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捨的羈絆 第四章
    北美有家知名的武術學校,雖是華人創辦,但網羅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舒家原本有個傳統,舒家男丁一滿八歲就送進武術學校,念到十三歲再轉學念一般初中,這傳統自然輪不到舒令剴頭上。

    舒青鴻和武術學校的高層交情不錯,那晚,幾位和舒青鴻私交甚篤的武術教練應邀到山莊用餐小聚。

    在晚餐餐桌上,小蘿蔔頭一個的舒玉穠驕傲地宣佈,她想習武!

    「女孩子學什麼武術。」舒青鴻面無表情,坐在餐桌尾端的舒令剴暗暗為舒玉穠捏把冷汗,這些年他越來越懂得看父親臉色,他知道父親頗不高興。

    舒青鴻相當重男輕女,對獨生女並沒有太多關愛,但,也許是對程群玉的愧疚感使然,他一直未對舒玉穠太嚴厲,更何況小丫頭也不太買他的帳,她只聽她母親的話。

    他們父女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對舒玉穠來說,父親只是她和母親之間的闖入者,在五歲以前她的世界裡一直只有母親,而在父親出現後,母親就時常愁眉不展,至於舒青鴻,他更不覺得有必要和女兒親近,該給的給足了也就夠了,只要她別太撒野,他都由她去。

    舒玉穠把頭一抬,雙手抱胸,揚聲道:「我要保護媽咪!」

    桌尾的舒令剴嗆咳了一下,很快地隱忍住,低頭斂住笑意,而程群玉不明所以,溫柔地笑看著女兒,只覺窩心。

    「妳媽咪不用妳保護。」舒青鴻冷淡地道,覺得這話題沒必要繼續下去。

    年紀小小的舒玉穠卻認為,爸爸一定是怕她變得比他厲害,擔心下次他再鎖住媽媽的房門時,她會一腳把門踹開!她好不甘心,正想抗議,坐在父親右手邊的白髮老爺爺卻開口了。

    「其實女孩子習武也沒什麼不好,武學有陽剛的流派,也有陰柔的流派,但重點都在強身,何況女孩子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身為舒家千金,其實學一點防身技巧對她也是好的。」老先生是舒青鴻的恩師,說起話來自然有份量,舒青鴻也不像對待其它人一樣傲慢,聽完恩師的話,像是有些動搖了。

    「讓穠穠學點防身技巧是很好,可是你們學校不是要住校?」程群玉捨不得女兒,她還那麼小,打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她。

    「老師即將退休,不知道您有沒有意願搬到山莊來,順便指導玉穠?」聽見妻子的話,舒青鴻轉念一想,提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玉穠這丫頭老是在他和妻子獨處時躲在暗處,只要他想和妻子親近,她就像鬥牛犬一樣衝上來咬他,怎麼講都講不聽,藉這個機會讓她忙一點也好,再說,恩師所屬的派別首重修身養性,也許能治治這丫頭讓他傷腦筋的怪脾氣。

    白髮老人想了想,才道:「讓我考慮看看吧。」

    後來,老人家還是在山莊裡住了下來,他發現比起剛愎自用的舒青鴻,他和舒玉穠還更投緣,舒玉穠很聰明,資質也適合習武,讓他很慶幸自己收了這名關門弟子,若非她志不在修行,也許會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門生。

    夜晚,舒玉穠又蹦到舒令剴床上。

    「臭把犮又在欺負媽瞇!等我學會武功,我就可以把門踹開!」

    現在他們入睡前總會在床上聊天,大多數時候都是舒令剴坐在床上看小丫頭蹦蹦跳跳,這會兒小丫頭正氣呼呼地站在床上,還擺出李小龍的姿勢,瞪著

    空氣中假想的父親形象,揮拳、抬腿,不過床太軟,小丫頭重心不穩,往後一倒,舒令剴張開手臂將她抱滿懷。

    「我覺得」舒令剴實在不知該怎麼告訴妹妹,父親真的不是在欺負阿姨。「也許阿姨並不希望妳把門踹開。」

    舒玉穠躺在舒令剴身上,由下往上看著他,一臉困惑。「因為我會把門踹壞嗎?但是我會踹小力一點。」

    不是大力跟小力的問題吧?舒令剴傷透腦筋,只好道:「其實父親和阿姨是在玩遊戲。」

    舒玉穠好奇地坐起來,轉身與他面對面。

    「什麼遊戲啊?」原來爸爸這麼壞心,竟然把門關起來不讓她一起玩!可是為什麼玩遊戲要脫光光?媽媽還會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

    舒令剴真想知道在其它家庭裡,哥哥會不會負責解釋這種問題?他實在很頭大啊!

