨困了一整天,但商將軍人很好,怕我無聊,還命他身邊的屬下想辦法跟我說些趣事呢!”

    被李嬤和婢女扶著往觀內走去的孟楚茵對今天落難的事,覺得是個新鮮體驗。

    “商將軍聽說為人剛正嚴肅,今夜看來不像傳言中所說。”李嬤也聽過商狩玥。

    “那要看對象是誰,在小姐的美貌之前,再嚴肅都會盡力很溫柔。”一旁的婢女打趣首。

    “不要胡說了,商將軍很君子。”

    “小姐看來很欣賞他?”

    “他人真的好嘛!”

    主僕幾人互相打趣的調侃,觀外的關長天面色已深沉起。

    鞅細細、雨後夏夜,一掃白晝炎悶,山林夜風沁涼指來,夜空星子爍燦。輕拍著熱水看著那蒸騰的熱氣,洗去一身白天汗膩後,孟楚茵舒然的吁口氣。

    “李嬤,我洗好了。”

    她從浴桶中起身,伸手正想讓李嬤和婢女為她穿上衣裳,卻見她們錯愕的看著她身後。

    “全退下。”關長天面色陰沉的道。

    “王爺,小姐體質孱弱,是否讓奴婢先為小姐穿好衣服……”李嬤感到不妥,想拖延時間的問。

    “退下!”

    那霎時迸出眼的怒甚帶著暴銳,如進食被打擾的猛獸般,嚇住李嬤與婢女,連忙躬身退出房中。

    “長天,我……能讓我先穿衣服嗎?”

    雖然習慣在他眼前寬衣,但十四歲以後,她意識到男女之別,想畫出距離,在他不悅中,沒敢繼續;但是從那之後,她不曾是赤身裸體的在他眼前著衣,哪怕讓他替她寬衣,也總是穿著貼身衣物。

    “為什麼?”他張臂由身後環住她,厚實雙掌,一上一下的游撫她雪膩的身軀、豐盈的雙峰、平坦的腰腹。“本王想看這美麗的身體,你不打算讓我看嗎?”

    “我……”

    他的聲無論是威嚴、溫柔與平然,她總是下意識的聽從與不反抗,但無來由的,她對今天的他感到緊張。

    “長天……”對他撫摸的方式與刻意的揉撫,她微聲喘息,身軀微顫……

    “茵兒……”

    終於帶起一些冷靜的關長天,想伸手,卻見她嫌惡的避開。她討厭他,第一次她對他做出這樣的反應,心中一陣難受擊向關長天!

    他硬攫過她的手腕,卻見她成串珠淚淌下,那雙靈亮大眼充滿惶恐與指責,他深呼吸起身。

    “起來。”

    “小姐…”

    當房內的關長天終於開口後,李嬤和婢女們開門奔進,看到她癱倒在地的狼狽模樣,全都尷尬的紅著面頰,孟楚茵哭倒在李嬤懷中。

    “王爺,小……小姐很單純,好……些事她還似懂非懂,您這樣會……嚇到她!”李嬤心疼的拍撫她,對整理好自身衣物關長天,凝於下人身分只能欲言又止。

    “替小姐整理好,明天一早啟程回府。”

    “王爺。”門外方仲遠候著。

    “放心吧!如果完壁是那層處子障礙,那她還是完壁之身,本王沒破壞對母親的承諾。”諷刺般,關長天冷冷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哇!~~嫁新娘子子!”

    晴朗的一天,河邊的小屋小窗趴著一顆秦首的一顆小狗頭,看著岸上一行熱熱鬧鬧的迎娶隊伍。

    “小香肉,我在想這一天是不是對每個女孩而言,都是人生最特別的日子呢?”

    她支著雙肘在窗邊,撐著曉首。

    “說起來,我的際遇算是離奇的,很多女孩子都是大婚當天才見到自己的新郎倌,我可是從小就在新郎倌身邊討生活呢!”

    “其實我開始了解當年焰楓姐姐對我說的‘幸福’是什麼了。”尤其是經過這四年,她漸漸了解當年那段話的意思。

    “……你不知道能當‘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環境讓你從不曾想過自己能做選擇,更不知道只有由心經歷過,真心做下的選擇才是你要的,無論這個選擇最後是對還是錯,至少是你做下的決定。”

    “以前的我,確實不曾當過自己,但是……”她抱起小黑狗,面頰輕蹭著,輕聲道:“小香肉,我是不是很沒救呀?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竟然不會不想要與他相處的那五年,因為我在悲傷、難過、快樂時,他真的陪在我身邊,其實我心中某個地方是很想他的,有時候我覺得我該直接面對他,但是……我沒有那個勇氣。”

    “我的心好像分成三個部分,有四年前的感情,還有四年來對他的抗拒,只是後來更多的是懼怕和疑惑。”

    她閉著眼,聲幽心也幽。

    “小香肉,當了峒武幫的小當家後,我聽了不少小平王的“豐功偉業”,又在翠豐園看了他殺人的手段,他殺起人來,真的跟魔鬼一樣,我好怕。”以前他不會在她眼前顯露這一面。

    “唔……”胸口忽來一陣氣血翻湧,隨即肩上的傷也開始抽痛起,她擰著雙眉,忙放下小香肉,捂著肩坐回屋內,仰靠在牆上,以內力壓下從喉頭要湧出的氣血。“我……我沒事。”

    勉強擠著微弱的笑容,安慰來到腳邊低嗚的小香肉,忍過體內那陣翻湧竄起的難受,還有肩上始終難愈的傷又撕扯著她。

    弦姐曾說她先天體魄不全,四年前中的術毒尚未全好,一個多月前,為偷回繡緞,又在“翠豐園”被關長天重擊一掌,肩膀還被短刃身中,舊創、新傷再加內傷,之後又以身軀堅貞不屈險運用弦姐給的錦囊法力,她的身軀負荷不來這麼強的力量,才讓她被穩下來的傷勢一次爆發。

    “田大夫的醫術果然不凡,一切都說中了,我確實以異術穩住這些傷。”她的體質獨特,還有一個季弦另給的玉佩,否則以她的傷勢,應該提早在半個月關轉重。

    “如果不是人皮面具,以田大夫的醫術,觀氣色也該看出那個喝傷藥的人正是我!”雲竇開不禁苦笑。

    在她心中,早就認定現在這模樣才是她的真面目,這四年來,只有這個面目讓她活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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