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兒討喜 第五章
    「命福,今天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你千萬要好好『表現』才行。」

    戚衛雪雙手搭在命福的肩上,態度嚴肅而慎重。

    「少、少爺,您、您別鬧了……」命福冷汗直冒,抓住戚衛雪的手臂,死命想拖他離開萬花樓。「大少爺如果知道您來這地方,會不開心的。」

    大少爺戚衛城向來不喜歡他們涉及這類場所,如果讓大少爺知道三少爺還是因為要「犒賞他」,那還得了!

    「別緊張,有什麼不懂的,現在問我還來得及。」戚衛雪將命福按回椅子上。「別怕,第一回緊張總是難免。」

    命福跳起來,仍執意拉他離開。「少爺——不行啦!我們還是快走吧!」

    「哎喲,兩位爺才剛來,椅子還沒坐熱,怎麼就急著走啊?」四位貌美如花的姑娘進房來,一字站開,有技巧地堵住房門口。

    「小伙子是心急,他急著想去找你們呢。」戚衛雪曖昧地眨了眨眼,將命福一把推向前,直往姑娘堆裡送。

    命福立刻被四位姑娘團團圍住,兩隻手臂也被牢牢勾住。

    「好俊的小哥啊——」

    「第一次來萬花樓嗎?」

    「是第一次碰女人吧。」

    姑娘你一言我一句,格格笑開,見命福臉紅了,更是興起逗弄的意圖。

    「你們幾個好好伺候他,伺候得好,我重重有賞。」戚衛雪提了壺酒,不關己事地走到一旁,挑個位子悠閒坐下。

    有了打賞令,姑娘們自然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四個人八隻手,開始死命纏住命福上下其手。

    「喂、喂,你們幹麼?!」命福兩手兩腳全用上,努力抵抗眾女的「侵犯」。

    「哎喲,小哥害羞了呢。」

    「真可愛——」

    眾女掩嘴又是一陣笑,挑逗的小手又是一陣亂竄,甚至還主動送上嫣紅朱唇,在命福臉頰印上熱情的吻。

    「喂喂,我警告你們別過來喔!」

    命福滿臉紅唇印,兩隻手力抗八隻在她身上到處游移的小手。開什麼玩笑,萬一衣服給人剝了,那她可就玩完了!

    為了捍衛岌岌可危的貞操,她抵死不從,決定力戰群魔!

    忙碌奮戰中,命福眼角餘光無意間瞄到了一旁的戚衛雪,他正沉悶地獨自喝酒。

    什麼嘛,原來是他自己想找地方喝悶酒,才把她拖下水的——

    啊,對了,喝酒!

    命福靈光一閃。「喝酒!我們大家來喝酒,好不好?」她提議道,企圖轉移姑娘們的注意力。

    「好啊,小哥想喝酒,我們當然陪小哥喝嘛!」眾人快速熟練地斟酒伺候。

    「少爺,一起來喝吧!」命福趁空移向戚衛雪,硬要拉他加入。

    如果他心情不好,想喝酒,她倒是夠本事可以奉陪,因為她不想見到他一個人喝酒解悶。

    「我們來玩狗蛋拳,輸的就喝酒,好不好?」命福大聲道,抓住唯一可以脫身的機會。「來來,狗蛋拳,你們會不會玩?」

    「什麼狗蛋拳?」大夥兒覺得新鮮,興趣明顯被勾起。

    命福跳上椅子,完全豁出去了。「我來示範給你們看,像這樣——狗蛋啊狗蛋——」她使出渾身解數,拚命炒熱氣氛,只要眾女的目的不再是「脫她衣服」,現在叫她做什麼都行。

    一個時辰過去,在一陣熱烈玩鬧拼酒之後……哈哈,她贏了!

    她再度憑著高人一等的海量,又戰勝了這一役,她真的不得不佩服自己拼酒的功力,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連戚衛雪也都被她灌得呈半喝醉的狀態。

    「命福,再來!划拳——」

    「少爺,差不多了,咱們該回府了!」命福終於把四個想染指自己的女人給擺平了,此時不脫身落跑,更待何時?!