    「那是大人才能玩的遊戲。」他只好硬著頭皮解釋。

    舒玉穠又擰起眉,雙手抱胸,挑眉沉吟,一副人小鬼大的嚴肅模樣,看得舒令剴暗暗覺得好笑。

    好吧,雖然要解答這類問題讓他很傷腦筋,但穠穠的反應實在很可愛。

    「那,等哥哥變成大人,你也會玩嗎?」她竟然一臉期待地問。

    「這應該吧。」舒令剴臉頰泛紅。

    「你知道怎麼玩嗎?」她都不知道有大人才能玩的遊戲,但哥哥卻知道,所以哥哥一定知道要怎麼玩大人的遊戲!大人好奇怪,老是叫她不要貪玩,自己卻到了睡覺時間還在玩遊戲,太令人不滿了!

    舒令剴頓時有種自掘墳墓的無力感。

    「其實我還沒學到那裡。」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還用學的咧!可是他真的被問倒了啊!

    「學校會教嗎?」舒玉穠更好奇了。

    「好像會吧。」舒令剴決定趕緊轉移小丫頭的注意力,「很晚了,該睡覺囉!」他掀開被子,讓小丫頭先躺進來。

    舒玉穠乖乖蹭到哥哥旁邊,挨在哥哥身旁躺下,一雙眼睛卻睜得老大。她的好奇心還沒有滿足,哪可能就此作罷?果然,不一會兒她又提出要求了。

    「那,哥哥你學到了以後,要來教我哦!」她才剛開始到學校上課,卻好失望,因為學校教的東西都好無聊。她很想快點學會大人的遊戲,這樣她就可以叫爸爸滾開,自己跟媽咪玩。

    不過哥哥都還沒學到,更不用說她了,所以她想等哥哥學會了,就可以先教給她。

    「」舒令剴覺得渾身燥熱,心跳也因為心虛而快了好幾拍。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穠穠年紀小不懂事,才會童言無忌,他絕不可以想歪!

    「睡覺了。」他不正面應答,想呼嚨過去,轉身把夜燈調暗。

    但他低估了小丫頭追根究柢的決心。

    「哥哥,好不好嘛!」小丫頭又整個人巴到他身上,開始盧他。

    「什麼好不好?」他裝傻。

    「你要教我玩把拔跟媽咪玩的遊戲,不然我只好去叫別人教我」

    這怎麼行!舒令剴連忙道:「妳不可以去問別人!」雖然小丫頭頂多會問山莊裡的傭人,但真的問了,父親和阿姨可就尷尬了!

    「為什麼不可以?」大人的遊戲規矩好多哦!要長大了才能玩,還要脫光光,又不可以問別人,這麼麻煩的遊戲會好玩嗎?可是把拔跟媽瞇天天都在玩,應該是很好玩吧?

    「你又不教我」她委屈地咕噥道,還絞起手指,噘起小嘴,像沒人要的小可憐。

    舒令剴閉丁閉眼睛,歎氣。

    「好啦」他只是情非得已,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小丫頭笑開丁,開心地抱住哥哥,大方奉送口水兼香吻。「哥哥最好了!那穠穠也教哥哥武功!」

    「不用了。」他對習武沒興趣。

    「那哥哥以後要是被壞人欺負怎麼辦?」小丫頭擰眉,好擔心,未了靈機一動。「好吧,以後穠穠會保護哥哥,有壞人欺負哥哥,穠穠就啊噠!啊噠!把壞人揍扁!」她學著李小龍在電影裡的樣子,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

    舒令剴好笑地睜開眼,看著宣告完畢後往他懷裡鑽的小丫頭。

    在這座冷宮裡,他和母親得戰戰兢兢地看父親臉色生活,母親從來沒有意願保護他,雖然他總是告訴自己,身為男子漢,本來就應該是他保護母親。

    小丫頭卻說,她要保護他呢!

