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銀色夜 第四章
    Shit!這英文單字已經在她心裡罵上了好幾百遍,可還是難消怒氣。

    尹果漾邊爬著樓梯、邊喘氣、還邊在心裡罵著,詛咒剛在電梯上遇到的男人,詛咒他死後一定下十八層地獄,被拔舌頭、挖眼睛。

    譏笑她的身材就算了,還推她出電梯,他的媽媽真是沒教好他「禮貌」二字怎麼寫!

    她現在爬到幾樓了?她喘著氣,爬著樓梯、一格格的往上。

    抬頭一瞧……哇!還剩一樓就到十四樓了。她大口、大口呼著氣。

    她為了免於再次重複剛才的情況,決定走「逃生門」的樓梯,免得她身上無辜的「肉肉」又被取笑了。這有什麼好笑,她胖得健康、胖得可愛就好,關他們什麼事呀!她愈想愈氣,踏上階梯的腳步也愈來愈重,像是踩上那些人嘲笑的嘴臉。

    終於到了十四樓,她感動的幾乎快哭了。

    六層樓……她終於爬完了,只要推開前面黃色的鐵門,她就可以趕到會議室去了。想著,她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跨開腳步,推開黃色的鐵門後,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長廊的盡頭。

    她將鐵門開好後,站在原地東張西望,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四周。

    應該是往前走吧!打定主意,尹果漾走向前方的轉角處,這時,她聽見電梯響起「噹」的一聲。

    她縮回了腳步,隱住自己的身子,一顆腦袋偷偷探了出來,大眸好奇的觀望從電梯裡走出的人。熟悉、高大的身影自電梯裡頭走了出來,讓她的眼睛為之一亮。

    啊……是廣靳雲!她眨眨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只是……從電梯內又有另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跟著他出來。

    惹火、時髦、艷麗等優點集於女子一身,那?纖合度的身子,被一襲藍色洋裝包裹著,看起來誘人卻不失端莊,最令她傻眼的,是那名女子跟上前,以「惡狼撲羊」的速度,一雙藕臂勾住男人的臂膀。

    哇咧……現在在演哪一出?尹果漾看得有些傻愣,可她卻可以明顯感覺到,心擰出了一些酸酸的味道。

    接下來的動作,更叫她差點衝出去大叫--兩個孤男寡女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方的接吻……接吻!那個女人在跟她的男人接吻?!她再忍氣吞聲就不是尹果漾了。氣呼呼的正要跨開腳步時,她突然縮回腳,因為事情又急轉直下。

    哇啊,她的男人好有氣魄,把他眼前的女人給推了開來。

    「江小姐,請自重。」廣靳雲冷著聲音說,紳士的沒再將眼前的江晶晶推到更遠處,反而是自己後退了幾步,扯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廣總。」業務經理江晶晶似乎不服氣,跺了跺腳。「你怎麼還是這麼不解風情?」雖然她與他只是部屬與上司的關係,但她已經暗示廣靳雲好多次了,表明了願意自動爬上他的床,無奈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廣靳雲挑眸看著她,如果是以前,或許他會考慮,將這名主動送上門來的女子視為床伴,只是如今他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尤其是自動送上門來的女人,只會令他生厭。

    「那你要我怎麼做?」廣靳雲扯開一抹笑容,那魅力沒有幾個女人能擋得了。

    江晶晶塗滿蔻丹的雙手搭上了他的胸膛。「總裁想怎麼做……都可以嘛……」

    「很好。」廣靳雲收起笑容。「那一個禮拜後,就派你到馬來西亞的分公司去吧!」

    「什麼?!」江晶晶睜大眼,不敢相信他所說的,整個人傻愣在原地。

    「我向來不喜歡把話說第二遍。」說完,便跨開長腿離開江晶晶。

    躲在轉角的尹果漾,忍不住在心裡暗笑起來,她的男人的反應,也太出乎預料之外,真是不解風情到極點。

    只是,當她無聲的捧腹大笑時,眼角突然間瞇見了一雙長腿,赫然站在她的眼前。

    呃,她被抓到了嗎?尹果漾連忙挺起身子,收起笑容看著眼前的男子。

    果然樂極生悲。

    「廣、廣先生。」她急忙收起笑容,正經的看著他。

    「米小姐。」輕易的,廣靳雲認出她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是代替企劃部黃秘書的職缺。」尹果漾小聲的答著。「我不是故意躲在這裡偷看的,我是從逃生門的樓梯上來,一時找不到會議室在哪裡,所以才……」她急忙解釋,怕被他當成偷窺狂。