    「我不要回府。」他打嗝,一臉酒紅。「你再陪我喝!」他又倒了杯酒,硬逼命福喝。

    命福拗不過他,只好喝下那杯酒。「少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這樣喝酒不是辦法,你必須打從心裡放寬心,真正快樂起來才行。」

    「心情不好?誰說我心情不好了?!」他拉高嗓音,執拗道:「我現在心情很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非常好!」

    「才不呢,少爺您明明心情就不好。」她壯了膽子,直接說道。

    戚衛雪以食指猛戳命福的額頭。「小鬼頭,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說真的,像現在我心情也不是太好,因為我知道少爺您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戚衛雪怔愣住,皺起眉,似乎很介意命福的說法。「我帶你來萬花樓,找你夢寐以求的姑娘,你還不開心?」

    「我不是不想來萬花樓,我當然想來這裡找人,但我想找的人,不是這些姑娘。」她坦承道。

    「那你要找誰?」

    命福嘴巴蠕動著,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

    「該不會是心上人吧……」戚衛雪兀自喃喃著替她回答了。他斜著身體,有些不穩地靠近命福,神情卻十分認真,問道:「命福,我問你——在你心裡……有過心上人嗎?」

    被他如此一問,命福的視線反射性看向他,雙頰不由燥熱。

    心,怦然震動著。

    「我……不知道……」她帶點心虛說道。

    「不知道?」戚衛雪又皺起眉,酒醉讓他的思考似乎變得有些遲鈍,根本不會注意到命福略微異樣的反應,「有喜歡就有,沒有喜歡就沒有,怎麼會……不知道?」

    「那少爺您呢?您……有過心上人嗎?」她顫顫探問,心裡想知道,但又怕知道,有些矛盾。

    「我?」

    戚衛雪喝了口酒,沉默了。

    她顯然問到了他的痛處。

    就在命福於心裡暗暗自責,正想著要如何轉移話題時,他緩緩接了話。

    「我想……是有吧……至少,我曾想過與她成親……跟她一起過日子……」

    又來了,那抹悲傷與落寞,又重新佔據他迷茫幽遠的眼中——

    命福心一抽,胸口那緊窒又難受的感覺又出現了。

    她——應該是指趙家夫人葉雲荷吧?!

    「那麼……她不願意嫁你嗎?」

    「好問題。」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她說她想嫁的人是我,但卻嫁給了別人。」

    「為什麼這樣?」她不懂。

    「錢。」

    「咦?」

    「因為我沒有錢。」

    「啊?什麼?」她驚訝道。如果戚家的人要算「沒錢」,那全臨安城的人大概都要窮到去閻王那裡報到了吧。「你是戚家三少爺啊,怎麼可能會沒錢?」

    「但顯然不夠有錢。」他自嘲。

    戚家雖然是歷代在朝為官的大家族,看似權貴逼人,封賞加爵不斷,但和一般從商的生意大家比起來,在財富上顯然還是不夠滿足葉雲荷的需求。

    微醺中,戚衛雪依著酒意,開始抓著她喃喃說著葉雲荷的事,命福才終於從他斷斷續續的陳述中,大致拼湊出了他和葉雲荷的事。

    原來,戚家和葉家是世交,長子戚衛城和長女葉雲蓮自小指腹為婚,但就在兩人成親前夕,戚家發生滅門大火,從此家道中落,兩人的婚事因此告吹,葉雲蓮之俊也改嫁他人。

    但這件事並未影響到青梅竹馬的葉雲荷和戚衛雪兩人,他們還是時常見面,葉雲荷也非常依賴他,兩人甚至也曾經論及婚嫁。直到有一天,葉雲荷在沒有告知戚衛雪的情況下,無預警地嫁進了趙府。

    而唯一的理由竟是,趙府的財力。

    「我不懂,錢夠用就好了,要那麼多做什麼?」命福難以理解。

    「一般人當然希望錢越多越好……」說著,戚衛雪索性拿起一瓶酒,直接以口就瓶猛灌。

    「少爺,您別這樣灌酒,傷身哪——」命福上前抓住他的手,搶下酒瓶。

    「命福……」他眨眨微醺的眼,問:「你——會為了錢嫁人嗎?」

    「我才不會!」她毫不猶豫答道,雖然她很需要錢,但她才不會為了這種原因嫁人呢!