    舒令剴年少的心彷彿被溫暖的流水包圍了,令他飄飄然,胸中又有些輕甜滋味蕩漾著。

    想到要習武,變得像李小龍一樣厲害,還可以飛踢討厭的爸爸,舒玉穠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在哥哥懷裡扭啊扭,翻來覆去。

    舒令剴暗暗覺得好笑,想了想,誘哄道:「妳乖乖睡覺,哥哥唱歌給妳聽好不好?」他聽穠穠講過,以前在鄉下,阿姨會在她睡不著時唱歌給她聽。

    小丫頭聽了,當然開心不已。 「好啊、好啊!」她的哥哥最好了!

    不害臊的丫頭又嘟起嘴,往哥哥臉上親了好幾下,親得他滿臉口水。

    她是小狗啊?舒令剴好氣又好笑,替她將棉被拉整好,收攏懷抱,輕輕地唱起了「夜玫瑰」。

    那是學校裡一位猶太裔同學教他的,他的記憶力本來就好,那麼優美的旋律,雖然不懂歌詞,聽著聽著卻也背了起來。

    夜色降臨,讓我為你吟唱一曲愛之旋律

    年少的他不知道,曲子裡那溫柔的語言細細傾訴的,其實是一段段纏綿動人的情話。

    ***

    舒令剴上了高中之後,雖然舒青鴻依然供他唸書和生活開銷,但他還是盡可能靠自己拿獎學金。

    舒青鴻對這養子的戚情是矛盾的,他恨不得這個優秀的孩子是自己所出,可是每當他看著舒令剴分明就是歐亞裔混血的臉孔,他就想起繭子的背叛!

    他想栽培舒令剴,讓他這輩子都必須記著他的恩情,但又不願他接觸家族事業;他沒趕走他們母子,因為不想身為男人的屈辱宣諸於世,也因為繭子很明白除了蔚藍山莊之外,他們母子無處可去,所以處處委曲求全。

    舒令剴也知道母親有多小心翼翼,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舒家添麻煩,並且力求表 現,等他有能力了才能帶母親離開蔚藍山莊,學業對他來講其實算是輕鬆了,但他沒有能夠輕鬆的本錢,每一項科目都要盡善盡美,否則等著他的只有母親的歇斯底里和「父親」的冷眼與嘲諷。

    相比之下,就算成績老是吊車尾,舒玉穠依然我行我素,高興就念,不高興就逃課--爸爸不高興?那又怎樣,她才不甩他呢!反正那個昏君也拿她沒辦法!

    晚上九點,舒令剴照例在房間裡看書,入秋了,明明天氣開始轉冷,房裡又沒炭火,他卻還是坐在窗邊,而且任由窗戶大開,每讀到一個段落便看一下表,接著擰起眉,像有些坐立難安,半晌才說眼自己繼續念下去。

    九點半,窗邊傳來怪聲,他放下手中的書,栘步到窗前。

    「穠穠,妳又不走正門了。」他歎氣,看著少女身手矯健地翻身入內,原本帥氣無比的姿勢卻因為圍巾勾到了樹枝,害她整個人就要往後栽倒。

    她沒尖叫,因為知道沒必要,果然一雙手很快地將她整個人抱住。

    「小心!」舒令剴嚇出一身冷汗。

    她躺得很大方,他看得很心驚啊!這丫頭明明在人前都精得很,卻老是在他面前出狀況,他的臂力都是給她訓練出來的。

    舒玉穠順勢將頭枕在舒令剴肩上,伸手環住她的頸項,懶洋洋地攤在他懷裡。「好累哦!」她蹭著舒令剴的頸窩耍賴。

    「去洗澡睡覺了。」他哄她。

    舒玉卜穠將瞼埋在他頸窩,咕噥著他聽不清楚的話語。

    「嗯?」雖然知道這丫頭在要賴,但舒令剴還是沒放開她。

    也許太習習慣她的撒嬌了吧,這在他們之間似乎已經再正常不過,這丫頭一被男同學惹毛就踹得人家住院打點滴--雖然舒令剴到現在都不相信她真的踢斷那名同學三根肋骨--但因舒家財大勢大,最後對方也沒敢追究,讓他們私底下賠錢了事。

