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兒討喜 第二章
    惡,他快吐了!

    命福努力挪開壓在他肚子上的一條肥腿,摸著黑,手腳並用爬下床鋪,從櫥櫃裡摸出兩件自己的衣衫,然後躡手躡腳出房。

    一出奴僕房,命福即大口大口攫取暗夜中沁涼的空氣,努力消除梗在喉間的作嘔感——沒辦法,房內五味雜陳,實在太臭了,他想不吐都很難!

    前夜大夥兒全都殺紅了眼,喝得亂七八糟,他更是成為眾人瘋狂灌酒的對象……為了不讓人脫光衣服,丟進池子裡泡冷水,他憑著最大的意志,努力戰到最後一刻!

    哈,還好,他贏了!

    說實在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原來家裡出了個酒鬼老爹還是挺有用處的,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不敢說是海量,但至少幫他安然應付了好幾次這類恐怖的場面。

    可慘的是,成為最後一個倒下的人,下場就是被每個人輪吐一身,還得忙著收拾善後,好不容易撐到全部的人一個個不支倒下,狼狽的他,才能拖著搖晃的身軀,一身臭地爬到澡堂去清洗淨身。

    天未亮,命福即以最快速度洗完澡,恢復一身清爽,迎接雞啼。

    今天是他開始伺候三少爺的重要日子,他決計不會讓自己出任何差錯的!

    備好一切,還未及卯時,命福即鬥志高昂地來到三少爺的房門外,領著黑石伯的千叮萬囑,他心裡最壞的打算便是——花一個時辰的時間來叫醒三少爺。

    賴床嗎?呵,沒關係,以前在家鄉,他也有個愛賴床的弟弟,每天一早也都是由他來叫醒弟弟去做事的,這他可是很有經驗的呢!

    做好萬全心理準備,命福舉手敲了敲三少爺的房門,沒回應。

    正常的!反正他有黑石伯的特許,早晨叫三少爺起床時,是可以自由進出少爺寢房的。他公事公辦再敲了兩次門,即自行入內。

    房裡,光線幽暗,不熟悉寢房內佈置的命福,連續撞了兩次桌椅,才終於在努力保住手上的洗臉水沒灑出的情況下,來到內房。

    「少爺,卯時了,請起身梳洗了。」

    床幃垂帳內,沒半點反應。

    命福放下端著的洗臉水,靠近床邊又連喊數次,仍無半點動靜。

    果真是「睡死了」!乾脆一把掀了床單,直接將人拖下床算了!摔他個頭痛屁股疼的,還怕不醒嗎?以前他都是這樣叫弟弟起床的,保證非常有效。

    腦袋才想著,命福的手已經「習慣性」開始動作了。當他正要掀開幃帳時,猛地,遲來的理智拉住了他——

    等等,不妥!

    眼下睡在床上的這個人,可不是他那貪睡的弟弟呀,「他」可是未來會給賞錢的大金主,「他」是金枝玉葉的三少爺,和他那粗枝大葉的弟弟可大不相同呢。

    笨蛋於命福,你是酒喝太多昏頭啦?!怎麼可以用對付老弟那招來對付戚家三少爺,那可是要捲鋪蓋走路的,他才不想跟銀子過不去呢!

    好吧,既然「武」的不行,就來「文」的吧。

    命福決定盡忠職守站在床邊「提醒」戚衛雪起床,連續「提醒」一個時辰,他於命福有能耐不怕口渴,就不信三少爺不被吵起來——

    他決定以他自豪的「耐力」跟三少爺的「賴力」耗上了!