    他揚了一抹笑容。「跟我走吧!」

    沒有多餘的話,他領著她走往會議室的方向。

    尹果漾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江晶晶正用不滿的眼光,瞪著他們兩人。

    「不要以為我這樣就放棄了……」撂下狠話,江晶晶氣呼呼的甩頭就走。

    看來,廣靳雲頗有女人緣。

    尹果漾跟在他的後頭,看著他的背影,有一種心酸的滋味溢滿心口。

    原來在她不在的日子裡,有這麼多女人喜歡著他,以他的身份地位及能力,確實是不需要忍耐寂寞,死守著一個微不足道的承諾。

    而她……竟只為了自己的外表,決定避不見面,讓他苦苦的在台灣一隅,等著她回來?

    再這樣下去好嗎?他都能為她守著承諾了,那她是不是也該為他做些改變?看著他高大寬闊的背影,有一個決心悄悄在她心裡浮起。

    那種決心叫做--減肥!

    下了班的尹果漾,到書局搬了一堆的書回來,全是有關減肥的書。

    回到莊可璦的公寓裡,見莊可璦正手端著泡麵,呼嚕呼嚕的吃得好高興。

    「米果,你回來了哦!」她坐在客廳裡,看起來非常的憔悴。

    「你稿子寫完了?」抱著一堆書本的尹果漾,坐在莊可璦的身旁,開始看起那一本本減肥書。

    「沒,只是肚子餓出來找吃的,你在看什麼?」放下手上的泡麵碗,莊可璦好奇的拿起一本減肥書看著。「減肥?!我有沒有看錯啊,你竟然想要減肥?」

    看著圓滾滾的尹果漾,她皺起了眉尖。

    「我今天看到廣靳雲了。」尹果漾揚著一抹滿足的笑容。

    「哦、哦。」莊可璦點點頭。「然後你跟他說你是誰了?沒再騙他了?」

    尹果樣搖了搖頭。

    「沒有,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我是誰。」她扁著嘴。「他真的好有魅力,沒有我在身邊,有很多更好的女人愛上他,只是他卻拒絕了她們……」

    一想到那樣的情形,她就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他拒絕了誘惑,為了我嚴守承諾,而我呢?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一直任性的拖延、蹉跎他的時間……」

    「然後,你決定要減肥了?」莊可璦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書本。

    尹果漾點點頭。

    「白癡。」莊可璦翻了翻白眼。「竟然想為了一個男人改變自己,你怎麼不問問他願不願意為你改變標準,這樣一味的委屈自己的愛情,可以持續多久?」

    「可璦,我在一年前也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任性的不顧廣靳雲的感受,選擇獨自到巴黎留學一年,可是我錯了,雖然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卻是我打從心底最依賴的人……」

    莊可璦一時啞口無言,交往多年,她當然知道好友的性情。別看尹果漾外表親切可人,其實她的堅強,都是佯裝出來的。

    她十八歲父母雙亡,留下一大筆保險金,雖然足夠讓她讀完大學,但卻難以撫平她心裡的傷痕,直到廣靳雲的出現。

    「你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改變,對吧?!」莊可璦聳了聳肩。

    尹果漾點了點頭。「我想變回以前的自己,再這樣拖下去,我怕靳雲會失去耐心。」

    她也知道,愛情不能靠外表去評斷,但現實就是現實,她的條件一差,那麼外在就顯得更重要了。

    尹果漾下定決心,決定來個「愛美大變身」,變回以前的自己。

    「那很好。」莊可璦睨了她一眼。「麻煩把你房裡的零食清出來,我好久之前就想告訴你,你那樣的吃法讓人覺得好恐怖。」

    尹果漾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一有壓力就會肚子餓嘛,只好以食物填補心理上的壓力。」

    「所以從今天開始,拒絕垃圾食物吧!」莊可璦揚唇一笑。「把你房裡的零食拿出來,我幫你解決掉。」

    尹果漾眨著一雙晶亮的眸子看著她。「會肥的哦!」

    莊可璦瞭解尹果漾的意思。「沒關係,我不缺男人,所以用不著害怕別人的眼光。」只要自己活得快樂就好,莊可璦這麼告訴自己。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碰上愛情。尹果漾圓圓的臉上帶著笑容,並沒有將心裡想的說出口。