    十四歲的舒玉穠,在學校裡是出了名的惡女,沒人敢惹,偏偏舒令剴卻覺得她像小貓咪,有時甚至懷疑那些指控者根本是含血噴人,他家穠穠明明很乖又很愛撒嬌的!

    舒玉穠的臉頰貼向哥哥,跟習武的她不同,舒令剴雖然身體不弱,但是在沁涼的秋夜裡卻開著窗子,還是讓他的手和臉頰有些冰涼。

    「天氣那麼冷,你幹嘛不關窗戶?」舒玉穠一邊用臉頰蹭著他的臉,一邊將手貼上他另一側的耳朵,想為他驅走寒意。

    「是為了誰啊?」舒令剴沒好氣地應道,走向沙發把賴在他身上的小妮子放下,不料科她卻硬拉著他一起坐下,還整個人順勢往他懷裡窩。

    「上次是誰為了開我的窗戶,差點整個人摔下樓?我可不想看到一團小肉醬!」他說得輕鬆,實際上那天他的心臟都快被嚇停了!

    舒玉穠嘟嘴,搞了半天還是她的錯?「上次是失誤!我有很多次成功紀錄啊,就只有那一次不小心嘛」

    「一次就夠了!」

    「好嘛。」她再想別的辦法好了,最近要溜進哥哥房裡都會被老爸叫到書房念一頓,他還開始安排眼線站在哥哥房門外呢!她能不偷偷摸摸嗎?舒玉穠心裡犯嘀咕,卻沒忘記自己當暖暖包的使命,抓住舒令剴的手,看似在玩耍,卻是把自己的溫暖分給他。

    舒令剴垂眼看她像小貓咪玩耍的動作,/心裡其實也知道她的體貼,他並不是文弱書生,體育成績和其它科目一樣優秀,只是和這小妮子比起來只能算是個正常人罷了,吹一夜冷風手當然冰冷了。

    「好了,我都快被妳搓到冒煙了,快去洗澡吧!」他笑著揉她頭髮。

    「我要用你的浴室。」她每次從房間溜出來可都是精心策畫過,今天也是先走大門回自己的房間,再從窗口爬到舒令剴房間,現在溜回去一定會被老爸的眼線發現,跑去跟老爸告狀。

    舒令剴有時也覺得應該制止舒玉穠對他這麼沒有男女之防地親近,可是他捨不得拒絕她,更因為他心裡有一部分情戚還戀棧著過往兩小無猜的時光,不想這麼快就正視她與他終究必須分別去過各自的人生,然後男婚女嫁,再也不能親密如昨。

    在舒令剴沉默下語的當口,舒玉穠早就自動自發地跑進他的浴室,外頭的更衣室裡有她之前留在這裡的衣服,反正傭人不會進來替舒令剴整理房間,有時舒玉穠不免覺得老爸很小氣,他自己對媽咪不忠在先,竟然還不准繭子阿姨外遇,他和繭子阿姨又沒結婚所以偶爾她會跑來幫哥哥整理房間。

    舒玉穠將脫下的衣服亂丟,泡進澡盆裡時,看著內衣掛在門把上,內褲吊在瞼盆上,又覺得有點心虛了。

    好啦,其實她只有「偶爾」覺得很過意不去時,才會幫哥哥整理房間,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來製造髒亂讓哥哥整理的

    舒玉穠穿著小熊睡衣走出浴室時,發覺舒令剴已經把窗戶關上,不過還是在看書。

    老爸常念她,為什麼她不能像哥哥一樣,偏偏像只不像話的野猴子?其實她不在意這麼被比較,她承認她不肖,這大宅子裡所有人都對老爸唯唯諾諾,如果連她也這樣,那老爸真的會變成不折不扣的暴君了!更何況她最以哥哥為榮了,才不會嫉妒他的好成績。