    「少爺,卯時了,請起身梳洗了——少爺,卯時了,請起身梳洗了——」

    他語氣平板,但堅持不間斷,連講了半個時辰之後……

    「少爺,卯時了,該起身梳洗了——少爺,卯時了,該起身梳洗了——」

    膩了!他換了一個字,又繼續「提醒」了半個時辰……

    「少爺,卯時了,快起身梳洗了——少爺,卯時了,快起身梳洗了——」

    再換一個字,語氣開始加重不少,口氣也有點不耐……

    「少爺,卯時——啊!」

    啪!忽然一隻手伸出帳外,嚇了命福一大跳,他向後彈跳開來。

    「水……」床幃內,幽幽傳出虛弱男聲。

    終於有點聲響了,命福趕緊湊上前,聽候差遣。「是,少爺想洗臉嗎?」

    「渴……」

    「哦,是。」命福馬上改倒了杯水,遞向那隻手的主人。

    水杯被拿進床幃之內,朦朧之中,紗幕後人形隱隱晃動,命福有點好奇地眨了眨眼,仍無法看得真切,須臾,水杯被遞了出來。

    「少爺,卯時了,請起身梳洗。」命福恭敬道。

    「我……沒辦法……」低沉的嗓音似乎有隱隱壓抑的痛苦。「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

    「少爺,您怎麼了嗎?」

    「我……不舒服……」

    不舒服?!

    莫非三少爺有宿疾在身?他怎麼沒聽說過?況且黑石伯也沒跟他交代這件事,這到底怎麼回事?但三少爺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很虛弱的樣子,似乎很難受……

    「少爺,您生病了嗎?」

    「嗯……」

    低低呻吟著翻了身,一隻手又露出帷幔外。

    「少爺,您還好吧?」命福以為對方就要跌下床了,連忙上前想攙扶,可才一觸摸到,命福即被手上傳來的熱度給嚇到,不由地大驚失色,喊道:「少爺,你的手好燙——啊,怎麼紅紅的?」天啊,還長了些紅點!「少爺,您躺著別動,我去幫您請大夫……」

    說著,命福急忙轉身就要跑開,卻反被那隻手緊緊扣住。「等……等……」

    「少爺?」

    「你知道……去哪……請大夫?」

    「啊?」命福頓住。「呃,是不太清楚啦……不過沒關係,我去問黑石伯就知道了。」

    「千萬別……」那隻手抓他抓得更緊了,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黑石伯……」

    「為什麼?」

    「他會大驚小怪……我不想讓他……驚動我哥……」好逞強,但好貼心。

    命福忽然整個心疼起來。

    他記得初進府時,曾經聽人提起過,戚府在多年前發生過幾乎滅門的大火,當年雖然三位少爺全部倖存,但老爺、夫人卻都燒死了,曾經權傾一時的戚家也逐漸沒落。多年來,戚家兄弟相依為命,企圖重振戚家往日榮景;還好三兄弟個個爭氣,各憑本事在朝中擔任重要官職,重新為戚家在朝廷掙回一席之地。

    戚家兄弟相互扶持的情感、重振家業的努力,他於命福深受感動,也十分佩服。

    說不定三少爺這「老毛病」就是那場火種下的病根,或是多年辛勞累積下來的宿疾……啊,好可憐的三少爺!病了,又怕家人擔心,只想一個人默默承受,真是個「孝順」的好弟弟,他絕對可以感同身受。

    「少爺,別擔心,命福在,命福會照顧您的。」命福好忠心、好真心保證,倍感自己責任重大。「瞧您這般不舒服,命福還是要請個大夫來給您瞧瞧才行!」

    「去城南萬藥堂……找古大夫……他知道……我這病……」

    命福用力點頭。「是是,城南萬藥堂的古大夫,命福立刻就去,少爺,您先撐著——」

    二話不說,拔腿狂奔而出,救人如救火,一刻不宜遲。這可是他上工第一天最重要的差事,可不能搞砸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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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福幾乎拼了不值錢的小命,一路趕往城南,在迷了兩次路之後,終於找到萬藥堂的古大夫,在說明來意後,古大夫立即匆匆跟著命福趕回戚府。

    隔著帳幕,把完了脈,古大夫面色凝重,交代命福隨他回去取藥。

    接下來,命福到處奔波,為了生病的三少爺忙進忙出,連煎個藥都要大費周章,偷偷摸摸,以避開黑石伯的耳目。

    終於,在他折騰了大半天,小心翼翼捧著煎好的湯藥,正急著趕回三少爺寢房時,即被人中途攔下——

    「慢著!」

    「是……」命福猛然停下,低垂著頭。

    「抬起頭來。」攔下他的男子沉聲命令,嗓音明顯較三少爺低沉渾厚。

    「是……」命福聽令抬頭,果然瞧見一名高碩挺拔的男子,他不認識來人,但從對方一身官服,加上黝黑亮實的膚色,他猜想他肯定就是臨安城裡人人都知曉的救火大英雄——御前親軍統領,專門掌管精銳救火部隊的戚家二少爺,戚衛然。