    因為愛情,只有碰上了,才會瞭解箇中的滋味。

    全數拒絕垃圾食物!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尹果漾,清出抽屜所有的「糧食」,還辦公室一個原貌。

    將零食在下午茶分給各同仁後,她也為自己沖泡了一杯減脂的綠茶。

    減肥,很辛苦的。第一天,她的身體有些反抗,因為理智與身體搭不上邊,好在當她還未吃下那含有巨大熱量的零食前,就猛然的抽回自己的思緒,像是甩掉手上的毒蛇般,離那好香、好吃的零食遠遠的。她要克制!尹果漾警告自己,所以泡了杯綠茶,讓自己的神經能得到舒緩。

    由於正值下午,工作大致告一段落,大家便都放下手上的工作,慢慢享受「下午茶」的時間,就連尹果漾也坐在電腦屏幕前發呆。

    過了好一會,她終於忍不住開了電子信箱,想要看看有沒有新信,等待數秒,發現完全沒有收到廣靳雲寄來的電子信。

    他……忘了她嗎?她咬著唇,心裡有些微受傷。

    尹果漾決定,這次由自己寫信告訴他。親愛的靳芸:

    我很抱歉,七夕我沒趕回去,但不代表我不愛你。

    能不能再等我一段日子,我快回來了,我真的好想回到你的身邊……

    按下傳送鍵,她送出心中最真心的思念。

    她和他之間,不用太多言語,只要短短的幾句,他就能瞭解她的心意。

    她好想、好想他呀!雖然在同一棟樓裡頭,可是那種思念狂潮,還是猶如海浪般朝她襲來。

    「米小姐。」桌上的電話突然閃了紅燈,經理的聲音同時響起。「麻煩請進來一下。」卡一聲,內線電話掛斷,也打斷了她方纔的思緒。

    她離開座位,來到經理辦公室,袁風昊將一疊資料拿給她。「急件,請你現在直接把這些資料,送到總裁辦公室。」她聽了有些驚訝,看了眼手上的資料,她忍不住出聲問道:「這……真的要我去送嗎?」

    「不然呢?」袁風昊挑挑眉,反問著她。

    「哦。」知道自己問了蠢問題,她點了點頭往外頭走去。

    送到總裁的辦公室耶!她的心正在歡呼,這代表她又能見到廣靳雲了。

    心裡有著期待,她的心口怦怦的跳著。

    電梯直上十七樓,通過秘書的准許,她走進總裁辦公室。

    坐在真皮椅子上的男人,正一手托腮,表情沉重的盯著電腦屏幕瞧,聽見有人敲門,他隨口應了聲,一抬頭,便看見一臉怯懦的尹果漾走了進來。

    「總、總裁,這些是經理請你過目的文件。」她來到他面前,將公文遞給他。廣靳雲別有用意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才接過她手上的公文夾。

    在他翻著公文夾的同時,由於辦公室裡只有兩人,她不安分地將眼光溜到一旁的電腦,屏幕的角度正好讓她看到上頭的信件,而信裡的內容,教她差點驚呼出聲。

    這是她剛才寄出去的電子郵件,他這麼快就收到了?她咬著唇瓣,將眼光移回他的臉,發現他正以一種打量的眼光看著她。

    他的唇角在笑,笑得如同一隻狐狸般……

    呃,他的笑容好有魅力。她噘起嘴,在心裡喃喃著。

    「漾兒終於寄信給我了。」廣靳雲看了她的表情一眼,緩緩開口。「你也有收到漾兒的消息嗎?」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她有些措手不及。「呃……有、有啊!」她當然得答有了。「果漾跟我說,她過一陣子就會回來了。」

    「哦,真的嗎?」他低頭在公文上簽了名字後,便又看著她。「看來你和果漾感情真的蠻好的,是嗎?」

    她點點頭。「是啊,我和她感情很不錯。」咬咬嘴唇,不敢多答,怕自己露出馬腳。

    「那能告訴我,她現在在那裡過得好不好?」他盯著她雙眸看著。「她想不想我?有沒有忘記我?」「沒有!」害怕他決定不等她,尹果漾著急的回答,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直到看見他饒富興味的笑容,她才意會到自己說了什麼。「我是說,果漾她從來沒有忘記你,請廣先生再等她一段日子……」

    廣靳雲瞇著眸看著她的表情,發現她有一雙圓亮亮的眸子,而且他總覺得那雙眸子似曾相識,發覺愈是看到她,就愈讓他想起果漾,而且那思念愈來愈濃。

    今天接到尹果漾的電子信,說不驚訝是騙人的,那如風般隨性的女子,也終有累了的一天,他的臂膀始終為她而張,為何她還獨戀外面的世界呢?