    舒玉穠蹦蹦跳跳地蹭到舒令剴身邊,靈巧地鑽進他懷裡偎著。

    寒冬又要到來,哥哥還得常常唸書到深夜,她最愛自動自發當小書僮,幫忙到樓下泡一杯姜茶,或者窩在哥哥懷裡當大暖暖包,嘻嘻。

    「妳先去睡覺了。」舒令剴說道,這丫頭老是為了陪他,最後自己打起盹來。「今天要看的範圍比較多,會看得比較久。」

    「有什麼關係?你看你的嘛!我自己找事做。」她還是賴著不走。

    「好能找什麼事做?發呆?」他故意取笑她,卻也知道那是因為舒玉穠不想打擾他,總是在他懷裡安靜如小貓。

    「我喜歡發呆不行啊?還可以作白日夢耶!嘻嘻」在他面前,舒玉穠完全是個嬌憨的少女,一點也不避諱自己傻氣的想法,哪還有學校裡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女模樣?

    舒令剴一陣好笑,「什麼白日夢?」說要趕她,卻還是將她抱攏在懷裡,這丫頭也不加件披肩或外套,竟然只穿著一件睡衣就跑出來了!

    舒玉穠坐沒坐相地向後躺進哥哥懷裡,捧著臉,笑得神秘兮兮。「才不要告訴你。」她害羞地滾來滾去。

    「穠穠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哥哥要去旁邊當老頭了。」

    「哥哥才不是老頭,人家會害羞嘛!」她想要夢見她的白馬王子,可是她預想過白馬王子的各種樣於,結果不是沒哥哥聰明,就是沒哥哥好脾氣,要不然就是沒哥哥笑起來好看,或者根本是個書獃子,不像哥哥允文允武。

    不是她在自誇,她哥哥超強的,還有胸肌耶!學校那些臭男生胸部不是瘦得只有排骨,就是肥到要穿胸罩,難得正常點的卻毛一堆,她要抱毛茸茸的寧願去抱她的泰迪熊啦!

    看著舒玉穠懶懶地將頭枕在他胸口,舒令剴突然想起住事,忍俊不住抱地輕笑道:「以前愛吃我豆腐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還會害羞啊?」想當年她對他的胸部捏過來摸過去,可下知害羞兩字怎麼寫。

    「我哪有吃你豆腐?」這麼好康的事她怎麼可能沒印象?舒玉穠坐起身,目光在舒令剴身上來回遊走,想像著自己最想吃哪裡的豆腐?

    哇!結果是她每一處都想吃,要是能吃她早就吃了好唄!

    「我真的有吃過嗎?」她涎著臉的模樣讓舒令剴好氣又好笑,接著竟還伸出鹹豬手摸了摸他的胸口。「那現在能不能吃啊?」

    「不行,妳給我乖乖去睡覺了。」他板起臉孔,擺出當哥哥的威嚴。

    「蛤」舒玉穠又撒嬌,軟軟地倒回他懷裡,還像毛毛蟲似地蠕動著與他貼得更緊。

    舒令剴突然身體一僵,還閉著眼演毛毛蟲的舒玉穠聽到他的抽氣聲,不解地睜開眼。

    「穠穠,妳去把內衣穿上。」他別開眼,逼自己把注意力栘回書本上,斯文的俊顏上卻一片潮紅。

    「可是要睡覺丁耶,穿著睡覺好悶。」

    舒令剴這會兒連耳朵都紅了,「妳該回妳自己房間去睡了,總不能老是往我這邊跑。」

    舒玉穠受傷地看著他,「你也跟臭昏君一樣,他不准我跑來找你,你也不准我來」

    她的話卻讓舒令剴一凜。父親已經注意到了啊!那麼他們能如此親密相處的日子也不多了,他在心裡歎氣。

    「父親的顧慮是對的,妳不應該任何事都要跟他唱反調,至少這件事他說的沒錯。」他雖然寵她,但不代表不會糾正她,穠穠從來不聽父親的話,那就只有由他來扮演好兄長的角色了,大多數時候穠穠是聽話的,只有少數時候他會屈服在她的撒嬌和自己的心軟之下。