    「新來的?」戚衛然問道。

    「是,二少爺……小的剛入府半個月。」

    戚衛然認真打量命福,以及他捧在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問道:「你在哪當差?」

    「今天剛來伺侯三少爺。」

    「老三?」戚衛然語氣微揚。「正好,我在找他,他人呢?」

    「三少爺他……」糟了,三少爺交代不能告訴任何人他生病的事。「呃……出去了……」

    「出去?他如果出去,那你在這裡偷什麼懶?怎麼沒一起跟出去?」戚衛然嚴肅再問:「這是什麼?」他拿起藥汁聞了下,一張俊臉更加嚴肅了。

    「這是……因為……」命福腦袋裡千頭萬緒,他努力抓住一條最清晰的,羅織出一套說詞。「三少爺只說有個案子急著處理,就匆匆出門去了……這個……是少爺交代想喝的……叫我留下來幫他熬……」

    「喔?那你現在熬好了,是急著想捧去給誰?」

    「是……是……」

    「說謊!」

    戚衛然突然大聲斥喝,命福嚇一大跳,雙手猛地一顫,藥汁濺了出來。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戚衛然不悅道。

    「沒有什麼鬼啊……」命福囁嚅著,擺明了心裡就有鬼。

    怎麼辦?二少爺也是主子,他該對主子說實話的,但他也答應了三少爺不能說,他說什麼都不能出賣三少爺呵!

    戚衛然冷冷看著命福,不發一語,隨即轉身走往三少爺的院落。

    「啊!」命福心一驚,連忙緊張地跟在戚衛然身後。「二少爺、二少爺!您不能去啊——」

    戚衛然步伐大又快,命福端著藥汁,只能盡量小跑步追著他跑往三少爺的寢房。戚衛然連敲門都省了,直接大剌剌推了門走進去。

    「戚衛雪!」戚衛然喊道,走近床邊,猛然拉開幃帳。「你搞什麼?!一整天都不見人影——」

    床上,空空如也——果然不見半個人影!

    「咦?」命福比戚衛然更吃驚。人呢?

    「人呢?」戚衛然同時轉頭問他。

    命福完全一頭霧水,但還算機伶地順著情勢,隨口扯道:「就說了……三、三少爺他……出門去了……」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三少爺怎會不見了?!他剛才去煎藥前,他明明還躺在床上休養呀……

    「胡說,他今天根本沒有去軍巡鋪當差,早膳、午膳也沒出現,快說,你們在耍什麼把戲?」戚衛然不悅道。

    「沒……沒有什麼把戲啊……」命福為難道。這教他該如何說才好呢?

    戚衛然瞪著命福,再想進一步逼問時,驀地,一陣悠揚的簫聲從遠方傳來。

    「老三?」戚衛然警覺道,轉身走出房。

    命福先是愣了下,然後才意會過來原來戚衛然口中喊的是三少爺,連忙緊跟出去。這次,命福的腳步可快了,他連追帶跑,快速跟上戚衛然,來到上回他跪地祈願的那座苑囿。

    遠遠地,即看到亭子裡有抹俊美帥逸的身影,正閒適地在吹奏竹簫,待兩人走近,命福看到那男子的相貌時,不禁大吃一驚。

    「啊,土、土——」

    簫聲愕然停止。命福瞪大了眼,結結巴巴指著吹簫男子——

    「土地公神!」終於,他喊了出來。

    「土地公?」男子站起身,有些訝然,更多的興味盎然。

    「你為什麼喊他土地公神?」戚衛然亦不解地望向命福。

    「他……他本來就是啊……」命福皺起眉頭,一時間被這狀況給攪糊塗了。難道他不是?可他之前明明「來無影去無蹤」的,也真的允了他的願望……但,看起來似乎連二少爺都認識這位「土地公神」……

