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無敵 第八章
    「ㄚ暖、ㄚ暖──」

    誰在叫她?

    是爹爹嗎?

    除了爹爹之外,沒有人會這般喊她。

    「ㄚ暖,醒醒!」

    急切的呼喊,揪著她的心,讓她用力撐開沉重的眼皮──

    戚衛然俊挺的臉龐,完全霸占了她的視線,他的臉近在咫尺俯視著她,垂掛在臉上、發梢上的水珠順勢滴落到她的臉上。

    「發生……什麼事了?」她咳嗽,想起身。

    「妳溺水了。」他扶她坐起來,表情很擔憂,似乎也有點想笑。

    「溺水?」怎會溺水了呢?

    她有點摔糊塗了,一時間想不起來先前發生了什麼事。

    「妳不小心掉進溪裡去了。」他撥開黏在她頰邊的濕發。

    是了,她想起來了,她在水裡掙扎著,還喝了不少水,接著,就驚嚇過度昏過去了──

    可她還記得在落水前,好像還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

    她有點茫然地看著戚衛然,他也是一身濕,顯然是剛跳下水把她從水裡撈上來。

    「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會不會痛?會不會想吐?」他抓起她的手,細心檢查她的四肢,手掌來回撫著她的後腦勺,檢查她有沒有撞傷。

    這一刻,她真覺得自己宛如是他呵捧在手心的寶貝,被他珍寵著。

    這樣的溫柔對待,是幸福的,是她從小到大,不敢奢求的幸福。

    「我……沒事……」她滿心感動,眼眶濕潤。

    他一把抱起她,離開溪邊,移往另一塊平坦的巨石上。

    「妳先在這待著,我去撿些干柴來生火,不然會著涼的。」他小心放下她,移步到附近林間撿柴。

    裘暖癡癡凝望著,被他的身影深深吸引住,怎麼都移不開目光。

    她的心底,有股異樣的情愫在快速滋長著。

    從以前至今,她不知已經遠遠地「偷看」過他多少回了,可從來沒有一次是像此時這樣,令她像中了邪似的,除了心跳加快、熱血沸騰之外,還……遐想連連。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戚二爺明明還是戚二爺,但似乎也不再是戚二爺了。

    到底哪裡不一樣了?她說不上來,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已然悄悄改變。

    「妳餓了嗎?」他捧著柴火回來,開始生火。

    「是……有一點。」她心虛臉紅,慌忙別開目光。

    「瞧,這是我剛才在林子裡捕的。」他得意地亮出一只山雞,似乎是想給她點驚喜。

    「哇,好厲害,動作好快。」她驚呼佩服。方才她分明一直盯著他瞧,卻根本沒留意他是何時捕到的。

    一只山雞,便輕易擄獲她崇拜的眼神,戚衛然忍不住笑開。

    「我知道妳沒有用午膳,現在肚子差不多也該餓了。」

    他生好火,開始脫下一身濕衣,攤在石邊晾烘著。「妳也把衣服脫下來烤烤,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小心天涼受寒。」他轉身去處理山雞。