    聽見他的回答,舒玉穠更難過了,「你就這麼嫌棄我」

    「我不是嫌棄妳,穠穠,妳已經是大人了,我是男人而妳是女人,不能像以前一樣那麼隨便,會被別人說話的。」他依然耐心地好言勸解。

    我是男人而妳是女人

    不知為何,這句話在她心裡掀起了微妙的騷動,她厘不清,而眼前有更重要的「權益」必須爭取到底。

    「我如果把內衣穿上,就可以留下來?」她退而求其次。

    舒令剴沉默了,好半晌才歎氣道:「妳總有一天要學會一個人。」

    「我不要」她噘起小嘴,又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我不管,我不要嘛!」她直接推倒哥哥,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巴住他不放。

    舒令剴向後仰倒,只覺頭昏眼花,這妮子力氣真不小,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之前那位男同學會斷三根肋骨了。

    「穠」一他呻吟著開口,卻發現小妮子抱著他,小臉埋在他胸口嗚咽著,而他胸前的衣襟已濕了一片。

    「穠穠。」他歎氣。

    「嗚嗚嗚」舒玉穠也不怕被笑話了,哭得更大聲,更淒慘。

    哎,如果人人都有無法抵禦的死穴,那他的死穴就是舒玉穠的眼淚,再怎麼堅持防守,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舒令剴遲疑了一秒,雙手仍是圈住了舒玉穠,將她抱在懷裡的感覺是那麼美好,不只是因為體溫相貼,還有心裡的踏實感,什麼也比不上啊!

    但,他們還能擁有這些到什麼時候呢?舒令剴拍了拍小妮子因為抽噎而一顫一顫的背脊,下巴貼著她的發頂。

    「別哭了,我不趕妳就是了。」唉

    舒玉穠抬起頭來,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水的,看得舒令剴好笑又心疼,伸手抽了面紙來替她擦臉。

    「真的不趕了?」

    「嗯。」

    「以後都不趕?」

    舒令剴擦拭的動作停了停,半晌沒再開口。

    他的沉默讓舒玉穠難過極了,豆大的淚珠又一顆顆滾落。

    「我知道」她垂下頭,咬住唇,看得舒令剴心裡更難受了。「以後你要文女朋友,我就不可以一直黏著你」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但她不懂,為什麼她不能和哥哥在一起?

    舒令剴愣住了,沒料到她會這麼想,「這跟我會不會交女朋友無關,而且就算我交了女朋友,穠穠還是我最重要的人。」曾幾何時,他最重要的人不再是母親,反倒是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而這麼坦白地把話說出口,為什麼又讓他的心裡有種奇妙的忐忑與緊張?就好像

    好像坦承了一件不能對人訴說的秘密那般。

    舒玉穠抬起頭,眨著淚眸,「真的嗎?」她真的是哥哥最重要的人?她突然覺得好開心啊!

    「真的。」見舒玉穠笑了,那些怪異的不安反倒是其次了。「別再胡思亂想,快去睡覺吧!」而他則需要冷靜冷靜。

    好不容易能留下來,舒玉穠當然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她雙手抱住舒令剴,要說有什麼是她到世界末日也戒不掉的,一定是想親近哥哥,想對哥哥撒嬌的渴望吧!她軟語道:「讓人家再陪你一下下就好。」

    聽見她用這麼可憐兮兮的語調乞求著,舒令剴怎麼拒絕得了?哪怕渾身燥熱,不知何時深埋的奇妙曖昧終於成熟,破土而出,他仍然無法拒絕她。

    舒玉穠真希望哥哥永遠只屬於她,但她明白,這樣的想法很自私。

    她十四歲的生命裡,第一次感受到無奈,想歎氣,人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其實是因為離開了天真無邪的歲月,初嘗愁滋味,才會那麼輕易感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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