    「你什麼時候變成土地公神了?」戚衛然轉回頭去問亭內男子。

    男子聳聳肩,眼角含笑,看著傻愣在旁的命福。「是啊,我怎會變成土地公了?我也很想知道。」

    戚衛然走進亭內。「少在那裝無辜,三弟你的個性我還不瞭解嗎?你到底又在搞什麼鬼?」

    「三弟……三……弟……」命福喃喃重複,一時間竟無法消化這兩個字。

    等等,三弟?二少爺喊他「三弟」?那不就表示他是……

    「三少爺?!」他後知後覺地尖聲怪叫,聲音還不小心分了岔。「你、你是三少爺?」

    「如假包換。」戚衛雪朝命福不太正經地眨眨眼,一副隨時快大笑出來的模樣。

    土地公神是三少爺?三少爺就是土地公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況且……三少爺他……

    「你、你不是病了?」命福疑惑道。

    「你病了?」戚衛然不以為然地詢問戚衛雪。這渾小子向來身體健朗得很,從不生病的。

    「你看我像嗎?」戚衛雪悠閒地走回亭內,繼續泡茶品茗,甚至好興致地朝戚衛然招手道:「過來喝一杯吧,再說說你找我什麼事?」

    「你這小子,到底搞什麼名堂?一整天不見人影,外頭待處理之事都多到要火燒屁股了,你還有興致在這裡泡茶?」

    戚衛然嘀咕著走進亭內坐下,唯獨命福一個人,仍呆傻傻端著湯藥,像個不存在的木頭人杵在原地。

    命福見鬼似地直瞪著戚衛雪,完全不敢置信。眼前這談笑風生的男人,看來氣色好得很,怎麼可能會是之前還病懨懨躺在床上的三少爺?不對、不對!這其中一定哪裡有鬼……

    「你別傻站在那兒,過來泡茶。」戚衛雪召命福過去服侍。

    命福依令走進亭子裡,將湯藥放在石桌上,冷不防一把抓住戚衛雪正要拿起瓷杯的手。戚衛雪挑起眉,看著命福這大膽又異樣的舉動。

    「你做什麼?」

    「抱歉,少爺,我得罪一下了——」說著,命福即刻掀開戚衛雪的衣袖,露出他結實強健的手臂。「啊——」

    果然!有紅色斑點!

    「少爺!」他真是「生病的三少爺」沒錯了!「您瞧您,明明就是病了,怎麼還跑出來?快快回去房裡躺著才行呀!」命福忠僕性格再度發作,緊張兮兮拉著戚衛雪,想要拖他回房休息。

    聞言,戚衛雪忽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他越笑越誇張,一隻手還猛拍起石桌來了。

    「少爺?您——」命福無意間低頭一瞄。「嗄?!」他嚇得大叫一聲,慌忙放開戚衛雪的手,整個人彈跳開來。

    戚衛雪手臂上的紅斑點竟然「糊」了,抹了命福一手的紅。

    「這、這、這……」命福張口結舌。

    「這硃砂的效果真不好,沾不住,一下就掉了。」戚衛雪笑到眉頭都糾結在一起,還故意抹了抹手臂上殘留的紅漬。

    驚愕過度的命福,在結巴老半天後,終於擠出了完整的一句。

    「這……少爺……您沒生病?」

    「生什麼病?」

    「老毛病啊!」命福有些激動起來。「您不是老毛病犯了?」

    戚衛雪笑著再眨眨眼,眼中閃過一抹頑皮的神色。

    「他唯一的『老毛病』,就是賴床吧!」戚衛然冷冷補充道。

    「可……可您明明……很不舒服的呀……」

    「要挖他起床,他當然會『不舒服』。」戚衛然再補一句,無奈搖頭,兀自喝了口茶。想來這新到的小奴僕已經被他老弟給耍得團團轉了。

    命福還是不敢相信,執拗地指著桌上的湯藥,大聲舉證:「還有那個古大夫明明就說——」

    「停!」戚衛雪打斷道,不疾不徐湊近他,「我記得……你叫命福對吧?」

    「呃,是……我是命福,命運多舛的命,福氣淺薄的福。」

    戚衛雪和戚衛然聽到命福的「自我介紹」,都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眉毛。

    「好,我說命福啊,你果然是『說到做到』的好奴兒,也如許願時說的『盡心盡力、衣不解帶』地伺候我,古大夫的這碗藥湯就賞給你吧。」他可是大方的主子呢!