    男女授受不親,雖覺得尷尬羞窘,但裘暖還是乖乖解了外衣,晾在火邊。

    她坐在火旁,扭著濕淋淋的長發,依著火堆傳來的熱度慢慢烘干,同時乘機歪著頭多偷瞧他兩眼。

    戚衛然處理好山雞,回頭架在火堆上烤著,同時從馬袋中取出水袋交給她。

    「渴嗎?」

    「渴。」她接過水,大口喝著。

    他在她身旁並肩坐下,雙眼「很君子」地望向前方,專注烤著山雞。

    他打著赤膊,濕發披散,渾身散發一股男性的陽剛魅力,即使眼睛不看他,也可以強烈感受到那源源不絕的誘惑。

    裘暖又禁不住偷瞄他。

    夕陽斜落,彩霞紅光映襯著他好看的側臉,吸引她貪戀的目光佇足停留。

    實在很難相信,在她眼中,戚二爺已從一個遙不可及的英雄人物,變成了一個會引她想入非非的成熟男子。

    她為自己踰矩的想法感到臉紅,但視線還是一路掃過他赤裸的胸膛,然後落到他的右肩後側──那裡有樣東西吸引了她。

    「啊!」她輕呼出聲。

    他轉過頭。「怎麼了?」

    「你那裡……有傷?」她詫異道。

    是一塊明顯的燒燙傷疤。

    「這是多年前救火時被燒傷的。」他淡淡說道。「不是很好看的疤痕。」

    裘暖滿是心疼,情不自禁伸手輕輕撫過那傷疤。這出乎意料的舉動狠狠敲擊了戚衛然的心。

    「妳不怕這傷嗎?」他猜想很多女子見了必定都會害怕。

    「如果我跟你說,在同樣的地方,我也有同樣的傷疤,你信不信?」她認真道,突然解開單衣,露出右側雪白的肩膀和背部。

    果然有一塊相同的燒燙傷疤。

    戚衛然不敢置信。

    「嚇到你了吧?」她看著他。

    「妳怎麼會……」

    「十二年前那場京城大火,真的影響了很多人。」在認識他之前,這是她和他之間「唯一的關聯」。

    「妳家當時也被燒了?」他吃驚問。

    「是呀,當年我們家還住在城內,我這傷就是屋子垮掉時被燒傷的。當時如果不是我娘抱著睡夢中的我,以身為我擋去倒下的屋梁,恐怕我早就被燒死了,而我娘她就是為了救我才死的,後來我爹怕觸景傷情,就帶著我搬到城外去住了。」

    提起往事,她心裡不免仍有些感傷,但她還是朝他笑了笑。

    「還真是巧,沒想到我們竟然在同一個部位,受了同樣的傷。」

    戚衛然也朝她露出一抹柔情至極的微笑。

    「是呀,真巧。」沒想到她和他之間,竟還有這層「牽系」。

    他側著身,輕輕幫她將半干的單衣重新拉攏上,覆住她的身子。

    「不過,就算我打算娶妳為妻,妳也別輕易在不是妳夫婿的男子面前裸露妳的身子。」他聲音低啞,眼神熾烈。

    曖昧的情意在兩人之間隱隱波動。

    裘暖低頭理著衣襟掩飾羞澀。她方才因突然看到他的傷疤太過激動,才會未多加思量。戚衛然則回身,伸手烤動火上的山雞。

    「其實,我也是因為當年那場差點令我們戚家滅門的大火,才決心要為朝廷在救火防災這工作上賣命的──」他沈聲說道:「因為只有倚靠朝廷之力,才有能力組織完備的滅火隊,防止像十二年前那種動輒足以焚掉半個大城的火災發生,百姓也才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

    「是,沒錯,我也正是這麼想的。」她用力點著頭,好贊同他的話。「雖然我只是個平凡的小女子,但自從我發現那視野很好的小山丘之後,便常常往那裡跑,為的也就是想盡一點棉薄心力。」

    「以妳通風報信之速看來,妳確實幫了不少忙。」他微笑道。「其實我正打算在那裡增建一座望火樓,妳不介意吧?」

    「介意?不會啊,為什麼這麼問?」裘暖偏著頭,不解。「在那裡建望火樓再適合不過了,我舉雙手贊成。」

    「因為那裡是妳的秘密之地。」

    裘暖揮了揮手,不好意思道:「呵呵,那塊地又不是我的,任何人都可以去呀,何況是蓋望火樓這等大事。其實就算今天那塊地是我的,我也一定會捐出來蓋望火樓。」

    「真的?」他笑著欣賞她的豪氣。

    「當然是真的!其實我平常沒事都有在幫你想一些滅火的事哦!」

    「哦?說來聽聽。」

    「喏,就拿這條溪來說好了──」她指著潺潺流水,發表她得意的見解。「我就想過,在城裡打水那麼麻煩,如果有足夠的銀子,我就會蓋一條渠道,把這些水給引進城裡去,然後在城裡挑些重要的地方,多挖些可以儲水的池子,這樣如果發生火災,也可以就近找到充足的水來撲滅。你說,這樣不是很好嗎?」

    戚衛然揚高雙眉,驚訝她的見解和他近來的想法與計劃竟不謀而合。事實上,這樣的儲水設備不只平常可以快速救火,一旦發生戰事,敵人以火攻城時,也能以此解除焚城之危。

    「這是妳自己想出來的嗎?」

    「當然,只是做這些事要花很多銀子就是了。」說起滅火,她便精神奕奕起來。「其實我前兩天還又想了一個──」

    「什麼?」他倒聽出興致來了。

    「我以為您應當去開堂授課。」

    「授課?」

    「對,就像夫子在授課那般,教導老百姓救火防災的道理。」

    這見解倒是特別,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裘暖神情無比認真,繼續說道:「像我常看你們在滅火,所以平日也就學著在家裡貯存水囊,可我想其他老百姓並不懂這樣做,有很多你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老百姓是全不明白的,所以我想應當要讓百姓們明白救火防災的道理和做法,這很重要的,畢竟,如果可以事先避免火事的發生,也總比事後想著如何努力救火來得實在吧!」