    聞言,戚衛雪忽然放聲笑了出來。

    「你當然不會,因為你是男的,不會嫁人!哈哈哈——」他指著她,兀自笑不可抑,眼角都流出淚來了。「你也醉了,開始說傻話了……」

    命福臉紅,發現自己回答得太快,似乎有點露餡的跡象,急急補充:「我、我是說……就算要我為錢『入贅』……我也不會……」

    「我才不相信。」

    戚衛雪收住笑,冷哼一聲,十分不以為然,他將酒瓶從命福手中奪回來,再度大口灌著酒,並指著命福,口氣嚴厲起來。「沒有人能抵擋金錢財富的誘惑,沒有人會嫌錢多的……你,也一樣!」

    命福將酒瓶又搶回來,有些激動喊道:「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戚衛雪皺眉,孩子氣地將酒又搶回去,將瓶裡剩餘的酒一口仰盡,大聲道:「把錢拿出來!」

    「啊?什麼?」沒頭沒腦,怎冒出這一句?

    「我的錢!」

    他突然撲上前,伸手就要摸進命福的衣袋中。

    「喂,少爺!」命福俐落閃身,躲開他的手,迅速掏出錢袋交給他。「您的錢在這兒、在這兒呢!」嚇死人,差點被他摸中了胸部。

    戚衛雪拿過錢袋,倒出全部的銀兩,接著又從自己懷裡掏出一袋錦囊,倒出更多的錢。他指著滿桌的銀兩,緩緩靠向命福,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喏,賞你!」

    「啊?」命福怔忡。

    「統統給你,全部拿去!」他霸氣道。

    命福看著桌上的錢,再看向戚衛雪,不敢相信他竟敢拿錢「砸」她。

    他冷冷一笑。「這裡起碼是你五年的工資喔。」

    她瞪看他,動也不動。

    「怎麼?不要?」

    「無功不受祿。」她淡淡說了句,走上前,將錢重新收回錢袋中。

    淚水,默默流下。

    他這番「賞錢」的舉動,重重傷害了她。

    「你不是很愛賞錢嗎?!」

    戚衛雪喝醉了,但似乎又十分清醒。

    「這不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嗎?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之前是故意不給你的!」他抓了酒瓶灌酒,才發現空了。