    「賞……給我?」命福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藥……」

    戚衛雪親自端起桌上的湯藥,並且順道賞給命福一記大大的、燦爛的笑容。

    「這一趟折騰下來你也忙壞了吧,來,這是古大夫最拿手的藥方,全都是拿來補身體最好的藥材,熬得不錯,賞你,好好補補身體吧——」

    他貼心地「奉上」湯藥,微笑等著命福「接旨」。

    命福全傻了。

    眼前,「應該是土地公神」的三少爺,依舊笑得如太陽般溫暖親切,但為何他卻覺得有陣陣冷風吹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三少爺貼心的賞賜?不、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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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少爺是最容易相處的……」

    「三少爺是最照顧奴僕的……」

    「三少爺是最會給賞錢的……」

    每一句大夥兒對戚衛雪的讚美都言猶在耳,但所講的和他所見到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一整晚,命福想破了頭,就是百思不解。

    是啊,戚衛雪說話總是「面帶笑容」,他確實「照顧」了他這小奴兒,也「賞」了東西給他——雖然那湯藥實在苦得很難喝,他還是當著主子的面,硬著頭皮喝掉了。但,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的呢?到底哪裡出了岔?

    「唉……」看來,今晚注定是要失眠了。

    「我說命福小弟啊,到底什麼事煩你來著?說來聽聽。」

    通鋪床上,小豆子捲著棉被靠過來。命福反射性向另一側挪了挪身子。

    「沒、沒事啊……」

    「還說沒事,一整晚就聽你一個人在那裡唉聲歎氣的,到底怎麼了?」就連小豆子他這麼粗線條的都知道有事。

    「沒……」命福低應,隨即沉默下來。

    老半天等不到命福回答,就在小豆子抱著被子,又快跟周公約好見面時,命福才悶悶地又開了口。

    「小豆哥,我問你喔……」

    「嗯?」小豆子努力撐開快合上的雙眼。

    「你們真覺得三少爺是個貼心的好主子?」

    「是啊。」

    「真的嗎?」

    「怎麼?你覺得他不好相處嗎?」

    「也不是啦,就是……唉,我也說不上來……」命福苦惱極了。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太對勁,至少,今天他就被裝病的三少爺給耍得昏頭轉向,到現在仍想不通究竟發生何事……

    小豆子翻了身,怕吵醒其他人,低聲說道:「我是伺候二少爺的,你也知道,二少爺是個工作狂,只要一卯起來工作,常常就是沒日沒夜的,我都累得半死也不敢吭一聲,每次都是三少爺細心,會適當『提醒』二少爺,我們這些下人才能有休息喘息的機會——」

    「是嗎……」但,他腦子裡只能想到當時「紅點」糊了滿手時,他放肆狂笑的模樣。

    「而且啊,有回我老家捎信來,說我娘病了,是三少爺主動替我去開口告假的,還私下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帶回去。」說著,小豆子又有些感動起來。

    「他真這樣做?」有點難想像。

    「當然,三少爺都把我們這些下人當成哥兒們看待呢。」

    「是這樣嗎……」

    「你剛上工,一切還沒習慣,相信我,三少爺人很好,真的!如果讓我選,我還真想換去伺候三少爺呢……」

    「嗯……」命福低應了聲。

    是啊,他才第一天當差,一定是哪裡做錯了,才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狀況。

    他需要錢,除了平常的工俸之外,他真的非常需要攢這額外的「賞錢」。或許,戚衛雪誠如大夥兒所言,是個體貼善良的好主子,他該有信心的,只要他繼續努力,賺賞錢的日子肯定就不遠了。

    「呵。」

    想著銀子入睡,還是最香甜的。

    命福終於放寬了心,重新燃起無比的信心和希望——新的一天,還是要好好表現才行,一切難關都會克服的……一定會的……別想太多,好好跟著戚衛雪「過日子」就是了……

    想著想著,命福逐漸放鬆,終於有了些許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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