    她一席話說得或許天真,但句句受用。

    戚衛然聽得大為激賞,對她更加刮目相看。

    他從來沒有遇過一名女子,像她這般特別,這般貼合他的脾胃,大概也不會有第二個女子,會像她如此滿腦子想著救火之事。

    他不禁猜想,她是否是老天爺特地派送給他的禮物……

    「怎麼?你覺得不好嗎?」見他久久沒搭話,只是定定注視著她瞧,讓她有點沒把握。

    「很好,我覺得好極了。」

    倏地,他身子一個側轉,伸手一攬,將她猛地拉進他懷中,緊緊擁住她。

    「沒比妳這更好的了。」他一語雙關。

    由於這動作來得太突然,裘暖驚愕不已,全身僵硬,絲毫不敢亂動地任由他抱著。

    「真的?你真的……覺得很好?」她受寵若驚。

    如果能幫上他的忙,自然是再好不過,可……他這等「回報」也太「強烈」了吧,她心髒恐怕負荷不了呀!

    「很好,再好不過了。」

    他摟著她,氣息吹拂過她的耳垂,熱呼呼、癢酥酥的,她不由歎息輕顫。

    戚衛然松開她,輕輕抬起她的小臉,目光熾熱如火。他以指輕撫過她微啟的朱唇,慢慢俯下身──

    裘暖再度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啊!她想起來落水前發生什麼事了!

    他要親吻她。

    她遲回的思緒已化為真實,他火熱的雙唇已然覆上她的。

    裘暖震驚地想向後退縮,但臉已被他牢牢捧住,無處可逃,她的力氣畢竟和他相差太多。

    他徹底俘虜了她溫軟的嘴唇,起初只是輕探,灼熱的舌尖無意間地相觸碰,都讓兩人同時退縮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抓回主控權,長驅直入,霸占她嘴中的柔軟。他環住她,收緊雙臂,將她牢牢擁抱在懷,恣意攫取她女性特有的甜甜馨香。

    他喜歡她的味道。

    她是他真心想要的女子。

    他從未如此激昂、急切地想要釋放自己的情感。

    裘暖雙掌緊緊貼抵著他的裸胸,感受到他強烈的心跳,他的男性氣息充滿著她,令她全然無法思考,她心跳得比他更快,卻腦袋渾沌,心神和力氣慢慢抽離,全身開始癱軟無力。

    天邊的最後一抹光亮已隱沒下山,無盡的黑即將籠罩降臨,溪岸邊,熊熊火光映照著緊緊相貼合的兩人,和一只幾乎快被烤焦的山雞。

    他熾烈的親吻,令她幾乎忘記呼吸。事實上她也無法呼吸……但……

    有焦味……

    這是她不爭氣的腦袋在停止運作前,僅存的最後一個清楚的想法──

    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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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ㄚ暖、ㄚ暖──」

    誰在叫她?

    好厚實的嗓音,好溫柔的呼喚,好聽極了。

    迷迷糊糊間,她睜開了眼,再次瞧見戚衛然好看的俊臉,正俯視著自己,他眼底或許有些許擔憂,但眼角、唇角明顯都含著笑意。

    「發生……什麼事了?」她傻氣問,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臂彎中。

    「妳昏過去了。」他讓她坐起來。

    怎麼會昏過去呢?

    驀地,她想起他的吻,雙頰徘紅。

    「如果以後我每親妳一次,妳都昏倒一次,那可真傷腦筋了。」他深情微笑。

    「我、我……那是因為……」她其實也搞不懂自己為何會昏倒。「我、我可能是餓昏了……」她急急地扯一個脫困的借口。天啊,她怎會在他親吻她時昏了過去呢?真是丟臉極了!

    戚衛然笑著欣賞她的羞怯,也沒打算戳破她。

    「我想也是如此。」他將山雞取下,細心去除烤焦的部分,然後遞給她。「吃吧,妳真餓壞了。」連方才昏倒,肚子都還咕咕叫著。

    她接過烤雞,察覺自己真的餓了,便不客氣地大口吃了起來。

    「哇,好好吃哦!」她驚為天人。從來沒想過克難烤出來的山雞,竟能如此柔軟多汁,香味四溢,簡直就是人間美味。「沒想到您不但是滅火大將,還是控制火的高手,這火候烤出來剛剛好,真的是好吃極了。」

    戚衛然笑出來,心情大好。

    連吃只雞都能將他捧上天,視他為天一般崇拜,如此貼心的可人兒,教他怎能不動心?