    「不!你不知道!你才不知道!」她吼回去,賭氣似地搶了他手中的空酒瓶,忍不住哭出來。「我才不愛錢,我只是需要錢!」

    「那還不是一樣?!」他也執著起來,搶回酒瓶。

    「才不一樣!」她哭喊著,又把酒瓶搶過來,緊緊箝在懷中,不給他搶去。

    兩人沉默僵持了一陣。

    命福抱著酒瓶,越哭越傷心,已然喝醉的戚衛雪皺起眉,似乎困惑起來。

    「奇怪……你想要賞錢,我給你賞錢……你究竟哭什麼?!」

    「我才不要這樣的賞錢!」

    她哭,不只是因為他傷人的話語和舉動,更因為他內心的傷——

    她想幫他,卻無能為力,她氣他,更氣自己的渺小和不爭氣。

    「不准哭!」他粗嗄道,不知為何,一見命福哭,他便心煩意亂起來,可渾沌的腦袋,實在無法讓他思索太多。

    「我高興哭就哭。」

    「我說不准哭!」

    「主子連這種事都要管嗎?」

    「對!」

    他越不准她哭,她反而更像個委屈的孩子,哭得越凶,嬌小的身軀因啜泣而顫動。

    「我說了,不、準、哭!」

    戚衛雪惱了,上前一把用力抱住命福,想制止她全身的顫動。

    命福震驚極了,不自覺想掙開他,但卻被他強而有力的臂膀牢牢箝制住,根本動彈不得。

    「我知道……你不要我的錢……」他抱著命福,微傾著身,在她耳畔喃喃說道。

    他的氣息籠罩著她,雖然帶著酒氣,但,仍是令她心慌意亂的男性氣息。

    在此刻,在命福心裡,她私心地不再當他是主子,而是一個令她心動也心痛,想傾注全心全意關心的一個男人。

    她大膽伸出手回抱住他,將臉埋進他胸膛,悄悄攫取他醉酒後不經意傾洩的情感,儘管她清楚知道,在他心裡的那個人絕不會是她……

    能偷偷貪享這一刻不該屬於她的福分,她已心滿意足,對他不經意滋生的情意,也只能從此偷偷地、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半晌。

    「少爺,咱們該回去了。」

    「……」

    「少爺?」

    戚衛雪抱著她,沒半點反應,靠在她身上的身軀似乎漸漸沉了。

    命福輕輕推他,但他仍牢牢地、緊緊地抱著她,沒半點鬆手的跡象。她被困在他的懷抱中,有些進退兩難。

    正當她疑惑著想仰起頭,探看戚衛雪究竟是怎麼了,霎時,她竟然聽到細微的鼾聲。

    他……睡著了?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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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府,夜半的靜園。

    「三哥今晚沒回來。」

    「我知道。」

    「除非出公差,不然他很少在外頭過夜的。」戚小衛撐著臉頰,有點無聊地吃著黑石伯為她剝好的橘子。

    「所以呢?」

    「我查過了,他今天沒有公差。」

    「那又如何?」

    「意思就是,他正帶著他身邊的那個長得很俊秀的奴兒,在外頭過夜呢。」戚小衛再三強調,玩性十足的眼神已透露她對此事的異常關心。

    黑石伯見怪不怪,早已習慣了四小姐沒事愛瞎湊熱鬧的性格。

    由於自小三位哥哥便忙於工作,很少抽得出空陪伴她,所以大多時間她都是一個人待在靜園裡,由他這個老頭子陪著,不過還好四小姐平日活潑好動,常常自己找樂子開心,所以在她眼裡,無聊的瑣事都能變得有趣。

    「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黑石伯啊,你不覺得這件事很有趣嗎?」

    「我看不出哪裡有趣。」他又剝好了一顆橘子,塞住她滿嘴的好奇。

    戚小衛吃著橘子,腮幫子鼓鼓的,口齒不清道:「好想趕快知道三哥到底什麼時候會發現喔!」

    「發現什麼?」

    「嘿嘿——」戚小衛神秘兮兮笑道,以手肘頂了頂黑石伯。「就三哥身邊那個叫命福的奴兒啊,他長得可俊了,不,該說是『漂亮』才對!」

    「你以為三少爺會看上他?」

    戚小衛頑皮地眨眨眼,眼神含笑的模樣和戚衛雪還挺神似的。「黑石伯,你到底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我知道你這隻眼可亮得很呢,不會看不出來吧?」

    「我只知道三少爺他不會有『斷袖之癖』的。」黑石伯正經八百道,看不出面具後的真實表情。

    「呵呵——」戚小衛掩著嘴笑,因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發展,而萬分興奮著。「可是三哥他今天在外頭過夜呢……呵,是在外頭過夜喔!」

    夜,深了,她好期待喔!

    「小姐,這句話你今晚已經講九十九遍了。」

    「嘿嘿,是和那個漂亮的命福在外頭過夜喔!」她又強調。

    「一百遍了。」饒了他的耳朵吧。

    「過夜過夜,是過夜的過,過夜的夜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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