    廣靳雲開始懷疑,一年前自己放手讓她單飛,會不會是個錯誤?

    面前的「米果」總讓他備感親切,他總可以在她的眼瞳裡,找到那種熟悉的溫柔。

    面對他的眼光,尹果漾開始緊張起來,以她對他的瞭解,他這麼盯著人看,無非是想要看透她的心底,難道眼前的他,正在懷疑自己嗎?

    像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她繼續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果漾、果漾過得不怎麼好,因為、因為……」她突然有些結巴,咬著唇想著下句該怎麼接。

    「因為什麼?」他穩穩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的窘態。

    「因為她說,她好想見你……」她低下頭,乾脆不看他炙熱的黑眸。「可她卻有苦衷不能回來,所以請廣先生再給果漾一點時間,好嗎?」

    「那為什麼她連一通電話也不撥給我?」廣靳雲瞇眸,眼裡露出危險的光芒。

    「她……有苦衷……」只是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怎樣的苦衷?」他皺著眉,看著她哀怨的表情,心裡起了疑惑。

    「反正就是不能說的苦衷!」她緊咬著唇。「廣先生,果漾就快回來,就快回來了……請你耐心等她回來。」

    廣靳雲終於露出不耐的表情。「米小姐,我是她的男友,有什麼苦衷她應該跟我說,而不是讓我像個傻瓜,一個人在台灣傻傻等著她!」

    尹果漾眼眶的淚水差點決堤,不過她終究忍住掉淚的衝動。「如果果漾再跟我聯絡,我、我會跟她提起的。」

    「她有時間讓我等待,可不代表我的時間就多。」他又恢復一張撲克牌臉,沒有表情的看著她。「我沒有那種空閒的時間,與她玩長距離的戀愛遊戲。」

    尹果漾,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廣靳雲心裡反覆思忖著。

    「愛情是不能用時間來計算的。」她咬著唇,回了他一句。

    他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將女友的面貌,與面前女子的容顏,互相疊映在一起,他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他的女友……

    或許他要有所動作了。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冷冷的聲音,似乎在拒絕她的要求。「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廣先生,請你再等果漾一段時間。」尹果漾邊說,邊在心裡求著,希望他別那麼快放棄。

    「那天……我在走廊上看到的,我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像是威脅一般,她忽然提起在走廊看到的事。

    廣靳雲一聽,兩道墨眉一擰。

    「那天的情形,你明明看得一清二楚。」有趣,眼前的女人竟然威脅起他來了?

    「我不相信果漾出國一年之中,你沒有出過軌。」她鼓起臉龐,有一點兒吃味及生氣。

    廣靳雲的唇角不自主的往上揚了。

    「那叫做生理需要。」他冷哼一聲。「你不是果漾,沒資格指責我。」他「提醒」她的身份。

    「哼,我是沒有資格。」她甩過頭,像個孩子般的噘起嘴。「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她抽回他桌上已批好的公文,揚著小臉走了出去。

    她一定要減肥!

    然後回來好好逼供他,這一年是不是紅粉知己如過江之鯽。

    圓滾滾的胖背影踏出他辦公室後,倏地,廣靳雲的臉上有著耐人尋味的笑容。他將眼光放在電腦,看著屏幕上的電子郵件,心裡有了一個計劃。

    尹果漾和這個胖米果在玩什麼把戲,只要他積極一查,她們真以為他還會被蒙在鼓裡嗎?

    「親愛的果漾,你大概忘了我是怎樣的角色了。」

    廣靳雲迷人的黑眸裡,映滿郵件上的字跡,滿心是尹果漾的容顏,他的長指忍不住拂過電腦屏幕,像是愛憐拂著她粉嫩的肌膚。

    等待的惡狼,終於也要反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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