    「妳真是會給人信心、逗人開心,天啊,妳讓我更想娶妳了。」

    「咳──咳──」

    突來的告白,害她噎到。他遞上水袋,輕拍她的背。

    她順了氣,問道:「您是真的……想娶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看起來像是會玩弄感情的人嗎?」他再認真不過了。

    她搖頭。「但,為什麼是我?」像他這般出色的男子,為什麼會想娶她這樣平凡的小女子呢?她怎麼都想不通。

    「很簡單,因為妳是第一個向我『告白』的人,而我也決定要接受。」他斂住笑,突然認真嚴肅起來。

    裘暖頓住。她當時的作為其實也不算「告白」,只是想表達支持的心意。

    「如果是因為這樣……那我知道其他很多姑娘也都非常喜歡你……說不定我可以幫你介紹……」她怯怯道,有些沒自信,總覺得他值得更好的。

    「我不要,我只要妳。」

    或許,早在他看見她舉字牌的那一刻起,他便被吸引而不自覺。

    「我已決定接受妳的『告白』,現在,我也向妳表白了心意,妳可願意接受我的『告白』?」他態度堅定,私心想要在別的男人發現她的好之前,先訂走她。

    「意思是……您喜歡我?」

    她終於傻傻地理出一個結論。

    他先是說想娶她……然後吻了她……現在又說喜歡她……天啊,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妳想再確認一次嗎?」他靠近她,似有再吻她的動作。「妳這次應該不會再『餓昏』了吧?」他有點取笑她。

    「呵,這可不一定──」裘暖害羞又尷尬,連忙抓了雞肉猛往嘴裡塞,想遮掩她的緊張和……狂喜。

    呵,他喜歡她。

    呵呵,戚家二少爺喜歡城外西村的裘丫頭。

    呵呵呵,戚衛然喜歡裘暖!

    這個事實令她暈陶陶、輕飄飄。

    她太心喜了,心喜到恨不得能立即起來在石頭上翩翩起舞呢──克制克制,她可不能把她的無敵大英雄給嚇到!

    「慢慢吃,不急,反正城門已經關了。」他說道,笑看她的「狼吞虎咽」。

    「關了,那現在怎麼辦?」她拉回思緒。

    「只好在這裡待一晚了。」他其實有御賜令牌可進出,但他並不打算用上。

    戚衛然起身撈起晾在石塊上的衣服穿上,從火堆中取了一根燃火的木棒,交代她別亂跑,便又到附近撿拾更多干柴。

    裘暖拿起已烘干的衣服穿上,忽然靈機一動,拿出藏在暗袋中的針線繡包,將多條縫衣線合搓得更為牢固,綁在干枝上,准備開始在大石頭上釣魚。

    他請她吃山雞,那她就請他吃魚吧!

    「妳在做什麼?」他走回來,放下足夠燒一整夜的柴火。

    「我想釣魚給你吃呀。」她轉頭對他展露明亮笑靨。

    純淨,動人。她的一顰一笑,已如此深深吸引他。

    戚衛然幾乎無法移開目光。他重新在她身旁坐下,就在她專注盯著水面時,忽然伸手撥動她耳際旁的發絲,在她發鬢邊插上兩朵剛才順手采來的小花。

    「這是什麼?」她想伸手去摸。

    他一把攫住她的柔荑,渾身散發的淨是陷入情網的柔情。

    「真美。」他沙啞道。

    裘暖仰頭望他,也望見了滿天緊星。

    夜空中晶亮閃耀的星星,就像他發亮的黑眸。

    此刻,她真覺得好幸福,可以獨占與戚衛然的兩人時光。

    專屬於她的──

    哈啾!

    她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冷嗎?」他關心問。

    她搖搖頭。其實她並不冷,只是──

    哈啾!

    她又無法控制地打了個大噴嚏,奇怪!

    「妳八成是著涼了。」戚衛然順手脫下他的外衫,為她披上。

    呃,應該不是著涼……

    裘暖揉了揉開始發癢的鼻子,已經猜到方才戚衛然插在她頭上的是什麼了。

    拜托,別在這時候來殺風景嘛!

    那可是戚衛然親手為她摘來的……說什麼她都要忍住──

    哈啾!

    「妳往火邊坐近點。」

    他又脫了一件衫想給她披上,再度赤裸的胸膛又開始擾亂她的心神。

    啊,拜托,別再脫衣服給她了!

    再脫她就不是鼻子癢了,而是要流鼻血了──

    哈、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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